设为首页收藏本站繁体中文

轻之国度

 找回密码
 注册(右键在新窗口打开)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查看: 9980|回复: 34
收起左侧

[单行本] [くろかた]治癒魔法的錯誤使用法~奔赴戰場的回復要員~ 2[台/繁]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19-3-29 05:2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LzNO_Hentai 于 2019-3-29 05:35 编辑

  治癒魔法的錯誤使用法~奔赴戰場的回復要員~ 2
  ——————————————
  作者:くろかた
  插畫:KeG
  譯者:黃健育
  圖源:音無
  掃圖:風
  錄入:kid
  修圖:tzsn1234、kid
  輕之國度:http://www.lightnovel.cn
  天使動漫:www.tsdm.me
  僅供個人學習交流使用,禁作商業用途
  下載後請在24小時內刪除,LK與TSDM不負擔任何責任
  請尊重翻譯、掃圖、錄入、校對的辛勤勞動,轉載請保留資訊
  ——————————————

  內容簡介
  撐過救命團地獄般的訓練後,兔里首度前往戰場。
  雖然兔里發揮訓練成果順利地治療傷患,但同樣置身戰場的鈴音與一樹卻面臨危機!
  魔王軍的黑騎士披著凶邪的盔甲阻擋在兩人面前。任何攻擊都傷不了盔甲一分一毫,兩人束手無策,逐漸被逼入絕境……
  最後黑騎士的凶刃終於直接威脅到兩人──
  為了拯救重要的友人,兔里以『治癒魔法的錯誤使用法』作為武器馳騁戰場!!
  打破常識的『回復要員』展開一連串的異世界奇幻冒險,第二集正式登場!
  
  
  作者簡介
  くろかた
  茨城縣出身。
  從小就喜歡奇幻小說,興趣隨著成長日益高漲,利用大學的閒暇時間開始在「成為小說家吧」網站上創作。
  以本作「治癒魔法的錯誤使用法〜奔赴戰場的回復要員〜」榮獲「第2回ライト文芸新人賞 MFブックス部門」佳作,實現出道夢想。




  CONTENTS
  第一話 最狂!?黑騎士現身!! 之卷
  第二話 炸裂!!必生之拳!! 之卷
  第三話 新的開始!! 之卷
  第四話 捲土重來!!無間地獄!! 之卷
  第五話 兔里的摸索!! 之卷
  第六話 啟程!! 之卷
  第七話 抵達魔導學園路克維斯!! 之卷

评分

参与人数 6轻币 +138 收起 理由
lwq553238966 + 72 精品文章
玖月神威 + 10 工作辛苦
jimmin08473 + 10 工作辛苦
zhangyoufu + 16 工作辛苦
eric145 + 10 工作辛苦
Hyperhyper + 20 赞一个!

查看全部评分

 楼主| 发表于 2019-3-29 05: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話 最狂!?黑騎士現身!! 之卷
  
  
  我以救命團團員的身分投入戰場。
  用治癒魔法治療傷者,拯救瀕臨死亡的人。
  此外,自己可能被殺死的恐懼總是如影隨形。
  在這種情況下,我抱著傷患四處奔走,不斷幫助眾騎士們——
  「嗚喔喔喔!?」
  不過我被企圖以傷患誘出我們的魔族所騙,就這樣雙臂抱著兩位昏迷的騎士,遭受了魔法的集中攻擊。
  「這傢伙是怎樣啊!?」
  「完全打不到!?那動作簡直不是人啊!!」
  「莫非貝爾古雷軍團長說過的怪物……就是這傢伙!?」
  而且這些傢伙不僅包圍著我,還自以為是地大肆評論!!
  火球滾滾噴射,土槍源源不絕地竄出地面,大量水彈直擊而來。
  我一邊奮力閃躲攻擊,一邊對懷裡的兩位騎士施加治癒魔法。
  「突破!」
  我受的訓練可不馬虎,才不會隨隨便便被人圍捕呢!!
  四肢縈繞著治癒魔法的我避開魔法攻擊,衝向附近舉起掌心的魔族,往他的腹部猛踹,瓦解了包圍網的一角。
  「嗚啊!!」
  被踢飛的魔族在地面滾了數公尺遠,就這樣白眼一翻昏了過去。
  見夥伴才被踢了一腳就不省人事,周圍的魔族瞠目結舌地停止攻擊。
  很好,這樣就搞定了。
  「喝!!」
  我縱身一躍,趁魔族抬頭仰望時踩著他們的肩頭擺脫包圍。
  雖然魔族們錯愕地試圖追趕,但我只是瞥了他們一眼,隨即拔腿狂奔拉開距離。
  由於魔族不可能直線追趕上我,他們的怒吼聲逐漸遠去。
  把依然昏迷不醒的兩位騎士交給後衛後,我再度打起精神奔向前線。
  「……好慘啊。」
  我繼續尋找著下一位傷患。儘管多少適應了些,血腥味仍令我不禁蹙起眉頭。
  放眼望去盡是倒臥地面的騎士與魔族。
  耳邊傳來吶喊與鋼鐵互相敲擊的聲音。
  這裡是地獄。
  沒有其他地方比這裡更適合用以血洗血來形容了。
  可是我卻在這種地方作戰。
  我的身分並非殺敵的騎士,而是拯救人命的救命團成員。
  現在不是害怕的時候了。
  「大家還在努力奮戰呢。」
  自言自語地低聲說完,我下定決心加快奔跑的速度。
  當我用誰也看不清楚的速度穿梭在騎士與魔族之間時,突然發現一位騎士痛苦地倒在地上,眼看著就快被魔族持劍殺死了。
  騎士的腿流淌著大量鮮血,恐怕怎麼樣都不可能逃過一劫吧。
  「休想得逞……!」
  為了拯救眼前瀕危的性命,我深深吸了口氣,再度重踩地面往前奔去。
  
  ***
  
  我們從和平的世界被召喚過來。
  對我們而言,林格爾王國與魔王軍之間的戰爭實在是無比艱辛。
  血的氣味,還有砍殺敵人的觸感。抱著筆墨難以形容的嫌惡感,身為勇者的我和一樹踩過敵人的屍體持續前進。
  戰況是魔王軍略佔上風。
  不過,只要我們攻進敵方大本營打倒司令官的話,這場戰役便能以林格爾王國的獲勝收場。
  為此,我們勢必要打倒不斷阻擋在眼前的魔族……
  「學姊!」
  「!!」
  聽到一樹的呼喚聲,我才發現有個魔族提槍悄悄接近身後。
  我扭身閃開自背後刺來的長槍,同時揮劍砍落破空而來的槍尖。
  接著我舉起掌心,朝咂舌的魔族施放雷擊。
  「喝!!」
  隨著吆喝聲釋出的雷電貫穿眼前的魔族,連帶將後方的魔族捲入其中。
  ……哪怕我是勇者,又會操控強大的電擊。
  稍有疏忽同樣必死無疑。
  「勇者大人,周遭的敵人已大致掃蕩完畢。」
  隨行的騎士部隊長向我和一樹報告戰況。
  「叫受傷的人撤退。我們繼續前進。」
  「遵命!!」
  目送部隊長前往傳令後,我不經意地環顧四周。
  剛才試圖殺害我們的魔族倒成一片。
  「雖說是侵略者,但他們也有生命啊……」
  對於奪走他人的性命,儘管不可能不產生抗拒感,我卻沒蠢到因此讓夥伴們置身危險之中。
  我,不,我們不能停下腳步。
  當我這麼下定決心時,一樹已經收劍入鞘走向這邊。
  「這一帶的敵人好像都解決了。」
  「啊啊,不過距離敵方大本營還很遙遠。而且現在似乎出現了棘手的魔物。」
  「是啊。」
  聽說有隻巨大的蛇型魔物在有別於我們前進的方向大肆作亂。
  因為那傢伙的關係,許多騎士都受了傷。雖然想過去幫忙,但我們若是離開了這裡,林格爾王國就無望贏得勝利了。
  「……學姊,我們快走吧!把該做的事情做完後,我們再去打倒那條蛇!!」
  「也對,先盡自己該盡的義務吧。」
  對一樹的意見表示贊同後,我轉過身子,環視著在部隊長的命令下列隊的騎士們。人數比一開始少了大半。
  不過救命團以目不暇給的速度送走了受傷倒下的騎士,而且不曉得是不是我和一樹盡可能挺身奮戰的成效,目前無人死亡。
  「那麼大家繼續前——」
  正準備向騎士們下達指示的瞬間,一股無以言喻的惡寒席捲而來。
  同時一陣金屬摩擦的鏗鏘聲響起。
  
  ——找到了——
  
  那是與戰場格格不入的平靜嗓音。
  然後,那傢伙突如其來地現身了。
  在大批魔族的援軍中,那傢伙身穿宛如黑影般的漆黑盔甲,穿越魔族之間來到我們面前。
  見到那傢伙的瞬間,心頭頓時湧上強烈的嫌惡感。
  散發黑色光澤的頭盔縫隙內隱約可見那傢伙的雙眸。
  我自然而然地把手靠在劍柄上。
  「大家別動。」
  我要求背後的騎士們切勿輕舉妄動。
  另一方面,我自己也努力保持專注,以便壓下心底湧現出來的恐懼。
  「那是……什麼?」
  一樹以顫抖的聲音這麼問道。
  「我也不曉得。不過,那傢伙顯然跟先前的魔族不同……」
  站在視線前方的黑騎士默默地看著我們,身上散發妖異光彩的盔甲宛如生物般蠢蠢欲動。
  雖然我也希望盡快打倒敵人,但直覺卻從剛才開始不斷示警。
  當我盯著黑騎士反覆思索著該如何進攻時,背後幾位我軍無視我的指令飛奔而出。
  「喂……等、等等啊!!」
  「嗚喔喔喔喔喔喔!!」
  幾位騎士與部隊長受不了黑騎士帶來的壓力,懷著滿腔憤恨衝向黑騎士。
  我和一樹連忙制止其他準備衝出去的騎士,同時粗聲厲斥撲往黑騎士的我軍。
  「你們快停下來!!」
  就算拉開嗓門大聲喝止,他們還是置若罔聞。
  可是黑騎士及旁邊的魔王軍士兵們卻毫無動靜。
  那既冷靜又漠不關心的態度令我心生不安。
  「看招!!」
  一位騎士逼近黑騎士面前,揮下了厚重的大劍。
  落下的斬擊深深陷入盔甲之中,造成致命的一擊。
  不過黑騎士卻沒有離開原地半步,身上的盔甲依然詭異地蠕動。
  「喝啊啊啊!!」
  接著兩位騎士高聲怒吼,一同挺出手中的尖槍刺穿黑騎士。
  「去死吧!!」
  最後部隊長舉著等身大的大劍,朝黑騎士擺出突刺的架式,以超乎魁梧體格所能想像的速度向前急馳。
  身為部隊長的他具備著貨真價實的實力。長年來他都以騎士之姿為王國效命,哪怕精神上受到某種暗示,他的資歷與實力仍舊不容質疑。
  猶如重戰車般氣勢萬鈞的猛力突刺,輕易命中了黑騎士那已經插著兩把槍的腹部。
  部隊長惡狠狠地瞪著黑騎士,把深深刺入腹部的大劍又推得更深。
  「不管你會使用什麼魔法,在那之前我就要宰了你——」
  「……呼。」
  黑騎士的嗓音雌雄難辨,語氣毫無起伏又缺乏生氣,令聽者感到毛骨悚然。
  「別以為這樣就殺得了我……無論是你,還是那邊那些傢伙,在我看來都跟剛才的廢物沒什麼兩樣。」
  「什麼……?」
  「你要在這裡站多久?很擋路呢。」
  剎那間黑色盔甲大幅扭曲,保護胸口的部分化為棘狀襲向部隊長。
  「!?」
  部隊長立刻放開刺進黑騎士體內的劍,退身閃避尖棘。
  「隊長!!」
  包圍黑騎士的部下們發出悲痛的叫聲,不過部隊長本人卻若無其事地抽出腰際的另一把劍,對部下們下令:
  「別大意!!這傢伙還沒死!繼續圍剿他!!」
  「「「是!」」」
  不曉得是不是再也無法坐視不管了,一樹衝向部隊長他們身邊。
  「學姊!我也去幫忙!!」
  「喂、喂,一樹!!……嗚,沒辦法!!你們也一起來!」
  真是的,雖然一樹比在原本的世界時更勇於說出自己的意見,但匹夫之勇跟勇氣可不能相提並論啊!!
  我率領背後的騎士們追趕著他。
  不過就某種層面來說,這也算是個好機會。經過如此猛烈的攻擊後,黑騎士應該已經身受重傷才對。除非對方是不死之身,或者身邊有回復系的魔法使,否則那傢伙絕不可能保住一命。
  「讓我來試試看你們的斤兩吧。」
  這麼說完,黑騎士拔出刺進體內的大劍與長槍。
  接著興致索然地對發動攻勢的部隊長他們甩動手腕,輕聲說了一句:
  「反轉。」
  剎那間,紅色的血沫四處濺射。
  部隊長及三位部下體內突然噴出鮮血,宛如斷了線的人偶般重重倒在地上。
  「!?」
  黑騎士沒有採取任何攻擊行動,
  也不見施展過魔法的跡象。
  眨眼間,四位精銳就倒臥在血泊之中。
  「學姊……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
  看了黑騎士造成的慘狀,一樹停下腳步,雙手發抖著問道。
  「不知道。可是不能隨便接近那傢伙……」
  我也完全摸不著頭緒。
  黑騎士可能以目不暇給的速度抽出腰際的劍攻擊了部隊長他們,又或者是施展風屬性魔法射出了類似鐮鼬的真空風刃。
  無論如何,輕易接近絕不會有好下場。
  可是我們現在逃走的話,其他騎士們就會成為黑騎士的餌食。
  「看來只能由我們來對付這傢伙了。」
  「是啊。」
  「難道只有這種程度嗎?不會這樣就結束了吧。」
  黑騎士低聲說。對方似乎也認真起來了。
  不過換個角度來看,這樣也好。只要這傢伙盯上我們,身後的騎士們就不會遭受危害了。
  我留心不讓自己的目光離開黑騎士,同時對騎士們說:
  「那傢伙身邊的魔族可以麻煩你們處理嗎?就算只是拖延時間也沒關係,務必要撐到我和一樹解決那傢伙為止。」
  「請放心交給我們,勇者大人。我們一定會貫徹使命的!」
  「呵呵,你們真可靠呢。」
  如此一來,我們便能專心戰鬥,無須分神注意來自背後的攻擊。
  我舉劍站到一樹身旁。
  另一方面,黑騎士仍舊直挺挺地站著不動。那是自信的象徵嗎?還是那傢伙戰鬥前都是像這樣毫無準備呢……?
  「我先上吧。」
  「接下來不曉得會發生什麼事情。一樹,你可別被那傢伙的魔法擊中喔。還有,等到一樹施展完魔法,你們就立刻攻擊周遭的魔族。」
  「遵命!」
  一樹把劍換到左手,朝黑騎士舉起了右掌。
  如果說我的雷電魔法擅於廣範圍攻擊的話,一樹就是單點集中型。
  一樹將光之魔力轉化為兼具強大貫穿力及精密度的光球。
  「哪怕速度再怎麼快,終究還是閃避不了光!」
  在掌心內凝聚出玻璃珠大的光球後,一樹便一把扔向黑騎士。
  不可迴避的一擊命中了呆立不動的黑騎士左肩,在光之魔力的淨化作用下冒出白煙。
  「哼,有意思。其他小卒子就交給你們應付了。」
  可是攻擊依然產生不了任何效果,只見黑騎士泰然自若地向背後的魔族們下令。
  魔族的弱點分明是光啊,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而且剛才部隊長他們對盔甲造成的損傷全都消失了。
  「不行,光之魔法無效。」
  「光……這魔法很少見呢,我也是第一次碰到……有意思。反轉。」
  跟擊敗部隊長那時候一樣,黑騎士又說出了相同的話。
  反轉?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樹突然放聲慘叫,按著左肩跪在地上。
  「你怎麼了!?」
  「肩膀……肩膀痛得像火燒似的……」
  「你說,肩膀?」
  仔細一看,肩膀附近的盔甲縫隙間正滲出鮮血。
  那傢伙做了什麼!?難道是把某種物體射進盔甲的縫隙裡嗎!?不對,一樹看起來不像被什麼東西擊中的樣子。這是——
  「直接攻擊內部嗎……?」
  「學姊……我不要緊的。」
  一樹一邊起身,一邊對自己的肩膀施加回復魔法。
  回復魔法終究只能應急。打個比方來說,那只是把傷口消毒過再貼上OK繃而已,根本不是經過縫合處理的專業處置。
  如果花時間慢慢治療的話,是可以恢復到接近百分之百痊癒的狀態,可是——
  「嘿!!」
  我提起細長的劍身,擋下了自黑騎士的胳膊延伸出來掃向自己與一樹的黑色團塊。
  黑色團塊已失去原本盔甲的樣貌,很快地又宛如觸手般蠕動著回到黑騎士身邊,令人產生一種無以言喻的反胃感。
  那傢伙還可以改變形體進行攻擊嗎?連先前的攻擊都還沒搞清楚是怎麼一回事,這下可棘手了。
  「哈,真可惜。」
  「可惜什麼?」
  「呵呵呵,你們說呢?」
  不僅棘手,而且令人毛骨悚然。
  彷彿我們面對的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怪物。
  
  ***
  
  林格爾王國軍與魔王軍的戰況陷入膠著。
  戰場上敵我雙方打成一團,眾多死傷者倒臥地面。
  在這種情況下,我頂著在戰場行動的沉重壓力,一邊以團服的袖口擦拭額頭的汗水,一邊拚了命地到處治療傷患。
  「請盡量不要勉強自己。」
  這麼叮嚀過結束治療的騎士後,我繼續尋找下一位傷患。
  儘管周圍飄來的屍臭害我差點把胃裡的東西吐出來,我還是死命地克制自己,一個勁地邁步向前。
  「……我早就明白了。」
  戰場上必然有人死去。
  搞不好我也會變成地上的屍體。
  不過我現在不能退縮。
  我是救命團的治癒魔法使,背負著拯救戰士們的使命。
  況且我保證過絕對要守住這個國家、我們的歸宿,還有朋友。
  所以——
  「!?嗚啊啊啊!?」
  頭部突然竄起劇痛,同時犬上學姊與一樹被殺害的景象以慢動作浮現眼前。
  雖然我立即發動治癒魔法,卻無法消除疼痛,眼前的景象也沒有消失。
  「可惡……是怎樣啦。」
  「在戰場上別停下來啊!!」
  見我哀號著停下腳步,一位魔族趁機提起斧頭,大叫著朝我橫掃而來。
  「!?真會挑時間!!」
  儘管我瞬間倒向一旁閃躲攻擊,對方的斧頭還是劈中了我的右手。
  「嗚……!」
  雖然傷勢本身並不打緊,頭痛卻依然不止。
  這是怎麼一回事?莫非犬上學姊和一樹遭遇了什麼危險嗎?
  「唔……!!」
  我無視敵軍拔腿狂奔。
  不過大概是因為視線模糊的關係,我絆到地面的敵軍屍體摔了一跤。
  「受死吧!!」
  魔族睥睨著我再度揮落斧頭。
  若是挨了這記足以當場斃命的攻擊,即便治癒魔法也不可能醫得好。如此一來,我就沒辦法拯救一樹和犬上學姊了。
  我抱著斷手的決心舉起雙手護住頭部,準備好承受衝擊。
  「我不會讓你傷害他的!!」
  「嗚啊!?」
  準備砍下斧頭的魔族突然被撞到一旁摔落地上。
  我放下雙手往前一看,只見方才魔族所在的位置站著一名持劍的騎士。
  「你沒事吧!?」
  「呃,啊,你是剛才的……」
  原來如此,他是我之前救過的人。原本是我救了他,當自己身陷危機時卻反倒被他所救。
  如果沒有他在,我可能已經死了。
  我不由得放心地吁了口氣,同時重新意識到逐漸緩和的頭痛。
  「對、對了!你知道犬……不對,你知道兩位勇者在哪裡嗎!?」
  「勇者大人是嗎?他們應該在前線中央——」
  「謝謝你!」
  「啊,你要小心啊!!」
  「騎士先生也是!!」
  兩人的所在之處離這兒不遠。
  我一邊向騎士道謝,一邊跨步疾馳。
  假使剛才的頭痛是某種預兆,我就必須馬上趕過去才行。
  「你們可要平安無事啊……」
  
  ***
  
  「好了,放馬過來吧。你們該不會是怕了吧?」
  黑騎士挑釁著說。
  在這種不能輕舉妄動的情況下,我只能不甘心地咬緊牙關。
  「……學姊。」
  「冷靜點,一樹。隨便出手沒有好處。」
  一樹肩膀遭受的攻擊並未觸及他的盔甲與衣服。此外,部隊長率領的三名部下攻擊黑騎士時,同樣是衣服底下噴血後才倒下。
  我一邊小心提防黑騎士,一邊確認騎士們的傷勢。
  其中一人被劍砍傷,另外兩人被刺傷,部隊長則是被劍貫穿……
  「還有一樹……」
  我發現共通點了。
  大家都是先攻擊黑騎士後才以相同的方式遭受反擊。
  而且剛才讓盔甲變形發動完攻擊時,那傢伙說了一句『真可惜』。
  換言之——
  「……那副黑色盔甲能把遭受的損傷全數反彈。」
  「喔,妳很聰明嘛。我從沒見過有人這麼快就發現的。」
  即便能力的真相被識破,那傢伙依然深信自己處於優勢嗎?
  實際上恐怕也是如此吧。雖然我知道他的能力,卻不曉得該如何應付。
  毆打八成也被視為損傷,揮刀劈砍就更別提了。一切都將不容分說地回到自己身上。
  我們能夠採取的手段只有避免跟這傢伙正面交鋒而已。
  「我不會放你們走喔。其他人就算了,你們以人類來說還算強的。盡量多掙扎一會兒再死吧。」
  「……只好自己上了。畢竟騎士們怎麼樣都不是這傢伙的對手。」
  「可是如果真的像學姊說的,那傢伙無論什麼攻擊都能完全反彈的話,我們根本無法對他造成任何損傷啊……」
  「……一樹,雖然有點危險,但有件事情我想試試看。」
  為了避免那傢伙聽見,我對一樹低聲耳語。
  從反轉一詞的字義看來,我猜那傢伙必須滿足一定條件才能反彈攻擊。既然如此,就從有機會攻略的可能性下手吧。
  首先避開致命要害,對黑騎士造成些許損傷,藉此刺探那傢伙的弱點。
  向一樹解釋過作戰計畫後,我要求背後的騎士們散佈四周掩護我們。
  「學姊,這樣會不會太危險啊……」
  雖然一樹露出為難的表情,我卻對他笑了笑。
  「哎呀,要是真有個萬一,兔里會醫好我們的。」
  「唉——反正我在原本的世界早就習慣學姊亂來了……」
  耍過嘴皮子後,我舉起了細長的劍。
  這次作戰的主角是一樹。我必須從頭到尾支援他才行。
  「來吧,一樹……」
  我率先撲向黑騎士,一樹也隨後跟上。
  「喔,明知我的能力卻還敢動手啊。」
  「因為我們無路可退啊!!」
  黑騎士的盔甲變成觸手伸了過來,試圖貫穿我們。
  由於不慎反擊就會自食其果,我壓低身子閃躲觸手。同時將雷之魔力在掌心內凝聚成球型,朝黑騎士腳邊扔去。
  「這樣總該有效吧?」
  在閃光中揚起的粉塵遮蔽了那傢伙的視野。
  接著按照計畫,我和一樹利用煙幕的掩蔽發動突襲。若是此舉奏效,即表示『沒看見的攻擊』是有效的。
  「——!!」
  我憋住聲音劈向黑騎士的肩膀,然後回頭往背部淺淺地斜砍一刀。
  剎那間肩頭一熱,衣服底下有股暖流從肩膀蔓延開來。
  「嗚,行不通嗎……」
  一樹臉頰也淌著鮮血,看來是失敗了。
  「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樹!」
  「是!」
  黑騎士高聲嗤笑。
  我們不僅無法逃跑,又不能反擊,簡直毫無希望可言。
  兔里無論受了什麼傷都能治好,如果是他應該會不以為意地繼續進攻吧。可是我不習慣疼痛,終究還是停下了腳步。
  「這代表我也是個凡人嗎?」
  我來自和平的世界,鮮少有機會受這麼重的傷。
  老實說,我肩膀痛得快哭出來了。
  「……肩膀?」
  剛才我砍中了那傢伙的肩膀及背部,照理說背後應該也感覺得到疼痛,可是傷害卻沒有回到我身上。
  我們在有限的能見範圍內一起進攻。砍完第一劍後,我和一樹幾乎同時發動攻擊,可是第二次卻只有一樹受到傷害。
  「——難不成……一樹!再幫我一次!」
  「什麼……我知道了!!」
  見我雙腿迸發雷電當場蹲下,一樹再度向前奔去。儘管可能猜不到我想做什麼,他卻還是願意追隨我。這個人真是太可靠了。
  機會恐怕只有一次。一樹,拜託你了。
  「你的同伴嚇得不敢出手了嗎?」
  「閉嘴!!」
  一樹以劍身撥開掃向自己的黑色團塊。
  「嘿!」
  「嗚——!」
  這回他直接用劍擋下有如榔頭般的黑色團塊。儘管沉重的攻擊令一樹不禁悶哼出聲,他還是繼續接近黑騎士。
  還不夠,等到再近一點——
  我右手緊握著劍,在腦海裡觀想畫面。
  動得比誰都要快的自己。
  以及誰也看不清楚的極速。
  籠罩著雙腳的雷電綻放更加刺眼的光芒,紫色電光朝地面蔓延擴散。
  瞥了背後的我一眼後,不曉得是不是發現我的意圖了,一樹將防禦用的劍收進劍鞘內。
  見一樹突然做出奇怪的舉動,黑騎士疑惑地歪起了頭。不過一樹不以為意地往雙手匯集光芒,彷彿鼓掌似地拍響掌心。
  「至少我可以讓你暫時看不見!!」
  「!?」
  強烈閃光一下子照亮了周圍。
  一如一樹所料,黑騎士伸手摀住了眼睛。
  「就是現在……!」
  如今黑騎士無法視物,對我疏於提防,正是最佳機會。
  我釋放雙腳蓄積的魔力,一鼓作氣地飛奔出去。仗著被雷系魔法活化的身體能力,我超越前方的一樹逼近黑騎士。
  不過正面攻擊並不管用。即便眼睛看不見,黑騎士的能力依舊還在,況且這樣讓一樹當誘餌就沒意義了。
  我直接腳踩煞車,鑽進了黑騎士背後。
  「哈哈!!居然使出障眼法,這也太老套了吧!」
  對方沒發現我繞到了背後。
  我舉起緊握的劍,使盡所有力氣刺進黑騎士的背部。
  手中傳來紮實的觸感,同時黑騎士臉上失去了笑容。
  「什、什麼……!?」
  「攻擊沒有反彈?我猜對了……?」
  來自『意識外』的攻擊。
  由於之前砍中黑騎士的時候,只有背面的傷害沒回到我身上,我猜想黑騎士沒意識到的損傷並不會反彈。
  因此,我趁著黑騎士眼花的時候繞到背後,出其不意地給對方一擊。
  雖然這是個危險的賭注,但結果傷害並沒有反撲我的身體。
  「成功了,嗎?」
  見我滿不在乎地舉劍刺傷黑騎士,一樹頓時臉色鐵青,不過他很快注意到黑騎士出現了異狀。
  「……咳。」
  背部遇刺後,黑騎士頭盔的口部吐出了深黑色的泥狀物。
  「有用嗎!?」
  「一樹!現在你的攻擊應該也能造成傷害喔!!」
  見盔甲縫隙間流出黑色液體,我確信自己成功傷了黑騎士,便把劍深深地刺入胸腔,並衝著一樹呼喊。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
  「該死,我……難道……會死在這裡嗎?」
  只要打倒這傢伙便能大幅削弱敵軍戰力,連帶令士兵士氣低落,一口氣扭轉戰局。
  為了確實抹殺黑騎士,一樹舉劍奮力——
  「開玩笑的。」
  聽到黑騎士戲謔的語氣時,我的胸口瞬間劇烈作痛。
  「咦……?」
  我嘴角溢血,盔甲縫隙間也緩緩滲出血漬。
  由於再也站不穩了,我鬆開刺進黑騎士體內的劍跪在地上。
  就在我還無法理解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時,鮮紅色的液體唰地噴上臉頰。
  「咦?一樹……」
  舉目望去,只見黑騎士提劍貫穿了一樹。
  看他高舉著劍倒下,黑騎士陰森地笑了。
  「怎、怎麼會……」
  聽到我的聲音,黑騎士回過頭來語帶嘲諷地回答:
  「所謂有效攻擊根本是錯誤認知。這副盔甲是我的魔力——也就是我自己本身,任何攻擊都無法對內部造成任何影響,堪稱最強的盔甲。而且要不要反擊也是隨我的意思,跟看不看得見或認知一點關係也沒有。」
  那算什麼?
  怎麼會有這種荒謬的怪物……
  這樣誰都不可能贏得過黑騎士啊。
  我按著不斷冒血的胸口倒臥地面。
  鮮血流成血泊,濡溼了我的臉頰。同時我渾身脫力,意識也迷濛不清。
  「兔……里,對、不起……」
  奇怪的是,這種時候我卻向人不在這裡的兔里懺悔。
  
  ***
  
  我低頭看了看俯臥在地上的兩位勇者,隨即環顧四周。
  勇者被擊敗後,林格爾王國軍的騎士們意志委靡。反之,魔王軍則是士氣大振。
  雖然可以輕鬆解決是件好事,但我不禁懷疑贏了這種程度的戰爭是否值得驕傲。
  「魔王陛下發動戰爭究竟有何意圖呢?如果是想擴張領土的話,分明還有更好的做法啊……算了,這不是我該煩惱的事情。」
  即使那兩人實力非凡,碰著了我也是狼狽不堪。
  在這場戰爭中,我已經找不到任何價值了。
  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打從出生的時候開始,誰也傷不了我。無論是魔族,還是人類——甚至自己的雙親。
  所有人都像這樣不斷死去。
  「……該讓它結束了吧。」
  我反手握劍,回頭面向餘息猶存的女勇者。
  她按著胸口痛苦地瞪了過來,不過我並沒有放在心上。為了避免砍歪,我將刀鋒對準心臟。
  「妳給了我一點樂子呢。」
  然後直接揮下了劍。
  「休想得逞————!!」
  然而一個稚氣未脫的叫聲震撼了我的鼓膜。
  「嗯啊?」
  就在我發出連自己都覺得可恥的怪聲,轉身面對吶喊傳來的方向時,臉頰瞬間承受了一股原本不可能感覺得到的衝擊。
  
  ————好痛!?
  


评分

参与人数 3轻币 +36 收起 理由
jimmin08473 + 10 工作辛苦
zhangyoufu + 16 工作辛苦
eric145 + 10 工作辛苦

查看全部评分

 楼主| 发表于 2019-3-29 05: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話 炸裂!!必生之拳!! 之卷
  
  
  犬上學姊和一樹趴在地上,身穿黑色盔甲的騎士正準備殺死學姊。撞見跟那幕景象一模一樣的場面時,我的腦袋變得一片空白。
  「來不及了嗎……!?不,我趕上了!!」
  痛毆了黑騎士後,我立刻來到犬上學姊與一樹身邊,手貼著兩人的傷口開始施展治癒魔法。
  犬上學姊遭人從背後刺傷,傷口深及胸腔,一樹的腹部同樣也被刀劍貫穿。
  兩人傷勢十分嚴重,就算死了也不足為奇。
  雖然來遲了一步,但在我看來還來得及。只要不是當場死亡,無論什麼傷勢我都能用治癒魔法醫好。
  「兔、兔里……沒想到死前還能在幻覺中見到你……啊啊,最後好歹叫我一聲小鈴吧……」
  「犬上學姊,妳比想像中還要有精神呢。那我就優先治療一樹囉。」
  「等、等一下啦,我現在也很不妙啊……身上都穿孔了……」
  在這麼危險的情況下還能裝傻,妳真是有夠誇張的。我都翻白眼了。
  不過她說得沒錯,傷口確實很深。
  可是這種傷一下子就能醫好吧。還是先讓失去意識的一樹傷口癒合後再——
  「兔里……後面!」
  「!」
  我反射性地抱起兩人跳開。
  雙手發動治癒魔法的同時,我望向自己前一刻的所在位置,只見黑騎士氣喘吁吁地揮劍劈向那裡。
  面臨格外迫切的性命危機,我的背脊湧現一股寒意。
  「好、好險啊。謝謝妳,學姊。」
  「不會啦,別客氣。能被你抱在懷裡反而是我賺到呢。」
  「妳真是病入膏肓了。」
  大概是已經恢復到能夠說話的程度了吧,犬上學姊打起了精神。儘管置身戰場,她依然口出狂言。
  「嘎,啊啊啊啊啊……」
  「嗯?」
  黑騎士維持揮劍的姿勢,發出了宛如野獸般的呻吟聲。當我將視線從犬上學姊身上移開時,原本面部朝下的黑騎士抬起了頭。
  「這混蛋到底是想怎樣啦!?」
  「頭盔……」
  剛才我痛毆過的頭盔部分嘩啦嘩啦地瓦解崩落,露出黑騎士半邊的真實樣貌。
  那是個面容稚氣未脫的少女,擁有魔族專屬的褐膚與銀髮。
  「那種虎背熊腰的身材居然是女性?」
  在旁觀者看來,黑騎士就是個披著盔甲的彪形大漢。
  我下意識地望向學姊,只見她也露出了驚愕的表情。
  「攻擊奏效了……?」
  咦?妳驚訝的是這點喔?
  她沒料到我能傷到黑騎士嗎?莫非黑騎士有什麼特別之處?
  「不好意思,請告訴我關於那傢伙的事情。」
  「呃,啊……對喔。兔里還不知道……」
  犬上學姊回過神來,為我解釋眼前黑騎士的能力。
  看來黑騎士似乎會使用超乎常理的魔法,能夠將盔甲遭受的損傷原原本本地還給對方。騎士們、犬上學姊和一樹無計可施,全都敗給了這個魔法。
  「什麼嘛,這豈不是犯規嗎……」
  我一邊小心提防黑騎士,一邊望向倒地的騎士們。
  他們勉強留著一口氣在,還救得回來。
  不愧是經驗老道的騎士,這世界的人真了不起。
  「學姊,我放妳下來囉。」
  「兔里?」
  放下大致完成治療的兩人後,我轉頭看著黑騎士。
  這身盔甲愈看愈古怪。既然是由魔力所構成,想必是屬於『闇』屬性吧。
  沒記錯的話……闇屬性魔法具備罕見的特殊效果,主要用於戰鬥,可發揮遠不同於其他系統的效能。
  我回想著羅絲送我的書中所記載的知識,同時遠離學姊及一樹,免得波及兩人。
  這時,黑騎士扶著自己紅腫的臉頰,面露複雜的表情。
  「哈、哈哈哈,喀哈、哈哈……」
  「……嗚哇。」
  雖然類型和犬上學姊不同,但這傢伙也挺糟糕的。
  緊接在熊和蛇之後,這回出現了危險人物。我的對手總是超乎尋常。
  其實我也不想戰鬥,可是不趕快解決的話,騎士們就要一命嗚呼了。
  我讓身體包覆在治癒魔法之中,並往前踏出一步。
  「兔里!?」
  「我來擋住這傢伙。學姊請趁這段時間用回復魔法幫騎士們保命。」
  就算攻擊反彈也無所謂,反正我能自行療傷。就把那傢伙扔得遠遠的,或是纏著她直到無力反擊為止吧。
  「住、住手!你別亂來啊!!」
  我無視背後學姊的呼喚,一口氣逼近黑騎士。
  黑騎士將盔甲變成巨大的胳膊橫掃而來。
  這種單調的攻擊恐怕也具有反彈對手攻擊的效果吧。雖然有可能被擊中,但一定程度內的損傷及疼痛對我是起不了作用的。
  腳底板傳來軟爛的噁心觸感同時,我直接以右腳撥開胳膊。
  不痛……魔法沒發動嗎?
  「什麼!?」
  明明攻擊的人是妳,為什麼要這麼驚訝啊?
  不過話說回來,我一點都不覺得痛呢。
  這就怪了。對方看起來也不像魔力耗盡,難道是剛才沒用魔法嗎?我一邊以拳頭擋下再度掃來的巨大胳膊,一邊嘗試接近黑騎士。
  「喝!」
  我使出一記迴旋踢,彈開了阻擋去路的其中一條手臂。
  踩碎宛如章魚般蠕動的黑色團塊後,我繼續向前奔去。
  「看招!」
  我利用踢飛胳膊的反作用力翻轉一圈,並朝黑騎士揮出右拳。右邊是牽制!真正的目標在左邊!!
  「嗚啊!?」
  「咦……」
  黑騎士毫無防備地挨了我的拳頭。
  這傢伙其實沒那麼強嗎?雖然她的腳都發抖了,但我也不敢肯定。
  不,搞不好這也在敵人的算計之中。該死的混蛋,我才不會讓妳趁虛而入呢。就算再怎麼示弱,打從妳打倒犬上學姊和一樹的時候起,我就已經知道妳不是泛泛之輩了。
  況且帶有治癒魔法的攻擊根本造成不了多大的損傷,妳的演技早就被我識破了。
  當我隔著盔甲揪起黑騎士的脖子,正準備隨便找個方向扔出去時,手中盔甲的硬質觸感消失了。
  「嗯!?嗚哇……」
  低頭一看,只見手中流出濃稠的黑色液體。這副盔曱是怎樣啊?簡直莫名其妙嘛。
  「哎呀。」
  回過神來,另一條手臂已經迫近眼前。我連忙抽身離開,回到犬上學姊他們所在的位置。既然手抓不住,那就無法把她扔到其他地方。
  如此一來,我只好讓她停止行動了。
  先海扁一頓,等到動作變遲緩後再一舉捕獲。
  「犬上學姊,妳有可以綑綁的東西嗎?」
  「這裡怎麼會有……你要那種東西幹嘛?」
  「把那傢伙綁起來。」
  「……」
  啊,犬上學姊的表情顯然是會錯意了。
  「不是啦,我沒有那種興趣。」
  「你好歹也讓我說點什麼嘛。」
  「……算了,沒有也沒辦法了。」
  渾身包覆著治癒魔法的我握緊拳頭,轉身面向黑騎士。
  「好,該上了。」
  為了避免對手聽見,我低聲呢喃,同時大大地跨步奔馳。
  黑騎士將盔甲變成觸手,猛然刺向外套隨風飄蕩的我。
  「去死吧!!」
  「妳叫我死就死喔!?」
  側身避開一條觸手後,我又伸手撣落好幾條接著襲擊而來的觸手,其他則是能閃盡量閃。
  對手的攻擊速度比想像中要慢。這樣就算數量增加,我也還應付得過來。
  「嗚,哼,喝啊啊啊啊啊啊!!」
  黑騎士大叫著匯集觸手,凝聚出比先前更為巨大的胳膊。而且表面遍佈尖棘,形成格外凶殘的武器。
  黑騎士將手臂大大地往後拉,隨即宛如發射砲彈般向前一推,正朝黑騎士奔去的我實在難以閃避。
  「接招吧!!」
  「閃不掉嗎!?既然如此!!」
  我挺出掌心擋下眼前的巨腕。
  尖棘刺進手中噴出鮮血。我咬緊牙關忍受疼痛,抓著巨腕使勁拉向自己。
  「什麼!?」
  雖然黑騎士失去平衡,雙眼卻死盯著我不放。在不穩定的姿勢下,她就這樣拔劍砍來。
  「哎呀!」
  我讓上半身傾向一旁,避開了迎面刺來的劍。
  要是被砍斷了頭,即便是我也沒辦法活命。
  不過——
  「看我的!!」
  我在傾身同時鑽進對手懷中,朝黑騎士疏於防備的腋下施以肘擊。
  這一擊力道不重,就算反彈也不會妨礙我的行動。原本還以為造成不了太大的效果,想不到——
  「嗚……」
  「竟然有效!?」
  黑騎士頭暈似地搖晃著退後一步。
  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傷得到她。
  不過姑且不論攻擊是否有效,不盡快想辦法收拾這傢伙的話,我就不能治療騎士們了。
  「還是趕快解決吧。」
  在拳頭表面覆上治癒魔法後,我繃緊神經往地面一蹬。
  
  ***
  
  眼前的景象令人不敢置信。
  兔里渾身縈繞著治癒魔法,一面倒地對黑騎士窮追猛打。
  每次黑騎士讓盔甲變形發動攻擊,往往都被兔里伸手擋掉,就算揮劍也立刻被閃開。
  黑騎士本身戰鬥力不強,攻擊也容易識破。以這點程度的本事,我正在急救的部隊長也能輕易擊敗她吧。
  不過黑騎士會施展凶殘的魔法,可將盔甲受到的損害還給對手。
  然而面對這種既不能攻擊也無法防禦的荒謬魔法,兔里卻若無其事地不斷攻擊黑騎士。
  「嘿!!」
  「嗚……」
  雖然黑騎士利用黑色團塊保護自己,兔里卻三兩下突破防守,舉足踹向黑騎士。
  儘管如此,兔里仍舊沒受到損傷的反撲。
  真搞不懂。黑騎士的盔甲確實發動了魔法,可是不曉得是什麼緣故,魔法對兔里並未發揮作用。
  「……啊。」
  這麼說起來,為什麼兔里要發動治癒魔法呢?
  發動治癒魔法無疑是為了消除疲勞。不過如今他跟黑騎士交戰時,四肢也覆上了治癒魔法。
  這樣攻擊的時候不會連帶治癒了肢體上有所接觸的黑騎士嗎?
  「難不成……」
  治癒魔法隱藏著破解黑騎士魔法的祕密?
  仔細觀察兔里迎擊黑騎士操控的黑色手臂,一被他伸手擋開,黑色手臂就立刻潰散成爛泥。
  此外,雖然兔里本人好像沒意識到,但每當他痛毆黑騎士的盔甲,縈繞手上的治癒魔法都會瞬間亮度大減。
  從這些現象推導出來的結論是——
  「黑騎士盔甲的弱點是治癒魔法……?」
  兔里的拳頭之所以能夠突破無敵盔甲,恐怕是因為黑騎士盔甲的特性吧。
  反彈攻擊的條件是對盔甲造成損傷。承受徒手攻擊或斬擊後,盔甲幾乎一定會受損。一旦黑騎士認知自己受傷,便會將傷害原原本本還給對手。我親身體驗過後才明白了這點。
  總之,雖然無敵盔甲棘手至極,但還是有缺陷。
  「那就是治癒魔法……」
  「喝啊喝啊!!」
  「喀,嗚……」
  兔里露出連我都感到害怕的表情,以手刀劈砍黑騎士的肩膀,緊接著又用另一隻手的掌底重擊黑騎士腹部。
  治癒魔法是為生物療傷的能力。不過治癒魔法使無法施展無系統魔法,魔法本身也不能用在攻擊上。
  根據我的推測,黑騎士的盔甲並沒有把兔里的拳頭視為敵人。
  不管他是基於什麼理由夾帶著治癒魔法進行攻擊,現在都已經無所謂了。重點在於當黑騎士的盔甲接觸治癒魔法時,盔甲表面會像鐵遇熱熔化般瞬間失去原形,進而承接兔里的攻擊。
  「治癒魔法是療傷的魔法,而黑騎士的盔甲要受損才會發動,無法反彈帶有治癒魔法的攻擊。因為原本應該遭受的損傷馬上就被治好了……」
  如此一來,去掉兔里的治癒魔法後,剩下的純粹就是拳頭了。
  被打中恐怕不是痛可以形容的。
  「哈哈、哈……」
  這理論也太荒唐了。
  「怎麼會有這種錯誤的使用方法啊?」
  就算會施展治癒魔法,誰又想得到夾帶著魔法發動攻擊呢?
  不,話說回來,治癒魔法使會跑來跑去攻擊敵人嗎?
  答案是否定的。
  「喀、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嗚喔!?」
  受到兔里徹底的壓制,黑騎士陷入半瘋狂狀態,讓黑色盔甲逐漸包覆高舉的劍。
  「你這傢伙,你這傢伙,你這傢伙!!」
  半邊頭盔底下露出黑騎士空洞的眼眸,看起來實在不像是神志清楚的樣子。
  彷彿呼應她的吶喊般,整副盔甲劇烈蠕動著流向她手裡的劍。包覆在黑色盔甲中的劍化為巨大的刀刃。
  不曉得是不是認為黑騎士手裡的巨刃很危險,兔里停止進攻退回我身邊。
  「兔、兔里?」
  「別擔心,接下來就幹掉她。」
  「幹掉!?」
  做出震撼發言的同時,兔里瞪著揮舞刀刃的黑騎士。
  黑騎士大概已經看不見眼前的兔里了吧,只見她粗暴地揮舞巨刃破壞四周。
  「不管那傢伙會用什麼魔法,我該做的事情都沒差。我要讓那傢伙無法傷害任何人,然後再去幫助騎士們。」
  所以——這麼低聲呢喃後,兔里緊握右拳灌輸魔力。
  跟第一次看到時一樣,治癒魔法散發美麗柔和的光芒。
  他將閃爍綠色光輝的右手往後一拉,朝黑騎士衝了過去。
  「兔里!!」
  我不自覺地呼喊兔里的名字。
  可是他卻不顧我的擔心,每個步伐都猛力加速。
  縈繞右手的治癒魔法宛如彗星般拖著一道光。
  治癒魔法與身體能力是他來到這世界後努力的集大成。
  那甚至凌駕了黑騎士揮舞的刀刃——
  「——嗚啊……!?」
  兔里的拳頭命中了黑騎士的腹部。
  不曉得是不是注入了過多魔力,黑騎士盔甲縫隙間隱約露出的肉體散發治癒魔法的光輝,不過那八成也很微弱吧。
  總之,可以肯定是黑騎士完全失去了意識。
  黑騎士跪倒在地上的同時,兔里當場脫下團服捆住黑騎士。
  「必殺,不對,應該是必生吧?好,就決定叫治癒拳了。」
  「……?」
  聽到兔里扛著五花大綁的黑騎士自言自語,我不禁疑惑地歪起了頭。
  
  把黑騎士綁起來後,兔里立刻跑到我身邊,開始為我持續急救的騎士們進行治療。
  好快。自己的傷勢醫好時我也這麼想過,不過他的治癒魔法果然不同凡響。
  我在旁邊看著眨眼間氣色好轉的騎士們,並試著就他剛才說過的話發問。
  「兔里,什麼是治癒拳啊?雖然聽起來好像很對我的胃口啦……」
  「……妳聽見啦?」
  兔里露出有點尷尬的表情。
  幹嘛一臉被麻煩鬼纏上的表情啊?
  「就是帶有治癒魔法的拳頭攻擊啦。是團長教我的。」
  「羅絲小姐嗎?」
  「對啊。團長說過,如果只是要讓對手昏迷,那就邊揍邊治療好了。其實我很膽小,不喜歡傷害別人,所以這樣對我來說正好。」
  「嗯?嗯嗯嗯?兔里,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耶……」
  就算打傷了別人,傷終究也會被治癒魔法醫好,所以沒關係。話不是這樣說的吧。結果還不是動手了。
  不曉得是不是發現了我臉上玄妙的表情,兔里疑惑地歪著頭。
  「咦?哪裡奇怪?反正傷勢本身會痊癒,僅留下疼痛與衝擊。藉此讓人確實昏迷的話,不用傷人就能讓對手無法行動了。剛才打鬥時我就用了好幾次來擊退黑騎士,感覺挺不賴的呢。」
  兔里,總覺得你被荼毒得很深呢。
  雖然這話不該由我來說,但你已經深受這世界的邪魔歪道影響了。
  「……唉。」
  不過他的治癒拳和黑騎士的盔甲。
  我們確實因為兩種屬性的相剋關係才倖免於難。
  「……兔里真了不起。」
  「不,妳這麼說我也會覺得很困擾。話說回來,這傢伙怎麼辦?我不能一直待在這裡喔。」
  兔里一邊指著肩上的黑騎士,一邊緩緩起身。
  「我想那傢伙會被視為俘虜處置。」
  「……她不會遭受凌虐吧?」
  我是覺得她已經很慘了啦……
  不過兔里想說的不是這個吧。
  「洛伊德王應該不好此道吧。想必頂多只是訊問而已。」
  那位國王宅心仁厚,不太可能做出殘酷的事情。
  ……不過,我從剛才開始就很在意一點——
  「你要扛著黑騎士……不對,你要扛著那女孩到什麼時候啊?」
  把她放下來也沒關係吧。
  感覺有點吃味呢。我忌妒囉。
  聽我這麼一問,兔里困窘地看著肩上的黑騎士。
  「這件團服在戰場上就好像一種標記。騎士們都是藉此辨識救命團的人,所以不能隨便丟在某個地方……」
  「原來如此,那我找人拿能夠綑綁的東西過來吧。還有……」
  「還有?」
  「謝謝你來救我們。要是兔里沒出現,我們早就死了。」
  當時我受了致命傷,簡直痛不欲生。
  往後我肯定也忘不了那種身體逐漸流失血液的感覺吧。
  那時候我有一瞬間不甘心地想著「我怎麼可以死在這種地方」。
  難道我就要毫無作為地死在這裡,連一點東西都沒留下,甚至害夥伴們一同陪葬嗎?
  最讓我感到悔恨的是——明明答應過你要保護王國和我們的歸宿,我卻沒能履行約定就耗盡了力氣。
  當腦海裡一再湧現這些想法時,你出現了。
  我真的好開心。
  如同在訓練場說過的,你來救我們了。我實在是開心得不得了。
  聽完我說的話,兔里雖然感到驚訝,卻安心地對我笑了笑。
  「我當然會來啊。畢竟犬上學姊是重要的學姊,而且一樹也是我的朋友啊。」
  「……嗯。」
  「話說回來,敵軍正逐漸後退呢。可能是因為這傢伙被捕的關係吧,只要再加把勁,我方就能一口氣扭轉劣勢。」
  ……要害羞等之後再說。
  況且兔里說得沒錯,形勢對我方有利。如果是席古勒斯軍團長的話,恐怕早就分出勝負了吧。
  「鈴音大人,一樹大人醒了!」
  「!」
  聽到騎士們的叫喚,我和兔里立刻奔向一樹身邊。
  一樹大概已經聽身旁的騎士解釋過了吧,只見他一邊摩娑治療過後的腹部,一邊笑看我和兔里。
  「一樹!你沒事吧?」
  「哈哈哈,兔里好像擺平一切了呢。真的很謝謝你,多虧有你幫忙。」
  「抱歉。都怪我想出那種亂七八糟的作戰計畫,害你受了這麼重的傷……」
  「請不要道歉。碰到黑騎士也沒辦法啊。」
  起身收劍入鞘後,一樹拍打臉頰趕走倦意,重新振作精神。
  「好!學姊,戰爭還沒結束,我們去前線幫忙吧!」
  看來我不必不識趣地問他能不能動了。我的傷口也已經完全癒合,一點都不痛。
  我在兔里面前真的抬不起頭了。
  他拯救了瀕臨死亡的我。
  ……唔。
  「兔里,我的命已經是你的了——」
  「說這什麼傻話啊?」
  雖然我也覺得自己很可笑,卻還是不忘確認戰況。
  王國軍略佔上風。這樣下去應該可以順利贏得這場戰爭吧,不過事情不可能這麼簡單。
  「在魔王軍重振旗鼓前先下手為強吧。一樹,你還可以嗎?」
  「我沒問題!」
  「把這傢伙重新綁好後,我會立刻趕赴前線。」
  「那麼現在就暫時先跟兔里告別囉。」
  就另一種角度來看,兔里也是重要人員,不能一直被困在這裡。
  他接過我託騎士拿來的繩子,綁住黑騎士露出團服底下的雙手雙腳。
  該怎麼說呢?
  「……好像有點,不對,是很齷齪。」
  「就說我沒那種興趣啦!!」
  等到黑騎士無逃走之虞,兔里這才鬆開用來綑綁的團服。
  他甩了甩有份量的團服,確定沒有哪裡破損後,便迅速地穿回身上。
  「呼——這樣就差不多了。」
  「兔里大人,這個人該如何處置呢?」
  「這我無法決定,只能交由席古勒斯軍團長判斷。我還得上前線,為避免她逃走,在裁示結果出來前可以幫忙看著她嗎?」
  「遵命!」
  一位騎士精神抖擻地回答。兔里尷尬地點了點頭,隨即換上嚴肅的表情面向我跟一樹。
  「學姊、一樹,如果可以的話,請不要再像剛才那樣受傷了。我的治癒魔法並非萬能,沒辦法救回死人。」
  「好的,我不會勉強自己的。兔里也要小心喔。」
  大概是我的回答讓兔里安心了吧,只見他轉身準備奔向前線。等到重整態勢後,我和一樹也會一同跟進。
  「加油啊,兔里。」
  當我看著他的背影輕聲說完,正打算轉身望向騎士們時——
  「等一下。」
  擁有一頭亮麗綠髮的女性瞬間出現在眼前,並一把揪起兔里的團服,硬是擋下了跨出步伐的他。
  
  ***
  
  突然現身的女性眼神宛如惡鬼。
  渾身散發絕對的存在感,以及美麗容顏也藏不住的凶殘氣質。
  沒錯,這個人正是最可怕、最惡劣的——
  「這是什麼狀況?給我解釋清楚,兔里。」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我說就是了。請放開我,團長!」
  救命團團長羅絲,也就是我的師父兼上司。
  她有點不耐煩地把我放下。
  「發生什麼事了?」
  「呃、呃——」
  我膽戰心驚地說完事情的來龍去脈後,只見她盤起雙手思索著什麼。
  怎麼辦?好恐怖喔。等一下我的腦袋瓜可能不保了……搞不好還會直接被扔進敵陣裡呢。
  「我聽說勇者快死了,所以才跑來看看,沒想到你竟然全部解決了。」
  「對不起……」
  「不,你做得很好,不需要道歉。」
  「……團長,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這個嘛……」
  羅絲瞥了背後的犬上學姊他們一眼。
  雖然結果八成是重回前線,但姑且還是得聽聽她的意見。
  「勇者已經重新站起來了,而且還捕獲了敵方主力,再加上敵軍自亂陣腳……差不多是時候了吧。」
  「什麼?」
  「回陣地去吧。」
  「……啊!?」
  聽到突如其來的撤退宣言,我頓時不知如何是好。
  既然羅絲叫我回烏露露他們所在的救命團陣地,那就表示不用再到前線四處奔走囉?
  「形勢大致底定,這裡已經不需要我們了。除非敵方使出殺手鐧,否則基本上應該沒什麼大問題。我們在戰場上逗留只會礙事。」
  「所以要回後方繼續治療嗎?」
  「啊啊。」
  這樣就說得過去了。
  跟羅絲一塊兒走吧。
  就算退到後方,我還是有該做的事情。
  得知已經不用在血腥的戰場上奔波,我不由得鬆了口氣,可是我更擔心必須繼續奮戰的學姊與一樹。
  他們的傷都好了。雖然渾身沾染血汙,氣色卻不差。
  重新確認過這點後,我稍微放心地對兩人說:
  「一樹、學姊,我先回去了。你們可不能死喔。身為勇者,請兩位打敗魔王軍凱旋而歸吧。」
  「我知道。這次我會好好珍惜你救回來的這條命。」
  「兔里也要加油喔。」
  聽到學姊稍嫌沉重的承諾與一樹的關心,我不禁苦笑起來。將兩人託付給眾騎士們後,我便隨同羅絲奔往後衛的方向。
  「……幸好你還活著。」
  「咦?」
  當羅絲以非比尋常的速度跑在前頭時,她嘴裡好像在嘀咕著什麼。不過在戰場喧囂的掩蓋下,我沒能聽清楚她說的話。
  
  ***
  
  「什麼!?那傢伙被敵人抓住了!?」
  黑騎士迎擊勇者時遭王國軍擒獲的消息傳到了魔王軍大本營。
  第三軍團長艾蜜拉•貝爾古雷從椅子上摔了下來。
  不可能會有這種事情,艾蜜拉心想。黑騎士的能力在魔王軍之中相當知名。那套可怕的盔甲擁有絕對的防禦性及反撲能力,甚至能變成武器使用。而且又具備了棘手的稀有魔法,至少破壞力強大的艾蜜拉就應付不來,只能甘拜下風。
  「被勇者抓住嗎!?」
  「不,對方身穿白色服裝,可能是曾在戰爭中出現過的救命團。」
  「白色團服……難道是羅絲!?」
  艾蜜拉回想起治癒魔法使羅絲。
  哪怕渾身傷痕累累,羅絲都有辦法治好。如果是她的話,想必一定能輕易抓住黑騎士吧。
  不過艾蜜拉卻聽到了最壞的答案。
  「根據士兵的證詞,對方並非羅絲,而是一名黑髮少年。」
  「你說還有另外一人……該死。」
  這活脫脫就是場惡夢。
  羅絲憑著一己之力就能治好前線上的所有王國騎士團成員,現在竟然又冒出一個,還有本事抓住黑騎士?
  這樣簡直就像是還有另一個羅絲存在嘛。
  而且威力無窮的黑騎士被擒獲後,魔王軍也因此士氣大減。
  「修爾路克……把巴爾吉那古叫回來,咱們要撤退了。」
  艾蜜拉對著操弄魔法陣遙控巴爾吉那古的修爾路克下令。
  「……妳是認真的嗎?」
  修爾路克投來訝異的眼神。儘管艾蜜拉內心十分煎熬,但她認為自己採取了目前最好的手段。
  「原本應該輪到我出馬才對,可是光靠士兵們守不住大本營。況且王國軍軍團長席古勒斯到現在還沒出面,這樣再怎麼打都只是白費力氣。」
  「……的確。我們魔族生來就不會使用治癒魔法這種方便的東西,士兵傷勢過重就無計可施了。」
  只有人類才具備治癒魔法的能力。
  由於種族差異的關係,魔族與人類的魔法天賦有別,無法施展治癒魔法。
  雖然不曉得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但這實在是太諷刺了。
  「我會負起全責。修爾路克,你的蛇對下一場戰事很有幫助,不過現在只會妨礙士兵撤退。快讓它回來。」
  「我明白了。妳的決定是對的,這次人類方太強了……!?」
  操作魔法陣的修爾路克臉色一僵。
  「怎麼了?」
  「……是勇者。」
  修爾路克扶著額頭說。手邊的魔法陣映出了透過巴爾吉那古看到的兩位勇者。
  
  ***
  
  前方可見巨大的蛇型魔物。
  那傢伙不把騎士們的攻擊放在眼裡,兀自吐著毒霧盤成一團,跟我們熟知的蛇相去甚遠。
  不過奇怪的是,我並不覺得害怕。
  「敵人正在撤退呢。」
  「戰爭就快結束了嗎?」
  「真是這樣就好了……」
  我看著眼前瞪視自己的大蛇。
  大蛇露出巨大的獠牙,發出嘶啞的吼聲恐嚇著我們。
  「那傢伙好像還想打呢。」
  「學姊,不能再有更多人受害了。」
  「我知道。那傢伙就由我們來收拾吧。」
  我拔劍施展魔法。
  雷電流向手中的劍,令刀刃散發金色的光芒。
  一樹也將光之魔力凝聚在劍身及掌心之中,煉出破邪之劍與光球。
  「好,我已經不會再出糗了。」
  「嗯,就像兔里說過的,讓我們解決這傢伙結束戰爭吧。」
  我們緊握手裡的劍,帶著雷與光衝了出去。
  雖然對手是強敵,但對現在的我們並不構成任何阻礙。
  為了等待我們回去的他,還有在這個世界裡溫情包容自己的人們,現在我要再度揮劍奮戰!!


  
  ***
  
  前線戰場看得見光芒與大蛇的身影。
  那魔物大概跟以前在森林裡遇見的蛇同屬一類吧……不過用不著擔心與之交手的學姊和一樹。
  畢竟他們是勇者。
  既然大蛇連應付我都很勉強了,自然不可能贏過那兩人。
  「兔里!不要偷懶!!」
  「少囉嗦!我才沒有偷懶呢!!」
  我大聲怒斥著送傷患過來的唐,同時將帳篷收容不下的傷患放到鋪有麻布的地面,為他們施展治癒魔法。
  「嗚,哈……啊……」
  「你還好吧?」
  一位身材健壯的騎士肩膀受了重傷。我一邊出聲關心,一邊把手放在他的肩頭上。
  騎士臉色很差,想必是那條蛇造成的傷口開始蔓延毒性了吧。
  雖然這得用解毒回復魔法才能治好,但治癒魔法也有同樣的功效。
  傷口在幾十秒內癒合後,接著我又把手靠在肩膀及腰側,讓治癒魔法擴及全身。
  「……好像有點累了。」
  仔細一想,我一直跑個不停。雖說是為了助人,但我竟然可以跑那麼久。
  如果是上一個世界裡庸庸碌碌的自己,可能會擔心我到底是怎麼了吧。
  「嗚、嗚……」
  治療中的騎士好像醒了。而且體內毒素似乎淡化許多,現在先治療下一個人吧。當我打定主意準備起身時,恢復意識的騎士叫住了我。
  「你、你是救命團的……原來如此,我得救了是嗎?謝謝你。」
  「只要你還活著就夠了。請再睡一會兒吧,你現在還不是能夠隨意活動的狀態。」
  我起身尋找下一個需要醫治的人。
  陣地裡的傷患多得要滿出來了。環顧眼前的景象,總覺得心靜不下來。我果然不喜歡看到有人受傷。
  「嗯?」
  格外強烈的雷電與光柱照亮了前線的戰場。
  亮光消失後,遠處可見一條燒得焦黑的蛇無力地倒在地上。
  「好像解決了呢。」
  「……是啊。」
  不知不覺間,羅絲來到身邊輕聲說道。我聞言也表示贊同。
  魔王軍的向心力大概也隨著那條蛇被打倒而瓦解了吧,殘兵紛紛逃往有河流的平原地帶邊界。
  「不繼續追擊嗎?」
  「傻子,雖然打贏了這場仗,就剩餘的兵力來看卻是輸慘了呢。我們應該為下次做好準備,而非繼續拖延戰事,造成無謂的犧牲。」
  「敵軍還會攻過來嗎……?」
  聽完我的發問,羅絲默默地點了點頭。然後她轉身面對受了傷剛送過來的騎士,將掌心置於傷口上。
  我原本想接手處理,可是羅絲卻伸手制止了我。
  「這次可說是因為你救了勇者才能打贏。」
  「就算我不來也有團長在,他們終究還是能獲救啦。」
  「不,勇者確實曾經死過一次。」
  花了幾秒鐘把騎士的傷醫治得不留痕跡後,她撩起瀏海抬頭仰望著我。
  「救了他們的人是你,既不是我也不是席古勒斯。如果沒有你,事情不會這麼快結束。運氣不好的話,可能勇者早就死了,變成我們輸了這場仗。」
  這麼說完,羅絲起身和我互看。
  「你是個稱職的救命團團員。幹得好,兔里。」
  「……」
  這個人居然很正常地誇獎別人。
  可是不知為何,我覺得好開心,不,是開心得不得了。
  雖然不曉得和一路走來的地獄相比算不算值得,但她好像是告訴我自己的努力並沒有白費。
  被召喚到異世界後……
  我被羅絲帶走……
  加入一群壞人臉之中。
  不僅突然被迫進行地獄訓練……
  還被扔到森林裡……
  和熊玩起了你追我跑的遊戲。
  在那裡我遇見了布魯林……
  和蛇交戰的時候還差點死掉。
  接著我和犬上學姊在森林裡漂流……
  然後認識了奧爾加先生和烏露露……
  最後來到了戰場……
  「……奇怪?」
  回過神來,我已經溼了臉頰。
  雖然我沒有特別想哭,眼淚卻自己流下來了。就算再怎麼用團服的袖口抹臉,眼淚還是流個不停。
  這時,某種物體蓋到了我頭上。
  羅絲為我戴上了白色團服的連帽。
  「怎麼,沒想到你還挺孩子氣的嘛。」
  「……畢竟我才十七歲啊。」
  仔細一想,來到這個世界時,我可能覺得非常惶恐不安。因為一切發展得過於迅速,導致我沒意識到這點,不過羅絲的一句話卻讓壓抑的心情一口氣潰堤了。
  「戰場好可怕,敵方的魔族也好恐怖。而且我還看到好多人死去,真是糟透了……」
  不過我締結了許多『緣分』。
  犬上學姊、一樹、國王陛下,還有城裡的人。
  救命團的羅絲和那群傻蛋,以及烏露露與奧爾加先生。
  我很高興來到這個世界後能建立這麼多關係。
  對於在原本的世界裡過著平凡生活的我而言,這簡直是奢求。
  當象徵戰爭結束的魔法擊發時,我對羅絲開口說:
  「我很慶幸能夠遇見妳,為大家盡一份心力……」
  聽了我說的話,羅絲有點訝異地睜大眼睛。
  然後她露出了溫柔的苦笑。
  「有人也對我說過同樣的話。雖然如今那些傢伙只留在我的記憶裡,但你卻還在這裡……兔里,幸好你活著回來。」
  「……是!」
  我流著眼淚回答。
  不過不曉得是不是已經抵達極限了,我突然踉蹌了一下。就算雙腿想用力也使不上勁。就在我意識逐漸模糊快要倒下的時候,羅絲一把抓著我的腰扛到肩上。
  「奇……奇怪?」
  「魔力跟體力都耗盡了嗎……你還真能撐啊。現在就先休息吧,不過醒來時會很辛苦喔。」
  也不曉得是哪裡有趣,羅絲笑著這麼說。儘管感到疑惑,我的意識仍舊緩緩沉入黑暗之中。


评分

参与人数 2轻币 +20 收起 理由
jimmin08473 + 10 工作辛苦
eric145 + 10 工作辛苦

查看全部评分

 楼主| 发表于 2019-3-29 05: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話 新的開始!! 之卷
  
  
  我們姑且戰勝了魔王軍。
  雖然我軍蒙受了不小的損失,但令人高興的是有許多人生還。
  我深深覺得救命團的努力並沒有白費。
  聽說我昏過去後情況一片混亂。團員們主要忙著運送動彈不得的傷患,回收被棄置的武器以免遭到濫用,也就是所謂的戰後處理。
  睡了三天才清醒時,唐劈頭就對我抱怨,想必是錯不了了。
  不過幸好救命團的成員們都平安無事。畢竟奧爾加和烏露露在體能方面並不算強,至於唐那群傻大個就算了。
  恢復意識的隔天,國王陛下在國民面前頒發勳章給一樹和犬上學姊。
  當我佩服地鼓掌時,羅絲和我也被叫到台上。為什麼是我啊!?我不知所措,慌慌張張地轉頭望向羅絲,可是她卻露出非常不懷好意的笑容,拍著我的背逼我前進。
  一站到台上,國民,應該說騎士們立刻高聲歡呼。
  基於現代人可悲的習性,我還是先低頭鞠躬,卻被羅絲賞了一拳。最後我含著眼淚從國王陛下手裡接過表揚戰功的獎牌。
  「話說回來,是什麼戰功啊?」一問之下,這才知道主要是獎勵我捕獲敵方幹部扭轉戰況,還有救助了許多騎士。「你就收下吧,這可是一件光榮的事情呢。」雖然羅絲滿不在乎地這麼說,但我心中非常激動。
  
  「我說布魯林啊,真的好累喔。」
  「咕啊。」
  之後經歷過一些有的沒的,大約一個禮拜後我才重回原本的生活,在布魯林的小屋裡暢談這次戰爭中發生的種種。
  據說藍灰熊是智商很高的生物,只要努力學習就聽得懂人話。所以我才像這樣子頻繁對牠說話,不過布魯林卻只是打著呵欠,有如牛一般哞哞叫,完全沒把我的話聽進去。
  「要是也帶你一起去就好了。話說該運動囉。你都快忘記自己是野生動物了吧。」
  我粗魯地拍打布魯林的頭,硬是逼牠起身。平常我總是揹著布魯林跑,不過偶爾也要讓牠自己動一動。剛好國王陛下請我進城,就帶這傢伙一起去吧。
  這傢伙愈長愈大,如果只是一味長脂肪的話,牠就變成吃閒飯的了。
  「走囉,布魯林。」
  「咕啊。」
  布魯林無奈地起身走在我身邊。看牠走得慢吞吞的樣子,我不禁露出苦笑,不過我還是細細品味著短暫的日常時光。
  當我和布魯林愉快地漫步時,有個人影從救命團宿舍入口處跑向這裡。
  「啊,兔里!」
  「烏露露。」
  烏露露揮著手衝了過來。這女孩跟我年齡相仿,同樣也會使用治癒魔法。
  「身體已經不要緊了嗎?」
  「嗯,我睡得很好,體力完全恢復了。」
  「太好了!兔里和羅絲小姐上前線時我真的很擔心呢……啊,你好啊,布魯林。」
  烏露露輕輕地擺手示意,可是布魯林卻不屑地撇過頭去。
  儘管此舉讓烏露露受到了打擊,她還是重新打起精神,露出僵硬的笑容。
  「你、你們要去散步嗎?」
  「不,其實是國王陛下傳我過去。還有……我想讓這傢伙稍微走動一下。」
  「啊哈哈。啊,對了,如果要去鎮上的話,你要小心點喔。」
  「咦?這話是什麼意思……」
  「哥哥還在等我,我差不多該回去囉!」
  ……彷彿閃避我的追問般,烏露露逃也似地離開了。
  城鎮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呢?難道是因為有人陣亡,導致居民們氣憤不平嗎?
  這次戰死的人全都隆重地葬在王國的墓地裡。雖然我也出席了葬禮,但似乎還是有人心懷怨懟。就算要怪我實力不足,我也無法反駁。
  到時候就認命地承擔他們的怨恨吧。
  
  從救命團宿舍出發的路上並沒有發生什麼事情,我順利地抵達了城門。
  和布魯林來到圍繞著水路與城牆的巨大城門附近時,我看見了兩位身穿厚重盔甲的騎士,以及紅髮守衛亞爾格先生。
  亞爾格先生一看到我,便帶著笑容跑向這邊。
  「兔里大人,您身體還好吧?」
  「我已經沒事了。亞爾格先生……看起來好像也不打緊呢。」
  亞爾格先生保護了烏露露和奧爾加先生他們,我得向他道謝才行。
  「亞爾格先生,請容我重新向你致謝。謝謝你保護了我們。」
  「不!救命團是戰爭要員,對我們來說非常重要,保護各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應該道謝的反而是我才對!」
  亞爾格先生伸手往旁邊一擺,猛然低下了頭。後方的騎士們也卸下頭盔,氣勢洶洶地效法他的動作。就在我被突如其來的舉動嚇著時,亞爾格先生低著頭說:
  「多虧了兔里大人及羅絲大人,我……不,我們才能平安生還!」
  「不,我還有很多人沒救到。」
  「不過要是沒有你們,許多同僚恐怕都回不來了吧!」
  「啊,不……嗚……總之,請先把頭抬起來吧。」
  面對不習慣的致謝,我頓時手足無措,不過我還是請他們抬起頭來。
  雖然並不是不高興得到了別人的感謝,但被人當面這麼一說,我講話都變得語無倫次了。
  一旁的布魯林無聊地打著呵欠。我摸著牠的頭審慎發言:
  「憑我一個人肯定是無能為力。在戰場上好幾次險些被魔族殺死時,都是騎士們救了我。所以我們互不相欠喔。」
  我這麼說完,亞爾格先生愣了一下,隨即噗哧一笑地搔起了頭。
  「原來如此,兔里大人果然是個有趣的人……啊!既然您會來到這裡,那就表示有事要進城吧!我馬上開門!」
  「對喔……」
  騎士們回神似地開啟城門。向他們道過謝後,我便和布魯林邁步走向門後王城寬廣的腹地。
  
  這裡還是很大呢。
  我走過石板道路,經由騎士看守的入口進入城內。布魯林留在外面。這傢伙比想像中懂事,應該不成問題。
  之後侍女帶我前往國王陛下所在的地方。每當遇到城內負責警備的騎士時,他們都像剛才亞爾格先生那樣向我道謝。
  在侍女的帶領下,我來到國王陛下置身的大廳。大廳內有慈眉善目地看著我的國王陛下、塞爾吉歐先生,以及軍團長席古勒斯先生。
  「喔喔,是兔里啊。」
  「您好,國王陛下。」
  「不好意思,突然把你叫來。」
  「不,沒關係的。那麼……今天為什麼找我過來呢?」
  「這個嘛……席古勒斯。」
  「是。」
  國王陛下使了個眼色後,席古勒斯先生便踏出一步望向這裡。
  「兔里大人還記得您捕獲的魔王軍幹部嗎?」
  「記、記得。」
  黑騎士。
  施展破壞常規的魔法,害犬上學姊與一樹性命垂危的怪物。
  事後我才聽說自己之所以能夠打倒黑騎士,是因為涵蓋四肢的治癒魔法與黑騎士的魔法互相抵銷,使我的攻擊得以直接傷及黑騎士。
  仔細一想,既然烏露露和奧爾加先生身體能力不行,除了我和羅絲兩人以外也沒人能打倒她吧。
  不過,為什麼要問我黑騎士的事情呢?
  難道——
  「她自殺了嗎?」
  這很有可能。
  雖然可以肯定林格爾王國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但我曾聽說有些俘虜害怕遭受凌虐,於是選擇自我了斷。
  該不會那個黑騎士也——
  「不是的。她很乾脆地招供了。」
  「……哎呀?」
  「我能體會您被潑了冷水的心情。因為當時在場的我也一樣。」
  彷彿對我的反應有所共鳴般,席古勒斯先生伸手扶著額頭。不過既然她都乾脆地招了,為什麼還要找我過來呢?
  「這位名叫黑騎士的人似乎對魔王軍並不怎麼忠誠。雖然不太情願,但她還是說出了對我們有利的情報。」
  「不過,這會不會是圈套呢?」
  「當然,我們也只當作有這些訊息,並沒有全然相信。」
  這倒也是。黑騎士毫無反抗地招供時,就該懷疑其中是不是暗藏陷阱了。
  雖然我反覆思索席古勒斯先生說過的話,卻愈來愈不明白傳喚我的理由。
  「那又是為什麼找我來呢?」
  「黑騎士說無論如何都要見兔里大人一面。」
  「……啊!?」
  「和黑騎士見面……這就是找您過來的理由。」
  「咦!?可是國王陛下!我只是逮住她而已耶!」
  「話說得簡單,兔里可是捕獲了制服兩位勇者的怪物呢。除了你和羅絲以外,這個國家恐怕沒有人能對抗黑騎士吧。」
  「呃……」
  國王陛下所說的話令我陷入混亂。
  為什麼我非得跟可能對自己懷恨在心的黑騎士見面呢?
  我神經才沒那麼大條呢……
  「在訊問的過程中,黑騎士提出了某個條件,作為提供我們重要資訊的代價。那就是希望能和兔里大人聊聊。」
  「嗚哇……」
  看來就算戰爭結束,我依然處於紛擾之中。
  「那個重要資訊是……」
  「這點我得先讓兔里知道才行。」
  我當然得先問個清楚。畢竟我背負著相當重要的使命。
  「是魔王軍第二、第三軍團長的魔法系統及能力。」
  那豈不是超級重要的資訊嗎?
  
  ***
  
  啪嗒啪嗒,周圍迴盪著前往地下的腳步聲。
  我身邊是席古勒斯先生與林格爾王國的菁英騎士。來這種地方大概需要這些可靠的人保護吧。
  可是——
  「放心吧,兔里。我好歹還能當你的盾牌!」
  「妳有贏不了的自知之明是很好啦,不過妳幹嘛倒退著走啊……」
  不知道為什麼,犬上學姊也跟過來了。
  不,我是很感激學姊的關心啦。不過老實說,我只覺得有學姊在很麻煩。
  順帶一提,一樹似乎跟瑟麗亞殿下沉浸在兩人世界之中。真是太閃啦。一樹當個現充也無所謂,請永遠爆炸吧。
  「畢竟目前只有兔里和羅絲小姐可以與之抗衡。現在的我就好比肉盾。」
  「治癒魔法又不是拿來傷人的東西……」
  和黑騎士交手時,我也是盡量讓她失去意識。
  ……哎呀?沒記錯的話,黑騎士的魔法不是跟我的治癒魔法互相抵銷了嗎?
  既然如此,當治癒魔法消失時,黑騎士就直接挨我的拳頭了。
  她該不會實際上受了重傷吧?當時我以為治癒魔法有在運作,狠狠地揍了她一頓呢……
  「席古勒斯先生!!你們治療過黑騎士嗎!?」
  「不,黑騎士一直披著黑色盔甲……怎麼了嗎?那傢伙受了什麼傷嗎?看起來不像呢……」
  「……兔里。」
  「……糟糕。」
  犬上學姊大概也意會過來了吧,只見她臉色鐵青。
  大家都忽略了我對黑騎士造成的損傷。
  不是我在自誇,我的拳頭可是足以輕易打破岩石。
  我跟犬上學姊同時拔腿衝下階梯。
  
  階梯底下可見負責看守的騎士。黑騎士蹲在後方牢房裡,身上披著霧濛濛的黑色盔甲。
  「兔里大人,有什麼事嗎!?」
  「……兔里?」
  聽到負責看守的騎士這麼一說,黑騎士回過神來猛然抬頭。她緩緩起身,透過盔甲的縫隙望向我跟犬上學姊。
  空氣中交雜著些許血味。她的傷一直沒處理嗎?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自己得幫她治療才行。
  「治癒魔法使,咱們又見面了。」
  「……妳受傷了吧。」
  「是啊。不過無所謂,這就是所謂的疼痛吧?」
  頭盔底下傳來黑騎士含糊不清的聲音。
  在我聽來就好像個喜上眉梢的孩子。
  不曉得犬上學姊是不是也感受到了語氣中的情感,她抓緊我團服的袖口。
  「兔里,這傢伙是個沒自覺的超級被虐狂呢……有意思。不過形象沒我鮮明啦。」
  「請妳稍微安靜一點。」
  還有,不要比較這種事情啦。
  輕輕嘆了口氣後,我再度面向黑騎士。
  「那麼妳為什麼找我過來呢?」
  「我想再見一次害我被關進這裡的罪魁禍首。嗚,哈哈哈。不知為何,身體好難動啊。」
  黑騎士壓著側腹,整個人無力地搖晃起來。
  這傢伙跟犬上學姊一樣都是變態。
  「騎士先生,請給我鑰匙。」
  「兔里大人!?」
  「喂,兔里!?」
  身為救命團團員的我不可能對傷患坐視不管。
  況且我對她造成的傷害可能深及內臟。
  雖然犬上學姊繃著臉緊抓住我的手,但她的臂力沒我強。
  當我掙脫制止我的學姊,正打算逼騎士交出鑰匙時,席古勒斯先生這才姍姍來遲地出現。
  「……這到底是什麼狀況?」
  
  ***
  
  那個治癒魔法使就在我面前。他被女勇者扣住了手,一臉嚴肅地指著這邊對大個子騎士說了些什麼。
  反正那都跟我無關。就在我決定無視時,身體又莫名其妙地搖晃起來。
  「……呼。」
  腹部陣陣緊縮,這種異物感是怎麼一回事呢?
  身為魔族的我不僅身強體壯,再生能力也很強,又有無敵盔甲的保護。儘管如此,我卻在戰爭中受了傷。
  過去我從未受過這麼重的傷。這種刺激就是俗稱的『好痛』嗎?
  我一邊壓著感覺疼痛的部位,一邊望向眼前的治癒魔法使。
  治癒魔法。
  人類與生倶來的稀有魔法,能力純粹只有『治療』。
  我在負責看守的騎士們交談時趁機偷聽,這才知道第三軍團長異常防範的羅絲收了他當徒弟。
  以前我總是瞧不起回復系的魔法使,如今卻是自食惡果。沒想到竟能正面擊敗我的闇魔法。
  這傢伙,就是這傢伙傷了我。
  他讓我嚐到疼痛與敗北的滋味。
  害我——
  「我進去囉。」
  「……!」
  治癒魔法使喀嚓一聲地開門走進來。
  「怎麼,要拷問我嗎?」
  「手伸出來。」
  「幹、幹嘛?」
  「叫妳手伸出來!!」
  「咿 !?」
  看到一臉溫文儒雅的治癒魔法使突然變得宛如魔鬼,我不自覺地遞出了手。
  什麼嘛,林格爾王國的回復要員還學了殺氣這種技能嗎?
  連平常被吼慣的我一瞬間都害怕起來了。
  「為什麼拖著不管呢……不,雖然動手傷人的是我啦……」
  溫柔地抓起我的手後,治癒魔法使雙手散發治癒魔法的光芒加以包覆。
  袖甲並未將治癒魔法視為異物,反而讓它直接穿透,容許治癒魔法使碰觸到我的手。
  「你、你想幹什麼……!」
  溫暖的光芒籠罩了我的手後,隨即擴及肩、頭、胸、腰。
  「我在醫治妳啊。」
  「不需要……!」
  雖然我試圖掙脫,但他的手卻宛如老虎鉗般紋風不動,依然溫柔地緊抓著我。
  接著治癒魔法使將另一隻手貼在我被他揍過的左臉頰上。
  「真是的,要是妳死了,我會於心有愧的。我可不打算對別人的死耿耿於懷喔。妳就乖乖地讓我醫治吧。」
  「……」
  一下子穿過頭盔觸及臉頰的手出奇溫暖。
  過去我總是抗拒別人的觸摸,甚至不讓父母親碰我,可是我卻不由自主地主動觸摸貼著自己的那隻手。
  「兔里!」
  在牢房外觀望的勇者驚慌大叫。
  「不要緊啦……大概吧。」
  「大概!?」
  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湧上心頭的情感。
  籠罩全身的治癒魔法之光,以及有別於魔族的溫暖肌膚,這些對我來說都是未知事物——令我心焦難耐。
  

  
  「……呼。」
  接觸臉頰的手放鬆力量,包覆身體的治癒魔法逐漸淡去。短短數十秒內,肉體的疼痛就難以置信地消失了。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卻放不開觸碰自己的手。
  見我遲遲不肯放手,治癒魔法使露出訝異的表情。
  「那個,可以放開我嗎?我覺得有點害怕耶……」
  「再一下……」
  「?」
  「可以再摸一下嗎?」
  觸摸臉頰的手濕了。不,另一邊的臉頰也濕了。我不明所以地解除頭盔,伸手摸上了濡濕的部位。
  「唉——既然妳都哭了,我怎麼可能拒絕啊……」
  原來如此,我流淚了嗎?
  當治癒魔法使在朦朧不定的視野內為難地搔著臉頰時,我才第一次覺得好像看見了『人』。
  原本視他人如草芥的我,此刻內心湧現溫熱的情感。
  我沒花多久時間就意識到那是所謂的溫情。不管眼前這傢伙是敵是友,那都已經無所謂了。
  我緊握著貼在臉頰的手,一心不願放棄這種情感。
  
  ***
  
  之後黑騎士,不,是銀髮褐膚的少女大方地提供了資訊。
  雖然不曉得跟我談過能否讓她滿意,但這樣似乎能幫得上國王陛下的忙。
  向國王陛下報告後,我和莫名其妙跟過來的犬上學姊一同前往城外。
  這個人是不是很閒啊?當我想著這種失禮的事情時,走在前方的學姊面帶淺笑地回過頭來。
  「真受不了,沒想到你還讓敵人立旗了。真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
  「妳的想法還是一樣無厘頭呢。」
  要怎麼樣才能把那種情況看成立旗啊?
  對方可是黑騎士耶。
  「我只是盡自己的本分而已。還有,我不是會立戀愛旗的人。」
  「不不不,這可難說喔!!」
  「為什麼?」
  「這裡就有一個被你立旗的美少女啊!!」
  ……
  「不過即便是敵人,我可能還是做得有點太過火了。」
  「……哎呀,竟然忽視我?」
  無視學姊的瘋言瘋語後,我想起了黑騎士這個人。
  在戰場上看到她的臉時,我覺得她長得很稚氣,沒想到實際年齡倒是跟我差不多。
  得知黑騎士的真面目是個少女時,席古勒斯先生眼睛瞪得斗大呢。
  「不過啊,就算是為了治療,你也不能隨便碰女孩子的臉啊。」
  「可是……我打了人家的臉耶?說得更具體一點,當時力道可是足以打昏學姊和一樹對付過的那條蛇喔。」
  「那、那還真是令人同情。」
  雖說是莫可奈何的事情,但現在她已淪為階下囚。既然對方願意接受訊問,也很難斷言她是敵人。我可不想傷了人還任憑她自生自滅。
  不過對於她刺傷犬上學姊和一樹,我是真的很火大。
  「當時我真的動怒了。我還以為你們被殺死了……不過幸好你們都還活著。」
  「哈哈,你嘴巴真甜啊。」
  學姊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後,便心情愉悅地邁步走向城外。
  我也跟隨她的腳步前進。不過這時訓練場的方向傳來急促又沉重的腳步聲,一個藍色的龐然大物飛撲過來。
  「咕喔——!」
  「!!」
  嚎叫著撲來的藍色巨軀是布魯林。我接住牠放到地面,就這樣一同前行。
  不知為何,犬上學姊張大了嘴巴看著這邊。
  「有什麼問題嗎?」
  「不不不,看到你徒手接住體型跟棕熊相當的布魯林,任誰都會嚇到吧!?」
  「啊——我習慣了啦。學姊要去鎮上吧?」
  我早就習慣別人被布魯林嚇著了,所以並不怎麼放在心上。
  「咕啊。」
  「兔里好像變得有點陌生呢……」
  那場戰爭過後,我總覺得渾身不對勁,老是靜不下來。回過神時,我已經在做伏地挺身了。當時羅絲還臭罵「三更半夜的吵死人了!」狠狠踹了我一頓呢。哎呦,都怪我在半夜做伏地挺身啦。
  「不過布魯林還是一樣可愛呢。」
  「咕啊~~」
  學姊伸手試圖撫摸布魯林,卻被牠迅速閃開了。
  為什麼牠死都不讓學姊摸呢?明明偶爾還願意讓我摸一下……難道是得贏得一定程度的信任才行嗎?
  「既然要外出的話,學姊最好還是變裝一下吧。」
  「兔里也是。畢竟你是國民們……不,是我們的英雄。」
  聽她這麼一說,我拉起團服的連帽準備戴上,可是布魯林的存在早已暴露了我的真實身分。想到這裡,我便打消了變裝的念頭。
  「等會兒兔里也要去鎮上嗎?」
  「嗯。因為進城前才剛遇見烏露露,我打算也去向奧爾加先生打聲招呼。」
  「沒記錯的話,那位也會使用治癒魔法是吧?」
  「是啊。奧爾加先生身體不像我這麼強壯,不過在治癒魔法方面倒是比我厲害多了。」
  「喔……」
  奧爾加先生也跟我一樣,在戰爭結束後就倒下了。
  聽說他比我更快恢復意識,不過我依然很擔心。雖然有烏露露在應該不成問題,但還是去露個臉會比較好吧。
  
  「……嗯?」
  「怎麼了?」
  一位金髮少女站在城鎮的入口處。這個世界有各種髮色的人,金髮並不算罕見。
  可是見過那位少女的我卻自然而然地勾起嘴角。
  畢竟背對這裡的那位少女頭上長著三角形的耳朵。
  我當場拔腿疾馳。
  「找到了!!」「
  兔里!?」
  我用足以在地面留下清晰腳印的力氣狂奔,短短幾步內就拉近了數十公尺的距離,可是獸人少女卻彷彿早有預料似地猛然回頭。我抓著少女的腰桿一口氣舉起來大叫:
  「妳給我解釋清楚喔!!」
  一看到我的臉,曾讓我預見學姊與一樹死狀的獸人少女頓時睜大眼睛。欲言又止地反覆張動嘴巴後,她以清晰的嗓音說:
  「治癒魔法使,你還活著啊?既然如此,我要請你付出代價。」
  「啊?」
  聽著學姊和布魯林從後方跑來的聲音,我和面無表情的少女大眼瞪小眼。
  和我互望的獸人少女稍微沉下臉色,勉為其難似地——
  「請救救我媽……」
  說出了這句話。
  
  ***
  
  幫助母親。
  獸人少女對我提出這項要求。
  她剛才說了代價。
  那恐怕是指藉由展現預知的未來,讓我得以拯救犬上學姊和一樹的代價吧。的確,要是沒有那段預知畫面,我可能救不了他們兩人,害得林格爾王國軍輸掉戰爭。
  理解情況後,我帶著獸人少女隨同布魯林與犬上學姊來到救命團的宿舍。
  在這裡就不會被鎮上的人聽見了。要談論祕密的話,恐怕沒有比這裡更好的地方吧。
  把布魯林打發回小屋後,我讓獸人少女坐在餐廳椅子上,自己跟犬上學姊也在少女面前坐下。
  「妳願意說給我聽嗎?」
  「喂,兔里,我完全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耶……話說回來,這個狐耳女是誰啊?長得好可愛喔,我可以摸她嗎?」
  「…………我只能拜託你了。」
  「只能拜託我?」
  「居然不理我……兔里很愛欺負我是吧?算了,反正我現在興奮得很呢。」
  妳是一定要人陪的媽寶嗎?
  向鬧起彆扭的犬上學姊簡單解釋過後,我思索著剛才聽到的話。
  什麼叫做只能拜託我呢?如果是想請治癒魔法使幫忙的話,去診所找奧爾加先生或烏露露也行啊。
  「我叫天瑚。如你所見,我是狐狸獸人。我認得你。你是兔里,會使用奇怪的治癒魔法。」
  「我是知道自己的用法很怪啦……算了。我有好多事情想問妳。首先,妳為什麼讓我看見那個呢?」
  那個當然是指黑騎士殺害犬上學姊與一樹的畫面。一切都是從那個開始的。
  聽完我說的話,天瑚瞬間沉默不語。不安地瞥了犬上學姊一眼後,她才下定決心開口對我說:
  「不這麼做的話,這個王國就會毀滅。勇者死後,王國將徹底遭受蹂躪而覆亡。」
  「……妳怎麼看呢?」
  「她說的不見得有錯。要是當時兔里沒出現的話,我跟一樹肯定已經死了。這可不是我自命不凡喔,一旦少了我們,最後王國軍恐怕會被魔王軍擊敗吧。」
  原來情況這麼危急啊。
  所以那時候我改變了王國的命運嗎?我不知不覺就背負了無比重要的使命嗎?
  要是沒有了這女孩,這個國家的居民如今已經——想到這裡,雙手不由得顫抖起來。
  「……這裡還有很照顧我的人在,更重要的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兔里,不能就這麼失去你。」
  好不容易才找到,是嗎?
  這句話讓我有點在意。
  「那個畫面是什麼?……總不可能是幻覺吧?」
  聽了我的發問,少女露出有點猶豫的表情。
  「我會施展預知未來的魔法。」
  「預知嗎?所謂魔法真是無奇不有呢……」
  與其說魔法,預知未來這種東西更像超能力吧。
  看來我果然沒猜錯。我一邊心想,一邊豎耳傾聽。
  「從一年前我就預知了戰敗。所以戰爭開始前,我不斷尋找能夠治療任何傷病的治癒魔法使。」
  「既然妳都知道會輸了,為什麼不離開這裡呢?雖然妳救了我一命,這種話不該由我來說,但與其留在早知道會滅亡的國家,逃到安全的地方不是更好嗎?」
  「學姊,獸人在王國外似乎是人人覬覦的對象。我想她大概是想走也走不了吧。」
  聽了我說的話,天瑚輕輕點了點頭。
  「嗯,我只能待在這個國家。因為獸人常常遭受凌虐……」
  來到這個國家之前,這女孩大概有過非常慘痛的遭遇吧。
  即便擁有預知能力,她依舊是個無力的小孩。
  「我來自獸人國。」
  「好遠啊……」
  「獸人國離林格爾王國多遠啊?」
  「至少不是小女孩到得了的距離。」
  學姊這麼斷言。
  從她認真的表情看來,獸人國似乎位於相當遙遠的地方。
  「妳不覺得辛苦嗎?」
  「不會。這都是為了救媽媽。」
  「……妳母親生病了嗎?」
  「她一直昏迷不醒。聽說用一般的方式沒辦法醫好。」
  所以才要找治癒魔法使啊。
  「獸人天生不會使用治癒魔法,那是專屬於人類的天賦。可是無論哪個國家都沒有人願意醫治我的母親。因為我是獸人,誰也不肯幫我。」
  「歧視嗎?」
  學姊面有難色地低聲沉吟,不過我想的跟學姊不同。
  天瑚走訪許多國家尋找治癒魔法使。她大概利用預知能力克服了種種危機吧。既然擁有這麼方便的能力,獸人國應該不會隨便放她離開吧?
  不顧陷入沉思的我,天瑚又接著說:
  「我在這個國家裡找到了為數不多的三位治癒魔法使,而且我看見了其中兩人願意隨我一起幫助媽媽的未來。」
  「那三個人是……奧爾加先生、烏露露,還有團長嗎?」
  「嗯。不過儘管有那個意願,他們還是幫不上忙。」
  「這話是什麼意思?」
  「診所的人手無縛雞之力。可怕的人雖然耐著性子聽我說,卻不肯跟我走。」
  「啊——……」
  我好像可以理解。
  的確,奧爾加先生和烏露露恐怕禁不起長途奔波吧。
  而且羅絲又是統率一個組織的領導人,不能隨便離開這裡。她甚至有可能放話說「老娘才不信呢」。
  「所以才找上我嗎?」
  「如果是你的話,一定肯陪我去。我一眼就知道你能改變王國破滅的未來,還願意跟我一起幫助媽媽。所以我才讓你看見未來。」
  「那種東西可以隨便讓人看嗎?搞得我頭好痛呢。」
  我的腦袋瓜差點要炸掉了。
  「要讓人看見未來必須耗費大量魔力。之後我也昏睡了三天三夜,我們算是扯平了。」
  所以之後才會找不到這女孩嗎?
  不過這女孩是學姊和一樹的救命恩人,對王國的居民來說也是……
  雖然想幫她,但這問題比想像中重大。
  根據羅絲的說法,獸人國十分排斥人類。目前也不確定這女孩在獸人國是什麼身分,還是不要隨便採取行動會比較好吧。
  「總之,先跟國王陛下交涉看看吧。向國王陛下說明時妳要一起來嗎?」
  「呃,國王陛下?可以嗎?」
  「那個人應該沒關係吧。」
  不過直接殺過去也太失禮了,得拜託羅絲幫忙說一聲才行。
  「好,我先去找團長。妳暫時留在這裡,學姊請別亂來喔。妳叫……天瑚是吧?如果這個人心懷不軌的話,就馬上叫我。」
  「我說兔里啊,妳到底把我當什麼啦?」
  待不住的小孩。
  我斜眼看了看鬧彆扭的學姊,旋即前往團長室。
  這時候羅絲應該在。問題是該怎麼解釋……
  
  ***
  
  兔里把我留在原地,一臉倦容地離開了餐廳。眼前是正襟危坐的狐狸獸人,天瑚。
  我把下巴靠在交疊的手指上,目不轉睛地觀察著她。
  她好像覺得不太自在,一副坐立難安的樣子。
  「……」
  好可愛。
  太可愛了。
  這女孩是怎樣啊?長得好像洋娃娃喔。
  是貨真價實的狐狸女耶。不僅頭上長了獸耳,連尾巴都有呢。
  可以摸她嗎?
  哎呀,糟糕,差點就迷失自我了。好險好險。
  先把剛才聽懂的部分整理一下吧。
  她費盡千辛萬苦從獸人國來到這裡……
  希望兔里能幫忙醫治祖國病倒的母親。
  為此,她讓兔里預見我們死去的未來,改變了王國滅亡的歷史。
  相對地,她要求兔里協助自己作為代價。
  總覺得這種做法有點太大費周章了。
  「就算什麼都不說,妳也能拜託兔里幫忙不是嗎?」
  「……來到這個國家前是這樣沒錯。可是跟這裡的人相處過後,我就沒辦法這麼做了。」
  「是嗎……」
  在仁慈的洛伊德王統治下,這個王國出奇地和平。
  民眾都很和善,國內形成一種人人平等的特殊風氣。剛來到這裡的時候,這女孩恐怕也以為周圍都是敵人吧。不過實際上並非如此。
  「對我來說,這國家比故鄉還要友善。大家待我一視同仁,不帶任何有色眼光……可是媽媽還在故鄉受苦……我得帶兔里回去才行……」
  女孩呢喃著說。
  她的語氣聽起來好像有點怕我,不像面對兔里時那麼直接乾脆。
  看來我可能讓這女孩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發現兔里時,我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沒想到會以這種形式找到避免王國滅亡的方法。」
  「妳的魔法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所謂的預知未來也有範圍吧?」
  一年前她就已經預知戰敗了,照理說範圍應該很廣才對。
  「其實很不穩定,通常是看不到多遠的未來。不過好比睡覺時就能看見半年或一年後的未來。另外,有機會改變未來的人看得見兩種不同的未來。我能夠對這些人展現未來,讓他們得以做出選擇。」
  「原來如此,所以妳才讓兔里看見我們死去的未來,藉此防止憾事發生啊。可是獸人普遍都能使用預知未來的魔法嗎?」
  「那跟我的血統有關。」
  「血統?」
  「我們一族擅長讀時。雖然媽媽也會使用預知魔法,但媽媽說我的預知能力是一族之中最強的。」
  「……」
  如今獸人國或許正拚了命地尋找這女孩。
  事情變得愈來愈棘手了。在她看到的未來裡,羅絲小姐之所以一口回絕,恐怕是因為這女孩在獸人國裡處於某種重要的立場吧。
  畢竟適逢準備對抗魔王侵略的時期,羅絲小姐也只能拒絕了。
  「……總之,下決定的是兔里啊。」
  他就是無法拒絕別人呢。
  
  ***
  
  「狐狸獸人拜託你去故鄉幫母親治病是嗎?」
  「簡單來說就是這樣。」
  團長室內整理得一塵不染。坐在木椅上聽完天瑚的事情後,羅絲不耐煩地嘆了口氣。
  「真是的,你丟了個麻煩的問題過來呢。獸人從外表上分不太出來,如果是讀時公主的話,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讀時公主……?」
  這名字聽起來好像很麻煩耶。
  「某些獸人擁有讀時這種罕見的魔法天賦。他們背負著預知災厄,事先警告獸人族的使命。要是這種人出現在林格爾王國的話……獸人國說不定會與我方為敵。畢竟那些傢伙對人類懷有非比尋常的敵意。」
  「在這個魔王軍隨時可能進攻的非常時期嗎?」
  「對獸人來說,人類比魔王軍更礙眼喔。」
  雖然猜得到天瑚可能身分高貴,我倒是沒想到會這麼重要。
  還好有先跟羅絲商量。如果隨隨便便就出國的話,後果可能不堪設想。
  「……團長,請讓我聽聽妳的意見。」
  「我很想說不行,不過得先問問洛伊德陛下才能決定。今天……不,這幾天是沒辦法晉見陛下了。目前洛伊德陛下正計畫跟他國合作。」
  短時間內見不到面了嗎?那我該怎麼辦呢……?
  是再跟天瑚多探聽一些消息,還是預先訓練做好準備呢?
  「這段期間你就進行訓練吧。即便洛伊德陛下准許你前往獸人國,你現在光是保護自己就忙不過來了。我要再次訓練你。反正也不會有傷患送來。」
  「這倒是無所謂啦……」
  此刻我竟然沒露出不情願的表情,難道我已經很習慣了嗎?
  不,我是真的習慣了。適應虐待的我該不會是超級被虐狂吧?
  我好像快討厭起深受影響的自己了,不過一想到這裡是團長室,我連忙打消念頭。
  這種時候我可不想挨罵。
  「學姊和天瑚還在樓下等,我去跟她們說。」
  「啊啊。」
  向羅絲行了一禮後,我便離開團長室前往樓下。
  
  回到餐廳時,眼前的犬上學姊正拚命跟天瑚攀談。
  我不經意地望向天瑚。
  一頭金髮散發出顯然不是染過的光澤,個頭也比犬上學姊小上一圈。
  多虧她一個人到得了這裡。
  我來到學姊與天瑚身邊,準備說明我跟羅絲談完的結論。
  不過天瑚回頭後卻搶先開口:
  「……是嗎?還要花一些時間啊。」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我說。
  原來她已經預知我要說的話啦。
  不過犬上學姊倒是顯得相當困惑。
  「你們是透過眼神交流吧。真不甘心,總覺得好像輸了。」
  「幹嘛計較這個啊……只是要花點時間才能晉見國王陛下啦。我絕不會做出那種犯罪行為的。」
  學姊想把我塑造成罪犯嗎?不,這個世界也不曉得有沒有蘿莉控的概念。
  聽完我說的話,學姊傷心地別過視線。
  「最近你對我是不是太沒禮貌啦?我快哭囉。」
  「既然妳還能耍嘴皮子,看來是不要緊了。不過啊,沒禮貌不是代表跟學姊交情好嗎?」
  「……我跟你對交情的定義好像不一樣呢。」
  「哪裡不一樣啊?我都有理妳耶。」
  「我是狗嗎!?」
  跟狗差不多吧。比方說好奇心旺盛這部分。
  讓急欲反駁的學姊坐回椅子上後,我轉頭面向天瑚。
  「接下來妳打算怎麼辦呢?」
  「我原本就不認為能馬上出發,今天我就先回去吧。」
  「話說回來,妳住在哪裡呢?」
  「我寄住在婆婆經營的水果店裡。」
  「喔——那裡啊。」
  被羅絲扔進森林之前,我曾在鎮上看過販售有刺水果的地方。
  原來是寄住在那裡啊。既然可以留宿的話,她跟對方應該處得不錯。我有點放心了。
  再來要做什麼呢?是直接去找奧爾加先生,還是開始訓練呢?
  不過,身旁的學姊正滿懷期待地看著我。還是照原訂計畫前往診所好了。
  「我也要去鎮上,就順便送妳一程吧。」
  「嗯。」
  「犬上學姊也要去吧?」
  「嗯!!我要去!!」
  果然是狗嘛。
  暗自這麼心想的同時,我脫掉在鎮上顯得格外引人注目的救命團團服,並把它掛在椅子上。
  布魯林就留在這裡吧。
  「兔里。」
  「什麼事?」
  天瑚走到我面前直盯著我瞧。「異世界的人眼睛好美喔。」當我一邊看著那雙藍色眼眸,一邊想著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時——
  「謝謝你。」
  她淡淡地笑著道謝。
  我也帶著笑容回答:
  「我才要謝謝妳呢。」
  正因為有妳在,我才不至於失去學姊和一樹。
  然後我隨滿臉狐疑的犬上學姊,以及面無表情卻步履輕快的天瑚一同前往鎮上。
  
  抵達城鎮的入口時,天瑚突然想到什麼似地回望我跟犬上學姊。
  面對疑惑地歪著頭的我們,她警告似地這麼說——
  「我忘記講了,兔里和鈴音會被大家包圍喔。」
  同時天瑚猛然拔腿跑了起來。
  見她逐漸遠去,我頓時錯愕不已。
  「咦?被大家包圍?」
  就在我茫然地看著她消失在城鎮裡時,犬上學姊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
  仔細一看,鎮上居民發現我們後個個面露喜色,有些人還開始把店裡的商品裝進袋子裡。
  「兔里,你覺得旁人會怎麼看我們呢……該不會是情侶吧?」
  「是主人跟隨從吧。話說回來,妳應該更著急一點啊。」
  我在鎮上也不是白跑的,跟居民之間還算有所交流。我深知這種時候居民們會有多團結。
  「唉……天瑚,這種事情要早說嘛。」
  我重重地嘆了口氣,為接下來可能引發的騷動做好心理準備。

评分

参与人数 2轻币 +26 收起 理由
zhangyoufu + 16 工作辛苦
eric145 + 10 工作辛苦

查看全部评分

 楼主| 发表于 2019-3-29 05:3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話 捲土重來!!無間地獄!! 之卷
  
  
  今天我跟羅絲一起來到訓練場。
  我身穿象徵救命團的訓練服做著暖身操,以便能夠隨時開始訓練。
  另一方面,羅絲在我面前默默地盤起雙手,從剛才開始就一臉沉思地看著我。
  「雖然難得又有機會訓練你,但關於治癒魔法方面,我不打算多說什麼。」
  「咦?可是我還沒辦法治療複雜的疾病耶……」
  「等到熟悉後自然就會了。總之,現在的你還辦不到。」
  聽她說得這麼直白,我反倒死心了。
  那麼我該做什麼呢?難不成又要叫我一直鍛鍊肌肉嗎?我的力氣變大了不少,差不多也該想想其他鍛鍊方式了吧——
  「在我看來……不管是肉體上還是體力上,你只能算勉強及格,不過現在就先這樣吧。」
  更正,在羅絲眼裡我的力氣似乎還差得遠呢。
  這個人到底想讓我做到什麼地步啊?
  「那麼我該做什麼呢?」
  我這麼問完後,羅絲稍微後退幾步,開始揮舞手臂做起了某種準備運動。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有種討厭的預感。
  就在我隱約感受到一股惡寒時,羅絲扣響拳頭,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看著我。
  「我要揍你。」
  「……啊哈哈,妳真愛開玩笑。」
  「等會兒我要用你反應不及的速度進攻,試著閃躲吧。」
  「妳討厭我對吧!?要是挨了妳的拳頭,我可是會當場四分五裂耶!」
  腦海裡浮現羅絲把蛇爆頭的畫面。
  雖然我拿那身鱗片沒辦法,但羅絲的力量卻能輕易貫穿它。如果不小心挨她一拳,一般人肯定必死無疑。
  「你太依賴治癒魔法了。雖然我是這樣鍛鍊你的,但差不多該進入下一階段了。」
  怎麼可以自顧自地進階啊!?當我動如脫兔地試圖逃走時,羅絲飛快地抓著我的衣領制止了我。
  「不、不要啊——!!我、我會被殺掉!天瑚!妳沒看見這個未來嗎——!?」
  「過去你有點太疏於防備了。雖然以往你都是不顧一切地突破難關,但治癒魔法對於受詛咒的傷是不管用的……學習如何閃躲吧。」
  我沒自信閃得開耶。什麼是我反應不及的速度啊?
  這個人恐怕不會因為有治癒魔法就點到為止。
  「我也不是鐵石心腸的人,剛開始會小力一點的。」
  「不,本來就不可以毆打部下吧。妳腦袋有問題嗎……啊,對不起。」
  「是嗎?你希望我拿出全力啊。看你對訓練充滿熱誠,我感到非常欣慰呢!!」
  為什麼我的嘴巴擅自動了呢?
  羅絲高高揚起抓著我的手。對於這個舉動,我只能呵呵乾笑,盡力以治癒魔法包覆全身。
  雖然身體隨著一瞬間的懸浮感被扔往大約十公尺外的地面,但我在千鈞一髮之際翻身著陸,同時用雙手保護頭部及心臟。
  「不准防禦。」
  「這也太強人所——」
  剎那間,我的身體承受了人生中最大的衝擊。
  拳頭擊中的地方傳來彷彿遇刺般的劇痛,同時周遭景象上下翻轉,視野變換的懸浮感讓我想吐得不得了。
  「嗚……喔!?」
  

  
  日後我大概會這麼形容吧。
  我從未承受過比這更猛烈的衝擊…………
  
  「啊!?」
  醒來時我已經躺在訓練場的樹下了。
  樹蔭溫柔地籠罩著我,感覺好舒服。
  原來如此,我並沒有和羅絲進行(單方面的)練武比劃啊。
  是太認真訓練的關係嗎?我好像作了惡夢呢。之前我才對羅絲徹底改觀,不過最近卻對她印象很糟。我這樣不行啦。烏露露不也說過嗎?那個人其實很容易受到傷害。嗯,我不能老是一直怕她。
  「你醒啦?那就再來一次吧。」
  不要逃避現實了。
  之前發生的事情都是真的。無論是我剛才的想法,還是烏露露所說的話,全都是子虛烏有的空談。
  還是乖乖接受現實,重新開始訓練吧。
  這樣應該也會比較輕鬆。
  「……是。」
  嗯,就算沒受傷,我也不能把現實當成作夢。不愧是羅絲,在醫治方面也堪稱師父的典範。讓這位師父來教我太可惜了。
  所以拜託換成其他人吧。
  「放心,剛才我有克制力道。身體沒異狀吧?」
  「……謝謝妳。」
  一直以來我都是這麼想的,妳真的是個怪物。
  
  結果這天我被羅絲揍個不停。
  雖然有好幾次差點閃開了,不過這時羅絲往往會加快拳速,把我從訓練場的這一頭打飛到另一頭。這樣還叫做有克制力道,真是有夠恐怖的。不過……感覺持久力好像提升了。
  過了兩、三天後,這種感受更為強烈。
  我已經能夠忍受大部分的攻擊了。以前一個世界的標準來看,我就算被導彈射中也不痛不癢。
  畢竟我身高可是有一百七十公分,體重也有一定的份量。既然羅絲的拳頭足以讓我從訓練場的這一頭飛到另一頭,威力自是不在話下。
  到了後半段時,羅絲居然趁我專心閃躲的瞬間使出致命一擊。這個人該不會是忘了訓練的宗旨吧?
  
  ***
  
  就這樣,開始跟羅絲訓練後經過四天。
  我拿到休假進了城裡。聽說羅絲有公事要辦,臨時取消一天訓練,所以我才能放假。
  雖然是來到城裡了,但因為沒什麼特別的事情要做,我不自覺地跑去找有點放心不下的人。
  「團長也太過分了,居然把我打飛。」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這個嘛,為什麼呢?」
  黑騎士瞪著在牢房前發牢騷的我。
  她跟之前一樣藏起面孔,披著模糊扭曲的黑色盔甲坐在牢房的角落。
  聽說在那之後她一直都很安分,不過王國的人好像不知道該如何處置黑騎士。雖然也有人認為她是危險人物,激進地主張處刑,但國王陛下卻堅持不肯批准。
  或許別人會批評國王陛下的決定過於天真,不過我個人倒是贊成。我不太希望這個國家執行死刑。
  「妳以後打算怎麼辦呢?」
  「不怎麼辦……就只是待在這裡。」
  「這樣就好嗎?」
  「不管好或不好,那都不是我能決定的事情。」
  話是這麼說沒錯,實際上又是如何呢?不過我之所以會耿耿於懷,只是因為我親手捕獲黑騎士的關係。如果她被處死的話,我會覺得很難受的。
  「你……」
  「嗯?」
  「沒什麼,快滾啦。」
  「唉,好啦。嘿咻。」
  我乖乖起身離開牢房。
  好像可以找羅絲商量看看喔?可是羅絲似乎正著手處理黑騎士的事情,我大概不必再多做什麼了吧。
  
  在城裡邊走邊想的途中,我注意到城外有個揮劍的身影。那八成是一樹吧。
  我走向那邊,打算去露個面。
  「喝!」
  一樹似乎也很努力呢。我不好意思打擾他,便移動到樹蔭處。這時我發現了笑盈盈地望著一樹的瑟麗亞。
  「哎呀,兔里大人。」
  「妳好,瑟麗亞殿下。一樹從什麼時候開始練習揮劍呢?」
  「我來之前就在揮了。跟魔王軍交戰果然對他造成了影響嗎……?自那以來,總覺得他更專注在訓練上了。」
  「嗯?好像哪裡怪怪的……所謂的訓練不是應該要很辛苦嗎?」
  「……您還好嗎?那個,兔里大人,您的眼神有點可怕呢……」
  眼神?我的眼神怎麼了?不知道為什麼,瑟麗亞一臉鐵青地苦笑起來。我就這樣摸不著頭緒地望向一樹。
  一樹劍揮得有模有樣,好帥啊。
  「……哎呀?兔里?」
  一樹注意到我了。收劍回鞘後,他一邊拿起放在附近的毛巾擦汗,一邊跑向這裡。
  「好久不見了!」
  「因為我也忙於訓練啊。」
  雖然不曉得那個能不能稱之為訓練就是了。
  「我聽犬上學姊說了。為了幫助住在這個國家的獸人女孩,你打算去獸人國對吧?」
  「這個得由國王陛下決定。不過可以的話,我是想幫她啦。」
  「關於這件事情……」
  瑟麗亞露出一臉有話想說的表情看著我跟一樹。身為國王陛下的女兒,她或許知道各種資訊也不一定。
  「我想兔里大人應該能夠如願前往獸人國。」
  明明才經過一個禮拜,現在就已經做出決定了嗎?不,這也未免太快了吧。其中必有蹊蹺。
  「父親大人打算去信他國,請求協助對抗魔王軍的威脅。說不定父親大人也會拜託兔里大人幫忙送信呢。」
  呃……為什麼國王陛下要託我送信呢?如果是身為勇者的學姊和一樹也就算了。
  總、總之,這方面國王陛下本人應該會親自解釋,現在就先聽她說吧。
  「很遺憾,在一樹大人、鈴音大人和兔里大人出現之前,每逢戰爭我們都沒能得到協助……可是經過前陣子的戰事後,情況有點改變了。」
  「情況改變?哪裡改變啊?」
  「我們成功擊退了魔王軍。不過就算仰賴一樹大人跟鈴音大人的力量,最後也才勉強險勝,而且原本死傷者應該不計其數才對。」
  「要是沒有兔里幫忙,我也會當場……啊,糟糕。」
  這時一樹彷彿驚覺自己失言似地摀住嘴巴。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看他好像很在意身旁的瑟麗亞,難不成他沒對瑟麗亞說過自己差點死掉的事情嗎?
  ……不管這個了,現在應該考慮的是國王陛下準備送出去的書信。如果沒有天瑚的預知能力,之前的戰爭恐怕註定會輸吧。
  只要據此強調魔王軍的危險性,周邊國家或許願意出手相助也不一定。
  「雖然尚未正式決定,但還是會發信給各國。到時候可能要勞煩兔里大人了……」
  「我也受這國家很大的照顧,舉手之勞不足掛齒啦。」
  這比起羅絲的訓練要來得輕鬆多了……奇怪?我好像把羅絲的訓練當成判斷基準了……算了,這也未必有錯。
  「反正國王陛下會說明詳情,在那之前我就專心訓練吧。好,我差不多該回去了。」
  「咦——你要走了嗎?」
  「呵呵呵,一樹大人,想必兔里大人也很忙碌吧。」
  雖然今天並不算忙,但看到一樹努力訓練的樣子,總覺得自己也得做些什麼。
  原本只是要去獸人國幫天瑚的母親治病,沒想到卻變成尋求各國的協助。不過,我顯然背負了對抗魔王軍的重責大任。
  這裡是最接近魔王領土的國家,也就是所謂的最前線。正因為如此,林格爾王國才需要他國的幫助……可是其他國家的人們都忘了魔王侵略造成的威脅。
  要是沒有一樹、犬上學姊和天瑚,這個國家恐怕早已戰敗,重新點起彰顯魔王淫威的狼煙。
  想到這裡,背脊突然一陣發寒。
  「……對了,一樹大人,剛才的事情可以仔細說給我聽嗎?」
  「呃,什、什麼事情?」
  「可以說給我聽嗎?」
  「哈、哈哈……抱歉。」
  聽著背後傳來兩人的對話,我不禁露出苦笑,同時雙腳自然而然地朝救命團的訓練場邁進。
  
  ***
  
  今天那個叫兔里的治癒魔法使來了。
  沒完沒了地抱怨一堆後,那傢伙就乾脆地走了。
  他到底想幹嘛?是來看我有沒有逃走嗎?
  就算逃跑了,林格爾王國也會派出追兵。況且回魔王軍後也只有乏味的日常生活等著我。
  不過被判死刑就另當別論了。
  一旦被施加魔法封印,這套盔甲便完全失去效用,可是隨隨便便被殺掉也令人火大。
  如果快被殺掉的話,趁著治癒魔法使出現前大鬧一場或許也不壞。
  「想歸想……」
  這裡的人是怎樣啊?
  非但不拷問我,戒備也很鬆散。他們真的想囚禁我嗎?可是關著我的牢籠和周遭結構卻堅固無比,真是煩死人了。到底是要不要我逃啊?拜託搞清楚點。
  仔細一想,最奇怪的就屬兔里了。
  他總是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不僅醫好我的傷,還像剛才那樣特地跑來見我。
  「接下來打算怎麼辦啊……」
  我解除盔甲,讓肌膚暴露在外界氣息之中。
  然後我背倚著牆。不冷不熱的牢房空氣感覺好舒服。
  回魔王軍也只是不斷重複無趣的日常生活,可是留下來又只是被關在牢房裡而已。
  就算這樣我也無所謂,不過我討厭兔里頻繁跑來見我。過去沒有人像他那樣對待我,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為什麼我要思考如何面對那傢伙呢……」
  那傢伙是我的敵人,這點至今依舊沒變。
  可是——
  「……?」
  牢房前的階梯傳來某人下樓的聲音。
  是負責看守的騎士嗎?
  不,平常那些傢伙總是穿著盔甲,照理說應該聽得到特有的金屬聲才對。不過傳來的卻只有腳步聲而已。
  用魔法頭盔遮掩面容後,我瞪著樓梯深處。
  出現在眼前的綠髮女性右眼帶傷,身穿在黑暗中格外顯眼的白色衣服。
  特徵與先前兔里抱怨過的『團長』一致。
  那是除了兔里以外的治癒魔法使,也是魔王軍第三軍團長異常防範的人物。
  「嗨。」
  「……」
  救命團團長羅絲。
  「洛伊德陛下託我跑一趟。看來妳這傢伙挺不愛說話的嘛。」
  「妳來幹什麼?」
  把附近的木椅移到牢房前粗魯地坐下後,羅絲看著我扭動嘴角。
  看了那眼神就知道羅絲真的是兔里的上司。儘管感到害怕,我還是回瞪著她。
  於是羅絲面帶淺笑,朝我豎起了食指與中指。
  「給妳兩個選擇。」
  「兩個選擇……?」
  「一是在這裡度過餘生。」
  在牢房裡過一輩子嗎?
  憑我的魔法恐怕也難以逃出這座堅固無比的牢房吧。不過如果要被處死的話,我會盡全力反抗的。
  「雖然這樣也無所謂啦,但洛伊德陛下向我提出某個建議。」
  「……?」
  羅絲扣下一根指頭,對我亮出了食指。
  她究竟想說什麼?難道身為治癒魔法使的妳打算動手殺死我嗎?
  「要殺就殺吧。」
  「喂喂喂,別衝動嘛,妳這傢伙真性急呢。嘿咻。」
  羅絲起身從懷裡掏出鑰匙,並打開牢門走了進來。
  大步接近這裡後,羅絲低頭看著坐在地上的我——
  「關於洛伊德陛下提出的另一個建議……雖然這事處理起來很費勁,但就由我來糾正妳的品行,把妳培養成一個正直的魔人吧。」
  「……啊?你們是白痴嗎!?」
  剎那間,頭部傳來劇烈的衝擊,頭盔一下子就消失了。
  我下意識地眼眶含淚舉目望去,只見羅絲舉著手刀佩服似地低頭看我。
  「原來如此,治癒魔法真的管用呢。不過現在倒挺礙事的。」
  雖然不覺得痛,腦袋瓜卻暈眩不止。在這種狀態下,我的身體被提了起來。
  「洛伊德陛下不喜歡殺害俘虜。哪怕是像妳這種魔法能力不好應付的傢伙。」
  就算這樣,採取這種手段也太不像話了吧。雖然這話不該由我來說,但他們決定得未免過於草率。
  儘管如此,眼前的存在實在是太恐怖了,我根本不敢把話說出口。
  「我也知道魔族的團體意識很強,殺死乖乖就範的戰俘只會更加激怒你們魔族而已。世上沒有什麼比怒火中燒的復仇鬼更難應付了。」
  我沒說錯吧?羅絲揪起我這麼問道。我渾身冷汗直流。
  被揪住的盔甲瞬間煙消霧散。沒東西可抓的羅絲直接揪著我的衣領,為我扣上某種類似項圈的東西……什麼!?
  「啊!?」
  剎那間,自身體中心湧出的魔力幾乎停止流動,盔甲也完全消失了。
  「話雖如此,這國家也沒閒功夫一直盯著不知何時會逃獄的傢伙。所以我選用了後者的方法。」
  「喂,等一下……這什麼啊?」
  「沒什麼,只是用魔法道具封印魔力而已。」
  封印魔力的道具不是可以像這樣隨便使用的東西吧!?
  見她滿不在乎地把稀有道具扣在我身上,我不禁有點恐慌,害怕地掙扎起來。
  「原本只要戴著這個關起來就好,不過這樣只是拖延問題而已。所以洛伊德陛下頒布諭令,將黑騎士交由我全權處置。」
  說這些話的時候,羅絲的表情比過去見過的魔物都要來得可怕。
  「啊,開、開什麼玩笑……我不要!!放開我,怪力女!!讓我回牢房啦!!」
  「妳沒有拒絕的權利。」
  「嗚咕!?」
  額頭挨了一記威力驚人的彈指,害我差點失去意識。
  視野蒙上了淚水。
  「從今天起,妳就是救命團的下屬了。我會重新糾正妳的品行,做好覺悟吧。哈哈哈,鍛鍊魔族好像很有趣呢。」
  情況發展得太突然了,我反應不過來。
  這個國家不容小覷。對於輕鬆扛著我爬上階梯的羅絲,我第一次產生『恐懼』的情感。
  
  ***
  
  「布魯林!再一圈!」
  「咕啊啊啊啊!!」
  回到訓練場後,我跟布魯林一個勁地跑個不停。
  雖然平常跑步時我都有施展治癒魔法,這回卻試著在不使用的狀態下奔跑。
  這麼做其實沒什麼特別的原因。不過,最近我發現嘗試各種方法也是訓練的醍醐味。
  跑步時不用治癒魔法的話,身體將逐漸累積疲勞。我好像明白羅絲所謂的勉強及格,還有我太依賴治癒魔法是什麼意思了……
  我必須學會不靠著治癒魔法採取行動。要是出現了像遊戲裡那種會封印魔法的敵人,屆時我自然只能仰賴肉體了。
  「原來如此,團長揍我就是希望我意識到這點啊!」
  雖然治癒魔法也很重要,但對於救命團而言,鍛鍊身體是基本。現在我才發現過去依循基本準則的訓練才是最好的——
  「你想錯了,笨蛋。」
  「呃啊!?」
  羅絲不知不覺地從旁邊出現,一腳踹飛了正在跑步的我。看著翻滾三圈後起身的我,羅絲嘆了口氣。
  「我不是說過今天休息嗎?」
  「沒有啦,我就是忍不住想活動身體……嗯?」
  羅絲肩上扛著某人。雖然那個人一動也不動,但好像還在呼吸,應該沒死吧。看來這傢伙似乎不是今天的晚餐……不,如果是才可怕呢。
  話說回來,那頭銀髮好像似曾相識……總覺得幽禁在城堡地底下的黑騎士也擁有同樣的銀髮……?
  「啊、啊啊啊啊!?」
  「吵死人了。」
  「妳也太不講理了吧!!」
  用力揍了高聲驚呼的我一拳後,羅絲將肩上的銀髮少女隨手放到茂盛的草地上。少女落地後臉色顯得茫然慘白,不過一看到附近的我,她頓時瞠目結舌。
  我也說不出話來了。
  長在頭上的角,還有銀髮褐膚。眼前的少女原本應該被關在地牢之中,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呢?
  我連忙要求羅絲解釋。
  「妳、妳怎麼帶這種人過來啊!?她不是黑騎士嗎!?」
  「魔族挺有趣的不是嗎?這傢伙身強體壯,有鍛鍊的價值。」
  「不不不!!」
  不是有不有趣的問題吧!?怎麼可以順手把人帶回來啊!?
  「魔力已經封印住了,她沒辦法作怪的。不過基本上我還是會親自監視她。」
  「那我就放心了。」
  什麼嘛,這種事情早點說啦。害我無端擔心受怕。
  放心地吁了口氣後,我轉頭望向傻眼地看著我和羅絲脣槍舌劍的她。
  「這是怎麼一回事?我會變成怎樣呢……?」
  「總之,從今天起先寫日記如何?」
  這幾天她大概會想要逃避現實吧。
  
  ***
  
  第一天
  
  兔里逼我寫日記。雖然不明白這有什麼意義,但我還是試著寫下今天發生的事情。我已經好幾年沒寫字了,想不到還記得該怎麼寫。
  今天那女人硬是把我拖出牢房,帶往名叫救命團的地方。如今脖子上掛著封印魔力的枷鎖,而且戴上後釦環便扭曲變形,完全拿不下來。
  今天發生的事情就只有這些。
  聽說明天羅絲要訓練我,不過對於身為魔族的我而言,人類的訓練實在是太簡單了,應該不需要緊張吧。
  
  第二天
  
  今天我還以為自己會死掉。
  是我誤會了。什麼人類的訓練,這前提根本大錯特錯。我必須跟食人魔科的唐、亞歷克,以及猩猩科的米爾、笱莫、古勒多——起跑完明顯過長的距離,真是太殘忍了。
  我當著面說這些傢伙是怪物,可是他們卻堅稱自己是人類……這些人恐怕是被羅絲馴養的魔物吧。
  好可憐喔,竟然把自己當人類了。
  
  儘管我的身體能力比人類強,在魔族當中卻不算特別突出。當太陽升到頭頂上時,我已經累倒了。不嘵得是不是算準了時機,羅絲正好在這時出現。她猛力拍打我的腿,逼我站起來繼續跑。雖然痠痛消失了,但我又承受了別種疼痛。
  「……比兔……還差啊……」我好像隱約聽見羅絲這麼說。不知道為什麼,我的眼眶濕濕的,不過現在不是在意這種事情的時候了。
  
  這裡是地獄,拜託讓我回牢房去吧。
  
  第三天
  
  身體動不了了。
  
  第四天
  
  那女人根本不是人。當我渾身動彈不得時,她竟然朝我猛踹,硬是逼我跑步,簡直腦袋有毛病嘛。
  兔里為什麼笑呢?
  什麼叫做這種事情是家常便飯,簡直腦袋有毛病嘛。
  
  你們都瘋了吧。
  
  第五天
  
  今天兔里也加入跑步的行列。
  可是好奇怪啊。跟食人魔科和猩猩科一起跑步時,兔里完全沒喘過半口氣。明明我都那麼痛苦了,莫非兔里也不是人嗎?……照理來說,人類這種生物不可能臝得過我才對……就在快要認同這種觀點時,我突然意識到只有人類才具備治癒魔法的天賦。
  兔里既是人類,卻又不是人類。
  我這麼擅自解讀了。
  
  第六天
  
  這麼說來,自從開始訓練後,森林裡時常響起某種劇烈撞擊的聲音。每次都看得見遠方的大樹搖晃,鳥兒同時振翅飛翔。
  明天假裝自己不堪疲勞,趁休息時跑去看看吧。
  我最擅長偷懶了。
  
  第七天
  
  
  
  第八天
  
  對不起,我不該動歪腦筋偷懶。
  
  第九天
  
  說來難以置信,羅絲竟然在訓練中以非比尋常的力道對兔里揮拳攻撃。被擊中的兔里翻滾了好幾圈,猛力撞上樹木後又在地面彈了幾下才停住。
  我還以為他死掉了。
  力大無窮的食人魔打人時也不會發出那種聲音。那一擊正面命中了身體中心。不過兔里卻只是稀鬆平常地站起來,一臉痛苦地用散發治癒魔法之光的手按著腹部。
  眼前的景象真教人不敢相信。不把這件事情記下來的話,我肯定會神志錯亂。難道這裡是魔王的領土嗎?此情此景已經跳脫魔王領地的範疇了。
  
  我好像快瘋了。
  
  第十天
  
  不知道為什麼,羅絲好像以為我對兔里的訓練很感興趣。
  晚上用餐時,羅絲說明天兔里訓練時我也可以一塊兒去。
  老實說,為了跟上那群猩猩和食人魔,我已經耗盡體力,沒辦法好好回答。不過這或許是個好機會也不一定。
  來到這裡之後,我始終不知道兔里從事什麼樣的訓練。雖然不情願,但這樣就能親眼確認了。
  昨天作了可怕的白日夢,不過那肯定不是入類做的訓練。這回我絕對要揭穿那傢伙的祕密,查出他為什麼會如此強大。
  不知道為什麼,兔里堅決反對……恐怕是不想讓我知道他的祕密吧。
  看到那傢伙露出驚慌的表情,感覺真爽。
  雖然今天累得要死,但似乎可以睡個好覺呢。
  
  「…………」
  我闔上不小心帶來訓練場的日記,接著又再度打開確認完內容才闔上。
  看來我好像還在作夢。
  就算粗魯一點也沒關係,拜託誰來叫醒我吧。因為眼前正上演著名為訓練的拷問——
  「就叫你閃開了!你是想變成挨打高手嗎!?」
  「可是每次我想閃的時候,妳就會改變拳頭的軌跡啊!!這是要我怎麼閃啦!!」
  「當然是看清楚再閃啊!」
  「我辦不到啦!!」
  被羅絲打飛到後方遠處的兔里若無其事地起身後,隨即換上駭人的表情咒罵羅絲。
  經過這幾天,我已經深刻體會到那女人的可怕了。可是看到兔里即便被她一把抓住臉也依舊不改態度,我還是不禁感到戰慄。
  「嘖,再來一次。」
  「真是的,我才想咂舌呢。」
  雙方不耐地回到指定位置。
  距離十公尺。
  羅絲瞇起眼睛看著雙腿岔開半步的兔里。
  那不是人類應有的眼神。第三軍團長竟然打算跟這種怪物正面交鋒,或許她比我想像中還要厲害也不一定。雖然還牽涉到屬性的問題,但我有信心絕對打不贏羅絲。
  就在我稍微逃避現實的時候,羅絲突然消失了。
  我完全看不到她。明明一開始還勉強看得見的。
  我立刻轉頭望向兔里。
  「呃啊!?」
  「……咦?躲開了嗎?」
  羅絲瞬間移動到兔里面前出拳攻擊,卻被兔里翻身閃開了。
  真不敢相信。難道他是看清楚之後才迴避羅絲揮來的拳頭嗎?無論如何,這肯定已經超越人類的領域了。
  「成、成功了!這樣就——」
  「不要掉以輕心。」
  「嗚喔!?」
  「啊、啊……」
  兔里面露喜色,大概是很開心終於躲開拳頭了吧。可是一記殘酷的迴旋踢追擊立刻命中了他的腹部。
  現場響起了人體不該承受的爆裂聲,同時兔里在空中激烈翻轉,畫出美麗的拋物線,最後在地面反彈了四次左右才停下來。
  這種慘絕人寰的行徑只有魔鬼幹得出來。
  「你、你還好吧?」
  我忘了自己的身分,忍不住為兔里擔心。
  可是兔里卻按著腹部猛然起身。看他整個人搖搖晃晃,果然還是受到了創傷吧。
  我姑且衝上前檢查兔里的傷勢。不過兔里卻倏地抬起頭來,不顧身旁的我逕自朝空中高舉雙拳,氣勢洶洶地大聲吶喊:
  「太棒了——!!我躲開了——!!」
  「嗚哇……」
  雖然兔里突然大叫害我嚇了一跳,但我更驚訝的是他不以為意的態度。
  「呼,幹得好。這樣我就不必揍你了。你可以回去進行原本的訓練了。」
  「謝謝妳!!」
  兔里向盤起雙手面露微笑的羅絲低頭行禮。
  不曉得是不是因為先前看過兩人劍拔弩張的樣子,我渾身冷汗直流。
  羅絲好像有事情要辦,就這樣直接回宿舍去了。之後只要進行兔里指定的訓練就行了,不過——
  「哎呀,沒想到團長會突然改變拳頭的軌跡,她果然是怪物呢。」
  「你有意識到自己也快變成怪物了嗎?」
  「嗯?妳說了什麼嗎?」
  當我為兔里的反應重重嘆氣時,他走向了訓練所的角落。
  然後他坐在擺放東西的地方取出外套穿好,隨即站起身子。
  「好了,因為今天妳也在,我就不要跑太長的距離吧。啊,對了。雖然有點晚了,但我可以問妳一個問題嗎?」
  「什麼問題?」
  「妳的名字是?」
  「你也太晚才問了吧……」
  「哎呀,我原本是想問啦,可是吃過晚飯處理完一些有的沒的馬上就要睡了。」
  的確是這樣沒錯。不過雖然不知道名字,這十天來他卻完全不感到困擾,總覺得有點不甘心呢。
  「名字,啊……」
  大部分的人都稱我為黑騎士,只有第二軍團長那傢伙會用名字叫我。
  雖然我曾告訴過羅絲,但仔細一想,那傢伙好像從未在兔里面前提過我的名字。
  ……我好久沒在他人的催促下報上名字了。
  「菲、菲魯姆……父母都叫我菲魯姆。」
  我有點緊張地這麼說完,兔里點了點頭,然後……
  「菲魯姆啊。好,接下來要跑步了,準備一下吧。」
  「……喂。」
  「嗯?」
  「就這樣嗎?」
  「就這樣啊。」
  「……」
  他的反應也未免太平淡了,真讓人不爽。我先用腳尖踢了兔里的腳,然後才開始做預備體操。
  明明我踢得很用力,兔里卻好像一點都不覺得痛。他在原地輕快地跳躍,藉此確認腿部狀態。這傢伙……
  「輕鬆跑可以嗎?」
  「別小看我。我好歹還跟得上那群怪物。」
  「嗯——只是跟得上還不行呢。」
  「……啊?」
  笑著這麼說完後,兔里蹦蹦跳跳地跑了起來。
  他是瞧不起我嗎?
  我修養可沒好到被人瞧不起還能忍氣吞聲。察覺自己下意識地扭曲嘴角的同時,我拔腿追趕兔里。
  「我從以前開始就不喜歡你這個人了……」
  「哈哈哈,畢竟我們交情又沒多好,妳怎麼會喜歡我嘛。」
  當我加快速度超越兔里時,他帶著令人火大的笑容跑到旁邊輕聲說。
  「……!」
  在這裡待了十天後,雖然我已經非常明白了,但這傢伙果然是怪物。
  「……可惡!」
  「啊,等一下。負責配速的是我啊——」
  「少囉唆!我、我才不會輸給你這種人呢!!」
  我就算硬著頭皮也要拉開距離。
  這個囂張的治癒魔法使,我會讓你明白魔族和人類之間有多大的差距……
  
  ***
  
  「……喂,兔里。」
  「什麼事?」
  「你負責的那個廢柴怎麼了?」
  一天的訓練結束後,全體團員聚在一起吃晚餐。這時羅絲注意到菲魯姆的座位是空著的,便開口向我問道。
  面對這個問題,我苦笑著回答:
  「沒有啦,她好像累壞了。」
  「累壞了?」
  緊接在羅絲的訓練之後,我照例繼續長跑。不過菲魯姆對我產生了競爭意識,不顧自身的步調全力疾馳,最後昏了過去。
  「我幫她治療過了。現在她在房裡休息,不會有事的。」
  「唉,要是明天訓練時倒下就麻煩了。等會兒你送飯過去給她。」
  「瞭解。」
  看到羅絲傻眼地扶著額頭,我忍不住低聲說:「妳是傲嬌嗎……?」接著我又轉頭望向旁邊的空位。
  菲魯姆比想像中還要孩子氣。除了對我產生競爭意識外,行動時不顧自身狀況這點也很幼稚。
  「哈哈哈,那女孩昏倒了嗎!?一定是兔里下手不知輕重啦!」
  「我只是很正常地跑步而已。」
  「你的正常是瘋子等級,至少你已經不是人了啦。」
  「少囉嗦!跟團長比起來,我好歹還算個人!!」
  都被人家當成怪物看待了,我怎麼可以默不作聲啊!我瞪著出言冒犯的苟莫猛然起身。
  剎那間,某個物體從我的臉旁邊劃過去。
  往後一看,只見牆壁上插著一根木製的湯匙。當我轉回前方時,羅絲正面帶冷笑直盯著我瞧。
  我一邊治療臉頰上的傷,一邊和苟莫交換眼色。
  「苟莫,這樣說別人是不對的。不過我的說話方式也有問題,對不起。」
  「我也說得太過分了,真的很抱歉。」
  救命團裡大家都是好朋友。
  我膽戰心驚地斜眼瞄向羅絲,只見她讚許似地點了點頭,大概是已經原諒我們了吧。
  太好了,好像不必挨揍了。
  話說回來,木製湯匙有銳利到能夠刺進牆壁嗎?
  「就這十天的觀察看來,那傢伙在魔族裡算體力差的。大姊今後打算怎麼鍛鍊那傢伙呢?」
  亞歷克以不合乎外表的優美動作將料理送進口中,同時向羅絲問道。
  「像那種沉溺於魔法能力的小丫頭啊,只要給予適度挫折就會變安分了。我說得沒錯吧?唐。」
  「……請饒了我吧。」
  唐尷尬地從羅絲身上別開視線。聽說唐是相當資深的救命團團員,過去大概發生了很多事情吧。
  「唐,你對團長做了什麼嗎?」
  「少囉嗦,跟你無關啦。」
  雖然我試著發問,唐卻拒絕回答。
  他顯然有段不願透露的難堪過往。之後找亞歷克還是誰打聽一下,再拿這些事情來調侃他吧。
  我暗自下定決心,配著湯嚥下最後一塊麵包,然後稍微歇一口氣。
  「……呼。」
  「兔里。」
  「什麼事?」
  這次又怎麼了?是關於新的訓練嗎?不,再怎麼樣也不會有比那更艱辛的修行了……應該吧。
  「明天早上進城一趟。洛伊德陛下好像有話要對你跟兩位勇者說。」
  「妳的意思是……」
  「啊啊,這個國家終於決定往後的方針了。」
  所以送信的日子不遠了嗎?幸好羅絲的訓練在那之前就結束了。
  我的持久力與反射神經都成長了不少,除非遇上特別厲害的傢伙,一般攻擊還不至於殺死我……奇怪?明明訓練的目的是為了提升迴避力,我卻覺得持久力上升了。
  反正在意這種事情也沒用。
  「可以帶天瑚去嗎?」
  「啊啊。應該說你最好帶她去。」
  嗯?國王陛下想見她嗎?
  也罷。進城前先去接天瑚吧。
  我一邊整理手邊的盤子,一邊思考未來的事情。雖然我也很擔心遞交書信的任務,但為此還得留意無可避免的危險地帶、村落及險山。
  「我必須暸解地形才行……」
  請威爾絲小姐讓我看看前往獸人國的沿路地圖吧。
  「那我明天就進城去。我吃飽了。」
  收拾完餐具後,我便離開餐廳。
  明天還得早起,還是快點睡覺吧。在那之前,我得先送飯給還在睡的菲魯姆吃。
  「……要把她叫醒嗎?」
  她的身體應該已經不要緊了。
  除了詛咒或精神疲勞等等概念性的東西外,基本上治癒魔法能治好所有的傷及疲勞。
  換句話說,現在菲魯姆只是在睡懶覺而已。
  我也不是鐵石心腸的人,不像羅絲會把昏過去的人硬是挖起來繼續跑步。不過為了明天著想,還是把她叫起來好了。
  我站在她睡覺的房間前伸手敲門。
  她現在住的房間原本是倉庫,聽說之前是烏露露和奧爾加先生在用。菲魯姆來到這裡的隔天,我就把房裡打掃到可以住人的程度了。那傢伙沒把房間弄得亂七八糟吧?
  「還在睡嗎?唉。」
  看房內沒有任何反應,想必她還沒醒吧。
  重重地嘆了口氣後,我把門打開一看,只見在毫無生活感的房間角落裡,菲魯姆正對著燭火照亮的書桌寫些什麼。
  「……」
  她拚了命地大書特書。既然還醒著,那就趕快下來嘛。不曉得是不是沒發現我進了房間,她不時搖著頭低聲沉吟。我走過去開口搭腔:
  「喂,菲魯姆。」
  「嗚哇!?」
  菲魯姆乒乒乓乓地摔下椅子。我苦笑著拾起掉落腳邊的筆記本,仔細地端詳封面。
  ……是我給她的日記。
  原來她有在用啊,我好像有點開心呢。
  「妳還好吧?」
  「你、你以為是誰害的啊……」
  雖然我伸出了手,卻被她甩開了。
  起身後一看到我手裡的筆記本,菲魯姆頓時瞠目結舌,嘴巴不斷開開闔闔。
  「嗯?啊啊,妳有用它啊,謝啦。」
  「還、還來!」
  菲魯姆面紅耳赤地搶走日記。
  喂,雖然已經送給妳了,但這原本是屬於我的東西耶。
  沒想到她竟然乖乖地寫日記,說不定她還滿聽話的喔。這女孩本性可能不壞吧。只要好好待她,其實她就只是個和我年齡相近的普通小孩。
  「你沒看內容吧?敢看就殺了你。」
  除了隨隨便便就想殺人這點之外。反正魔力幾乎被封印住的她也殺不了人,在屬性上更是無法與我抗衡。
  「晚餐要吃啊。不吃的話,明天餓過頭可是會吐的。」
  「不要動不動就說吐啦……我會吃的。」
  不曉得是哪裡不開心了,菲魯姆板著臉別過頭去,就這樣走出了房間。見她臨走前還小心翼翼地把日記收進口袋裡,我覺得有點好笑。
  「不過真是太好了,她在這裡好像過得很充實。」
  外表同樣異於常人的唐他們似乎也接納了菲魯姆,已經不需要擔心他們會起爭執了。
  而且訓練方面我都承受得住了,她的身體也不若奧爾加先生那麼孱弱。至於慣性偷懶這點,羅絲應該會憑著蠻力加以矯正吧。
  再來就是一樹和犬上學姊願不願意原諒她了。雖說事過境遷,但他們不可能輕易原諒差點殺死自己的人。
  話說回來——
  「你要在我房裡待到什麼時候啊!?快、快出來啦!!」
  「好好好。」
  和菲魯姆處在同一個屋簷下。
  我反而更擔心犬上學姊對此作何反應……

评分

参与人数 2轻币 +20 收起 理由
jimmin08473 + 10 工作辛苦
eric145 + 10 工作辛苦

查看全部评分

 楼主| 发表于 2019-3-29 05:3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話 兔里的摸索!! 之卷
  
  
  「我是第一次進城呢。」
  狐狸獸人天瑚站在我身旁仰望城堡,發出讚嘆的呼聲。
  我遵照昨晚羅絲的囑咐,一早便帶著她來到城堡。
  一如往常地和守衛打過招呼後,我便走進城裡。一踏進門內,兩位侍女立刻鞠躬行禮,並迎接我們入城。
  「是兔里大人和他的朋友吧。請容我們帶兩位晉見洛伊德陛下。」
  「……兔里好厲害喔。」
  「不要一副驚訝的樣子,我知道自己不配啦。」
  因為一直不習慣被稱為大人,我臉上掛著僵硬的笑容。
  我們行經熟悉的通道,被帶往國王陛下所在的大廳。侍女開門後,我們應侍女之請進了屋內。一進去可以看到國王陛下、塞爾吉歐先生及眾多騎士。另外席古勒斯先生、威爾絲小姐,還有一樹和犬上學姊也在。
  「喔喔,你來啦,兔里。」
  「幾天沒問候您了。」
  「她就是天瑚嗎?」
  國王陛下對身旁的天瑚投以溫柔的眼神。雖然她渾身微微一顫,但還是看著國王陛下輕輕點了點頭。
  「是嗎?好,既然所有人都已經到齊,那我要開始說了。兔里,我希望你們也陪一樹他們一塊兒聽。」
  「是。喂,走囉,天瑚。」
  「嗯、嗯。」
  大概是覺得緊張吧,當我輕拍天瑚的肩膀時,她猛然豎起尾巴轉頭回答。
  跟一國之君見面果然還是會緊張吧。不過因為見過好幾次的關係,我已經沒什麼感覺了。
  我跟天瑚一同來到犬上學姊和一樹所在的大廳角落。
  「嗨,兔里。」
  「喲,兔里。」
  「你們看起來好像很有精神呢,真是太好了。」
  不知道為什麼,經過這十天後,犬上學姊和一樹好像有點變了。
  雖然變化十分細微,但兩人應該特別訓練過吧。果然是因為得知可能要長途跋涉的關係嗎?
  「今天之所以找大家過來,是因為要再次發信請求他國協助。這是我和大臣及軍團長共同做出的結論。第二次和魔王軍交手時,戰況比第一次更加慘烈,連助我們一臂之力的勇者們都險些戰死。要是沒有救命團在,死傷恐怕不計其數。」
  這時國王陛下先閉上嘴巴,沉著臉色環顧大廳。
  我也稍微看了一下四周,在場沒有人反對國王陛下的意見。他們反而個個神情肅穆,彷彿早已做好了覺悟。
  看到這種情況,我又再度佩服起國王陛下。這個人果然備受景仰呢。
  正因為個性耿直表裡如一,他才能獲得眾人擁護,進而建立起體現君主性格的國家。
  「我們也要採取行動。長久以來,我們只是一味地畏懼眼前的威脅。哪怕會被拒絕,我們也必須將魔王對本國造成的威脅傳達出去,讓所有國家團結起來才行。出發時間預計是十五天後,屆時將去信大陸諸國。」
  大陸,是嗎?這樣的話,送一封信就不可能動用太多人。
  而且既然第一次都已經拒絕提供協助了,單純送信過去恐怕沒有效果吧。如此一來——
  「我想把這個任務交給鈴音、一樹——」
  承擔重責大任的是特別的人。
  也就是勇者。
  「還有兔里。」
  「是嗎?還有我啊……奇怪?」
  就在我頻頻點頭贊同的時候,國王陛下突然叫到我的名字,害我當場愣住了。
  犬上學姊、一樹,以及席古勒斯先生都理所當然似地點了點頭。看來好像沒有人反對的樣子。
  「兔里好厲害喔……」天瑚同樣傻愣愣地呢喃自語。我忽視她說的話,打算對國王陛下進言,可是——
  「抱歉,老是麻煩你們。」
  「不,我們也非常重視這個國家的人民。我很樂意接受這個任務。」
  「呵呵呵,可以去各式各樣的國家嗎?雖然會很辛苦,但感覺好像很好玩呢。兔里也這麼認為吧?」
  「……嗯,是啊。」
  儘管不反對遠行,得知國王陛下交付我這個重要使命後,我還是暗自輕嘆了口氣。
  也不曉得他到底明不明白我的心情,國王陛下開心地揚起嘴角望向我跟天瑚。
  「不好意思啊,兔里。不過你送信的地方有點特殊。」
  「特殊?」
  「之後我再解釋。總之,該說的話都說完了,各位也該散會了……鈴音、一樹、兔里、天瑚,還有威爾絲跟席古勒斯,你們留下。」
  然後國王陛下結束了話題。
  大廳裡的人魚貫地走出大門,留在原地的我、天瑚、犬上學姊、一樹,還有席古勒斯先生和威爾絲小姐都將視線轉向國王陛下。
  嗯?在場還有三個生面孔耶。他們是誰啊?
  當我疑惑地歪頭看著那三人時,其中一人和我四目交接,朝這邊眨了眨眼。這人好像很和善呢,我一邊這麼心想,一邊等待國王陛下開口。
  「首先我要謝謝天瑚。感謝妳從破滅的未來之中拯救了這個國家。」
  「咦!?」
  讓其他人退下後,國王陛下突然向天瑚低頭致謝。
  看到國王陛下突如其來的舉動,席古勒斯先生和威爾絲小姐都慌了手腳。
  不過最驚慌的就屬天瑚了。
  「雖然沒辦法在眾人面前說,但現在就讓我道謝吧。畢竟妳拯救了本國,我也希望盡可能地幫助妳。」
  「那麼……」
  「兔里最後送信的地方是水鄉米亞蘭格。」
  「!那是——」
  「米亞蘭格是一座水上都市,位於流經大陸中央的大河上。遠方的對岸就是獸人國了。」
  原來如此,所以國王陛下才會藉著送信的名義派我去米亞蘭格,讓我有機會順道前往獸人國啊。
  「不過這趟路程十分艱辛。我對兔里感到很過意不去……」
  「畢竟是我主動要求的,我很樂意接受。」
  「……抱歉。」
  要道謝的人是我啊。
  「關於送信的國家……愛菲,妳負責說明。」
  「是,遵命!兔里大人,還有天瑚大人是吧?這邊請。」
  一位穿著看似學者的服裝,頭綁辮子的女性催促我們離開大廳。
  是剛才對我眨眼的人。
  向國王陛下及犬上學姊他們行禮致意後,我便來到走道上。興高采烈地走在前方的女性回過頭來,以雀躍的口吻對我跟天瑚說:
  「我們是第一次見面吧。我叫愛菲,是受聘於這個國家的學者。話雖如此,我研究的範圍其實相當廣泛。簡單來說,我的工作是將有助於本國發展的文獻整理成一份報告呈交洛伊德陛下,還有累積知識以備不時之需。基本上您可以把我當成閒人也沒關係喔。關於這次兔里大人送信的國家,我會大致解說一下地理位置。啊,不過沒那麼複雜啦。畢竟道路都整建好了,只要小心怪物跟盜賊,我想幾個月內就能送完了。」
  「兔里,這個人話好多喔。」
  真巧,我也在想同樣的事情。
  連珠炮似地說完所有重點後,愛菲依然笑嘻嘻地繼續前進,沒把天瑚的感想放在心上。
  總之,包含送信的國家及地理環境在內,這個人會告訴我們各種資訊。
  愛菲帶頭走向城裡我從未去過的角落。
  來到沒什麼窗戶的地方時,愛菲在一扇木門前停下腳步。她轉頭看著我們,並伸手指向那扇門。
  「我們到了。這裡是我分配到的房間。請進,不要客氣喔。」
  「喔。」
  應邀走進房裡時,映入眼簾的是一幕誇張的景象。數量驚人的紙張及書本堆到都快觸及天花板了。
  不曉得是不是要開路讓我們走,愛菲伸手撥開地面散亂的紙張及書本,然後為我們準備了桌椅。
  我跟天瑚困惑地就座後,愛菲便在書架上大肆翻找。最後她取出一本特別有份量的書,並撢去書上的灰塵。
  「呃,地圖地圖地圖……喔,有了。嗯,那我就開始說明了。」
  愛菲從書裡拿出一張大地圖隨意灘在桌上,並指著它開始說明。
  「我們現在住的林格爾王國是距離魔王領地最近的國家。」
  圖上的綠色大區塊八成就是與魔王軍交戰的平原地帶,而愛菲正指著綠色區塊外稍有一段距離的地方。雖然周圍零星可見森林或小村落,附近卻沒有大國。
  「魔王掌控的範圍位於流經平原地帶的大河對岸,那些傢伙要渡河才能來到這裡。」
  「原來如此……」
  「我先聲明,一開始兔里大人和勇者大人們會去同樣的地方。」
  「同樣的地方?」
  既然要送信的話,分頭行動不是比較好嗎?
  「我能理解您的疑惑。不過直接從林格爾王國出發的話,途中勢必得經過險徑,稍微繞路才比較安全。因此,您將從這裡,也就是從魔導都市路克維斯啟程送信。」
  魔導都市路克維斯。
  雖然不太清楚,但從字面上看來,那該不會是精通魔法的國家吧?
  「當然,您也要送信到路克維斯。關於魔法這方面,那裡的居民堪稱大陸的箇中翹楚。可是魔法天賦造成的歧視也很嚴重,請兔里大人務必小心。畢竟羅絲大人是您學習治癒魔法的啟蒙者,我擔心您會不小心把學生打飛。」
  愛菲打趣似地笑著這麼說完,天瑚忍不住噗哧一笑。
  可是我完全笑不出來。
  「這笑話不好笑喔。我才沒那麼異於常人呢。」
  「您真風趣呢。」
  愛菲以為我在開玩笑,整個人都笑開懷了……
  我是人類。既不像羅絲那樣擁有怪力,能夠把人像玩彈珠台似地打飛,而且我絕不是會把人踢起來繼續跑的魔鬼。
  真是的,就算身為救命團的團員,把我跟羅絲視為同類也太奇怪了吧。
  「既然敢說羅絲大人是怪物,看來您果然是傳聞中的人類呢。那麼在路克維斯送完信後,接著您還得去三個國家送信。」
  「三個國家,加上獸人國就是四個了……」
  「啊啊,不是的。獸人國已經算在裡面了。一個是最終目的地米亞蘭格,也就是位於這裡的國家。」
  愛菲繼續指向大河擴展成圓形的地方。那一區的中央擺著象徵國家的標記。
  這裡離林格爾王國好遠啊。
  「要將書信呈交統治此地的女王。另一個國家是跟路克維斯有段距離的這裡,也就是祈願之國薩馬利亞。」
  「薩馬利亞……」
  聽到這個名字,天瑚渾身一顫,倏地伸直了尾巴。
  這國家有什麼問題嗎?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有種非常討厭的預感。
  「就某種層面來看,薩馬利亞是最有可能協助我們的國家,可是這裡對於亞人卻有些排斥。」
  「是非常吧?」
  「沒錯。所以入國時還請天瑚大人特別留意。雖然入國是不成問題,但晉見國王時最好別帶她去。身為瞭解情況的人,我感到很過意不去,可是前往獸人國的路途跟勇者大人他們相反……」
  「不,請不要道歉。妳願意幫忙我就很開心了。」
  祈願之國嗎?
  那裡的宗教氛圍好像很強,沒問題嗎?我不太信神,應該還不至於受到影響。可是如果國王秉持排擠亞人的方針,天瑚的身分曝光就麻煩了。
  「不過好像出乎意料地少喔?我們要送信的國家只有三個。」
  「畢竟不能花太多時間啊。其他國家會由不同職位的騎士們負責送去吧。不過關於勇者大人們和兔里大人親自送信的國家,那些國王個個難以取悅,絕不會輕易提供協助。可是沒有他們協助就不可能對抗魔王軍。」
  「……」
  「所以林格爾王國才會派出身為本國主力的勇者大人們和兔里大人,藉此展現誠意與決心。」
  ……這下我豈不是責任重大嗎?
  「我是不曉得我去能不能展現誠意啦。」
  「那就要看您了。雖然您可能沒意識到,但在這個國家裡,您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畢竟救命團是全體人民的救命恩人啊。想必其他國家也會聽到某些傳聞吧?不過相不相信就另當別論了……」
  「雖然出名了,但我卻一點都不開心……」
  我嘆著氣垮下肩膀。希望傳聞可別偏離事實才好。
  總之,到時候再看著辦吧。
  「再來是獸人國……老實說,我們對這個國家不太瞭解。頂多只知道可以在米亞蘭格搭船到對岸……」
  「不要緊,我會跟兔里解釋的。」
  「是嗎?那我就放心了。那個國家相當封閉,我們手中也只有很久以前的資料。」
  這也難怪。畢竟那個種族受人類的歧視疏遠,飽嚐各種辛酸,怎麼可能對外開放嘛。想必也沒跟其他國家交流吧。
  「這趟預計幾個人去呢?」
  「愈少愈好,大概五人左右。不過對兔里大人來說,人少一點可能更好。既然您的體力足以馳騁沙場,人多您也不方便行動吧。」
  「不,呃……這倒也是。」
  愛菲完全說中了。
  這個人很瞭解我的想法嘛。
  「雖然也考慮過讓勇者大人同行,但因為近年來奴隸及歧視問題日趨嚴重,最後去的獸人國提高了戒心。由於勇者大人們隱含強大的戰鬥力,即便有天瑚大人隨行,對方也有可能將之視為敵人立刻發動攻擊。所以還是以兔里大人為主,另外再加上一到兩名騎士會比較妥當。」
  「只要是具備一定知識與常識的人,我都可以接受。的確,要是太多人不請自來的話,獸人方面可能也會產生反感。」
  天瑚點頭如搗蒜,看來我說的未必有錯。
  所以會是誰來呢?希望是不會輸給盜賊的強者。
  啊,那個人可能值得信賴喔。
  「那個,關於同行的人選,妳覺得亞爾格先生怎麼樣?」
  「亞爾格……是、是那個守衛嗎!?原來如此,他啊——這個人比想像中還要博學多聞……嗯,兔里大人真是好眼光。」
  帥氣的紅髮守衛亞爾格是值得信賴的人選。他不僅不會輸給盜賊,跟魔王軍交戰時還保護了我們救命團。
  而且又是個開朗的正常人。
  「之後我再問看看。我想他應該會一口答應吧。呃——我講解完了……啊啊啊,差點忘記講去了獸人國之後的事情。」
  「去了之後的事情?對喔,我們還得回來這裡耶。」
  我完全忘了。因為腦海裡一直想著獸人國,我一不小心就疏忽了。
  「回來很簡單。首先回到路克維斯,再從那裡出發就行了。雖然也可以請您回程順便送信,但我們不能這麼勞煩您。」
  「感覺回程好像挺無趣的呢……」
  總之……應該比去程輕鬆吧?不過在不知道如何達成使命的狀況下,我也沒立場說這種話就是了。
  不曉得是不是已經大致講解完畢了,愛菲向我跟天瑚行了一禮,隨即前往國王陛下所在的大廳報告去了。
  她說我今天已經可以回去了,我決定就這麼做。
  雖然還想跟犬上學姊和一樹聊聊,但他們聽完旅程的說明後應該還有很多事情要考慮,改天再說好了。幸好半個月後才要出發,時間還多得是。
  「那我們回去吧。我送妳。」
  「嗯,謝謝你。」
  我配合天瑚的步調邁步前進。
  初步方針已經決定了。我要去三個國家送信,還有幫助天瑚的母親。
  「我們第一個要去的國家是路克維斯吧?那會是什麼樣的地方呢?」
  「我有去過路克維斯。」
  「是嗎?那是什麼樣的地方啊?」
  反正事先學習一些知識也不吃虧。
  聽了我的發問,天瑚瞬間停下腳步。不過很快她又以原本的速度前進,同時開口說道:
  「那裡有間傳授魔法的學校,而且小孩比大人還多。」
  「喔,小孩很多啊。我還以為魔導都市裡盡是些研究魔法的老頭子呢。」
  在我的想像裡就是個長鬍子老人蒐集一大堆書默默從事魔法研究。不過既然小孩很多,莫非那裡正在培育像我們這種年紀的孩子嗎?
  「從魔導都市這個名稱看來,想必有很多人會施展魔法吧?」
  「嗯。全大陸的人都聚集到那邊,所以有各種系統的魔法使。而且……」
  這時天瑚暫時中斷話語,伸出手來指著我的臉。
  「還有治癒魔法使喔。」
  「……路克維斯也有嗎?」
  救命團之外的治癒魔法使。
  那到底是怎樣的人呢?會施展有別於我和羅絲的治癒魔法嗎?我開始有點期待去路克維斯了。
  「勸你最好別抱太大的期望。再說治癒魔法的評價不高,不是像兔里所想的那個樣子。」
  的確,治癒魔法使無法使用無系統魔法,僅能幫人療傷治病。
  而且無系統魔法之中又有回復魔法可供應急。既然有更簡單的方式,當然就不會想要依賴治癒魔法這麼偏門的東西。
  在魔法人才濟濟的路克維斯裡,治癒魔法使可能會覺得很沒面子吧。
  「既然妳在找治癒魔法使,難道妳之前都沒見過嗎?」
  「……嗯,雖然只在預知中交談過。」
  天瑚說得含糊不清。
  我覺得奇怪,便繼續追問下去。於是她才吞吞吐吐地說了:
  「在預知中和他談過後,我很快就知道……」
  「知道什麼?」
  「他幫不了我,我也幫不了他。他的處境沒那麼簡單,而且他誰也不信……」
  剛才天瑚叫我不要抱持太大的期待。那跟她口中的治癒魔法使有關嗎?
  無論如何,最好還是別再問下去了。
  「謝謝妳告訴我。我們快走吧。」
  「嗯。」
  路克維斯的治癒魔法使嗎?
  雖然其中好像有很多內情,但我想跟他見上一面。
  ……總之,先向羅絲報告今天的決定吧。
  
  ***
  
  「——事情就是這樣。」
  「唔。」
  把天瑚送回住處後,我來到訓練場找盯著菲魯姆做訓練的羅絲,向她報告今後的方針。
  「你要去很麻煩的國家呢。不過啊,你應該沒問題吧。」
  「可以這麼樂觀嗎……」
  「怎麼,你擔心啊?」
  羅絲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看著我。我心中產生類似無奈的情感,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
  「沒有剛來這裡和團長一起訓練時擔心啦。」
  「哈,你還真敢說呢。」
  「喂、喂,竟然忽視我……」
  羅絲哈哈大笑。見菲魯姆在她身下費力地做著伏地挺身,我搔了搔臉頰。
  看到她這個樣子,我不禁回想起剛進這裡的自己。
  看著看著,總覺得有種懷念的感覺。
  「加油啊。我那時候更辛苦呢。」
  「!?嗚,既然你都辦得到了,我當然也行!」
  菲魯姆死命地揮汗做著伏地挺身。跨坐在她身上的羅絲不耐地撩起瀏海,然後……
  「差不多該帶這傢伙去『森林』了。這段期間就拜託你留守囉。」
  「……不會稍嫌太早嗎?」
  「這傢伙動不動就想偷懶,只好丟到沒辦法混水摸魚的地方去了。」
  這魔鬼打算強行矯正菲魯姆的惰性嗎?
  「……無論何時,這始終是每個人的必經之路呢。」
  「你那時候比較特殊。這傢伙是缺乏毅力,所以才勉強拖到最後一刻。」
  專心做伏地挺身的菲魯姆恐怕沒意識到吧,明天她將親身體驗何謂荒唐的地獄。不過情況應該不會比我更慘,這方面還不用擔心。
  「喀……哈……」
  不曉得是不是因為突然激烈運動的關係,菲魯姆重重地趴倒在地上。隨著她整個人垮下來,羅絲勢必得從坐椅子的姿勢變換成坐和室椅的姿勢。
  「嘖,又來了。這是第幾次了?起來。再做五百次伏地挺身,妳這個吃閒飯的!」
  「呼……嗚、嗚……嗚嗚嗚……」
  「嗚哇,都已經累垮那麼多次了,她還想硬撐啊?」
  羅絲起身後用包覆著治癒魔法的腳猛踹肩膀微微顫動的她,開始破口大罵起來。
  聽到哭聲逐漸傳來,我默默地離開現場。
  這樣下去好像會受到牽連。雖然我不介意陪菲魯姆訓練,但她可能遭遇了足以恨我一輩子的憾事。
  應該說聽到啜泣聲時就已經遇到了。
  「……嗯,加油啊。」
  她恐怕沒聽見我的聲音吧。
  
  ***
  
  隔天到馬廄餵布魯林吃早餐時,我聽到熟悉的女子哭聲。
  心裡有底的我隨布魯林來到小屋外面一看,只見羅絲正揹著大背包,手裡抱著失去意識的菲魯姆走出宿舍。
  在旁人眼裡看來,這幕景象顯得十分詭異。
  「啾。」
  「嗚哇!」
  某個東西突然從後方跳到我肩上。轉頭望去,眼前可見黑色的毛皮及可愛的紅眼。
  啊,原來如此,羅絲在找這傢伙啊。
  「庫庫勒,團長在叫你喔。」
  看來這傢伙等會兒也會去『森林』,仿照我那時候演出幫助菲魯姆的戲碼。事實上這傢伙的感知能力確實很有幫助,可是一想到在森林裡培養出來的友情全是假的,我心裡就有滿滿的恨。
  不過既然願意坐在我的肩膀上,牠應該還算喜歡我吧。
  我輕撫著在肩上理毛的庫庫勒,感觸良多地這麼心想。這時,庫庫勒突然跳下我的肩頭,靈敏地跑到羅絲腳邊爬到肩上。
  確認庫庫勒出現後,這回羅絲將視線投向我這邊。
  「短時間內我不會回來,就拜託你了。」
  「是!您請慢走!!」
  羅絲帶著銳利的眼神這麼吩咐,害我不由得畢恭畢敬地回答。
  見了我的反應,羅絲露出滿意的表情,隨即和庫庫勒一同走向通往外面的大門。
  「咕嚕……」
  布魯林討飯似地在身旁拍打我的腳。
  啊啊,這麼說起來,我剛才正在餵你吃飯呢。
  「你這貪吃鬼,想吃這個嗎?」
  「啊嗯……啊嗯……」
  我把手裡的水果拿到布魯林嘴邊餵牠吃。
  以前我都很擔心牠會不會連我的手指一起吃下去,不過實際上倒沒發生過這種事情。
  藍灰熊不習慣把獵物吃得亂七八糟,我餵布魯林的時候吃相都很有規矩。
  「……團長不在的期間該怎麼辦呢?」
  我一邊餵布魯林吃水果,一邊思考出發前的事情。
  包含今天在內還有十四天的時間。一般來說應該是要繼續訓練,同時好好照顧身體……不過光是這樣並沒有產生太大的變化。
  旅途中也能鍛鍊肉體。既然如此,重點反倒是現在才能做的事情吧。
  現在才能做的事情……念書嗎?
  只要熟讀羅絲送我的書,在某種程度上就沒問題了。
  不然是格鬥技或劍術嗎?
  我只會拳打腳踢,完全沒有任何格鬥方面的經驗,在短短十來天內不可能學得有模有樣。不過試試看也沒什麼損失,這點就先納入考慮吧。
  「再來是……治癒魔法嗎?」
  仔細一想,我對治癒魔法瞭解不深,大概只知道可以治療受傷、疲勞與疾病。
  既然如此,趁著羅絲不在的時候,我還是深入瞭解治癒魔法,把它發揮得淋漓盡致好了。
  幸好這個國家裡有其他跟羅絲並駕齊驅的治癒魔法高手。
  「訓練結束後去看看吧。」
  「咕咕……」
  「啊啊,抱歉。我不小心停下來了。」
  把另一個水果拿給布魯林後,我又繼續思索出發前的事情。
  不輸給羅絲的治癒魔法使,奧爾加先生。感覺他對治癒魔法瞭解得十分透徹,應該願意教我許多事情吧。
  今天就提早結束訓練,去診所看看吧。
  
  ***
  
  「鈴音大人,您要去哪裡呢?」
  「嗯?去救命團啊。」
  當日頭高昇時,我稍微告假一段時間,打算前往兔里所在的救命團。
  途中經過城門的時候,亞爾格開口向我搭腔。
  「去兔里大人那邊嗎!?」
  「是、是啊。」
  亞爾格態度畢恭畢敬,語尾格外用力。儘管不敵他的熱情,我還是點了點頭。
  他是防衛城門的騎士之一,肩負著保護城堡的重責大任,連席古勒斯都對他另眼相看。
  聽說他這個人有點奇怪,非但拒絕了近衛騎士及隊長等職務,還自願擔任城門的守衛。
  不過啊,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他也不會被選為陪同出國訓練的侍從吧。
  當時我不慎把兔里牽扯進來,兩人一起遇難失蹤。之後亞爾格不眠不休地尋找我們。
  看他如此盡心盡力,想必是個無比正直誠實的人。
  「我剛才看到兔里大人去了鎮上。」
  「鎮上嗎?那我也去那邊吧……」
  聽說魔導都市路克維斯裡有間魔導學園,我想再多瞭解一些。
  對異世界的魔導學園抱有莫大期待的我,究竟該如何宣洩心中的熱情呢?
  「對了,你知道路克維斯嗎?」
  「知道。雖然……那裡很難稱得上是個好地方,卻是學習魔法的最佳環境。」
  「所以說你也……」
  「是的,我曾在路克維斯學過魔法。不過我這個人的可取之處只有魔法跟劍術,其他方面完全不行……」
  亞爾格爽朗地哈哈大笑。
  不過在我看來,亞爾格確實很強。聽說他會使用炎系魔法,劍術上也有很深的造詣。
  當我歪著頭低聲沉吟時,亞爾格的同事好像隱約看穿我的想法了,只見兩位騎士盤起雙手直點著頭。
  「亞爾格不擅長的只有弓術和棒術吧。鈴音大人,只要有那個意思,這個人甚至可以當上近衛騎士呢。」
  「對啊對啊,我常在想為什麼他不想出人頭地呢?」
  「你、你們……」
  面對同事們丟來的球,亞爾格心生動搖,下意識地換回私底下的語氣。
  「嗯?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我又進一步地向他逼問。
  亞爾格苦笑著把手往旁邊一擺,不過大概是明白已經無法推託了吧,他無力地將手放下,害臊地搔起了頭。
  「因為我這個人笨手笨腳……只能保護好一樣事物。」
  「既然如此,當近衛騎士不也一樣嗎……?」
  近衛騎士保護的是自己的主子,洛伊德王。這樣不行嗎?
  「不,近衛騎士必須臨機應變,以洛伊德王為主隨時變換保護的對象,笨手笨腳的我實在應付不來。所以我才會來看守這裡。」
  亞爾格猛然回頭望向城門。
  堅固的城牆高聳入天,不允許任何人入侵。
  「只要守住這裡,誰也沒辦法入侵,城裡自然不會有人受到傷害。不過城門被攻破的話,一切就完啦!」
  亞爾格打趣地笑著說。看到他這個樣子,我暗自發起抖來。
  這豈不是熱血派主角嗎?
  雖然跟兔里不同類型,但這個人也挺帥氣的呢。
  「不過守城的工作要暫時交給同事了。」
  「嗯?為什麼呢?」
  當我疑惑地歪著頭時,亞爾格突然嚴肅地立正挺胸,將右拳擺到胸前。
  「我,騎士亞爾格將一同踏上旅程!為救命團兔里大人效力!!」
  他驕傲地這麼說。
  「……咦?」
  「哈哈哈,我自己也嚇了一跳。昨天城裡的人才剛告訴我這個消息呢。」
  難怪我會忍不住發出怪叫聲。
  沒想到昨天就已經決定好隨行的騎士了。
  不、不愧是兔里,做起事來面面倶到。而且還不經意地選上能幹的亞爾格,真是可恨啊。
  不,他大概早就發現亞爾格帶有主角的特質吧。
  「呵、呵呵呵……兔里,這次我是輸得一塌糊塗呢。亞爾格,兔里就拜託你了。」
  「遵命!」
  懷著無與倫比的挫敗感,我邁步走向鎮上。
  有亞爾格在,兔里大概不會有問題吧。
  除非遇上強得誇張的敵人,否則兔里應該都能全身而退。
  況且還有能夠預知未來的天瑚,想必是更加安全無虞。
  ……這支隊伍實在是堅不可摧,都不知道要怎樣才會輸了。
  「這樣看來。」
  問題反倒在我身上。
  我要去的是篤信勇者的國家,加姆赫里奧。雖然這國家距離不遠,但感覺好像會很麻煩。
  主要還是因為我太受歡迎了!!
  「……不行,完全提不起勁。」
  不過身為勇者的我出面後,對方一定會提供協助,所以我還是非去不可。光聽就覺得胃痛。
  
  ***
  
  上午的訓練結束後,我獨自來到鎮上的診所。
  就算鎮上居民發現了我,也不至於像之前那樣引發大騷動了。不過我可以感受到熱情又害羞的視線。
  反正之前我都揹著布魯林到處跑,情況好像也沒什麼差別。
  「打擾了。」
  來到診所後,我便開門問候。
  跟之前一樣,屋內乾淨得不輸給救命團。因為很久沒來了,總覺得感觸很深。這時烏露露一邊出聲招呼,一邊從診所內碎步跑來。
  「哎呀,這不是兔里嗎?」
  「妳好,烏露露。今天我有事要找奧爾加先生……他在忙嗎?」
  「不,沒關係的。今天是好日子,都沒有患者上門呢。」
  好日子,是嗎?
  的確,沒有患者就表示沒有人生病受傷。嗯,真是個好日子。
  我跟在笑嘻嘻的烏露露身後,簡單解釋了這次來訪的目的。
  「喔,你想請哥哥教你治癒魔法……嗯,這樣很好。畢竟哥哥也就只有這點可取了!」
  沒想到烏露露對奧爾加先生還挺嚴厲的。
  她或許是個毒舌女孩也不一定。
  「不過兔里也真夠辛苦的。聽說你跟羅絲小姐對打啊?」
  「咦?沒有啦。」
  這種謠言是從哪裡傳出來的啊?
  「是、是嗎?啊、啊哈哈哈,我想也是。要是跟羅絲小姐對打的話——」
  「只會單方面挨揍喔。」
  「應該……會死掉吧?」
  總之,就算真的對打了,最後同樣還是單方面挨揍。
  我只是像烏龜一樣耐心堅持到閃過那一擊而已。
  「哎呀,我真的很努力呢。不過事後回想起來,團長可能也手下留情了吧。畢竟我還好端端地活著呢。話說回來,為什麼會出現我跟團長對打的傳聞啊?」
  「……啊哈、啊哈哈哈哈,因為救命團的訓練場時常傳出怪聲,有些孩子好奇地跑去一探究竟,正好看見羅絲小姐跟兔里在打架,於是跑回來向大家哭訴……」
  所以才會有這種謠言嗎?羅絲跟我互打……是我拚死乞饒的那時候嗎?我還記得當時自己只是一味地求她饒我一命,根本不管有沒有使用敬語。
  雖然羅絲還是沒有停手就是了。
  「不過真是辛苦你了……啊,這裡就是哥哥的房間。」
  「謝謝妳。」
  「兔里來囉。」烏露露敲著門大聲說完,裡頭便傳來一個有點憔悴的聲音說:「請進。」
  開門進去一看,只見奧爾加先生在陳設簡單的房間角落裡面桌而坐。
  「不好意思,奧爾加先生,在你身體剛痊癒的時候跑來打擾。」
  「沒關係啦。跟人見面是我小小的樂趣啊。」
  烏露露的哥哥,奧爾加•弗勞爾。他是這間診所的主人,也是足以跟羅絲並駕齊驅的治癒魔法使。
  等會兒我就是要向他討教。
  
  「原來如此,你想趁啟程前學習治癒魔法啊。」
  我先解釋了來這裡的理由,以及即將前往各國送信的事情。
  聽完我說的話後,奧爾加先生不住點頭,露出一臉思索著什麼的表情,不過看情況他似乎不會拒絕我。
  「我不認為有必要向我討教喔。反正兔里很快就會超越我,成為優秀的治癒魔法使。」
  「不過現在團長到森林裡去了,我還是想向你討教。」
  「嗯、嗯——……可是我身體又沒兔里那麼強壯。」
  奧爾加先生盤起雙手,苦惱地沉吟起來。
  看到奧爾加先生這個樣子,烏露露舉手提議說:
  「不然跟我們比比看治癒魔法嘛。這樣或許就能知道兔里跟我們的治癒魔法有什麼不同。兔里應該沒問題吧?」
  「可以喔。」
  「那就試試看吧!」
  「你們都不問我的意見喔……哈哈哈。」
  奧爾加先生苦笑著伸出手來。在烏露露滿臉笑容的關注下,我也從掌心釋放治癒魔法。
  跟被召喚過來後馬上用水晶檢測魔法系統時一樣,我的治癒魔法呈現淡綠色。
  烏露露則是比我略深的綠色,不過差別不大。
  可是奧爾加先生——
  「果然……」
  顏色好深。
  雖然還留有幾分透明,卻是宛如嫩葉般的鮮豔綠色。回想起來,羅絲的治癒魔法色澤也比我深,卻比奧爾加先生的要淡。
  「奧爾加先生,你平常都是怎麼鍛鍊魔力呢?雖然這淡綠色是我沒刻意去練的結果……」
  「我也是啊。不過跟兔里和烏露露不太一樣,我的治癒魔法是天生的。」
  「天生……」
  「我的治癒魔法具有治病的效果。不過說來慚愧,我非常不擅長對自己施法……啊哈哈哈。」
  難不成顏色濃度代表能夠醫治的程度嗎?
  我看著自然釋出的治癒魔法之光,緩緩地握緊拳頭。如今拳頭蘊含的光芒仍舊呈淡綠色,自從在這個世界裡首度使用治癒魔法以來完全沒變過。
  「就我所知,用治癒魔法治病跟單純治療外傷有很大的不同。前者是治癒『體內』的疾病。聽好囉,兔里。不是『治療』,而是『治癒』。」
  「……我是不太清楚啦,不過這是說哥哥的治癒魔法比我們還要高深嗎?」
  「這個嘛,是可以這麼想沒錯。」
  比我的治癒魔法更高深。
  如果是羅絲的話,可能會知道些什麼也不一定。
  可是我隱約覺得這是必須自己解決的問題。
  雖然現在治癒魔法顏色很淡,但加深後會不會有同樣的效果呢?
  奧爾加先生和我的治癒魔法差在色澤不同。這樣看來,只要我的治癒魔法顏色變得像奧爾加先生那麼深,是不是就可以治病了呢?
  我認識的羅絲會怎麼做呢——
  「……憑蠻力克服吧。」
  我試著在不提升強度的情況下灌注魔力。
  湧出的魔力凝聚到僅包覆右手表面後,我便開始灌輸魔力。既然顏色很淡,那就提升魔力濃度好啦。我抱著這種想法姑且一試,結果魔力宛如雷電般不斷迸發。
  「兔里,你在幹嘛啊?」
  「咦?只是灌注魔力而已啊。」
  當我目不轉睛地盯著手灌輸魔力時,包覆右手表面的綠色光芒變得愈來愈深。
  行得通。
  就在我這麼想的瞬間,一旁觀察我的奧爾加先生突然倒抽一口氣,同時抓起我的右手。
  「兔里!快停下來!!」
  「咦?」
  可是差點就要成功了耶!!當我準備開口時,灌注魔力的右手綻放強烈的光芒——然後爆炸了。
  
  ***
  
  「對不起,奧爾加先生,給你添麻煩了……」
  「沒關係啦,不過剛才那種事情最好少做。烏露露也會擔心的。」
  奧爾加先生一臉憂心地送我到診所門前。向他行禮致意後,我便離開診所來到大街上。
  走在充滿人潮的熱鬧街道上,我看著自己的手輕輕嘆了口氣。
  「唉……」
  我的手迸發光芒後已經過了大約一個小時。
  當時我的手確實籠罩在色彩濃厚的治癒魔法之中。不過不曉得是不是承受不了累積的魔力,在下一個瞬間,我的手爆炸了。
  手本身並沒有炸碎,只是表面遍布割傷,魔力不斷從傷痕中漏出來而已。乍看之下傷得並不嚴重。
  不過令我驚訝的是施展中的治癒魔法並未發揮效用。當然,事後我已經用一般治癒魔法把傷完全治好了。
  聽奧爾加先生說,我的做法似乎是相當危險的嘗試。
  可是我也因此有所收穫。
  「治癒魔法能夠治癒的範圍會隨濃度改變。」
  今天來到這裡後,我隱約察覺了這個法則。
  另外我還知道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治癒魔法也有缺點,色澤愈深愈無法醫治自己的身體。
  事實上當治癒魔法累積過度爆炸時,高濃度狀態下的治癒魔法就無法醫治手上的傷。而奧爾加先生天生擁有高濃度的魔力,怪不得他不擅長對自己施展治癒魔法。
  「有一試的價值呢。」
  多試個幾次應該就能掌握訣竅了吧。
  只要提升魔力的濃度,我就能像奧爾加先生和羅絲那樣快速治好傷患,還能治癒過去覺得很棘手的疾病。
  為了達成這個目的——
  「只能練習了吧。」
  我再度將治癒之光凝聚在右手上,並逐漸提升濃度。
  這種新訓練的好處在於隨時隨地都可以做。
  「兔里!!」
  「嗯?哎呀,這不是犬上學姊嗎?」
  聽到後方傳來聲音,我回頭一看,只見犬上學姊正帶著滿臉笑容朝這邊揮手。
  她跑到我面前有點興奮地說:
  「恕我冒昧,你是怎麼看出亞爾格的主角特質啊!?」
  「妳突然問這什麼問題啊?」
  真的很冒昧呢。
  算了,雖然想回去做新訓練,但還是稍微在鎮上閒晃一下好了。
  「請等一下。咻——呼——……好,可以了。」
  「這深呼吸有什麼意義啊?……你就那麼厭惡跟我交談嗎?兔里。」
  「哈哈哈,沒這回事啦。」
  「那你為什麼不看著我的眼睛!?」
  我是覺得妳有點煩沒錯,卻也不到厭惡的程度。
  不過這件事情就別提了吧。
 楼主| 发表于 2019-3-29 05:3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話 啟程!! 之卷
  
  
  羅絲和菲魯姆去過森林回來了。
  差不多過了十天有吧?菲魯姆似乎在森林裡待了跟我一樣長的時間。
  從森林回來後,她臉上一直帶著厭倦全世界的表情。看她眼神呆滞地呢喃著「被騙了……」,想必那隻黑心兔子也讓她遭遇了同樣的事情吧。
  不過菲魯姆回來後,精神面上好像變得更堅強了。雖然這只是我個人的感想,實際上未必如此就是了。
  羅絲和菲魯姆前往森林的期間發生了幾件事情。
  首先是國王陛下鄭重宣布即將去信各國。這方面如同與魔王軍交戰前的流程,沒什麼特別之處。
  再來就是亞爾格跑來通知我要一起旅行吧。
  因為人多不好行動,我希望人數能壓在最低限度。慎重起見,亞爾格回城前我還特別叮囑過他,不過結果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唔——」
  另一方面,在羅絲她們回來之前,我一直努力從事治癒魔法的訓練。
  就結果來說並不理想。提升魔力濃度在操作上十分困難,我的魔力根本無以為繼。
  那已經是直覺的領域了。自己的魔力很難在最穩定的狀態下固定在臨界濃度。
  雖然還可以維持幾秒鐘,但一不留神就會立刻潰散。
  「好難啊。」
  我坐在訓練場內用來當作負重的岩石上專心提煉魔力,卻始終無法保持穩定。
  明天就要啟程卻依然沒有顯著的進步,我不禁感到相當焦慮。
  過去幸虧有羅絲在,每次訓練後體力都有明顯增長,還學會了使用治癒魔法。雖然訓練很辛苦,但努力過後總能得到相對的成果,所以我還能堅持下去。
  「不盡如人意啊……」
  我盤腿而坐,一個勁地將魔力凝聚手中提升濃度。不過不曉得是不是注意力不足的關係,這回一下子就潰散了。
  短短十天果然沒辦法學會嗎……
  「喂,兔里。」
  「是!?呃,團長?怎麼了嗎?」
  我被悄悄接近的羅絲嚇了一跳,連忙跳下岩石。
  「你剛才……」
  「……咦?」
  嗯?她怎麼好像很困惑的樣子啊?羅絲表現出前所未見的反應,一把抓起我那包覆著治癒魔法的手。
  「你什麼時候學會魔力加成的?」
  「對、對不起!這是不該做的事情嗎!?」
  「回答我的問題。」
  我做了什麼嗎?之前奧爾加先生也生氣了,這訓練果然很危險嗎?
  我膽顫心驚地向她解釋剛才的訓練。
  「我、我只是看過奧爾加先生的治癒魔法後,自己嘗試看看能不能讓魔力的顏色變深而已啦!」
  「奧爾加?你看過那傢伙的魔力後就這麼做了?」
  羅絲猛然放開我的手,抱著胳膊若有所思地盯著我瞧。
  經過幾秒鐘的沉默後,羅絲微微揚起嘴角,手掩著眼睛輕聲笑了起來。
  這個人笑起來真的很恐怖耶。
  「嗚、哈哈哈……」
  「那個,有什麼問題嗎?」
  她終於瘋了嗎?
  就在我不經意地想著這種失禮的事情時,笑了一陣的羅絲把手放在我頭上,露出了非常燦爛的笑容。
  好恐怖的笑容。我從未看過她笑成這個樣子。為了因應隨時可能發生的意外,我自然而然地放鬆雙手準備挨痛。
  可是羅絲卻無視擔心受怕的我,反而用力揉著我的頭,再度流露滿意的笑容。
  「那是治癒魔法的特性。你應該已經注意到了,治癒能力會隨著色素變深而增強,不過治癒自身的力量也會減弱。」
  「……果然是這樣沒錯。」
  「我沒料到你己經會了。要是錯估了使用時機,這是有可能死人的。不過都已經做了也沒辦法。如果是你的話,多做幾次應該就能上手吧。呵呵呵,想不到你竟然自己發現了,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呢。」
  所以目前成果不盡理想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還是再多花點時間訓練好了。總覺得我好像又提起幹勁了。
  「請問這有什麼訣竅嗎?」
  「沒有速成的方法,多做幾次就是了。就像之前一樣。既然過去都辦得到了,這對你來說應該也不成問題才對。」
  所以除了多做幾次之外,沒有其他方法或訣竅了嗎?既然如此,只好跟之前一樣繼續努力了。
  我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總算找到方向後,我用力握緊張開的手。
  「對了,我忘記說了。明天是啟程送信的日子,城裡已經派人通知出發時間了。你好像不喜歡人家為你送行,所以早上就在門前等著吧。天瑚也順便一起帶去。」
  「啊,好的。我知道了。」
  「勇者大人一行人應該很快就會到了,屆時就在那邊會合。」
  所謂送行是指被國民歡送的意思嗎?感覺上好像要在歡呼聲中乘著馬車遊街……嗯,我的確不太喜歡。
  不過學姊和一樹恐怕不得不參加吧。
  「要帶什麼行李嗎?」
  「把便服跟團服帶去,其他只需要最低限度的必需品就夠了。如果要帶那頭熊去的話,讓那傢伙也幫忙扛點什麼。用繩子綁好應該就沒問題了。」
  最低限度的行李啊。頂多就羅絲送我的書、小刀、筆記本,還有少許乾糧吧。
  「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嗯——目前沒有。」
  「是嗎?那麼關於旅行方面,我先提醒你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
  外面的世界非常危險,羅絲或許是想給我什麼建議也不一定。
  基本上她說的話都不會有錯,所以我專心地洗耳恭聽。結果眼前的她舉起拳頭露出了猙獰的笑容。
  「如果遇見瞧不起治癒魔法的垃圾,那就盡情海扁對方一頓吧。」
  「不行啦,這樣做太不妙了!!」
  這是哪門子的暴力建議啊?
  「只看表面評斷優劣的傢伙根本沒什麼了不起。狠狠揍過一頓才能讓他們清醒過來。」
  「喔、喔喔……」
  我姑且先收下她寶貴的建議,勉強延續著危險的對談。
  這個人的修養很難稱得上好或不好,我真的不知道她何時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
  真不愧是咱們團長。
  「該說的都說完了。你先去為明天做準備吧,等到天黑就太晚了。」
  「瞭解。」
  「我要回去了。不管是好是壞,這趟旅程多少會為你帶來什麼影響吧。我很看好你喔,兔里。」
  低聲這麼說完,羅絲便邁步離開了訓練場。
  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後,我自言自語地回憶著她說的話。
  「看好我啊……可惡,我好開心喔。」
  我是這麼單純的男人嗎?
  是因為被羅絲誇獎的關係嗎?……可能吧。再怎麼說,我還是很信任那個人。
  她是我在這個世界裡最尊敬的師父。
  「好,既然都知道明天的行程了,那就開始準備吧。」
  還得找條適合布魯林的皮帶呢。
  我大大地伸了個懶腰,往宿舍的方向走去。這時,我發現訓練場的樹蔭處有個人影,便停下腳步。
  「妳在幹嘛啊?菲魯姆。」
  「嗚咕……」
  菲魯姆驚呼一聲,隨即帶著飽含敵意的眼神從樹蔭底下走出來。
  她將視線從我身上別開,尷尬地開口說:
  「因為放假也不能去鎮上,我打算在這附近散步……結果就看到你了。」
  雖然現在很安分,但這傢伙之前可是敵人。
  這樣當然沒辦法去鎮上啊。就算這裡的人再怎麼寬大為懷,恐怕也容不下她吧。
  「啊——原來如此。可是妳幹嘛躲起來啊?」
  「因、因為我討厭你啊。」
  為什麼她這麼討厭我呢?
  不不不,討厭我也是應該的吧。畢竟我把她揍得那麼慘。
  ……
  算了,被討厭也沒辦法。
  我還得趕緊為明天做準備呢。
  「唉,不過妳難得放假,就趁這個機會好好休息吧。」
  「等一下。」
  「?」
  當我正打算從菲魯姆身邊經過時,她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你明天要去哪裡?」
  「哎呀,我沒說過嗎?」
  「……告訴我。」
  「咦?」
  「告訴我你要去哪裡!!」
  又是討厭我,又是質問我的,這女孩可真忙呢。
  看到她死命地逼問我,我一邊這麼心想,一邊簡單解釋送信之旅的事情。
  結果她氣沖沖地作勢撲來,不過很快又死心地低下了頭。
  「怎麼了?啊,難道我不在妳會感到寂寞——」
  「……!」
  菲魯姆默默地踹了我的小腿。
  不知道為什麼,這女孩一有哪裡不爽就會踢我的腳。
  因為已經習慣了這種程度的疼痛,我依然面不改色。不過不曉得是不是魔族的力量使然,我的腳痛得發麻。
  我原本只是開玩笑而已,難道她真的覺得寂寞嗎?
  

  
  「……嗚。」
  「喂,妳該不會真的——」
  「只有你能擺脫這個地獄,真是太過分了!!」
  「……啊,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
  她瞬間看了我一眼,不耐地再度踢了我的小腿後,隨即往其他方向跑走了。
  因為第二次踢得比較大力,我覺得有點火大。
  我該生氣的時候也會生氣喔。
  「不不不,我要冷靜一點。」
  雖然我差點就要羅絲上身了,但考慮到自己對這邊的生活比較熟悉,我還是壓下怒火,冷靜地看著她跑開。
  ……或許讓她一個人靜一靜會比較好吧。況且我已經決定要出門遠行了,事到如今也無法改變事實。
  話說回來,什麼叫地獄啊?
  「唉。」
  總之,我就心胸寬大地原諒她吧。
  覺得自己稍有長進的同時,我邁步走向宿舍為明天做準備。
  
  ***
  
  啟程送信的當天早上,在這個國家的居民開始起床活動前不久,我來到天瑚寄宿的水果店前。
  「你忍耐點,很快就會習慣了……」
  我身穿救命團的白色團服,揹著裝了必需品的背包,打扮得非常顯眼。不過更引人注目的反倒是一旁低聲悶哼的布魯林吧。
  在不妨礙行動的前提下,布魯林身上繫著用來固定行李的皮帶。雖然我已經盡可能自己拿行李了,但不曉得是不是不適應皮帶的關係,布魯林顯得有點不開心的樣子。
  我苦笑著摸了摸布魯林的鼻子,然後轉頭望向水果店。
  天瑚和一位女性從店裡走了出來。
  我站在離店面有段距離的地方,所以聽不清楚。不過女性對天瑚說了一、兩句話後,便溫柔地緊抱著她。
  天瑚驚訝地直眨著眼,隨即低下了頭,肩膀與尾巴不停顫抖。
  「……」
  天瑚和那位女性恐怕都不好受吧。
  即便心中感到哀戚,我依然默默地看著兩人,盡量不去打擾她們。女性放開天瑚後,便看著我深深低下了頭。
  『這孩子就拜託你了——』
  我彷彿聽見她這麼說。
  一直以來都是她保護著天瑚。
  所以我等於是從她手中接下『保護天瑚』的重責大任。
  「……好沉重啊。」
  我低聲自言自語,看著天瑚在女性的催促下走向這裡。儘管對不知道該向天瑚說些什麼的自己感到厭惡,我還是絞盡腦汁地試圖開口。這時,天瑚抓住了我的衣服下襬。
  「嗯?」
  「不用安慰我啦……不過謝謝你。」
  預見未來幾秒鐘的她,面帶微笑地看著一臉錯愕的我。
  看了她的表情,我既放心又疲憊地嘆著氣邁開腳步。
  「兔里。」
  「這次又怎麼了?」
  當我配合著天瑚的步調開始緩慢前行時,她突然開口搭腔。
  「我還可以回來這裡嗎?」
  這話是什麼意思呢?
  天瑚已經不打算回林格爾王國了嗎?還是沒辦法回來呢?
  就在我疑惑地歪著頭時,天瑚稍微垂落視線,輕聲呢喃著說:
  「她說我隨時都可以回來……還說這裡已經是我的家了……」
  「那個人這麼說嗎?」
  「嗯,可是我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說不定一輩子都回不來了。」
  羅絲曾稱呼天瑚為『讀時公主』。
  原因可能跟這有關,說不定天瑚的身分比我想像中要來得重要多了
  想到這裡,我就沒辦法對哀然垂首的天瑚多說什麼。
  我不太能理解她背負著多重大的責任,實在想不到該怎麼安慰她。
  「我這個人……還真是沒用呢。」
  這麼低聲自嘲後,我稍微加快腳步走向前方的大門。
  
  和天瑚一起抵達門口後經過大約半晌。
  隨著鎮上的人聲愈來愈大,一支騎馬的團隊出現在守候門前的我們眼前。
  人數大約十幾人有吧。就在我注視著那支團隊時,一輛馬車映入眼簾,一位少年從車內探出頭來,衝著這邊大大地揮手。
  「兔里!!」
  「啊,是一樹嗎?」
  事前我沒有特別問過交通方式,原來是要坐馬車去路克維斯啊。
  仔細一看,馬車四周部署著幾位身穿輕便盔甲的騎士。裡頭可見亞爾格的身影。
  「布魯林,你不能坐車耶……不要緊嗎?」
  「咕!」
  布魯林抗議似地打了我的腳。
  「你愈來愈不客氣了呢。」
  「是兔里太強壯了啦。」
  「咕。」
  布魯林贊同天瑚似地點了點頭。我不耐煩地伸指彈了牠的鼻頭一下,隨即邁步走向接近這裡的馬車。背後的布魯林如同剛認識時認真地吼叫恫赫,天瑚則是急得不知所措,不過我卻對他們的聲音置若罔聞。
  「早安,亞爾格先生。」
  「早安!!」
  亞爾格先生三兩下翻身下馬,將拳頭擺在胸前回禮。
  這個人還是一樣有精神呢。就在我這麼心想的時候,亞爾格先生朝我伸出了雙手。
  「行李給我來放,兔里大人和朋友請上馬車。」
  「謝、謝謝你。那麼布魯林……」
  「不好意思,牠要在外面跟我們一起走。」
  果然是這樣嗎?
  將背上行囊交給亞爾格先生後,我便和天瑚一塊兒往馬車移動……在那之前,我先取下綁在布魯林背後的行李。布魯林帶著好像有話想說的眼神惡狠狠地瞪著我。
  「不要給亞爾格先生添麻煩喔。」
  「……咕啊。」
  「幹嘛發出那種好像不敢保證的叫聲啊。」
  ……應該沒問題吧。要是有什麼萬一,到時候我就一起在外面走好了。
  我將布魯林身上的行李交給附近的騎士,隨即鑽進馬車。裡頭空間十分寬敞,大約可坐得下十個人。
  稍微打量過環境後,我往裡面一看,只見一樹和犬上學姊都已經入座了。另外威爾絲小姐也在。她身披斗篷,是個擁有獨特水藍髮色的女性。
  「大家早啊。」
  我先開口問候。眼前的三人也向我跟天瑚打招呼。
  「好久沒跟您面對面說話了,兔里大人。」
  「是啊,威爾絲小姐。妳也會參與這趟旅行嗎?」
  她有幾件事情令我印象深刻。
  好比看了我的魔法屬性後臉色大變地跑走,還有怕羅絲怕得要死。
  「是的。因為不好意思把全部的責任都丟給勇者大人們,抵達路克維斯前我也會盡一份心力。」
  「這樣啊。那麼在那之前就麻煩妳了。」
  雖然我原本就不認為只會有我們幾個去,但國王陛下也太大氣了,居然派出王國的專屬魔法使威爾絲小姐。
  「有威爾絲在,我也覺得很放心呢。」
  「不不不,我只能盡棉薄之力,不足掛齒。」
  「妳可以再更有自信一點,畢竟妳是我跟學姊的魔法老師啊。」
  她也深受學姊和一樹的信任。
  這麼說來,羅絲就相當於我的魔法老師吧。
  不用多也沒關係,真希望能把這個人宛如小動物般的氣質分一點給羅絲。羅絲實在是太像肉食性猛獸了,被盯上的人都會嚇得皮皮挫。
  不過當著本人的面這麼說的話,肯定會慘遭痛扁。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一旁格外安靜的天瑚拉扯著我的團服下襬。
  轉頭望去,只見她一臉擔心地看著威爾絲小姐。
  我大概明白她的想法,便開口說:
  「這個人不用擔心喔,反倒是學姊才需要防範呢。」
  「……嗯,我知道了。」
  「嗯?你剛才好像很理所當然地視我為危險人物喔……」
  犬上學姊不服氣地這麼說,可是我並沒有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當我背倚著車廂牆壁時,整輛馬車突然晃動起來。
  「好像出發了呢。」
  「是啊。威爾絲小姐,書信呢?」
  「在我這邊。」
  威爾絲小姐從略小的背包中取出幾封信件。
  「鈴音大人和一樹大人應該都已經確認過了,這是預計送往各國的信。雖然現在由我保管,但從路克維斯出發時會發給各位,還請各位放心。」
  「出發時?路克維斯不用送信嗎?」
  「路克維斯由我來送。話雖如此,屆時各位也會一同隨行。」
  所以意思是一開始威爾絲小姐會先為我們示範嗎?
  老實說,我覺得如釋重負。畢竟見到達官貴人送完信後不可能就沒事了。
  一樹和學姊姑且不提,我自己還不習慣這種事情,所以心中感到相當不安。
  我放心地靠著牆壁,放鬆地眺望馬車窗外。
  外頭只看得見綠色的樹木。雖然這一帶還是熟悉的景象,但過了幾小時後,我們將看到前所未見的風景吧。
  啟程前往新的地方,充滿未知與危險的大冒險。
  在馬車的搖晃之中,自然融入這個世界的我出神地想像未來的旅程。
  
  ***
  
  魔王軍第二軍團所屬的『黑騎士』。
  大多數魔族聽到這個名字都會害怕地投以豔羨的目光。
  『黑騎士』的闇魔法是誰也無法攻破的無敵盔甲,那正是『黑騎士』強大的祕密。
  闇系魔法多半擅於『防守』,這種兼具攻擊性的魔法實屬異類。
  變幻莫測的盔甲不僅可變換各種攻擊型態,一旦對手試圖反擊,也會二話不說地將攻擊直接反彈回去。
  如此與眾不同、所向無敵,又具備最強魔法的『黑騎士』。
  「喂,不要偷懶啊,廢物。還想被揍嗎?」
  「嗚、嗚……」
  要是知道『黑騎士』像這樣醜態百出,魔王領地中的魔族們會怎麼想呢?
  見我跑到累倒,羅絲伸腳猛踩著我的背。雖然背部緩緩擴散的治癒魔法醫好了肉體,精神卻被這女人磨耗殆盡。
  「原本還以為妳變得稍微聽話一點了,沒想到竟然趁著這個機會試圖逃走。看來妳日子是過得太舒服了。要我再把妳丟進森林裡去嗎?」
  「不、不要……!!」
  腦海裡浮現宛如地獄般的那幾天。
  我被比兔里身邊那隻要大上一圈的藍灰熊追著跑,好不容易擺脫時卻昏了過去,醒來後早已飢腸轆轆,真是慘透了。
  「啾。」
  一隻黑色生物從馬廄跑來跳上羅絲的肩膀。那團黑球低頭看著我,可愛地歪起了頭。
  蒙騙我的暗黑兔,庫庫勒。看牠若無其事地湊過來,我還把牠當夥伴了……可惡,一切都在這女人的掌握之中。
  「憑妳現在這副德行,別說要穿越大門,隨便哪個衛兵都能逮住妳。」
  「嗚……!」
  今天兔里啟程送信去了。聽說預計是趟長期旅行,兩、三天內沒辦法回來。
  昨天聽到消息後,我不假思索地想追隨兔里。不管再怎麼危險,我都覺得比這裡要好多了。
  不過事情不可能這麼順利。我被羅絲當場逮個正著,現在正在接受懲罰。
  「妳就不擔心嗎?」
  「擔心?擔心誰啊?」
  「……兔里。」
  羅絲一臉彷彿我在胡言亂語的表情。被她這樣一瞧,總覺得有點火大。
  不過就算抱持著無謂的反抗意識,畢竟現在我被這女人踩在腳下,還是乖乖閉嘴吧。
  「一點都不需要擔心。兔里是天分與我相當的治癒魔法使,根本不可能隨隨便便被幹掉。」
  「……」
  難不成那傢伙以後會變成像羅絲這樣子嗎?仔細一想,兔里的行為舉止也跟羅絲有幾分相似之處。
  好比可怕的笑容,不時撩起頭髮的動作……
  雖然常聽說什麼樣的老師就教出什麼樣的學生,但這可不好笑喔。
  「這裡的訓練也有極限。現在兔里需要去外面闖闖。」
  「……」
  羅絲看著默不作聲的我,臉上露出了壞心眼的笑容。
  「怎麼?妳擔心那傢伙啊?」
  「才、才沒有呢。只是覺得有點不爽……」
  我當然不可能說是為了逃離羅絲。
  要是不小心說溜了嘴,到時候又會有更可怕的處罰等著我。
  「算了,這都無所謂啦。妳要在地上趴到什麼時候?趕快回去訓練。」
  「是、是!」
  回過神來,踩在背上的腳已經挪開了,疲勞也一掃而空。
  我連忙起身,死命地在訓練場外環奔跑。
  「咿、咿……」
  我在魔王軍時幾乎沒做過訓練。一來是我已經夠強了,更重要的是我找不到鍛鍊身體的意義。
  魔王軍與救命團,我在不同地方的處境有著天壤之別。
  不久之前我真的非常任意妄為。畢竟沒有人阻止得了我。
  由於天生具備闇魔法這種特殊系統魔法,成長過程中人人都對我敬而遠之。闇魔法的特性在於發動條件無關乎使用者的意志。小時候我常下意識地讓身體覆上黑色魔力,對旁人造成威脅。
  大概是因為這個緣故吧,等到懂事時,我就被扔進了魔王軍的訓練所。
  結果曾為雙親的傢伙依然視我為燙手山芋。他們不知道該怎麼對待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愛我,更不知道怪異的闇魔法會為自身帶來什麼樣的危險。正因為如此,他們才會拋棄我。
  之後我一直把自己封閉在盔甲裡。不,正確來說可能是不穿著盔甲就靜不下心。誰也碰不了我,更無法傷害我。
  我拒絕旁人,只為了滿足自己而擊敗對手。這種情況不斷在日常生活中反覆上演。
  魔王軍終究可能只是我拿來打發時間的組織吧。
  「不過……」
  現在我並沒有披上盔甲……
  卻不像之前那麼心慌。
  我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如今待在救命團這個環境,比以前待在魔王軍時要舒服多了……雖然這話就算撕爛了我的嘴也說不出口,但我心中或許產生了某些變化也不一定。
  儘管對自己的變化感到疑惑,我還是繼續跑著。這時,某個物體突然擊中了我的後腦勺。
  「好痛!?」
  「別發呆,認真跑。」
  我摸著頭往後一看,只見羅絲站得直挺挺的,擺出輕輕甩過右手的姿勢。
  「那、那女人剛才做了什麼……」
  她大概朝我的頭扔了某個東西吧,可是我完全猜不出那是什麼。
  我一邊按著頭,一邊提起差點停下來的腳繼續前進。
  「這全是那傢伙害的。」
  無論是每天被羅絲虐待,還是生活中充滿了奇妙的充實感,一定都是今天離開這裡的兔里一手造成的。
  「可恨啊……兔里。」
  下次見面的時候,我要給你一點顏色瞧瞧。
  
  ***
  
  和林格爾王國比鄰而居的路克維斯。
  規模相當於城堡的巨大建築物是學習魔法的校舍,而路克維斯的最高掌權者,即我的世界中稱為校長的人物就在裡頭。
  來到這裡的孩子基本上都從無系統魔法開始學習各種魔法,有時還互相比賽較勁,藉此磨練自己的本事。
  根據亞爾格先生的說法,除了魔法以外,這裡還學得到劍術及格鬥技等等技能。
  根據威爾絲小姐的說法,以優秀成績畢業者大致上都會施展強大的魔法。
  根據天瑚的說法,魔法系統的天賦造成了不少歧視問題。
  如果是同系統的魔法使,通常是以魔力值、感受力及技術力作為評斷優劣的基準,這些都可以靠努力彌補。不過與生倶來的系統卻怎麼樣都無法改變。
  「——好像是這樣吧。」
  從林格爾王國出發後的第六天晚上。
  我面對熊熊燃燒的營火,思考著關於目的地路克維斯的事情。
  除了負責守夜的騎士外,其他人都已經休息了。為了明天著想,其實我也早該睡覺了才對。不過一想到預計明天抵達的路克維斯,我就無法成眠。
  「亞爾格先生,你不用勉強自己喔。」
  「不會不會,我剛才已經休息夠了。」
  坐在我面前的亞爾格先生露出爽朗的笑容。
  不曉得是不是出於關心,發現我睡不著溜出馬車後,他便跑來陪我聊天。
  「亞爾格先生在路克維斯待過對吧?」
  「……是的。」
  聽了我的發問,亞爾格先生稍微沉下臉色。
  「不好意思,這是不能問的問題嗎?」
  「不,沒這回事。」
  亞爾格先生連忙搖了搖手,隨即取下腰際的劍擺在旁邊。
  「反正您最近大概就會知道了,我還是趁現在直接告訴您吧。」
  「最近會知道?」
  「是的。路克維斯存在著系統魔法衍生出來的歧視問題,這您已經聽天瑚大人說過了吧?」
  「……嗯。」
  來到這裡的路上,威爾絲小姐和天瑚曾告訴過我關於路克維斯的種種。
  雖然覺得民風不近人情,但我卻也有種事不關己的感覺。
  一樹和犬上學姊好像都顯得義憤填膺,不過因為自己還沒遇到那種狀況,我也不知道該作何感想。
  「雖然系統魔法造成了嚴重的歧視現象,但另一個問題也同樣嚴重。那就是亞人歧視現象。」
  「亞人歧視現象?」
  除了路克維斯之外,其他國家不也是這樣嗎?至少我是這麼聽說的。
  「來到路克維斯的人們立下各種目標勤勉向學。有人是為了當上騎士,有人是為了賺大錢……礙於時間沒辦法把我知道的全部講完,這邊就先暫時略過。重點在於來到路克維斯的人當中,有些人是對種族迫害做好心理準備才來的,那些人就是亞人。」
  「他們知道自己可能遭遇危險嗎?」
  「是的,路克維斯值得他們這麼做。」
  以我的世界來說,路克維斯就好比高偏差值的名門學校吧。
  不過我不認為有那麼值得。為什麼一定要特地做魔法訓練呢?那可是地獄耶。
  不但被人痛毆,爬起來還要繼續挨打,以為閃開了卻突然被踹一腳。我無法想像有人會特地去做這種不具任何知性要素的物理訓練。
  亞人就更不用說了,去上學簡直就像是故意挨打嘛。
  「您一臉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呢。」
  「嗯,是啊。我的確無法理解。」
  「就算隱藏著危機,他們恐怕也有不得不達成的目的吧。路克維斯表面上禁止販賣及迫害亞人,不過聚集在路克維斯的學生來自大陸各地……儘管有人對歧視亞人毫無興趣,卻必然有人極度厭惡亞人。」
  亞爾格先生對我露出苦笑後,便撿起堆在旁邊的枯枝扔進營火中。
  火勢一口氣變旺了。在火光的照射下,他那蒙上陰影的表情顯得有點悲傷。
  「要學習魔法的話,沒有比那裡更好的地方。不過對極少數人來說,那裡卻再糟糕也不過了。其實我也不喜歡那裡。」
  「……對不起。」
  「啊,不是的!這不是兔里大人的錯!我真的是想為您盡一份心力,才接下護衛的工作喔!!」
  不過無非是我向亞爾格先生提出請求,又把他帶回了所謂最糟糕的地方路克維斯。
  總覺得對他非常過意不去。
  「啊,呃,對、對了!兔里大人對亞人有什麼想法呢?」
  「想法?嗯——」
  要說跟人類不同也太隨便了,可是我有當面交談過的亞人就只有獸人天瑚跟魔族菲魯姆而已。
  看了有別於人類的那兩人後,我心中作何感想呢……?
  「沒什麼想法。」
  不曉得是被荼毒太深,還是魔鬼團長比亞人更像怪物,我不覺得她們有那麼可怕。
  聽我這麼說完,亞爾格先生稍微瞪大了眼睛。下一個瞬間,他罕見地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哈!」
  「呃、呃……」
  我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麼奇怪的話,為什麼亞爾格先生會哄然大笑呢?
  「沒什麼想法是嗎?這確實很像兔里大人會說的話呢。」
  「我會說的話……」
  「沒錯,很像您的作風。無論亞人還是人類,您同樣都平等看待,所以天瑚大人才會放心地拜託您吧。」
  所以他會笑成那樣,是因為我的認知在這個世界裡顯得太與眾不同的關係嗎?
  我們原本就來自其他世界,跟這個世界的居民有很大的認知差異。
  在我看來,這世界的一切都異於尋常。無論魔法還是亞人,我都用同樣的標準看待。不過對於這世界的人們來說,魔法是理所當然的事物,亞人則是令人畏懼的存在吧。
  「話雖如此,我可不是什麼好人啊。」
  「兔里大人是好人喔,只是您自己沒意識到而已。」
  「請別抬舉我了。」
  經過剛才的對談後,亞爾格先生放鬆了表情,臉上露出爽朗的笑容。
  當初一板一眼的形象淡化不少,現在感覺起來反而直率多了。
  
  「唔?」
  「怎麼了?」
  當我聽著枝葉劈哩啪啦燃燒的聲音,出神地注視著黑暗中的平原時,隔著營火和我相對而坐的亞爾格先生突然歪頭看向我的右後方。
  右後方——那是停放馬車的地方。我覺得奇怪,便順著亞爾格先生的視線轉頭望去。
  「看來似乎還有一個人睡不著呢。」
  離開馬車時,我確實把門關上了。不過現在門卻是打開的,而且有位少女從門後探頭窺探著這裡。
  抖動著頭上的耳朵,眼神顯得無精打采的少女正是天瑚。和我對上眼後,她便走上前來。
  「吵醒妳了嗎?」
  「不,應該說不讓我睡吧……」
  這麼說完,天瑚在我身旁坐下,像我一樣直盯著營火瞧。
  在營火微弱的亮光中,眼前的一頭金髮反射亮麗的光澤。
  不過她為什麼這麼晚了還醒著呢?我就別說了,天瑚原本應該在學姊身邊睡得很熟啊。
  嗯?不讓她睡是什麼意思?
  「……因為鈴音緊緊抱著我,我就醒了。」
  「哈哈哈,天瑚大人也真夠受的。」
  「真的。」
  「唉,那個人喔……」
  我知道學姊沒有惡意,所以反倒覺得板著面孔的天瑚有點逗趣。
  不過不管學姊怎麼說,下次還是讓她跟天瑚分開睡吧。
  「你們在聊什麼?」「關於明天的事情。」
  歧視亞人的問題實在不好說出口,於是我簡略地大概說明。因為真的說得非常簡單,天瑚大概覺得很隨便吧。
  「我在路克維斯有認識的朋友。」
  「朋友?獸人嗎?」
  「嗯。待在路克維斯的期間,是對方收留了無處可去的我。」
  是剛才亞爾格先生所謂去路克維斯學習魔法的亞人嗎?
  「妳想見朋友嗎?」
  「……嗯。」
  這也難怪。
  「雖然不知道人還在不在路克維斯,不過等到事情辦完……那個……」
  天瑚低下了頭,一副吞吞吐吐的樣子。
  她分明一到就想馬上去見朋友,為什麼要這麼客氣呢?
  

  
  「我知道了。別在意我們,儘管去見朋友吧。」
  反正送信時也不能帶天瑚去。
  聽了我的回答,天瑚抬起頭來欲言又止地閉上嘴巴,然後才又緩緩地開口說:
  「……兔里也一起來。」
  「呃,我嗎?我在不會礙事嗎?」
  這麼問完,天瑚搖了搖頭。
  「不會,我想介紹幫助我的人給朋友認識。」
  住在路克維斯的獸人嗎?如果是感覺很可怕的人該怎麼辦啊?
  雖然不可能出現超越羅絲的人,對心臟還是很不好。就算再怎麼恭維,路克維斯對亞人來說也稱不上安全的環境。住在這裡的獸人或許長得凶神惡煞也不一定。
  總之,我先問問亞爾格先生自己能不能跟天瑚去吧。
  「亞爾格先生,如果是送完信之後應該可以吧?」
  「可以喔。呈交書信後,我們必須暫時停留國內等待結果,所以您有充分的時間呢。」
  「那就沒問題了。」
  不曉得是不是因為有機會跟老友見面,眼角餘光可以看見天瑚開心地抱著膝蓋。仔細一想,這女孩長久以來都過著與族人分別的生活。
  跟天瑚同樣年紀的時候,我還是個自大的窩囊廢呢。
  比較過小時候的自己跟身旁的天瑚後,我不禁苦笑起來。
  「我差不多想睡了……」
  跟天瑚和亞爾格先生聊過後心情似乎好多了,我慢慢覺得睏了。
  雖然也可以直接熬夜到天亮,但想睡就睡吧。
  當我打定主意準備起身時,亞爾格先生叫住了我。
  「兔里大人,請看旁邊。」
  「旁邊?」
  因為沉溺於思考之中的關係,我沒發現身旁的天瑚已經抱著膝蓋發出微弱的鼻息聲。
  放心之後就睡著了嗎?
  由於天瑚不知不覺間抓住我的衣服下襬,為避免吵醒她,亞爾格先生才特意叫住我吧。
  「她還是在您身邊最能放心吧。」
  「是嗎?那就在這裡睡好了。亞爾格先生呢?」
  「我過一會兒還要交班……您要坐著睡嗎?」
  「我已經習慣了,不要緊的。」
  為了能夠隨時逃離魔物的襲擊,在森林裡時我從未躺下來睡過,所以這點小事並不算什麼。
  我讓坐著睡著的天瑚躺下,並拿起擱在附近的團服為她披上。
  「那麼明天也麻煩你了。」
  「不會。」
  好久沒在外面睡了呢。跟亞爾格先生聊完後,我閉上眼睛想著這種無聊的事情。不曉得是不是因為已經累到無法察覺了,我的意識出奇快速地模糊起來。
  
  ***
  
  「——里。」
  某人正呼喚著我的名字。
  我自淺眠中睜開雙眼。我是什麼時候躺下的?沒記錯的話,天瑚在營火前睡著後,我應該也一起坐著睡了。
  而且頭陷在某種有如枕頭般的柔軟物體裡。
  「喂——兔里。」
  「嗯……?」
  在剛睡醒腦袋還轉不過來的情況下,我望向直盯著我臉上看的人。
  不過就算腦袋轉不過來,我還是一下子就認出對方是誰。
  「唉,什麼嘛。是犬上學姊啊。」
  「喂、喂!!你都躺在我腿上了,好歹也該表現得羞澀一點吧!」
  妳的企圖實在是太顯而易見了。我從學姊的腿上起身看向外面。
  太陽已經出來了,天色也變得相當亮。看來我似乎是賴床了。往馬車內一看,除了天瑚以外,其他人早就起床了。
  「是一樹把我送進來的嗎?」
  「嗯?啊啊,不過不用謝啦。雖然有點重,但也花不了太大的功夫。」
  ……睡在值得信任的人之中果然很不一樣。
  在救命團生活時,大家都有不准賴床的默契,我好像很久沒在這麼輕鬆的心情下醒來了。
  「不說這個了。兔里,你快想辦法制止學姊。」
  「呃,犬上學姊嗎?」
  我將視線從苦笑的一樹身上轉向學姊。
  只見學姊正撫摸著還在睡的天瑚的頭,嘔氣似地頻頻碎唸。
  呃——妳在做什麼啊?
  

  
  「躺在美少女腿上卻一點都不興奮,真是太沒禮貌了……」
  「妳的企圖很明顯耶,而且自稱美少女也未免太自戀了……」
  不,學姊的確是難得一見的美少女。
  而且真要說的話,我確實很開心能躺在她腿上。
  不過我可不是看到釣鉤還會乖乖咬上去的魚啊。
  「唉,請不要再嘔氣了。我也不是不開心啦,大概吧。」
  不曉得是不是成功安撫了學姊,只見她清了清嗓子,把手從天瑚身上挪開。
  「兔里真是一點都不坦率呢。」
  「哈哈哈,兔里的個性出乎意料地彆扭呢。」
  不知道為什麼,一樹也贊同學姊的意見。
  我一定要反駁一下。
  「是你們太坦率了,像我這樣才叫正常。」
  這麼說完,兩人異口同聲地回答「才怪」。難道這兩人認為我的感受性異於常人嗎?
  「我認為……兔里大人不太能算是正常。」
  「連威爾絲小姐也……」
  原本正在瀏覽信件的威爾絲小姐苦笑著這麼說。
  每個人都針對我。如果天瑚已經醒了,感覺好像也會順勢說我不正常。
  這回換我嘔氣地深深坐進椅子裡。
  因為沒什麼事情要做,就照羅絲的吩咐乖乖進行操控魔力濃度的訓練吧。
  看到我的訓練後,威爾絲小姐傻眼地嘆了口氣。
  「果然不正常。」
  「哪有,這沒那麼困難啦。」
  每當我在馬車內進行這項訓練時,她總是說同樣的話。一問之下,我才知道這不是才學幾個月魔法的人能做的事情。
  不過只要知道做法,任誰都能輕易辦到啊。
  我這麼說完後,威爾絲小姐回答:
  「我不是說過了嗎?就算再怎麼簡單,這依然是種危險的訓練。若是稍有不慎,魔力將無法抑制,把手炸得面目全非。真是的,也不能因為自己是治癒魔法使就這麼亂來……這種事情要等到更能掌握魔力的運用之後再來考慮——」
  看到威爾絲小姐宛如說教般滔滔不絕地說個不停,我僵著笑繼續操控魔力濃度。
  我把原本的淡綠色變成比奧爾加先生稍淡的綠色,然後再恢復原狀,就這樣不斷反覆這個過程。
  因為看不出明顯的成果,老實說我一點感覺也沒有。不過根據威爾絲小姐的說法,我似乎已經相當上手了。
  「我也辦得到嗎……」
  「學姊這個人有點不知分寸,還是不要吧……」
  「有兔里在應該沒問題吧?」
  不不不,雖然妳說得好像很理所當然,但我光是顧自己就忙不過來了。而且如果學姊輕輕鬆鬆就學會的話,我真的會再也振作不起來。
  再說,我希望盡量避免讓學姊做些危險的事情。就算我已經很習慣挨痛了,魔力爆炸割破手時還是痛得不得了。
  身為女生的學姊能否忍受還很難說。
  「不行啦!鈴音大人!!如果不是像兔里大人那樣擅於控制魔力的話——」
  「沒關係啦,威爾絲小姐。一樹也這麼認為吧?」
  「嗯——……雖然我也不是不感興趣,但既然兔里反對,最好還是別這麼做吧。」
  「唔唔唔,太為難兔里也不好呢。」
  我已經很為難了,不過這話當然不可能說出口。
  見學姊到了這個地步才乖乖聽話,我不禁輕輕嘆了口氣。
  「還要多久才到路克維斯呢?」
  「嗯——照這速度看來,大概日正當中的時候就到了吧。」
  所以還要一、兩個小時嗎?不過這個世界裡沒有時鐘,我自己也不太清楚就是了。
  學生聚集的城市嗎?我心裡惦記著好多事情,好比亞人、系統魔法、天瑚的朋友等等,不過最令人在意的——
  「路克維斯的治癒魔法使。」
  無非就是這個了。
  
  ***
  
  「第三軍團長艾蜜拉•貝爾古雷,妳這次失敗了呢。」
  「是。」
  在先前林格爾王國的侵略戰中,我出了很大的洋相。
  儘管備妥了穩贏不輸的兵力,我率領的軍隊卻還是敗給林格爾王國,最後只能倉皇落魄地逃走。
  不僅多人戰死,還失去了壓箱寶巴爾吉那古。
  身為軍團長的我已經沒有立場可言了。
  「只要您下令,我隨時準備好當場自盡。我深知自己犯了大錯,沒有任何辯解的餘地。」
  「不,妳是我軍重要的戰力,不能因為一次失敗就失去妳。不過,想不到人類這麼能打呢。」
  「啊……?」
  隨意坐在王座上的魔王陛下輕聲笑了。
  「哼,我不是為自己的敗北開心。人類竟展現出反抗我的意志,真是太有趣了。」
  「……您這話是什麼意思呢?」
  我們是侵略者,對方反抗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我所知道的人類沒有玩弄的價值。一旦威脅就會乖乖聽話,加以引誘就會順從慾望,掏錢出來時更宛如魚兒般爭先搶奪。世上沒有比人類更愚蠢又過剩的存在了。艾蜜拉,妳不這麼認為嗎?」
  「……」
  「所以為了毀滅人類,我以魔族之王的身分採取了行動。我計誘人類,讓他們自相殘殺,令全大陸蒙上死亡的陰影。」
  魔王陛下若無其事地說。
  看到眼前充滿愉悅的表情,我只能慶幸這位大人不是自己的敵人。
  「然而我卻輸給了這樣的人類,徹徹底底地輸了。不過打敗我的並非人類,而是一位獨自奮戰的無敵勇士。」
  「無敵勇士,是嗎?」
  「那傢伙可強了。即便過了幾百年,如今我依然記憶猶新。」
  魔王陛下回憶似地瞇起眼睛。
  對魔王陛下而言,與封印自己的敵人交手大概彷彿昨天吧。
  魔王陛下光是坐在面前便能散發如此強烈的存在感,能夠擊敗他的敵人恐怕不是我可以想像出來的。
  「那傢伙不追求任何目的,以勇者的身分獨自大破我軍擊敗了我。妳應該也對這名字很反感吧?」
  「……是。」
  勇者殺了許多士兵。
  要是自己早點出手就好了,敗退時我曾這麼想過無數次。
  「我也不是不能體會妳的心情。妳很不甘心吧?任誰都視那傢伙為眼中釘。沒錯,人人都是。」
  這時魔王陛下突然閉上嘴巴睥睨著我,臉上露出殘酷的笑容。
  「人類是愚蠢的。他們總是唾棄超越常理的存在,試圖將之處理掉。哪怕對方是同族。」
  「人類也想殺掉勇者嗎?」
  「是我唆使的。只是稍微推一把,他們就乖乖地任由擺布。不過幾天後我就把他們都消滅了。」
  不愧是魔王陛下,作風相當豪邁。
  「我可以冒昧說幾句話嗎?」
  「妳說。」
  「如今勇者被召喚到林格爾王國,魔王陛下提到的煽動策略恐怕沒什麼意義。」
  「我本來就不打算用這招。那個國家的狀況未曾變過。再怎麼說,下令侵略那裡的人可是我喔。」
  「!真是非常抱歉!」
  我怎麼如此膚淺呢?竟然沒能理解魔王陛下的想法,還愚蠢地提出意見。
  這下子我只能自我了斷了吧?
  我應該沒有繼續活下去的價值了吧?
  師父,請原諒弟子不才。
  「抱歉,在妳一臉要死不活的時候提起這件事情,不過我差不多該給妳懲罰了。」
  「要我自盡嗎?是,我明白。我會自我了斷的。」
  「妳想死也行啦……怎麼?難道妳有自殘的癖好嗎?」
  當我淚眼婆娑地抖動著握劍的手時,魔王陛下露出彷彿看見怪人的眼神,不過他很快又不以為意地接著說:
  「妳降級了。從今天起,我要拔掉妳軍團長的職階。」
  「……是。」
  雖然不是自我了斷,但這處分也相當合理。
  身為指揮官,我實在是太不成熟了。
  儘管我沉下了臉色,魔王陛下卻依然露出淺笑。
  「妳果然是個耿直的傢伙。」
  這麼說完,魔王陛下從王座上起身,走到平伏跪拜的我前面。
  就在我驚愕地垂下頭時,魔王陛下在眼前停下腳步,緩緩地開口說:
  「艾蜜拉,軍團長的身分不適合妳。威猛地馳騁戰場,和自己認定的強敵交手才是跟妳最匹配的模樣。」
  「——!!」
  「頭銜沒有任何意義。無力者死,這世界的真理只有孰強孰弱。艾蜜拉,你想成為強者嗎?」
  「是、是的……!」
  「既然如此,妳應該待的位置就不是軍團長了。窩在指揮官位子上的妳實在慘不忍睹。經過這次戰爭後,我已經很明白這點了。妳就再次作為士兵建立戰功吧。」
  這句話完全改變了我。
  我曾對軍團長的地位感到驕傲。無論是帶兵訓練發號施令,還是領導者的責任與使命,在在都令我自豪。
  不過魔王陛下的一席話讓我明白了自己應該去哪裡。
  「遵命,敝人即日起卸除軍團長一職,今後將作為一介士兵,讓有生以來學到的所有技術都為您所用!!」
  「此話不假?」
  「是!!」
  感受到我的決心後,魔王陛下點了點頭,再度回到王座上。
  過去我是為了什麼而揮劍呢?
  以前救命團的羅絲傷了師父時,還有勇者們殺害許多同胞時,我大概只會語出怨懟吧。
  不過現在我總算明白了。
  我不必為了私怨而揮劍。
  只需要對魔王陛下獻上忠誠——
  為此,我捨棄了第三軍團長的頭銜,以區區士兵的身分化為殲滅敵人的劍。

评分

参与人数 1轻币 +10 收起 理由
jimmin08473 + 10 工作辛苦

查看全部评分

 楼主| 发表于 2019-3-29 05: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話 抵達魔導學園路克維斯!! 之卷
  
  
  從林格爾王國出發後過了一個禮拜。
  多虧了天瑚的預知能力,一路上並沒有遇到太大的問題,就這樣順利抵達了路克維斯。
  不,雖然還是有遇到怪物,但聽威爾絲小姐說,遭遇怪物的機率已經遠低於一般狀況了。
  畢竟有布魯林這隻強悍的物種在,就好比隨身攜帶著某種避邪物,不過天瑚的魔法真是太方便了。
  抵達路克維斯的入口時,我從馬車車窗探出頭來打量大門的全貌。
  「好漂亮啊……」
  林格爾王國的城門給人一種既古老又堅固的印象,不過這扇黑底的門卻裝飾得五顏六色,顯得相當豪華。而且上頭還刻著貌似魔法陣的刻印,看來似乎不是一般的門。
  「感覺好像學校喔。」
  「雖然跟我們以前上的學校完全不同就是了。」
  一樹同樣探出車窗看著大門說。我聞言也點了點頭。
  如今先行下車的威爾絲小姐正偕同護衛與大門守衛交涉,請對方放行。
  進去後得小心點才行。畢竟我們代表林格爾王國而來,千萬不能讓王國名譽掃地。
  「學姊,妳要注意絕對不可以跟別人打架喔?」
  「我說啊,本人好歹也是重視紀律的前學生會長,才不會隨便在路上攻擊別人呢。我就那麼不值得信任嗎?」
  「就因為妳是前學生會長啊。」
  學姊正義感很強,如果看見學生遭受迫害,她極有可能跳出來打抱不平。
  不過這樣的信念確實很了不起。
  「天瑚要把剛才給妳的大衣穿好喔。尾巴也盡量別動。」
  「別擔心,我早就習慣了。」
  天瑚身上緊緊包著跟我的團服同色的白色外套。
  她會留在城外,和亞爾格先生他們一起在馬車裡等。比起背負著重責大任抽不開身的我們,跟著亞爾格先生他們反而更能放心。
  要進城的是威爾絲小姐、一樹、學姊,還有我。
  「我得到許可了。現在就進路克維斯吧。」
  外頭傳來威爾絲小姐活力充沛的聲音,同時馬車再度前進。
  巨大的門開啟後,都市的街景出現在眼前。
  各式各樣的巨大白色建築物櫛比鱗次,營造出一個乾淨清爽的空間。
  建築物之間的道路通往筆直寬敞的大道,整體感覺與林格爾王國類似。
  路面兩旁同樣開了許多店家,不過做生意的卻是跟我們差不多年紀的孩子,而且個個穿著制式長袍。路上行人也幾乎是相同的打扮。
  大人反倒寥寥可數,形成一幕異於尋常的景象。
  「這就是魔法都市……」
  老實說,我沒料到這裡會給孩子這麼大的自由。既然名為學校,我還以為跟原本的世界一樣都受限某種程度的規定。不過比起高中,這裡的情況可能更像大學。
  「馬車沒辦法上街,接下來要徒步前進。」
  「啊,好的。布魯林怎麼辦呢?」
  「藍灰熊應該會一起被帶往馬廄。畢竟牠實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原來如此,這下不用擔心帶到街上會不小心嚇到人了。
  我們遵照威爾絲小姐的指示下了馬車。
  「不過……」
  我們似乎備受關注呢。
  明明這裡距離大門入口處還沒多遠,卻已經有看似學生的孩子好奇地聚集過來了。所有人都穿著黑色長袍,身穿白色團服的我顯得格格不入。
  「……嗯?」
  「兔里,怎麼啦?」
  「不,沒什麼。」
  有個少年和其他學生不同,長袍上沾滿了灰塵。
  而且臉色很難看,灰暗的眼神與旁人明顯有所落差。
  「……唔。」
  不曉得是不是注意到我的視線,一和我對上眼,少年頓時渾身一顫,飛快地跑到其他地方去了。
  「……一樹,我眼神難道很凶嗎?」
  這麼問完,一樹愣了一下後說:「應該說變得很有威嚴吧。」
  我原本以為威嚴跟自己八竿子打不著關係,不過聽一樹這麼說,我覺得有點開心。
  「威嚴啊。曾被說是懦夫的我竟能獲得如此讚譽……總覺得有點感動呢。」
  當我一個人感動得渾身發抖時,站在我們面前的威爾絲小姐伸手指向大道彼端。前方可見這座都市裡最顯眼的大型建築物。
  「目的地離這兒不遠。我們去送信的時候,各位騎士們請留在這裡待命。那麼一樹大人、鈴音大人、兔里大人,請跟我來。」
  「好。那麼天瑚,布魯林就拜託妳了。」
  「嗯,我等你回來。」
  天瑚輕輕點了點頭。我答應過送完信要去見她朋友,所以得盡快回來才行。
  謝過送行的騎士們後,我們在威爾絲小姐的帶領下邁向大道。
  
  「我們家的防具保證耐用便宜!!要買就來加爾格納武器店!!」
  「我的肉乾品質絕不輸給別人!別因為是學生就小看我喔!!」
  「什麼都可以拿來賣。視情況還能以物易物喔!!」
  真的有好多店家喔。
  雖然小孩子要包辦一切恐怕會很辛苦,但看到年紀比我小的孩子們奮力攬客,我不禁發出讚嘆的聲音。
  「金錢上有困難的孩子往往利用課外時間工作。雖然管帳的還是大人,但住在這裡的許多學生都會到商家幫忙喔。」
  「喔,很像打工耶。」
  真有趣。利用課業之餘工作,這點跟我們的世界一模一樣。
  我用不至於跟不上威爾絲小姐的速度前進,同時環顧著路克維斯的景象。
  真不敢相信這麼有活力的城市裡存在著歧視現象。路上行人,應該說年齡相仿的孩子們個個面帶笑容大聲叫賣。此情此景讓我不禁懷疑這個國家其實根本沒有這種問題。
  一樹和學姊對這裡有什麼印象呢?
  來問問看好了。
  「學姊怎麼想呢?妳對這種事情很感興趣吧……咦?」
  學姊不見了。
  我往四周望去,卻到處都找不到她。
  「一樹、威爾絲小姐……你們有看到學姊嗎?」
  「咦?學姊……奇怪?」
  「鈴音大人不是在旁邊嗎……不見了!?」
  「……那個人就不能安分一點嗎!?」
  出發後才過不到十分鐘,學姊就已經不見蹤影了。我繃著臉四下張望。
  『不愧是魔導都市!賣的東西也是稀奇古怪呢!!』
  我們後方傳來熟悉的聲音。雖然看不到人,但我已經隱約察覺到了。
  我默默地轉身背對同樣一臉僵硬的一樹與威爾絲小姐,朝引起眾人注目的學姊那邊望去。
  身為美少女的她正異常興奮地鬼吼鬼叫。
  不過不幸的是,這只會更加破壞學姊在我心中的形象。
  「不好意思,她是我們的朋友!很遺憾,她就是我們的朋友!!」
  我穿過圍觀群眾走向學姊。學姊身穿林格爾王國特製的裝備,在黑袍集團之中勢必格外醒目。
  我撥開擋住前方的人潮,非常無奈地嘆了口氣。
  妳也未免太熱衷於這個世界了吧。看到妳對原本的世界毫無眷戀,我反而覺得噁心。
  「只差一點了……」
  我總算來到了看得見學姊的地方。眼前的學姊正滿心雀躍地仔細打量某些防具。
  找到興奮得像個孩子的她之後,我稍微加快了腳步,卻無法順利前進。這時,我一肩撞上了擠進前方的某個圍觀者。
  「喔哇。」
  「啊,對不起。」
  見對方一屁股跌坐地上,我感到過意不去,戰戰兢兢地準備伸手攙扶……然而一看到對方抬頭仰望的細長眼眸,我頓時倒抽了一口氣。
  那是雙神似天瑚的獸眼。對方頭戴長袍連帽,只露出了一張臉,不過既然天氣這麼好還把頭遮住,想必應該是這樣沒錯。
  雖然沒料想到這麼快就遇到了,但在這種情況下還是裝作沒發現吧。
  「……沒事吧?」
  當我伸出手時,跌坐地面的長袍打扮者儘管瞪大細長的眼睛,卻還是抓住了我的手。接著對方把我全身上下打量過一遍,這才恍然大悟似地緩緩起身。
  「是外地來的人嗎?這時期還真少見呢。」
  「哈哈哈,有那麼少見嗎?」
  男性,不,從嗓音聽來應該是女性吧。她撣去長袍上的灰塵後瞥了這邊一眼,並揮手示意我不用擔心。
  「我沒受傷,只是跌倒而已。」
  「太好了。其實我也想好好賠罪,不過現在還有急事……」
  我得馬上把眼前興奮得像個孩子的犬上學姊帶回威爾絲小姐和一樹身邊才行。
  「真的很對不起。」再度開口道過歉後,我便朝學姊的方向走去——
  「等一下。」
  「嗚喔!?」
  我的右手突然被人猛力地一把拉過去。
  回頭一看,只見頭戴連帽的人露出了無比銳利的眼神。
  然後她把臉湊近我的手聞起了味道。從她身上可以感受到更甚怒意的殺氣,讓人無法產生非分之想。
  「——你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
  「……呃,我不懂妳的意思耶。」
  應該……不是指體味吧。
  如果真有什麼味道的話——
  「少裝蒜。為什麼你身上會有我朋友的味道?」
  「難道妳就是天瑚提過、以前對她很好的人——」
  此話一出,女性立刻使出千斤之力握緊我的右手。這什麼怪力?雖然不及羅絲,卻也相當有力。至少不是人類該有的力氣。
  「跟我過來一下。」
  女性試圖把我拉走,不過因為不能離開,我便使力反抗。
  「!不肯走是吧?天瑚果然已經……這回換我了嗎?」
  「等等,妳好像有很深的誤會。先暫時冷靜一下吧。」
  「誰冷靜得下來啊……!」
  對方似乎產生了奇怪的誤解。
  我彷彿變成罪大惡極的壞人了。
  她從長袍裡亮出戴著袖甲的左手,用力擰扭著我的右手。周圍看熱鬧的群眾大概也發現了吧。他們看到袖甲後馬上驚呼著退開。
  「你是奴隸販子?盜賊?還是坊間有名的林格爾綁匪?」
  不好意思,最後那個八成是我同事。
  雖然那些傢伙長得凶神惡煞,但他們卻是另一種綁匪。
  「喂,妳冷靜點啦!我是……我是天瑚的朋友!!」
  

  
  「朋友嗎?人類最愛用這種藉口了……」
  「等一下——」
  我勸阻到一半時,女性更加使勁地扣住我的手,同時周圍的空氣開始逐漸聚集在她拳頭上。
  雖然眼睛看不見,但因為拳頭傳來獨特的破風聲,就算不情願也一定會發現。我試圖抽離右手逃走,可是被千斤之力握住的手僅能勉強挪動幾分,怎麼樣都無法擺脫對方。
  「喝啊!!」
  包覆著鋼鐵的拳頭朝我腹部揮來,同時套在她頭上的連帽滑落,露出完整的面容及長在頭部的耳朵。
  她擁有一頭偏褐色的柔順長髮及圓潤的獸耳,端整的臉龐充滿了怒氣。
  儘管覺得她有些不講理,我還是認命地用空出來的左手擋住揮來的拳頭。
  衝擊穿透掌心。
  「唔、唔唔。」
  如果是一個月前的我,恐怕早就不省人事了。然而經過被當沙袋打的地獄訓練後,如今這種程度的打擊已經不足以打昏我了。
  才剛這麼一想,拳頭命中後沒多久,袖甲內便射出刃狀物切割我阻擋攻擊的手。
  「好痛!?」
  掌心噴出鮮血。
  儘管稍微痛得瞇起眼睛,我還是立刻以治癒魔法癒合傷口。雖然皮膚傳來被尖銳刀械割破的感覺,但傷口不深,治癒魔法的治療速度依然佔了上風。
  「什麼……竟然擋住……傷都好了!?你……你不是人類吧!?」
  「我是人類啦!!」
  真沒禮貌,別拿我跟羅絲相提並論!!
  見我接下拳頭後仍舊面不改色紋風不動,女性大概覺得毛骨悚然吧。她面露幾分懼色地放開我的右手,隨即退向後方舉拳觀察著我。
  「……這裡太引人注目了。」
  不曉得是不是意識到旁人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她一臉不悅地重新戴好連帽。
  「我記住你的臉了。」轉身丟下一句不懷好意的話後,她便頭也不回地跑進了小巷子裡。
  「要追嗎?」
  只要有那個意思,我有自信能夠立刻追上。不過我還背負著送信的重責大任,現在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之後再跟天瑚報告吧。」
  既然對方自稱天瑚的朋友,那就請本人來解開誤會好了。最壞也只是用蠻力說服她而已。
  「我先姑且不說,這對天瑚而言算是好消息吧?」
  畢竟天瑚都說人家對她很好了。
  話說回來,有好多人在看啊。
  不知道為什麼,旁人的眼神彷彿看見了怪物。我一邊感受這些失禮的目光,一邊甩去手上的血,走到情緒依然亢奮的學姊身邊出聲叫喚。
  嗚哇,這個人完全沒發現耶。
  一樹他們大概是看不見吧,不過既然人在附近,真希望她好歹也注意一下。
  「犬上學姊。」
  「唔,是兔里啊。你來得正好,看看這個。沒想到竟能做得如此巧奪天工。」
  「學姊。」
  「哎呀,雖然平常都是用劍,但我果然還是想用用看弓呢。」
  「喂,犬上。」
  「好、好啦,我走就是了!所、所以別直呼我的名字啦!」
  面紅耳赤地猛然回頭這麼說完,學姊便把手中的防具歸位,轉身背對著我快步走回威爾絲小姐和一樹身邊。
  直呼名字就能表現我的不耐煩嗎?不過實際上我也不怎麼生氣就是了。
  所幸剛才的騷動似乎掩沒在人潮之中,威爾絲小姐和一樹並沒有問起我跟獸人少女之間的爭執。
  這樣正好。等會兒就要去送信了,要是被發現我做了危及當地居民的事情,恐怕會衍生不少問題。
  「我把人帶回來了。」
  「鈴音大人,您可是背負著重責大任呢,請您再更有自覺一點好嗎……」
  「哎呀,對不起。我有點忍不住嘛。」
  「請不要太為難我們喔。兔里,你沒事吧?」
  「嗯,雖然有點累,但我還好。」
  笑著回答表示關心的一樹後,我再度隨大家一同前進。
  才剛到路克維斯就馬上陷入糾紛。
  我不禁對未來感到有點不安……
  
  再度開始移動後過了十幾分鐘。
  我們總算抵達了目的地的大型白色建築物前方。這棟建築物愈看愈大。而且感覺不像林格爾王國的城堡,反倒更像是豪華版的學校校舍。
  「就是這裡嗎?」
  「是的。這裡是路克維斯的中心,也是魔導都市之名的由來——魔導學園路克維斯。」
  魔導學園路克維斯。
  這裡是第一個送信的地方。
  不曉得是不是因為這裡超乎了我的想像,老實說我好像有點無法冷靜。
  周圍零星可見的幾個學生投來詫異的眼神,讓我感到相當難堪。「這些傢伙是怎樣啊?」「好土喔。」此外不時可以聽見指指點點的聲音。嗯,說得實在是太中肯了,我根本無法反駁……
  「可以進去嗎?」
  「是的,剛才我已經先請衛兵傳話了。」
  「所以會派人出來迎接嗎……」
  對方會怎麼對待我們呢?雖然不是不可能遭到冷落,但我們畢竟是來自鄰國的使者。就算稱不上隆重,好歹也會維持一定的禮數吧——
  「這衣服不錯呢。」
  「嗚喔!?」
  耳邊突然傳來低語聲。從未體驗過的驚悚感令我忍不住當場跳開。
  犬上學姊又為非作歹了嗎!?不對,剛才的聲音不是她。
  我望向站在背後的人物,那是個帶著柔和笑容的灰髮少年。
  「哈哈哈,不好意思,嚇到你了。各位是來自林格爾王國的使者沒錯吧?」
  「呃,是的。你是……?」
  「我叫哈爾發,奉校長之命前來帶路。」
  哈爾發揚起黑色長袍,恭敬地行了一禮。
  我原本認為他是男的,不過他長相中性,身高也比我矮,再加上全身又包在長袍裡,所以我也無法正確分辨性別。
  不,更令人費解的是,我竟然完全沒發現他湊近耳邊。就算周圍人再多,我也不可能在初來乍到的土地上隨便放鬆戒心。
  至少他絕不是個普通的帶路人。
  「兔里,如果他是男的,那就是偽娘囉。」
  「學姊,請妳暫時不要說話。現在我好像快失去冷靜了。」
  「你講話怎麼比平常還酸啊!?」
  看來得讓這個人多學著點規矩才行了。
  
  我們隨哈爾發走進學園內。
  學園中央有座陽光普照的廣場,周圍還坐落著其他建築物。
  廣場上身穿長袍的學生們各自利用時間看書,或是練習魔法。
  眼前的景象一如我和犬上學姊的想像。
  「嗚喔……」
  不僅充滿活力,又帶有奇幻的氛圍。
  這幕景象令我不禁看得入迷。
  「各位好像對他們很感興趣呢。」
  帶頭的哈爾發對我們說道。
  學姊聞言開口說:
  「畢竟我們不熟悉這些事物啊。若有冒犯還請多多包涵。」
  「不會,一點都不冒犯,我們反倒很歡迎呢。能讓各位產生興趣,想必他們也備感榮幸吧。」
  聽完哈爾發所說的話,學姊稍微瞇起眼睛,一樹與威爾絲小姐則是驚訝地瞪大了眼。
  我倒是沒那麼驚訝。
  因為學姊和一樹身上帶有異於常人的光環啊。
  「校長有提過我們的事情嗎?」
  「沒有。不過看身段和魔力流就知道你們不是尋常人物,而且——」
  哈爾發一個轉身,倏地伸手指向這裡。
  後面有什麼嗎?我回過頭去,卻沒看見任何人。呃,是我嗎?不,我怎麼可能備受矚目嘛。我只會治癒魔法這種系統特色單純的魔法耶。
  再來頂多就象徵救命團團員的這套團服吧。
  「林格爾王國救命團,身穿白色團服的第二位異端治癒魔法使。」
  「呃,你認識我嗎?不過異端是……」
  這麼說也沒錯。
  我——不,羅絲使用治癒魔法的方式很瘋狂,完全背離了一般療傷的用途。她不斷地破壞身體又加以修復,而這段反覆的過程也造就了現在的我。
  總之,我就同意這點並不尋常吧。
  不過沒想到風聲竟然真的傳到其他國家了……
  「在親眼看見之前,我也對傳聞心存質疑。呵呵呵,很多住在這裡的人都這麼想吧。不過,雖然你的魔力值比不上其他兩位,魔力本身卻完美無瑕,且出奇自然地流向全身。這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辦得到的。」
  「哈爾發,難道你能看見魔力……你擁有『魔視』能力嗎?」
  聽完威爾絲小姐所說的話,剛才指著自己眼睛解釋的哈爾發點了點頭。
  魔視是什麼呢?就在我這麼心想的時候,威爾絲小姐看穿了我的疑惑,主動開口說明:
  「魔視是魔眼的一種,能夠以肉眼辨識生物體內及大氣中流動的魔力。跟兔里大人的治癒魔法一樣,那也屬於稀有的系統魔法。」
  「所以他才認得我們啊……」
  擅於觀察魔力流的魔法。
  不過如果是跟我同類型的系統魔法,反過來說不就只有這個功能嗎?
  ……現在下結論還言之過早。總覺得這個人不可以憑外表判斷。
  「那我們稍微加快腳步吧。畢竟校長吩咐我帶路,我可不能耽擱本分啊。」
  依序瞥了學姊、一樹和我一眼後,哈爾發滿臉笑容地再度帶頭前進。
  「兔里。」
  走在身旁的學姊輕拍我的肩膀。
  我看著走在前方的哈爾發,同時將注意力轉向學姊。
  「這傢伙在裝乖呢,真教人不爽。」
  「原來如此……這就是所謂的同性相斥啊。」
  「……我現在沒在裝乖喔。」
  
  回過神來,眼前已經沒有半個學生了。走廊上只迴盪著我們的腳步聲。
  這條走廊好寬啊,不輸給林格爾王國的城堡呢。當我這麼心想時,帶頭的哈爾發停下了腳步。
  「這裡就是校長室了。」
  這麼說完,他重新面對著門輕敲幾下,簡單傳達一句:「校長,人帶到了。」過了幾秒鐘後,裡頭傳來一個聲音慢條斯理地說:「請進。」哈爾發把門打開,笑盈盈地對我們說:
  「請進。」
  在哈爾發的催促下,我們踏進門內。首先映入眼簾的房間裡充滿了自外頭灑落的陽光。
  我原本以為對方是年紀很大的人,不過在那裡的卻是年紀比想像中還輕的女性。女性閒適地坐在椅子上,彷彿迎接十多年老友般輕鬆直爽地對我們笑了笑。
  「歡迎各位來到路克維斯。」
  她在打量我們。
  迎上眼前這位女性的視線時,我首先冒出了這個感想。
  籠罩在背後的陽光之中,女性神情溫柔地從我們身上別開目光,轉而望向後方站在門邊的哈爾發,並以銀鈴般優雅的嗓音表示慰勞之意。
  「辛苦你了,哈爾發。」
  「是。那我先告退了。」
  哈爾發行了一禮後,便離開了房間。
  「初次見面,我叫愛拉•葛蕾蒂斯,是路克維斯的領導者。」
  面帶爽朗微笑的女性,葛蕾蒂斯小姐。
  這個人就是統治學園和全都市的人嗎?明明還這麼年輕,真了不起耶。外表看起來頂多只比羅絲稍微年長一點而已。
  儘管她的目光令人覺得有點無所適從,我還是望向踏出一步的威爾絲小姐。
  「突然來訪真是非常抱歉。還有,好久不見了,葛蕾蒂斯校長。」
  「真的好久不見呢。很開心見到妳,威爾絲。不介意的話,可以介紹後面的孩子們給我認識嗎?」
  「那當然。來,各位。」
  在葛蕾蒂斯小姐的催促下,威爾絲小姐往旁邊站開一步。
  原來威爾絲小姐和葛蕾蒂斯小姐認識啊。不過威爾絲小姐畢竟是個魔法專家,她跟訓練魔法的地方無關反倒才奇怪吧。
  隱約理解兩人認識的理由後,我們三人分別開始自我介紹。
  「我叫犬上鈴音,很榮幸見到您。」
  「我叫龍泉一樹。」
  「我是兔里健。」
  「……這些孩子們真是天賦異稟呢。」
  葛蕾蒂斯小姐看著我們,讚賞地點了點頭。
  「話說回來,妳這趟來不只是為了打招呼吧?」
  「當然不是。今天來是希望讓您瞭解這片大陸正面臨著危機。」
  這麼說完,威爾絲小姐從懷裡掏出書信,鄭重地交給葛蕾蒂斯小姐。
  葛蕾蒂斯小姐接過信後,便靜靜地打開來看。
  

  
  雖然信寫得很簡略,但學園裡畢竟有小孩子就讀,所以內容並非請求協同作戰,而是希望路克維斯能提供某種程度的援助。葛蕾蒂斯小姐不會往壞的方向解讀吧?如果她以為是要徵兵的話,解釋起來就麻煩了。
  「…………」
  現場陷入短暫的沉默。
  聽著格外清晰的信紙磨擦聲,我始終感到惴揣不安。然後葛蕾蒂斯小姐輕嘆了口氣,緩緩將手中的信紙放到桌上。
  「魔王軍啊。不過我聽說打贏了呢。」
  「那場戰爭原本必輸無疑。之所以能夠打贏,可以說都要歸功於這邊的勇者大人、治癒魔法使,還有不在場的另外一位少女。」
  另外一位少女是指天瑚嗎?沒有她就真的大事不妙了。
  那場戰爭真的是鋌而走險呢。
  「竟然派出兩位貨真價實的勇者,我可以當他是認真的嗎?」
  「是的。僅送出文字書信並沒有意義,這點陛下再清楚也不過了。」
  「真亂來呢。不過這也算是他的優點。」
  葛蕾蒂斯小姐苦惱地盤起雙手,再度望向一樹和犬上學姊。
  「原來是勇者啊,怪不得會有這種資質。畢竟是從異世界選出來的人嘛。至於另一個人……從服裝看來,這孩子是那女人部隊的人……沒錯吧?」
  她有點狐疑地看著我,一副覺得困惑的樣子。
  這也難怪。一樹和犬上學姊是天賦異稟的勇者,我卻是充滿缺陷又只會使用治癒魔法的魔法使。
  她會感到困惑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他和勇者大人來自同一個異世界,而且跟羅絲大人同樣都是治癒魔法使。這就是他在場的理由。」
  威爾絲小姐發現葛蕾蒂斯小姐有話想說,於是又補充解釋了關於我的事情……不過聽完說明後,葛蕾蒂斯小姐卻瞪大眼睛盯著我瞧。
  「難、難不成他就是第二個人嗎?」
  「是的,雖然外表看不出來,但實力可是經過羅絲大人的認證喔。」
  「喔、喔。看他穿著同樣的白衣,我就在想該不會是這樣吧。人真是不可貌相啊……」
  請等一下。
  雖然她好像認識羅絲,但我跟那個人在個性上可是截然不同喔。
  我既不是看別人受苦也仍舊面不改色的魔鬼,更不是超級虐待狂。
  就在我對葛蕾蒂斯小姐有點荒謬的認知感到不滿時,她又沉下臉色扶著額頭說:
  「可以等我一下嗎?看到他展現這麼大的決心,我很難獨自決定。我需要時間討論。還是說你們急著出發呢?」
  「不,畢竟是我們提出了請求。在您正式做出決定之前,我們將停留此地。」
  「是嗎?那麼住的地方就由我們安排。對待貴客可不能怠慢呢。」
  「感謝您的好意。」
  事情進行得出奇順利。
  對方不僅願意跟我們談,甚至幫忙安排住處。
  我的旅程也能這麼順利就好了……應該不可能吧?畢竟最終目的地對人類並不友善。
  「總之,再來就只能等了。」
  「嗯,也沒其他事情可做了。」
  聽完一樹所說的話,我小聲回答,同時鬆了口氣。雖然好像會花點時間,但情況大致還算理想。而且還有人幫忙介紹住處,真是太棒了。
  不曉得是不是沒意識到自己的緊張,我突然覺得好累。接著葛蕾蒂斯小姐拿起帶有光澤的石頭低聲說了什麼。
  於是門外的哈爾發立刻問候一聲走了進來。
  「那麼哈爾發,可以麻煩你安排住宿跟帶路嗎?」
  「請交由我處理。各位請隨我來。」
  這麼說完,他低頭行了一禮,催促著我們向外移動。
  同樣向葛蕾蒂斯小姐行禮致意後,我們便準備離開。這時,葛蕾蒂斯小姐像是突然想到似地加深笑意說:
  「啊,對了對了。方便的話,做出決定前的這幾天要不要參觀學園的課程呢?各位具備了卓越的能力,對這裡的學生來說可能會是很好的刺激。當然,要拒絕也沒關係。」
  啊——這種提議好像非常合乎某人的喜好——
  「可以嗎!?」
  「鈴、鈴音大人!」
  不出所料,學姊提起興致了。
  雖然她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我和一樹卻不禁苦笑。看到她出乎意料地熱衷此事,葛蕾蒂斯小姐也嚇了一跳。
  「學姊,請冷靜一點。不好意思,來這裡的路上也是折騰得很……」
  我抓著犬上學姊的手,把試圖逼近葛蕾蒂斯小姐的她拉回來。
  「喂、喂,放開我,兔里!真、真霸道耶……你就是喜歡拉拉扯扯吧!」
  「好啦好啦。」
  學姊好像一如往常地說了什麼蠢話,不過葛蕾蒂斯小姐沒有深入瞭解的必要。
  繼續待在這裡的話,學姊可能會原形畢露。還是讓她在葛蕾蒂斯小姐面前保留一點端莊的形象吧。
  「那我們先告辭了。」
  我拉著犬上學姊的手隨哈爾發離開房間。
  一樹和威爾絲小姐一臉欽佩地看著我,不過應該是錯覺吧。我只是忠於本能地帶走學姊而已啊。
  「一樹大人,以後鈴音大人就交給兔里大人應付吧。」
  「是啊,我也覺得這樣會比較好。」
  我說你們啊,不要把學姊推給我啦。
  「哼,好主意。我當然也贊成囉。」
  「我揍妳喔。」
  學姊也不要附和啊。
  
  ***
  
  在哈爾發的帶領下,我們來到距離學園僅有咫尺之遙的下榻處。
  哈爾發臨走前說葛蕾蒂斯小姐也把騎士們考慮進去,準備了足夠所有人住的房間。
  畢竟一直受到亞爾格先生他們的保護,我很高興他們可以安心睡覺。儘管休息時間為他們施加了治癒魔法,精神上總是難免疲勞。
  希望這幾天他們能夠好好放鬆身心。
  總之,既然住宿的地方定下來了,接著就來做該做的事情吧。
  雖然搬行李也很重要,但首先得實現天瑚期盼已久的願望。
  目送學姊和一樹走進旅館後,我叫住了同樣準備進入屋內的威爾絲小姐。
  「威爾絲小姐,我去告訴亞爾格先生他們這裡的位置。還有……謝謝妳今天代我們出面。」
  我這麼說完,威爾絲小姐尷尬地笑了。
  ……為什麼要露出好像覺得很過意不去的表情呢?
  「這點小事不算什麼。兔里大人比我辛苦多了……」
  「就算辛苦,那也是我自己的決定。這也算是回報林格爾王國善待我們的恩情。」
  「鈴音大人和一樹大人也說過同樣的話呢……」
  聽到威爾絲小姐一臉愧疚地這麼說,我才發現她對於召喚我們來這裡依然懷有罪惡感。
  關於這件事情,我們之間已經做出結論了。我、一樹和犬上學姊都沒恨過林格爾王國的人。畢竟我們明白他們不得不使用召喚魔法的苦衷,再說他們也對我們很好。
  「我很慶幸能夠認識威爾絲小姐和其他人喔。而且我還跟一樹那種好人和犬上學姊那種美女變成了好朋友。對我來說,這樣就已經足夠了。」
  「這話……不能當著鈴音大人的面說呢。」
  「是啊,所以要保密喔。」
  「呵呵呵,我知道了。」
  威爾絲小姐放鬆僵硬的臉龐笑著這麼說,語氣裡已感覺不出剛才的陰霾了。
  不過妳千萬不可以告訴學姊喔。剛才那番話連我自己都覺得噁心,簡直就像花花公子嘛。
  「那、那我走囉。」
  「好的,請慢走。」
  我一改先前坦蕩蕩的態度,畏畏縮縮地背對威爾絲小姐邁步前進。我真不該不計形象地誇學姊是個美女,話剛說完馬上就害臊起來了。感覺臉頰微微發熱的同時,我沿來時的路走回大門。
  
  不曉得是不是因為接近傍晚的關係,大道上的人比白天少了一些,顯得沒那麼活絡了。
  「嗯?」
  我注意到幾個身穿長袍的人走進了巷子裡。
  抵達路克維斯時見過的少年也在其中。
  雖然他低著頭看不見表情,但情況好像並不單純。
  「……」
  我好奇地往他們彎進去的巷子探頭窺探,只見巷子盡頭有座類似公園的廣場。一群長袍打扮的學生們正從掌心施放魔法,宛如小孩子似地嬉戲玩耍。
  少年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魔法此起彼落,不過除此之外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在我們的世界裡也常看到這種公圜的景象。
  「……是我多心了嗎?」
  我原本已經做好了可能會撞見霸凌場面的心理準備,看來擔心是多餘的。被那個獸人攻擊後,我或許變得有點神經質了也不一定。
  既然沒必要再待在這裡了,我便回到原本的大道上,繼續朝大門的方向前進。
  剛才那位少年跟別人不同,長袍上遍佈著灰塵。其他學生不是和天瑚年紀相仿,就是稍微年長,不過他們的長袍都很乾淨。真要說起來也就只有這樣而已,為什麼我會這麼在意呢?
  總覺得不太對勁。
  ……還是別隨便探究好了。現在我不想被捲入麻煩當中。
  「喔……」
  想著想著,我來到了大門附近。
  接近停放馬車的馬廄時,我看見了亞爾格先生與天瑚他們。看布魯林似乎很安分的樣子,我放心地朝馬廄揮手。
  「兔里大人!」
  亞爾格先生發現我後也朝這邊揮了揮手。
  ……趁現在先想好該怎麼說明今天發生的事情吧。我一邊向亞爾格先生揮手,一邊整理思緒。
  
  「學園前的旅館是嗎?我知道在哪裡。」
  我意外地沒解釋太多。
  聽我說完後,亞爾格先生對著我和天瑚露出微笑。
  「別擔心我們。那間旅館的位置我很熟,不需要帶路。所以兔里大人請跟天瑚大人一起去拜訪朋友吧。既然很久沒見了,想必天瑚大人也想盡快見到對方吧。」
  你還真貼心呢。
  「亞爾格先生,謝謝你。天瑚也趕快向亞爾格先生道謝。」
  「謝謝你,亞爾格先生。」
  天瑚,妳叫我名字的時候也該加上先生吧?這麼說起來,我好像比妳年長喔?
  在我準備輕聲這麼說之前,天瑚搶先開口了。
  「叫兔里先生總覺得怪難為情的。」
  「喂,這話是什麼意思?」
  是對我比較有好感嗎?還是不想稱呼我為先生呢?妳給我解釋清楚喔。
  「呵呵,那我就留下兩人看守,有狀況時再讓他們通知一聲。布魯林也請放心交給我們。」
  「真的很謝謝你,那就承蒙亞爾格先生的好意了。我們走吧,天瑚。」
  「嗯,跟我來。」
  亞爾格先生果然可靠。所謂優質男就是像他這樣的人呢。
  
  天瑚拉著我的手來到街上。不曉得是不是心情很好的關係,天瑚正搖擺著白色大衣底下的尾巴。
  「啊……」
  話說回來,有些事情得告訴天瑚才行。
  好比白天被獸人襲擊等等。
  「啊,天瑚,去找朋友之前,我有些話想說……」
  「他們住在附近,很快就到了。我想快點介紹兔里給他們認識。」
  「不,那個……」
  天瑚好像真的非常開心,我叫都叫不住。
  如果等會兒要見的是白天攻擊我的人,可能一見面就會立刻遇襲吧。
  當我苦惱著該如何是好時,我們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從寬廣的大道走進了小巷。
  發現四周突然變暗,我不禁感到退縮。這時,天瑚停下了腳步。
  「就是這裡。」
  眼前是間窗口透出微光的破房子。
  構造似乎挺牢固的,基本上還不至於崩塌,不過受到陰暗的環境影響,總覺得令人毛骨悚然。這裡真的有住人嗎?
  「對我們來說,住在這種地方比較方便。」
  「啊——原來如此。」
  畢竟誰也不會想來這種陰暗可怕的地方嘛。地點和外觀都是考慮到這點吧。
  可是對現在的我來說,周圍沒有其他人在反倒麻煩。
  白天那女孩顯然保留了實力,這回她很有可能卯足全力攻擊我。
  「……天瑚,我留在這裡,妳們自己人好好聚一聚吧。只要看到妳開心,我也會覺得很高興的。」
  「說這什麼話啊?兔里也要去喔……不要找藉口了……兔里不會打擾到我們的……一起來沒關係啦……兔里很奇怪喔,你隱瞞了什麼嗎?」
  「妳搶話也搶得太自然了吧。我要說的都被妳說完了。」
  不是靠心領神會,而是預知能力。
  天瑚看穿了接下來可能發生的對話。一般來說,能省下解釋的功夫倒是挺輕鬆的。
  啊——竟然利用預知能力一一反駁我接下來要說的話,看來我一輩子都吵不贏這個少女了。
  如果我也會預知魔法的話,應該就能贏過羅絲——不行,身體反應不過來。
  「唉,好吧。我說……」
  我把白天發生的事情告訴天瑚。
  講完耳朵和頭髮的特徵後,天瑚傷腦筋地說就是想讓我見那個人。
  接著得知我擋下那個人的拳頭時,她更是嚇壞了。
  「情況我都明白了。兔里待在我後面,由我來解開誤會吧。」
  「我竟然要年紀比自己小的女孩照顧……」
  天瑚嘆著氣站到我面前,伸手敲了敲舊房子的門。
  可是屋內卻沒人回應——才這麼一想,門前的天瑚突然渾身一顫,二話不說地迅速跳向旁邊。
  咦?她幹嘛跳開——
  「終於找到這裡了嗎!?怪物——!!」
  「啊,原來如此……」
  天瑚跳到門邊的瞬間,某人踹破房門,拿著掃把朝我攻擊過來。
  熟悉的聲音與揮落的打掃用具讓我大致明白了狀況。儘管感到無奈,我還是施展治癒魔法包覆全身。
  從細長的眼眸裡飽含怒意看來,對方顯然不是可以坐下來好好談的狀態。
  天瑚就是預知了這一幕才跳開嗎?
  嗯,這的確很危險。不過妳好歹也說點什麼吧。
  「唉……」
  我往旁邊一跳避開揮落的掃把,並拉開距離。
  眼前的少女似乎非常激動,氣呼呼地用掃把前端指向這邊恐嚇著我。
  「雖然不知道你是什麼怪物,但我不會讓你對我朋友出手的!!」
  「等一下,我要先更正一點。我是人類。妳看仔細點,我跟其他人沒什麼兩樣吧?」
  說來可笑,我還得先解開所謂我不是人類的誤會……
  不過少女卻惡狠狠地瞪著我,一臉不會輕易上當的表情。
  「擁有自我再生能力的人型食人魔不就是怪物嗎!?你說自己是人類!?別開玩笑了!我還分得出人類和怪物的差別!!」
  擁有自我再生能力的人型食人魔?怎麼會有這麼不體面的生物名稱啊?我是從哪個研究所逃出來的怪物嗎?
  儘管覺得有點不爽,我還是靜下心來,盡可能地擠出笑容告誡少女。
  「……有些話可以說,有些話卻不能說。絕對不能說別人是怪物或食人魔喔。這樣是不對的……」
  什麼?我也這麼批評過羅絲和救命團那群壞人臉?呃,我又沒說錯,誰叫那些人真的是怪物嘛。
  我忽略自己的所作所為,嘗試釋出善意釐清誤會,不過從對方的反應看來似乎是失敗了。
  天瑚,快解開誤會——為什麼看到我的臉要害怕呢?眼前的獸人少女也是,為什麼好像看見可怕的東西似地向後倒退啊?
  「終、終於露出本性了嗎!?」
  明明我再冷靜也不過了,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是因為笑得不夠燦爛嗎?好奇怪啊,我應該已經盡量擠出笑容了,對方卻更加提起戒心。
  「怎麼會這樣呢……」
  這下沒辦法靠天瑚幫忙了。可是現在少女這麼激動,恐怕沒辦法好好聽我解釋。不管我說什麼都只會火上加油吧。
  「沒辦法,只能讓妳乖乖聽話了。」
  我讓微量的治癒魔法流過全身,同時將治癒的魔力集中在拳頭上。
  祕技,治癒拳。先貼心地用不會留下傷害的拳擊馴服對方,接著再來解釋吧。
  「……!?」
  不知道為什麼,對方又退後了幾步。
  這種膠著狀態不能一直持續下去。
  就迅速地破壞對方手中的掃把,讓她無法發動攻擊吧。
  「要上囉……」
  為了一口氣縮短距離,我重踩地面向前奔去。
  來到她的面前後,我掄起蘊含魔力的拳頭——
  「兔里,快住手!!」
  「!」
  天瑚擠進了準備使出治癒拳的我和少女之間。
  儘管突然被嚇了一跳,我還是照她說的踩了煞車。天瑚抬頭仰望停在面前的我,勸阻似地朝這邊舉起雙掌。
  「不行,冷靜一點。不要失去理性了。」
  「那個,我很冷靜耶。」
  妳怎麼一副好像在安撫猛獸的樣子啊?
  「……那你幹嘛舉起拳頭?」
  「我想說先讓她安分點嘛。」
  「就算有治癒能力也不可以這麼做,心裡會留下創傷的。」
  天瑚到底是怎麼看待我的呢?
  不過我無法對別人造成心理創傷,更不打算這麼做就是了。
  「……沒自覺真的很可怕耶。」
  「嗯?」
  「沒什麼。接下來交給我吧。」
  算了,接下來就交給她處理吧。
  多虧天瑚突然打斷我們,獸人少女似乎總算冷靜下來了。
  「這、這聲音……是、是天瑚嗎……?」
  聽到大衣底下傳來天瑚的聲音,少女一臉錯愕地將手中的掃把丟在地上。
  「好久不見,桐葉。」
  被叫到名字的天瑚慢慢揭開大衣連帽,露出了遮住的金色頭髮及宛如狐狸的三角耳。
  她懷念似地叫喚朋友的名字。
  接著瞥了後方的我一眼後,便開口安撫名為桐葉的少女。
  「這個人不是敵人……還有,他姑且算是人類。」
  喂,什麼叫姑且算是啊?
  
  「對不起!是我搞錯了!!」
  儘管化解了桐葉這位少女的誤會,事後卻挺慘的。
  雖說是誤會,但她終究攻擊了可能拯救天瑚母親的我,為此她深感自責。
  連我都覺得尷尬了。
  如今她以完美的姿勢向我磕頭謝罪,不過我反而感到坐立難安。
  另外,異世界裡存在著磕頭的行為也讓我相當驚訝。
  「別擔心,兔里不會放在心上的。儘管有點恐怖,他卻是個溫柔的人。不過有點恐怖就是了。」
  「喂,妳為什麼要說兩次啊?」
  天瑚無視我的吐嘈。
  「可是我對他做了很過分的事情……」
  「雖然恐怖這句話是多餘的,但天瑚說得沒錯,我並沒有放在心上。畢竟妳有自己的苦衷。況且如妳所見,我並沒有受傷。」
  我蹲在平伏地面的桐葉面前,亮出白天被割傷的手。
  治癒魔法已經把傷徹底治好了,手上完全沒留下任何痕跡。桐葉挺起上半身後,便抓住我的手仔細端詳,同時發出讚嘆之聲。
  「知道是治癒魔法就能理解了,不過正牌的治癒魔法使都這麼厲害嗎?連一點痕跡都沒有呢。」
  「除了我以外,妳還知道其他治癒魔法使嗎?」
  「我認識沒什麼用的傢伙。」
  沒什麼用的傢伙嗎?
  雖然我想盡可能問個仔細,但桐葉已經放開我的手站起來了,只好等以後再說了。
  我來這裡不是為了要求她道歉,而是想讓天瑚與朋友相聚,所以我被襲擊等等無關緊要的話題還是趕快結束掉吧。
  「我明白獸人對人類抱持著什麼樣的想法。就算妳把我誤認成『來抓自己的人類』,因而出手攻擊,那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況且我的態度又很容易讓人誤會,所以我們算是扯平了。」
  我的舉動也太輕率了。
  當時應該要更認真地解釋,根本沒必要故意接下那拳。我大概是忍不住想試試看自己經過訓練後成長的力量吧。
  我還不夠成熟。如同羅絲所言,我還遠遠不足以獨當一面。
  聽完我說的話,桐葉傻眼地開口說:
  「哈、哈哈,真是個怪人。我原本還很擔心你會提出什麼要求呢。不愧是天瑚帶來的傢伙,真的……真的是怪人呢。」
  「我可沒看走眼喔。」
  「天瑚的確沒看走眼呢……哈哈。」
  聽了天瑚所說的話,桐葉輕聲笑了笑,開始撣落沾上衣服和尾巴的灰塵。
  不曉得是不是因為待在家裡的關係,桐葉把白天的長袍換成顏色樸素的衣服,還露出了長在頭上的耳朵和尾巴。
  尾巴整體是白的,前端帶有些許褐色。看來既不是狐狸也不是狗呢。她是哪種獸人呢?風刃感覺有點像鐮鼬,所以是鼬鼠嗎?不過我也不敢肯定就是了。
  這女孩不能介紹給犬上學姊認識。她一定會失控暴走的。
  「兔里,你這樣打量人家很沒禮貌喔。」
  「嗯,啊啊。抱歉,造成妳的困擾了。」
  「你真的好奇怪喔。大部分的人類看到我都是一臉厭惡的表情呢。」
  因為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啊。
  況且我的世界裡有一堆人喜歡獸耳這類可愛的東西,討厭的人或許才算少數吧?
  就在我想著這種無聊的事情時,桐葉突然走過來伸出了手。一對上眼,她便害臊地搔著臉頰。
  她是要跟我握手吧?不是要玩腕力生死鬥吧……?
  我握住遞過來的手後,儘管她驚訝地稍微瞪大眼睛,卻還是回握了我的手。
  「……嗯,我還沒自我介紹過呢。我叫桐葉,是學園的高年級生。」
  「我叫兔里,是隸屬於林格爾王國救命團的治癒魔法使。總之,我們算是握手言和了。」
  「哈哈,是啊。」
  這下子天瑚總算能和桐葉慢慢暢談了。
  「啊,糟糕,我還在煮晚餐呢。弟弟也快要回來了……不介意的話,要不要一塊兒吃呢?就當作是賠罪。」
  桐葉問我們要不要一起吃晚餐。
  「晚餐啊……」
  葛蕾蒂斯小姐安排的旅館或許有準備也不一定。
  如果我在的話,那位快回家的弟弟可能會覺得不自在。況且天瑚還要跟朋友敘舊,我不在場或許反倒方便。
  「那個……我——嗯?」
  當我準備拒絕晚餐的邀約時,天瑚扯了扯團服的衣袖。
  回過頭去,只見她懇求似地仰望著我。
  「兔里也一起吃嘛。」
  ……
  「真拿妳沒辦法……」
  我太寵天瑚了。
  不曉得是不是因為知道她過去艱辛的經歷,我不想讓她覺得難過。
  看著我和天瑚的互動,桐葉似乎已經打定主意準備我的份了。看來現在也不能選擇不吃了……
  「不用介意我們啦。哎呀,雖然不是什麼豪華大餐,但我會拿出所有手藝招待你的。」
  桐葉扛著踹破的門這麼說完後,我和天瑚便受邀走進他們住的建築物。
  屋內裝潢跟我待的救命團宿舍很像。雖然空間不大,裡頭卻有張坐得下大約十人的桌子,還看得到通往樓上的階梯。
  「這地方真不錯呢。」
  「你是在挖苦我,還是真的這麼想?」
  「在林格爾王國的時候,我也是住在類似的地方。我真心覺得這裡很棒,讓人感到很放心。」
  菲魯姆過得還好嗎?有乖乖吃飯嗎?
  她大概又因為藉機偷懶,被羅絲打得慘兮兮的吧。不過她畢竟是我學妹,至少在心中祈禱她平安無事吧。
  「你怎麼發起呆來了呢……?」
  「嗯……啊啊,抱歉。」
  瞥了身後把門立好的桐葉一眼後,我便走到擺著桌椅的地方。
  裡頭飄出陣陣熱氣。看來那裡就是廚房了。
  「啊哈哈哈,把門踢破果然太誇張了喔?」
  「桐葉做事總是不經大腦,差點就踢中我了呢。其實我真的稍微被踢到了。」
  「對不起嘛。我還要煮晚餐,你們隨便坐。飯菜很快就好了。」
  不曉得是不是受不了天瑚的白眼,桐葉逃也似地溜進廚房。我見狀不禁露出苦笑,隨即照桐葉說的坐在附近的椅子上歇一會兒。
  這時,天瑚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以前住這裡時她大概也坐同樣的位置吧,只見她一臉懷念地撫摸木造的桌子。
  「真是太好了呢,天瑚。」
  「……兔里,謝謝你帶我過來。」
  「現在道謝太早了,我還沒救妳母親呢。」
  「嗯。不過還是謝謝你。」
  真傷腦筋。被她鄭重地這麼一說,我反而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她讓我預知王國的破滅與朋友的死,間接拯救了許多人。
  多虧有妳,我才不至於在這個世界裡流離失所。
  更保住了朋友和夥伴。
  應該道謝的是我才對。
  「妳救了我的兩位朋友和許多人,所以我也想盡可能實現妳的願望。」
  「盡可能……兔里真是個彆扭的人呢。」
  「我這樣很正常,才不彆扭呢。」
  我隻手托腮地這麼說完,天瑚回了一樹和犬上學姊在馬車內說過的那句「才怪」,臉上還難得露出微笑。
  奇怪?那時候妳應該在睡覺吧?
  「我還很高興妳終於笑了,妳卻這樣對我。我真的要鬧彆扭囉。」
  「要是再變得更彆扭的話,那可就糟糕了呢。」
  這傢伙,少在那邊說風涼話。
  不過真是太好了。剛認識時的她看起來非常陰沉,現在卻活潑得難以想像。
  ……接下來,我該怎麼讓她嚇一跳呢?
  對於能夠預知未來的天瑚而言,合乎邏輯的對話沒有意義。要做只能把眼光放得更遠,在對話中突然天外飛來一筆了。
  當我打定主意,正準備嘗試向天瑚攀談時,她突然看向我背後立著破門的入口處。
  往那邊望去,只見某個人正站在門前。
  「啊——肚子好餓。喔?為什麼門壞了?呃!?你是誰!?」
  那是個獸人少年。身高比我略高,外表特徵跟桐葉一模一樣。
  少年看見我後,隨即岔開雙腿流露敵意。一如桐葉穿戴的袖甲,少年裝備的護腿上也印著同樣的圖騰。
  我已經不想再被襲擊了,在情況變複雜之前先投降吧。
  「等一下,我是陪天瑚來的,絕不是什麼可疑人物。」
  我盡全力表達自己並沒有敵意。
  如果避得開的話,我當然不想受傷。
  雖然已經習慣疼痛了,但疼痛卻沒有消失或減輕。
  「啊?你說天瑚?要撒謊也不想個……高明點的……」
  少年不理會我說的話,作勢準備發動攻擊。不過一看到我背後的天瑚,少年頓時豎起褐色的耳朵,一臉驚愕地指著她。
  「天瑚!!妳還活著啊!!」
  少年眼睛又瞪得更大了。另一方面,天瑚只是非常輕鬆地舉手示意而已。
  「嗯,好久不見。京,這個人不是敵人喔。」
  「妳說不是敵人……可是他一看就很可疑啊!!」
  「……他是很可疑沒錯……不過請不要說他的壞話。」
  剛才那番話算是在替我緩頰嗎?
  我發現治癒魔法的弱點了。
  治癒魔法對心靈創傷起不了作用。雖然已經習慣被人痛罵了,但這種無心之言還是讓我覺得很受傷。
  而且……可疑是嗎?我很喜歡這套團服耶……
  「嗚……」
  名叫京的少年不敵怒目相視的天瑚,一臉不痛快地瞪著心情低落的我。
  我不認為能像桐葉那樣馬上博得信任,不過少年比想像中更難打動。
  算了,反正我也不是來討他歡心的。重點是在這個國家停留的期間能否收留天瑚。
  比起我們的旅館,有朋友在的地方想必更能讓天瑚安心,而且依然瞪著我的京似乎也很關心天瑚。把天瑚託給他們應該就不用操心了吧。
  「所、所以這傢伙是天瑚一直在找的治癒魔法使嗎?這麼柔弱的傢伙沒問題嗎!?」
  不曉得是哪裡不滿意了,京指著我吹毛求疵。
  因為這也沒什麼好反駁的,我便繼續保持沉默,然而天瑚卻露出惱怒的表情。這時——
  「別擔心,京。那傢伙跟我們知道的治癒魔法使不同。」
  「姊姊!?」
  桐葉走進房裡打斷了對話。她雙手捧著盛有料理的盤子,斬釘截鐵地這麼說道。
  
  「他是我的雙胞胎弟弟京。討厭啦,想不到你會這麼快回來,搞得情況變得有點複雜。」
  之後我們圍坐餐桌前享用桐葉煮的料理。
  用餐的過程中,桐葉為我介紹了鄰座的少年京。不過也不曉得是對我有何不滿,京吃麵包的同時還不忘瞪著我。
  好奇怪啊。明明我都自我介紹過了,桐葉還幫忙解開誤會,為什麼他依然對我懷有敵意呢?
  「喂喂喂,我知道你擔心天瑚,可是也不要這樣瞪著人家嘛。」
  「姊姊就不覺得可疑嗎……」
  「我當然這麼想過。可是天瑚很信任他,況且他跟我們見過的人類完全不同。就算知道我是獸人,他還是願意伸手扶我,看到尾巴和耳朵也不覺得噁心。再加上又不求回報……你、你說他是不是很奇怪?」
  不曉得是不是覺得我這種人很少見,桐葉開心地說。京則是一臉好像很不屑的表情。
  話說回來,為什麼這傢伙從剛才開始一直找我麻煩啊?該不會他喜歡天瑚吧?
  ……這也不無可能。
  雖然現在變得有點囂張,但天瑚的長相絕對稱得上可愛。
  斜眼看了看正在吃麵包的天瑚後,我輕輕嘆了口氣,用湯匙舀湯送進嘴裡。
  「嗯?這湯真可口呢。」
  不但有著類似馬鈴薯濃湯的溫潤口感,鹹度也剛剛好。
  我一邊津津有味地喝湯,一邊對桐葉這麼說,結果她又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哈哈哈,我是第一次被人類誇獎呢。嗯,這點也很奇怪。」
  

  
  明明我只是稱讚湯好喝而已,桐葉卻嚇了一跳,而且又說我奇怪了。
  什麼嘛,我怎麼做都一定會被說奇怪嗎?真搞不懂獸人的餐桌禮儀。
  儘管感到疑惑,我還是繼續喝著湯。這時,坐在前面的京突然起身。
  「我已經很清楚這個治癒魔法使跟我認識的人類不同了。現在我就認了。不過,要是你敢對姊姊和天瑚做出奇怪的事情,到時候就做好覺悟吧。」
  京投來無比強烈的敵意,同時這麼說道。
  雖然不曉得他在這裡經歷了什麼樣的遭遇,但想必他有足以敵視人類的理由吧。
  既然如此,我還是別在這裡久待好了。
  把正事解決後就趕快回去吧。
  「老實說,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那都無關緊要。」
  「什麼?」
  「我之所以和天瑚一起來這裡,是想拜託你們讓天瑚暫住一段時間。」
  「咦?是這樣嗎?」
  天瑚,我還以為妳早就知道了呢。
  我忽視一臉摸不著頭緒的天瑚本人,正面迎上京疑惑的目光。和我對上眼後,京尷尬地別過頭去,就這樣噤口不語。接著我將視線從他身上轉向桐葉。
  「桐葉,我們停留路克維斯的期間,可以拜託你們照顧天瑚嗎?比起待在我們那邊,天瑚跟你們在一起應該更輕鬆吧。」
  「我當然歡迎啊!家裡還有空房間,而且就算多一、兩個人吃飯,餐錢也沒差啦。」
  「是嗎?太好了。」
  雖然時間不長,但與其跟著人類,和同族的他們相處肯定要好得多了。
  再說我們被這個國家奉為貴賓,無論如何一定都會受到關注。在這種情況下,要是被人看見天瑚就麻煩了。
  我們受到矚目是無所謂,不過天瑚卻有可能被不法之徒設計擄走。
  「那得準備兩人份才行呢。」
  拜託桐葉就沒問題了吧。
  她應該會好好保護天瑚,有他們在就不需要我——等等。
  「兩人份?」
  除了天瑚以外,她還把誰算進去了呢?
  當我困惑地望向桐葉時,她臉上的表情彷彿訴說著「咦?不是嗎?」。
  「你也要住吧?」
  「……啊?」
  因為真的沒想到桐葉會這麼說,我不禁發出傻叫聲。
  我無法理解她怎麼會解讀成我也要住。
  「姊姊!這樣太過分了!!讓這傢伙過夜……不、不好吧!!」
  彷彿替我表達意見般,京氣勢洶洶地再度起身對桐葉說。
  我現在連話都說不好,京,你可要為我辯護啊。
  「不會啊,有兔里在,對天瑚來說也比較好吧。別擔心,如果他想加害我們的話,老早就動手了。天瑚也這麼認為吧?」
  「天、天瑚……」
  「……」
  桐葉忽視京的反對,看著天瑚這麼問道。雖然京以顫抖的語氣叫著天瑚的名字,她本人卻猶豫不決地看了我好幾次。
  「……看兔里方便。」
  不會吧?
  天瑚意外的反應,讓我不由得把手裡的湯匙摔到地上。有我在的話,天瑚或許就沒辦法跟桐葉他們好好敘舊了,這樣也沒關係嗎?
  「兔里,天瑚是這麼說的喔,你打算怎麼辦呢?」
  轉頭一看,只見桐葉露出了淘氣的笑容。
  京避著我的視線,天瑚則是默默地吃著晚餐。
  我怎麼有種被逼迫的感覺啊?
  而且這說法也太狡猾了。什麼叫看我方便啊……
  「之後得拜託騎士們幫忙傳話了……」
  我可能比想像中更不擅長拒絕別人。
  算了,反正天瑚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
  看到她喜孜孜地搖晃著耳朵,我也不好再拒絕,便決定在桐葉他們家住下。
  
  ***
  
  位於路克維斯外圍的建築物。
  那裡是我們的家。剛到路克維斯的時候,待得更久的獸人前輩帶我們看的就是這個地方。
  一開始我以為芸芸眾生之中總有人願意接納我們。
  畢竟路克維斯這個大都市聚集了來自全大陸的好幾萬人。就算為數不多,其中理當也會有人寬待獸人才對。我抱著微薄的希望離開與世隔絕的故里,前往路克維斯學習魔法。
  除了學習被一族譽為天賦異稟的魔法外,我還想跟村民以外的『別人』交朋友。
  不過來到路克維斯後,我很快就發現自己不該傻傻地抱著這種期望。
  路克維斯公開禁止迫害亞人。在這樣的方針之下,表面上是不至於發生這種事情——不過就算沒遭受任何迫害,我心中還是有種坐如針氈的孤獨感。
  懷疑。
  輕蔑。
  恐懼。
  不容許與他人友好的環境。
  被迫承受孤獨的沉重壓力。
  在這裡,身為獸人的我既無權力,也沒建立起友好的關係,只能靠魔法的實力展現身為魔法使的價值。
  ……啊啊,路克維斯是磨練技能與魔法的最佳環境呢。沒錯,我被迫認清了事實。雖然人與人之間能夠和諧共處,但在他們眼裡,獸人連『人』都不是。
  承受著眾多奇特的眼光,我不禁悲從中來。
  其他同族來到路克維斯後也是獨來獨往,不跟任何人扯上關係。
  他們不跟人類往來。
  不和別人交好。
  不相信任何人。
  他們十分堅強,不像無法一個人自處的我。
  他們不跟任何人扯上關係,只是一味地學習魔法,宛如小心翼翼的野獸般不對人類抱有期待。
  看到他們這個樣子,我確信了。
  不,正確來說是自以為吧。
  啊啊,只要這麼做就好了——
  曾幾何時……
  我開始在外出時藏起引人注目的耳朵,一心一意地磨練魔法技能……
  『如果不變強的話,待在這裡就沒有意義了。』
  『我們來這裡不是為了跟人類交朋友。』
  我們姊弟倆在冷清的家中這麼告訴自己。
  就在這種情況不斷反覆時,一位獸人少女來到了路克維斯。
  預知未來的神祕少女,天瑚。不像我們是出生在與世隔絕的村落,她來自特別憎惡人類的獸人國度。
  她說自己是為了拯救母親,才從遙遠的獸人國前來尋找治癒魔法使。
  治癒魔法是只有人類才能使用的特殊魔法。我認為不可能獲得人類的協助。實際上天瑚好像也被這裡的治癒魔法使拒絕了。
  『桐葉,我不會放棄的。』
  不過那女孩並沒有死心。為了拯救母親,哪怕危險她也不曾停下腳步。
  明明來到這裡的路途充滿危機又無比艱辛。京直到最後都還是不斷勸她,可是我卻無法阻止她。
  我能像天瑚那麼努力嗎?
  能像她那麼相信人類嗎?
  真有人能不顧周遭目光和獸人交好嗎?
  至今我依然不知道答案是什麼。
  很久以前我自認得到了解答,卻不認為那是對的。
  我現在一定也還深信著。
  總有一天——會出現願意跟我這種獸人交朋友的人類——
  
  「已經是早上了嗎?」
  我在宣告早晨來臨的鐘聲中醒來。
  總覺得好像夢見了令人懷念的過去。雖然夢境的內容幾乎都忘了,但大概有一半都不是讓人覺得很愉快。
  我從硬板床上起身,撫摸著毛尾硬翹的尾巴。
  等到毛梳理得差不多了,我便快速換好衣服離開房間,準備開始做早餐。
  一出房門就是客廳了……不過今天卻很反常。
  「……嗯?」
  外頭傳來聲音。
  一大清早的是誰在吵呢?如果是別家的人,那就稍微告誡一下對方吧。打定主意後,我挪開壞掉的門向外窺探,然而映入眼簾的卻是異樣的景象。
  『天瑚太輕了,這樣根本稱不上訓練嘛!!』
  『……又不是我的錯,兔里。』
  『既然如此,只好一直做到覺得重為止了!!』
  眼前是正在做伏地挺身的兔里。
  他的背上坐著天瑚,看起來似乎是在進行晨間訓練,不過訓練內容明顯偏離了常軌。
  他用一般人無法想像的速度,不斷做著單手伏地挺身。
  而且全程並沒有減速,還能若無其事地和天瑚鬥嘴,絲毫不見疲色。看到這樣的他,我真的嚇到了。
  「……」
  這個人為什麼一大清早就在做伏地挺身呢?
  天瑚也是神色自若地坐在他背上。
  由於這幕景象有點怵目驚心,我小心翼翼地把門關上,當場做了個深呼吸後,便前往廚房準備早餐。
  雖然平常早餐都吃得很隨便,但今天兔里和天瑚都在,我就認真做吧。
  拿起厨房裡的食材時,我不經意地想起昨晚用餐時兔里對我說過的話。
  「……可口,是嗎?」
  他說我的料理『可口』。
  我並沒有純真到會為了這樣的讚美感到害臊,不過我確實很驚訝。
  當時我向京保證兔里這個人可以信任,可是實際上我自己卻還無法相信兔里。
  所以為了以防萬一,我坐在兔里的正對面,試探性地請他吃我做的……獸人做的料理。畢竟一般人不會吃獸人煮的菜,更不可能稱讚可口。
  「我真的只會出一張嘴呢。」
  雖然已經用治癒魔法醫好了,但我讓他的手受到嚴重的割傷,還說了過分的話。儘管兔里原諒了我,我還是無法信任他,這樣的我也未免太卑鄙了。
  「對了,早餐。」
  差不多也該叫京起床了。
  要是再慢吞吞的話,上學會遲到的。既然今天都已經決定要認真做早餐了,那就趕快動手吧。
  
  順利準備好早餐後,我和兔里、天瑚,以及剛起床的京一起坐下來用餐。
  兔里好像流了不少汗,遲了一會兒才出現,不過好久沒吃過這麼熱鬧的一頓飯了。
  「喂,你這傢伙!要是敢對姊姊做出奇怪的事情來,我可饒不了你喔!!」
  京吃完早餐便準備出門上學,同時不忘叮嚀正在喝水的兔里。
  看到弟弟過度關心的舉動,我不禁露出苦笑,開口幫為難地搔著臉頰的兔里解圍。
  「京,時間差不多了吧?今天上課的老師很要求準時,遲到不好吧?」
  「咦!?已經這麼晚了啊。那、那我走囉!!」
  「路上小心。」
  聽了我說的話,京頓時臉色大變,趕緊揹著包包衝了出去。
  目送他消失在大街上後,兔里好像很疑惑似地歪頭看著我。
  「桐葉,妳跟京不是雙胞胎姊弟嗎?既然年紀相同,上的課應該也一樣吧?」
  「啊……」
  這是很合理的疑問。
  「基本上都一樣沒錯,不過有少部分是不同的。在路克維斯裡,只要選定幾個必修科目,其他課程便可自由選擇。我跟京分別選了自己有興趣的科目。」
  「原來如此,就好比大學吧。」
  雖然不知道大學是什麼,但兔里的想像應該沒錯吧。
  「我的老師沒那麼重視準時,稍微遲到一會兒也沒關係。不過京上課的老師就很有原則,要是遲到的話會很麻煩的。」
  「所以等一下桐葉也要去學園囉……」
  「是啊……兔里跟天瑚打算怎麼辦呢?要待在這裡嗎?」
  「不,我們要去大門附近的馬廄。有人跟我們一起過來,等會兒要去見他們。天瑚,這樣可以嗎?」
  「嗯。」
  看天瑚似乎也很信任那些人的樣子,我就別為兩人的去處煩惱吧。
  不過他們總不能一直在街上閒晃,還是早點回來好了。
  「那麼今天晚餐要煮什麼呢……」
  我一邊清洗餐具,一邊思考著今天的晚餐。這時,兔里已經換好類似大衣的白色服裝,靠在牆上對我說:
  「對了,謝謝妳的衣服。吃飯前我已經洗好晾在外面了……這樣可以嗎?」
  「你不用那麼費心。我只是把京的衣服借給你而已,不必道謝啦。」
  說著說著,我斜眼望向外面,只見借出去的衣服都晾得井然有序。
  沒想到他這個人還挺周到的嘛。和昨天那個凶神惡煞的少年簡直天差地別。
  那模樣真的很可怕。說他是人型食人魔確實太過分了,可是他都露出那種表情了嘛。我還是第一次被人類的表情震懾住呢。
  「……妳臉色好蒼白喔,不要緊吧?」
  「啊、啊啊。我、我沒事……嗯,沒事的。」
  天瑚關心著說。我大概無意間將心情表露於外了吧。
  她昨天不是說過很多關於兔里的事情嗎?他不是壞人,而且天瑚待了兩年的林格爾王國也是我無法想像的好地方……
  我把依然顫抖不止的手泡在冷水中,重新恢復冷靜。
  等到心情總算平復時,客廳裡的兔里從廚房入口探出頭說:
  「那我們差不多要走了。」
  「我們走囉,桐葉。」
  他和身後的天瑚都戴上了白色連帽。
  兩人在我看來就像一對朋友,絲毫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我一直以為這種事情不管怎樣祈求都不會實現,不過親眼目睹時……心頭卻湧現難以形容的感觸。
  「……哈哈哈,路上小心。」
  我的聲音難得毫無霸氣。想必我的臉色一定顯得非常不安吧。
  看到我這個樣子,兔里只是稍微歪了歪頭,不過天瑚肯定起疑了。
  撇開預知能力不說,她也是個相當聰明敏銳的女孩。
  「我也差不多該準備了……」
  我見到了思念的友人。
  不過奇怪的是,我的心卻依然鬱悶難解。
  
  ***
  
  「學姊傳話給我嗎?」
  當我們從桐葉家回到騎士們所在的馬廄時,負責看守的騎士先生轉達了犬上學姊的留言。
  昨晚騎士先生受我之託前去知會學姊他們,臨走前犬上學姊似乎又拜託他傳話的樣子。
  「是的。她說等兔里大人回來,請到勇者大人們那邊一趟。」
  「所以是旅館那邊囉。」
  「是的。」
  雖然我本來就打算要去,但學姊的反應真的好恐怖喔。
  畢竟那個人有點幼稚呢。希望她別為了奇怪的事情發火才好。
  「是有急事嗎?想必學姊早就猜到我早上會來這裡了,還是趕快走吧。」
  因為我沒先當面說一聲就擅自更改住處,這方面也得好好解釋清楚才行。
  「天瑚,今天可以拜託妳在這裡陪布魯林嗎?」
  「嗯,沒問題。我也不討厭跟這孩子相處……」
  看著布魯林開開心心地吃水果,天瑚蹲下來撫摸牠的鼻子說。
  待在這裡天瑚也不會覺得無聊吧。況且還有值得信任的騎士先生在,就算有個什麼萬一,他們應該也應付得過來。
  「那我走了。天瑚就拜託你們了。」
  「是,路上小心!」
  向天瑚和騎士們道別後,我便小跑步地離開馬廄。
  目的地是學園前方學姊他們寄宿的旅館,用跑的只要幾分鐘就到了。昨天我已經大致掌握了距離感,只要不被困在人潮之中,應該能夠順利前進吧。
  「儘管街景樣貌不同,我還是會聯想到林格爾王國呢……」
  小跑步地行經街上時,我彷彿又回到在林格爾王國揹著重物奔跑的日子。
  因為身上沒帶重物,我只能很正常地跑步。要是有布魯林隨行的話,或許就……不行,那樣還沒跑就會先嚇到人。
  「拜託看看葛蕾蒂斯小姐好了……」
  雖然我只知道書本上的知識,但這個世界裡似乎存在著被人類使喚的魔物『使魔』,說不定有機會得到許可。
  我不知道一般的使魔是否適用於我跟布魯林的關係,不過還是有一問的價值。
  布魯林重量剛剛好,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跟牠一起跑……嗯?
  「這裡是……」
  跑著跑著,我發起呆來了。等到回神時,人已經來到貌似學生的集團曾進去過的巷子了。我原本打算直接經過,不過巷子盡頭卻聚集了幾個人,於是我好奇地停下了腳步。
  「發生什麼事了?」
  那些人怎麼看都像是看熱鬧的,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稍微繞過去看一下吧。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進了眼前的巷子,往那群人接近。
  這時,我聽見了圍觀群眾說話的聲音。
  「又是那些傢伙嗎?真是太過分了。」
  「明明放著別管就好了。」
  「不過要是連我們都受到牽連的話,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談話內容好像有幾分危險的味道。
  我產生一種討厭的預感,便擠進了圍觀者之中。
  好不容易鑽到最前面時——
  「!?」
  只見一位少年穿著沾滿灰塵的長袍,慘兮兮地倒臥地上。
  我看過這個少年。
  他是昨天走進巷子裡的那群人之一。
  我立刻衝過去抱起少年,試著用治癒魔法治療他。
  「雖然不知道你是哪來的,但這傢伙沒事的。也沒必要施展回復魔法。」
  看熱鬧的群眾站在有段距離外的地方圍觀,還說了些好像要我放心的話。
  聽到這種不負責任的說法,我不禁怒火中燒,轉頭面對圍觀者說:
  「哪裡沒事!?他顯然受傷了啊!!」
  「這傢伙是治癒魔法使。你看,雖然渾身髒兮兮的,卻一點傷都沒有對吧?」
  「咦!?」
  聽了圍觀者的話後,我再度望向少年。
  在旁人看來,少年似乎傷得很重。不過我試著擦拭他的臉頰後,髒污底下卻不見任何創傷。
  「這個少年……」
  真的是治癒魔法使嗎?
  這時,腦海裡閃過天瑚所說的話。
  『他幫不了我,我也幫不了他。』
  我好像終於明白她的意思了。
  一臉嚴肅地看著懷中熟睡的少年同時,我確信自己觸及了路克維斯這所學園的黑暗面。

 楼主| 发表于 2019-3-29 05:33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 发表于 2019-3-29 05:34 | 显示全部楼层
佔樓備用
发表于 2019-3-29 18:01 | 显示全部楼层
厉害了
因为擅长近战所以是治疗师(×)
因为是治疗师所以擅长近战(√)
发表于 2019-3-29 19:21 | 显示全部楼层
下一卷的剧情就是扭曲的感情纠葛了吧
发表于 2019-3-29 22:39 | 显示全部楼层
這本書很少看到 想不道還有出續集 謝謝大大收錄
发表于 2019-3-29 23:43 | 显示全部楼层
好看!!是常識逐漸崩壞的男主呢!
而且斷在奇怪的地方讓我心癢癢的,
謝謝大大分享!
发表于 2019-3-30 01:22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Ratatosk 发表于 2019-3-29 18:01
厉害了
因为擅长近战所以是治疗师(×)
因为是治疗师所以擅长近战(√) ...

牧师不都是拿钉头锤的吗?不仅可以施法还能捶爆狗头……233
发表于 2019-3-30 07:31 | 显示全部楼层
1卷没有录入吗?
发表于 2019-3-30 09:44 | 显示全部楼层
哈哈   有趣的小说 近战牧师。希望能快点有第三卷
发表于 2019-3-30 10:31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传说中的近战奶妈
发表于 2019-3-30 11:0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9n60310a 于 2019-3-30 11:05 编辑

其實貼吧群裡面早就有2卷跟3卷了
發了一段時間就關閉了
2卷主要是因為dmzj大媽之家小說評論的反應很差, 只罵不指正哪裡需要改, 導致錄入君不願意更dmzj

3卷已經錄入完成了, 只是看的人太少, 分享關閉了
不確定能不能發, 這要問問看群內
发表于 2019-3-30 11:24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謝錄入
劇情真的滿好笑
越往非人的方向發展了ww

本版积分规则

手机版|Archiver|轻之国度

JS of wanmeiff.com and vcpic.com Please keep this copyright information, respect of, thank you!JS of wanmeiff.com and vcpic.com Please keep this copyright information, respect of, thank you!

  

GMT+8, 2024-5-14 00:36

Powered by Discuz! X3.4 Licensed

Copyright © 2001-2020, Tencent Cloud.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