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为首页收藏本站繁体中文

轻之国度

 找回密码
 注册(右键在新窗口打开)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查看: 8133|回复: 31
收起左侧

[电击文库] [うーぱー]魔法師塔塔 1[台/繁]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19-5-9 02:1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LzNO_Hentai 于 2019-5-9 02:27 编辑

  魔法師塔塔 1
  ——————————————
  作者:うーぱー
  插畫:佐藤ショウジ
  譯者:陳士晉
  圖源:輕之國度錄入組
  錄入:輕之國度錄入組
  輕之國度:http://www.lightnovel.cn
  天使動漫:www.tsdm.me
  僅供個人學習交流使用,禁作商業用途
  下載後請在24小時內刪除,LK不負擔任何責任
  請尊重翻譯、掃圖、錄入、校對的辛勤勞動,轉載請保留資訊
  ——————————————

  內容簡介
  2015年7月22日12點20分。
  自稱異世界魔法師的謎樣女性塔塔突然間出現在弘橋高中一年A班的教室。
  這正是有如童話「哈梅爾的吹笛人」的情節
  而有此名稱的公立高中消失事件的開端。
  「我決定要實現這所學校中所有人的心願。」
  如同魔法師的宣言,學校學生寫在
  國中畢業紀念冊上的「將來的夢想」全部實現。
  一切願望全部實現的世界──
  最終造成超過兩百人犧牲的求生旅程就此揭開序幕……
  
  
  作者簡介
  うーぱー
  輕小說《魔法師塔塔》榮獲第24屆電擊小說大賞「大賞」,
  並以此作正式出道。
  
  
  畫師簡介
  佐藤ショウジ
  正於《月刊Dragon Age》連載《絕命制裁X》。《學園默示錄 HIGHSCHOOL OF THE DEAD》(原作:佐藤大輔)是系列累積銷售三百萬部的熱門作品。於本作首次擔任小說插畫。




  CONTENTS
  序章:事件的開端
  第一章:抵達異世界後不久
  第二章:遭遇怪物
  第三章:接觸異世界人
  第四章:啟程
  第五章:自空中仰望明月
  第六章:死別
  第七章:魔法師塔塔
  第八章:初戀
  日後的一年A班

评分

参与人数 1轻币 +1 收起 理由
airlauyo + 1 工作辛苦

查看全部评分

 楼主| 发表于 2019-5-9 02:17 | 显示全部楼层
  開頭
  
  
  二○一五年七月二十二日。
  在這即將進入暑假的時期,一所公立高中的校舍連同內部的學生與教職員一同憑空消失的荒謬事件發生了。校地內原本校舍矗立的場所只留下一個巨坑。
  事件廣受媒體矚目,緊急報導的收視率甚至與戰後紀錄最高的淺間山莊事件不相上下。然而,眾多學生與教師究竟遭遇了什麼事情,經由調查而得知的部分實在太少。當時荒誕無稽的多種臆測甚囂塵上,包含可能是UFO幹的好事、美國祕密進行的地底實驗、連接至某國家的地底隧道等等。
  以小型無人機拍攝巨坑底部,除了從側面崩落的土石以及自水管漏出的水之外沒有任何收穫。唯一只得知在二○一五年七月二十二日,一所高中突然間消失無蹤。
  日後以童話《哈梅爾的吹笛人》為名的這樁事件,就在事件發生的三十天後,突如其來地解決了。以四百九十四名失蹤者中死傷人數超過兩百人的悲慘結局收場。
  就如同事件的開端,某一天校舍突然間出現在原本的位置,學生與教師們也都回到該處。
  包含教職員在內的所有學生,全部聲稱他們到了與地球不同的異世界歷經一趟旅程。他們揭露的事件真相為「被身分成謎的魔法師帶到異世界」。當然不只是警察和政府,就連倖存者的家族也不予置信。警察認為失蹤者受到某些勢力控制,倖存者受到脅迫而說謊的可能性最高,並且針對這方向進行調查。
  媒體則將焦點放在位於高中附近河川上游的化學藥品工廠,報導因為藥品外洩使得全校師生都產生幻覺,或是因為過度恐慌而產生集體幻覺,甚至有遭到宗教團體洗腦的假說。
  但無論何種假說都無法解釋校舍為何也一併消失,之後又為何出現在原本的位置。
  事件之後,教職員都為了負起無法保護學生的責任而辭職。另一方面,學生們有的考上大學、有的就職,走上各自的道路。令人意外的是,學生們並未長時間無法擺脫過去的傷痛,也沒有像繭居族般遠離社會封閉自我。
  他們反倒認真思考畢業後的出路,絕大多數都成功進入了嚮往的大學或職場。
  我相信,那樣積極正面的態度正是他們在異世界取得寶貴經驗的最佳證明。在異世界旅行的那一個月讓他們有了飛躍般的成長。為了得知他們在異世界究竟歷經何種經驗,我在這三年間,將生還下來的舍弟與其友人口述的內容彙整為書。
  生還者中,舍弟所屬的一年A班的團結度相當高,事件後雖然已經過了三年,至今仍然保持聯絡。我拜託舍弟後,轉瞬間就出現了許多協助者。
  於事件發生的當時,舍弟的朋友頂多只有鄰居的童年玩伴小林尚人,就我所知沒有其他特別深的交友關係。但是當我想知道某個同學的經歷而拜託他時,舍弟立刻就能打電話找到對方。過去連面對家庭餐廳的女性店員都不由得緊張而在點餐時口吃的舍弟,現在竟連班上女同學的聯絡方式都瞭若指掌。
  本書《魔法師塔塔》將焦點集中在舍弟所屬的一年A班,他們在異世界的艱困旅程中幾乎隨時站在第一線,希望藉此可以明瞭當時他們究竟懷著什麼樣的想法,又做了些什麼事。
  在此感謝願意接受採訪的所有受訪者。此外我個人想特別對一年A班的學生們致上謝意。真的非常感謝各位,將舍弟青木洋帶回我身邊。
 楼主| 发表于 2019-5-9 02:18 | 显示全部楼层

  序章:事件的開端
  
  
  弘橋高中於二○一五年的四月迎接了一百五十二名新生入學,學生人數來到四百五十六人。來自鄰近國中的畢業生占了總數的八成,偏差值落在中間偏上。
  校內社團活動相當興盛,有數個運動社團在大會留下亮眼的成績。除此之外在海外交流上也投注心力,留學生較多也算得上特色之一。
  暑假開始前學生們心不在焉地上完課,教師走出教室的瞬間,事件發生了。
  七月二十二日十二點二十分。一年A班的教室中出現了一名異世界的魔法師。
  所有證人都表示是「突然間出現」、「不知不覺間就站在那裡」,無人親眼目睹那人影走進教室的過程。
  不只是A班,其他年級的所有班級也於同一時間有關於同人物的目擊證詞。身材中等,身披白袍,兜帽拉低到雙眼一帶而看不清臉龐。大多數的學生都是從說話聲判斷該名人物是女性。
  「我是異世界的魔法師塔塔。」她如此自稱,但當時沒有學生相信。
  一開始學生們以為大概是班上喜歡起鬨搞笑的同學或是動畫宅在胡鬧,特別注意魔法師的學生只是少數中的少數。絕大多數人都不予理會,開始取出便當或準備前往學生餐廳。
  

  
  青木洋以為只是阿宅朋友在胡鬧,一面說著「尚人,別鬧了啦」一面掀起了魔法師的兜帽。
  自兜帽下顯露的臉龐,洋說就如同魔法騎士莉薇利艾莉絲。
  與他喜歡的遊戲中登場的北歐美少女近乎別無二致的臉龐,令洋啞口無言。
  「我決定要實現這個名叫學校的封閉空間中所有人的心願。」
  魔法師原本空著的雙手中,出現了許許多多的書本。
  「畢業紀念冊上似乎寫著各位將來的夢想、想成為的職業、年幼時的願望呢。就用我的魔法讓這些全部實現吧。」
  學生們雖然並未相信魔法師的發言,但是目睹畢業紀念冊飄浮在半空中散發微光,自然也會予以注目。據說當時也有不少學生立刻以智慧型手機拍攝那名謎樣女性。但事件後檢視他們手機中留下的檔案,圖像中只映著講桌和黑板,找不到魔法師的身影。
  「妳是留學生。妳的國家沒有畢業紀念冊。是吧?有什麼心願嗎?」
  莎夏•利夫是名五官深邃輪廓分明的少女,她是來自英國的留學生。
  男同學們描述莎夏時,有的會說她明亮的淺色眼睛很清澈,有的會說寬額頭很可愛,或者是沉思時用手蓋住鼻頭的習慣惹人憐愛,描述都十分具體。
  然而關於魔法師塔塔,眾人大多是舉出遊戲中的角色或國外的女星,表示很像某個人很漂亮,但沒有人直接描述她本人的容貌。
  也許與留學生莎夏兩相對照之下,魔法師的容貌有種非現實的美感吧。
  「我想變得,很會講日本話。」
  莎夏並未真心相信心願會實現,只是以閒聊的心態如此回答。
  「原來如此。那麼我就實現蘊含在這句話之中的『真正心願』吧。孩子們本來就該懷抱著更加任性且自私的願望。」
  雖然面無表情,但那將手掌擱在莎夏肩膀上與她親暱交談的態度,讓班上數名學生推測兩人也許彼此認識。
  事件後,我請芝田涼子將她畫在素描簿上的異世界圖畫借給我看。芝田的興趣是繪畫插圖,在班上屬於標準的乖巧型學生。
  插圖中的情景彷彿能看見風拂過草木,能聞見香氣般。從未見過的動物究竟內藏什麼樣的骨骼,身體又會如何動作簡直一目了然,散發著栩栩如生的魄力。
  當我詢問芝田:「國中的畢業紀念冊上,妳將來的夢想應該是插畫家吧?」對此她用指尖搔著臉頰苦笑回答:
  「嗯~不過,哎呀~我只是想以畫圖當作職業,並不是想讓繪畫技術變好。所以我的畫技沒有變好喔。像我這種看不出願望到底有沒有實現的人其實占多數,不過我們班上很明顯實現了心願的人好像比較多呢~那時其實還滿好笑的。」
  魔法師的插圖一張也沒有。
  芝田壓低語氣說:「那不是人類喔。嗯~我也不覺得我有辦法真的把她畫出來。我想我如果真的畫了,就沒辦法再畫其他畫了。就連現在我還是不敢畫。」
  自魔法師出現在弘橋高中大約十分鐘後,她面無表情地冷淡呢喃道「很好。所有人的心願都湊齊了。年幼的夢想真是殘酷啊」,隨後一瞬間就消失了。沒有任何身影逐漸變淡或模糊等等的徵兆。
  下一個瞬間,彷彿足以撼動校舍的驚呼聲響起。
  數名學生自教室消失,窗外原本的景色霎那間改變。有些班上則有學生的模樣已經與剛才截然不同。
  一切都發生在一瞬之間。
  於是弘橋高中的師生所有人前往異世界的旅程就此突兀地開始。
 楼主| 发表于 2019-5-9 02: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抵達異世界後不久
  
  
  當窗外景色轉變為森林的當下,理解自身已來到異世界的學生少之又少。但是,理解到當初寫在畢業紀念冊上的將來的夢想與願望已化作現實的人不在少數。
  因為一年A班上某個學生突然間變成手持步槍的軍人,光從外觀就很容易分辨。學生們因為軍人的存在而困惑的同時,紛紛以各自的方法確認自己的心願是否已經實現。
  川谷洋一以不干己事的口吻敘述:「當時在乎外頭情況的人應該沒幾個吧。當時大家心裡好奇的都是自己和班上同學。」
  川谷是個喜歡惡作劇的淘氣男生。在旅途中也不時四處晃蕩,撿取罕見的昆蟲或植物取樂。
  「當時注意到外頭的人,在我們班上頂多就五個人吧。因為上杉變成軍人了,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還有我們班上有奇怪夢想的傢伙特別多,我想大家當時應該正忙著確認自己到底變成怎樣了吧。應該沒有人明白自己到了異世界。」
  目睹了陌生的景色與同學的變化為何還能保持冷靜?當我詢問理由時,川谷別開視線搔著臉頰。
  「因為我家有禿頭的遺傳,老實說我也滿危險的。所以我在紀念冊上寫了『不想禿頭』。青木和小林也是啊,同國中又同班的男生都寫了些亂七八糟的夢想。但我也不曉得我的願望到底有沒有實現,而且又很無關緊要啊。雖然那時我也伸手摸了摸我的頭髮,但也沒什麼改變。就像這樣,擺出雙手抱頭的姿勢而已。然後我突然就覺得這實在太蠢了。所以比起旁邊的同學們,我算是比較冷靜的一方吧。」
  就像川谷這般,感覺不到改變的結果,或是在異世界根本派不上用場的願望相當多。
  絕大多數的學生還無法理解自己得到的能力的價值,只是喧譁吵鬧。
  
  ※
  
  一年A班座號一號,青木洋。
  將來的夢想是「想成為魔法師」。
  將同年級男同學的長相取平均,再加上內向的個性便完成了舍弟的輪廓。
  胡鬧般在畢業紀念冊上寫下這般夢想的洋,半信半疑地嘗試使用魔法後,明白了夢想真的實現了。當洋漸漸習慣成為魔法師的感覺後,他便察覺在遙遠的北方有著巨大的魔力,預期將有危險造訪。
  「就像睡醒的時候,就算還沒睜開眼皮也能從陽光的亮度和溫度,分辨現在是白天或晚上對吧?那種像是太陽般的存在感,很強烈地從北方傳過來。不過因為實在超乎想像,那時候還不覺得可怕。嗯,太陽這個比喻滿貼切的。總而言之就是某種巨大的東西覆蓋了整個世界。」
  因此,洋比起任何人都更早明白自己所在之處是與地球不同的世界。
  當洋走向童年玩伴的小林尚人的座位時,今井春利在途中搶先對他搭話。
  「你們的願望先保密比較好。要是有人問,就隨便扯個謊蒙混過去。」
  今井擔任一年A班的班長,國中時代也是籃球隊隊長。是成績優秀的文武雙全秀才。當初他不若洋或小林那樣胡鬧,在將來的夢想那格子中填了「職業籃球選手」。
  他還記得同國中出身的洋或小林所寫的願望,因此在周遭同學還騷動不已時,頭一個就對兩人這麼說。
  今井立刻就招集了A班內南中出身的所有人。一共是青木洋、今井春利、川谷洋一、小林尚人、青木洋子、池田真由、佐久間康子,以上共七人。
  青木洋子雖然名字和舍弟名字十分相似,但並非我家妹妹。只是偶然字面上相近而已,沒有血緣關係。同時念起來分別是「洋(Hiroshi)」與「洋子(Youko)」,因此同學們也說不會混淆。
  「接下來一定會發生大事。我們都是同一個國中畢業的,大家一起合作吧。大家一開始先一起保密Hiro和小林的願望吧。」
  洋雖然搞不懂今井的意圖,但認為共享祕密似乎有機會能與他單戀的池田真由更親近,於是同意了他的提議。
  比起這件事,今井之外的所有人都注意到佐久間康子的反應。
  她臉色鐵青嘴唇發紫,渾身不停顫抖。眾人原以為她是因為窗外的陌生景色與校內的騷動感到不安,但是當青木洋子與池田出言安撫時,佐久間哭了出來。
  佐久間在畢業紀念冊上寫的願望是「希望不再有霸凌」。她在小學生時曾經遭受霸凌,所以她的心願是希望世界上不再有霸凌這樣善良的願望。
  但是,她的心願卻以同屬一年A班的岡本龍馬憑空消失這樣的形式實現了。其他班上也有國小時代曾經霸凌佐久間的學生,他們也與岡本同樣消失無蹤。
  佐久間認為是自己的願望讓岡本消失了,因為自責而顫抖不已。不過也沒有證據能證明原因是佐久間的願望,同時責任也在謎樣的魔法師身上,佐久間沒有任何責任。
  如同這個案例,因為其他人的心願而消失的人們就是最初的犧牲者。A班除了岡本之外,坂本淳也消失了。同樣地,因為其他人的心願「成為同年級成績排行第一」,二年級中排行前二十三名的學生也消失了。
  大致上可以推測,在最初的願望實現時,原本總數為四百五十六人的全校師生人數減少到大約四百二十人前後。
  
  ※
  
  話說回來,洋在異世界最初使用的魔法究竟是什麼,為了從他口中挖出真相著實耗費了我一番功夫。
  我再三告訴他,為了留下正確的紀錄無論如何都想得知真相。不只是在餐桌旁,甚至追逐他到浴室甚至被窩裡頭,最終成功說服了放棄抵抗的舍弟。
  「我用透視魔法,看了池田同學啦……不過,我馬上就解除魔法了。真的啦。因為我座位在她後面,就只是看她背後而已。可是光看了背後就覺得心臟跳得超快的。因為連胸罩的背帶都看得很清楚,我那時就覺得,這樣不可以,不該做這種事。這時池田同學轉頭過來,我就馬上解除魔法。看到我滿臉通紅她一定覺得很奇怪。」
  沒想到居然是出自色心,所以才遲遲不願向我坦承。
  池田是洋的初戀對象,同樣來自南中。
  由於接下來要寫的盡是些悲慘的紀錄,在此我想先描述舍弟赤裸裸的初戀篇章。
  兩人原本住在不同學區所以國小不同。兩人是在升上國中一年級時成為同班同學而相識。
  據說兩人起初幾乎沒有對話,但因為池田瞥見了洋在考卷背後畫的漫畫,因此有了些許對話的機會。
  池田看了洋的漫畫後只有「哦~」的反應。並未稱讚洋的漫畫有趣,但也沒有因為洋的動漫興趣而輕蔑他,就只是反應平淡地看完洋的漫畫而已。
  之後她似乎因為受到同國小出身的男同學的影響,同樣開始以「Hiro」來稱呼洋。
  但池田也許不認為她以暱稱稱呼洋,而是誤會洋的名字其實是「Hiro」並非「Hiroshi」。又或者是因為班上有三個姓青木的同學想避免混淆而已。但無論原因為何,池田是唯一以暱稱來稱呼洋的女同學。
  在國中的三年之間,洋一直注意著池田。
  因為契機是考卷背面的漫畫,因此一個月只有數次對話的機會。池田每當考試結束後,都會來借洋的考卷看背後的漫畫。雖然洋原本討厭讀書,但不知不覺間也開始期待考試到來。
  她的感想總是平淡的「哦~」和「好奇怪喔」。有時也會吐嘈「劇情很奇怪」或「這有矛盾吧」。兩人間聊得最多的話題是喜歡哪一類的漫畫。戀愛時常見的話題從未在兩人之間浮現,也不曾提過要上同一所高中。
  因此在高中目睹池田身影的瞬間,洋自認感到幾分命運。
  成為魔法師的舍弟因為透視了胸罩背帶而更加在意池田。
  雖然這對池田實在相當失禮,但這時洋施展的另一道魔法之後救了她一命,希望她能原諒舍弟出自年輕的過錯。
  
  ※
  
  眾人連同校舍來到了異世界。這樣的傳聞很快就在師生間傳開。
  每個班級中都熱烈討論著誰寫下了何種夢想,最後得知某個學生N的夢想是「想到異世界旅行」。
  之所以會連同學校一同移動,或許是出自N在寫願望時字面上未提及的「連同學校一起」的想法吧。自N的自家房間中書架上找到漫畫與小說,內容描述師生與學校一同漂流到中世紀歐洲風格的異世界。
  就如同這個案例,塔塔的魔法實現的心願並非單純按照字面上的敘述,同時也反映了寫願望時的想法。
  由於其他也有「想到遠處旅行」、「想環繞世界一周」等近似的夢想,無法確定原因完全在N的夢想。
  也許是眾多夢想與心願混合的結果,使得他們移動到了塔塔所在的異世界。
  N在抵達異世界的數天後,遭同學們追究責任而受到嚴厲的批判。在這之後便不再有N的目擊證言,無人知曉N之後在異世界最後究竟如何。
  也許是感受到責任而離開了夥伴們吧。
  
  ※
  
  「聽說這裡是異世界喔。」
  聽見走廊上傳來的呼喊聲,一年A班中注意外界的學生也開始增加。
  多數的學生都能立刻理解異世界這個名詞,但是對奇幻作品沒興趣的學生似乎一時之間無法理解。但有人解釋了「像是跑進了赫利•彼特的世界」後,眾人頓時之間就理解了。
  校內廣播傳出「在教室內等候指示,絕不要離開校舍」的指示。教職員們正召開應對會議,要學生們等候會議結束。廣播設備之所以能用,是因為有因應停電時所需的預備發電系統。
  莎夏在日記以工整的字體寫下:「來到異世界是在十二點三十分左右。在第一次廣播之後大概一個小時,班導須田老師與副班導花井老師來到教室。那時是十三點三十分。大家在等的時候先吃了便當或學生餐廳買來的麵包。」她原本就為了練習日文而養成寫日記的習慣,日記是她留下的重要訊息來源。
  教師走進教室後,學生們立刻就從兩人的表情理解到事態的嚴重性,紛紛一語不發回到座位上。因為大家這段時間內也只能從窗戶眺望到森林,或多或少也猜想到恐怕沒有好消息。
  須田神色疲倦地開口第一句就問了「有誰的電話打得通嗎?」,言下之意就是教職員辦公室的固定電話不通。
  這時吉田順一語氣輕佻的一句「不是說規定不准帶智慧型手機來學校嗎?」,讓教室內頓時竄出笑聲,氣氛輕鬆了許多。
  吉田是成功在進入高中時改頭換面的氣氛型帥哥。為了躲避過去的熟人,自外地的國中畢業後前來此處就學。
  恐怕是吉田寫下的「想受女生歡迎」的心願,提昇了他的好感度吧。願意接受訪問的女同學們異口同聲都說「如果當時沒有吉田講那句話,氣氛大概會一直都很消沉吧」,表示他是班上的開心果。
  須田罕見地打趣般說道:「就這樣吧。能聯絡家人或警察的手機就按照校規沒收。至於其他手機,這個嘛,要是有人轉蛋出了稀有怪獸記得如實報告,和老師抽到的爛東西交換吧。」他笑著如此緩和班上氣氛。
  像戶田大地等學生,寫下的是「希望每次轉蛋都能抽到稀有怪獸」的心願,原本打算趁這時候趕緊抽轉蛋,但在異世界無法與遊戲伺服器連線,所以也沒辦法如願。
  須田向學生們解釋了在教職員辦公室討論的結果。
  因為電話等所有通訊器材都不通,因此無法聯絡警察。教師們已經到學校周邊調查過,但由於環繞校舍的森林不知延伸到多遠而暫時撤退,重整態勢後將再度出發。
  「雖然像異世界、時光跳躍之類的謠言傳來傳去,但現在什麼都還不清楚,別太信了。總之就先當成提早一年的校外教學吧。雖然不曉得派不派得上用場,總之大家先告訴我當初寫了什麼將來的夢想。啊,不對。從我開始說吧。我在國中的畢業紀念冊上寫的夢想是成為老師,現在已經實現了。」
  副班導花井隨後也跟著說「我也是想當上老師,願望已經實現了」。
  兩者的發言嚴格來說並不正確。
  須田浩一,三十七歲,心願並非「當上教師」,而是「想成為雖然嚴厲但也受學生尊敬的教師」。
  花井二個,二十四歲,心願也並非「當上教師」,而是「想成為溫柔且受學生喜愛的教師」。
  兩名教師的心願,也許是一年A班在異世界的冒險中時時立於第一線遭遇危險,但生還率又最高的原因之一吧。
  隔了數個月再次自我介紹,眾人都比第一次還要饒舌。
  這時洋按照今井春利的指示,謊稱是「零用錢增加的願望」。
  「你對說謊沒有罪惡感嗎?如果你坦承真正的願望,有效活動的話也許就能減少死傷,不,只要用對方法說不定就能無人犧牲。」我如此追問舍弟。
  「饒了我吧。那時候又不知道會有很多人死。而且也沒想過居然會有怪物跟軍隊襲擊,這也沒辦法吧?況且……老實說,第一次見到怪物的時候我怕死了,根本就一點也沒想過要戰鬥。」
  雖然在這個當下本人毫無自覺,其他人也毫不知情,但青木洋已經成為異世界中最高峰的魔法師,同時也是弘橋高中擁有的最強戰力。
  他變得能施展與畫在考卷背後的魔法師相同的魔法。一擊就能殺死怪物或破壞隕石,這種擺明了就是國中生會幻想的最強魔法師。
  我在事件之後蒐集了倖存者的諸多證言,但諷刺的是最難以置信的內容就出自親人口中。
  我曾經偷偷看過舍弟畫在筆記本上的妄想和設定資料。如果真能使用與那設定無異的能力,在異世界恐怕是所向無敵吧。
  A班中當眾謊稱自己願望的除了舍弟外還有其他五人。
  與舍弟同樣得到了便利能力的小林尚人,以及希望「希望不再有霸凌」的佐久間康子。其他還有宮下光秀、吉田順一、蘇我蘭。
  小林尚人並非因為受到今井的指示說謊,而是出自他個人的美學而隱瞞夢想帶來的能力。他雖然隱瞞了能力,但日後將毫無保留地行使。
  佐久間康子因為想對同學隱瞞岡本的消失是因為她的心願,所以向眾人謊報自身的願望。
  宮下光秀想隱藏「只對女生生效的透視能力」這心願的理由很容易想像。日後由於同國中畢業的其他班學生揭露了真相,讓他受到女學生的輕蔑。
  心願是「想受女生歡迎」的吉田順一雖然也謊報了自己的願望,但被同一所國中畢業,願望為「想當上美容師」的女同學縫口美美當場揭穿了真正的心願。
  不過也不知是否因為吉田的心願發生效用,不但沒有女同學對此表示厭惡,反倒是以帶著好感的眼光看待他那輕佻的態度。
  蘇我蘭想隱瞞願望的理由相當女性化,算是可愛的願望。她在眾人說明自己的願望告一段落後,立刻就向副班導坦承了真正的願望。
  「小二老師,對不起。我剛才說謊了。想開花店是騙人的。在寫畢業紀念冊的原稿的時候,剛好生理痛很嚴重,我就寫了希望頭痛和肚子痛都快點好起來這類的希望。」
  雖無法得知這是否出自願望的影響,在難以習慣的異世界環境中,許多學生都感到程度不一的身體不適,但蘇我一次也沒有類似情形。
  「聽好了,各位。一年級男生在兩點後要出發調查學校外頭。每個班級都分配了方向。A班是南方。」
  決定要調查學校周邊環境的是校長,由一年級男同學負責則是因為一年級學年主任的立場較弱。
  「我因為常在上課時打瞌睡,老實說我那時覺得自己應該還在作夢。那陣子正好也在流行異世界轉生類的作品。而且隔天網球社的學姊真的就對我告白了,在這之後我就迎來了桃花期。我只覺得,啊,這真的是夢啊。」吉田順一回想起嘴角不禁往上揚。
  「雖然大家嘴巴上都在抱怨,但能在沒見過的世界冒險,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興奮吧。妳說我?我當然也想早點去外頭看看啊。因為我座位在窗邊,在等老師回來的時候已經看到好幾個人擅自離開校舍,心裡覺得被人家超前很不甘心。而且啊,我那時心裡想說要是見到漂亮的花,我想摘來給消沉的佐久間。奇怪?我這樣算不算做作?」小林尚人搓了搓鼻頭如此描述。就如同當時的他,大多數學生的心態似乎都想一探究竟。
  他們絲毫沒設想外界可能有危險,心態就如同前去郊遊般。
 楼主| 发表于 2019-5-9 02: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遭遇怪物
  
  
  環繞弘橋高中周遭的森林看在少數成長於都市的學生眼中雖然十分稀奇,但是對於占多數的鄉間長大的學生而言,只不過是司空見慣的樹林。
  小學生時為了採竹筍而曾在竹林中迷路的洋和小林,甚至覺得林間還算明亮,比想像中更好步行。
  映入眼簾的也並非從未見過的植物,而是似曾相識的細長樹幹,大多數學生也不覺得此處是異世界,而是地球上的某處。
  由於樹木生長得並未太過密集,較低位置的樹皮上長著青苔,甚至有學生感覺到這是片有著適宜日照而且空氣與水相當乾淨的豐饒土地。
  在眾人懷著遠足心態的同時,只有一人懷抱著戒心。
  「隊長,請讓我走在前頭。」
  「怎麼啦,上杉?你整個人氣氛和講話方式也變太多了。」
  「不知前方還有何種危險。請讓我先去探路。」
  「這樣啊。說得也是。就這麼辦吧。」
  一年A班座號三號,上杉大助。
  將來的夢想是「想成為德國軍人」。
  上杉的外觀就如同他的夢想般,轉變為一名身穿二次世界大戰時的軍服且身材魁梧的德國人,而且也裝備著步槍。雖然之後因為上杉的步步為營屢次拯救了同班同學的危機,但目前在眾人的認知中他只是自以為真的變成軍人的角色扮演狂。
  上杉悄然走進森林,數分鐘後無聲回到此處,帶著教師須田與花井,以及變成自衛隊隊員的松谷,再度消失在森林深處。
  「隊長請看。這是道路。寬度足以讓我們四個人並肩通過。況且這兩道凹痕,這是車輪壓過的痕跡。恐怕是馬車經過留下的痕跡。」
  「上杉,可以別叫我隊長嗎?不過有馬車啊。這年頭除了觀光之外還有國家使用馬車嗎?」
  「我提議向司令部報告。」
  「也對。就這樣吧,松谷,你回去學校,找學年主任松田老師報告有馬車經過的痕跡。然後再和其他學生們一起回到這裡。之後我們再稍微調查這一帶。」
  上杉的提議相當合理,同時須田的應對也正確無誤。松谷按照須田的指示迅速開始行動。
  但是,在這當下背負著全校師生性命的校長,以及負責輔佐校長與決定整體方向上有莫大影響力的副校長與學年主任們,已經犯下了錯誤。
  不,由於松谷帶回的情報,他們其實一度得到了挽回失敗的機會。但最終的結果卻是失敗加上失敗。
  決定整體方向的掌舵者太過輕視情報的重要性。首先調查當時到校的人數與身體不適的人並非錯誤,但那只是單純的數據而非情報。
  對他們而言掌握人數與健康狀態只是避難訓練的延長,並非為了應對在異世界可能遭遇的不測事態。
  松谷帶回了「有馬車通過的痕跡」這份情報,他們只單純理解了附近有道路的事實,未做出任何判斷。這份情報雖然顯示了這世界上有某種存在擁有足以製造馬車的智慧,但這份情報最終沒有發揮其價值。
  他們理應已擁有減少犧牲的能力。如果就如同一年A班那樣,事先掌握全校學生將來的夢想,至少就能先確定他們是否真的置身於異世界吧。
  此外,如果事先了解所有人的能力,實在不可能做出徒步偵查周邊這般判斷。二年級中有一名學生得到了飛行能力。如果更詳細問清楚眾人的夢想,這人數也有可能增加。因為青木洋能使用飛行魔法,所以可能也有其他具飛行能力的學生。
  如果派出能飛的學生事先調查,一年級生就沒有必要走進視野較差的森林中,同時也能提早發現之後要前往的城鎮才是。
  或許就能提早發現有危險的怪物存在。
  就算空中有危險,還是有偵查的手段。走上屋頂就能發現遙遠東方有著南北向的山脈。若搬出天文社持有的望遠鏡,也可能取得某些有意義的發現。
  偵查的人選也必須經過考慮。因為其他也有數名學生希望擁有動畫或遊戲中的主角般的強大力量。
  就結果而言,在旅程初期無論是飛行能力者與擁有英雄般力量的學生,弘橋高中這個組織並未有效運用他們的才能。他們單純只是各自所屬的班級或小團體中的可靠人物,無法對整體有更進一步的貢獻。
  除了一年A班的青木洋之外,肯定也有其他就學校整體的組織戰略而言應該活用的才能。但是在其他班級應該也存在的具備戰略價值的能力者,在這一天幾乎沒有活躍的傳聞。
  結果派出到學校周邊偵查的六個班級中,事實上有五個班級在三十分鐘內就遭遇了危險。
  
  ※
  
  A班顯然特別幸運。遭遇怪物的當下,人數共十七人的師生正排成兩路縱隊沿著道路前進。若是在光線不足的森林中,樹木特別密集處就算在白天也陰暗如夜晚。如果他們像其他班級那樣正在幽暗且視線不良的場所中移動,恐怕也會有慘重的傷亡吧。
  變成德國軍人的上杉很明白集團移動時的聲音在數百公尺外都能清楚分辨,因此透過須田指示同行的學生避免不必要的對話。上杉提防可能會沿道路移動而來的馬車或人類之類的存在,而同班同學絕大多數人的意識都集中在道路前方接下來可能映入眼簾的全新景色。
  然而,他們最初遭遇的威脅潛伏於樹上。威脅靜靜等候一行人通過後,撲向走在隊伍尾端看起來最柔弱的獵物,也就是女教師花井二個。
  察覺頭頂上有異狀的是變成了自衛隊隊員的松谷珊瑚。他是身具名列前茅的學力與劍道二段身手的好漢。
  維持著戒心與花井一同走在隊伍最後方的松谷與上衫不同,並未取得德國軍人般的戰鬥經驗,但因為他知道有些蛇喜歡躲藏在樹枝上,因此保持著戒心。
  松谷連忙一把推開了身旁的花井。
  「有老虎!」某個人叫道。
  那是體型近似於大型犬,長著尖銳利齒的四足野獸。與老虎的差異在於身體尺寸較小且額頭上有一根短角。
  大多數的學生們都因為突然出現的野獸而害怕,連忙往隊伍前方奔跑。
  當時位於隊伍後方的吉田順一近距離目擊野獸,他以輕鬆的口吻笑道:「我還以為自己要被吃掉了。我那時候想說,因為往森林裡面逃一定會迷路,但是往前面跑至少有老師和上杉,也許能得救。因為上杉身上有帶槍嘛。哎呀,當然啦,要我打倒怪物其實也不是什麼難事啦。」
  幾乎所有人都沿路往前方奔竄的同時,當時是劍道社的松谷舉起隨身攜帶的竹劍,牽制了野獸的動作。
  在當天晚上,吉田恰巧聽見松谷對上衫吐露下述心聲:
  「雖然大家都說那時候我挺身保護花井老師,但老實說我實在緊張到沒想到老師。只是看到眼前的牙齒滴著的唾液,覺得只要挪開視線那傢伙就會撲上來。所以我才拚了命想趕走怪物,只是這樣而已。」
  不過,松谷爭取的數秒拯救了他們的性命。
  金屬光澤戰鬥服包覆全身上下的豪速拳士迪法薩Ω。
  「喝!」在這聲吶喊中突然衝進場中的特攝英雄,帶給眾人的並非安心而是納悶。
  「我還以為是什麼玩笑。畢竟跟電視上一模一樣的迪法薩突然跑出來,把眼前跟大型狗一樣的野獸隨隨便便就摔出去,擊退了野獸。當那傢伙消失在森林裡的時候,好像還講了幾句話,但我錯愕到什麼都沒聽見。他像這樣把手指壓在太陽穴擺出那個招牌姿勢,我那時候只覺得什麼跟什麼啊。」吉田對我擺出特攝英雄的招牌姿勢額外加上了眨單眼。
  「突然間被松谷同學推開讓我嚇了一大跳。身旁突然間出現一隻好像獅子的大怪物,讓我嚇壞了。雖然心裡想著我是老師應該要保護學生,但是腿都軟了,什麼都做不了。我真是不中用。要更加油才行。」副班導花井在日記留下這樣的自述。花井的日記也和莎夏的日記相同,將許多情報帶回日本。
  「那時松谷同學才剛跟野獸對峙,所以還很緊張吧,花井老師也害怕得沒注意到,但我馬上就發現了。那個人不是小林嗎?因為他從隊伍中消失了嘛。上衫也變成了德國軍人,我記得小林在畢業紀念冊上寫了想變身成迪法薩,所以應該就是他變的吧。」戶田大地如是說。
  戶田雖然是身材排行全班第一的壯漢,一眼看上去應該是柔道社,但其實是圍棋社的成員,喜好抹茶與和式點心的古風男兒。
  「在那之後,小林一面說他剛剛去小便一面從樹林走出來,有夠明顯的。所以我就裝作沒發現他的真正身分。」他瞇起眼睛笑道。
  在這之後,他們在班導須田的判斷下折返回到學校。
  因為可能還有其他危險的野獸,須田判斷繼續探索周遭可能遭遇危險。必須趕緊回到校內,盡快向其他人告知這份情報。
  回程途中,洋對小林問道:「如果你的心願只改變了外觀,那你要怎麼辦啊?」小林則一派輕鬆地回答:「你在講什麼廢話。那可是我的夢想,當然很強。」
  小林在異世界的冒險中,總是不顧自身危險為夥伴們而戰鬥。直到他的雙拳碎裂之時,他的勇氣也從未折損。
  在最終死傷慘重的哈梅爾的吹笛人事件中,一年A班的死傷之所以特別少,想必是因為弟弟的童年玩伴,對我而言有如另一個弟弟的小林尚人,他的勇氣帶來了重大的貢獻吧。
  第一天之後,頻繁傳出豪速拳士迪法薩Ω的目擊報告。
  在芝田涼子的素描簿上,迪法薩的圖旁邊一併畫著小林的頭像素描,還附上一句「他好像以為沒拆穿w」。
  花井二個的日記上也寫著「雖然英雄前來搭救很讓人高興,但每次都有一名學生暫時失蹤,真傷腦筋」,一旁加上了貓的插圖與大大的讚賞花朵圖樣。
  由於留學生莎夏的日記上也記載著「每當迪法薩要出現時,小林同學就開始鬧肚子」,因此可推知小林想隱藏到最後的真實身分,對A班的大多數同學可說昭然若揭。
  
  ※
  
  最早回到校內的是一年A班。雖然數量不多,但當時一部分的教師與二年級學生間傳出了對他們提早結束調查的批評。
  「膽小鬼。」
  「就是不想通力合作吧?」
  雖然沒有人當面講,但是A班中有數名學生在上廁所與購買晚餐時聽聞背地裡的批評。
  此外,因為這天還是漂流至異世界的第一天,因此還沒有人擔憂食物或水耗盡的可能性。
  因為水龍頭扭開就有水,白天也能在販賣部購買食物,因此欠缺危機意識。但學校的水單純只是使用位於屋頂上儲水塔中的預儲量。實際上水管已經斷了,水塔中的水耗盡就再也無法補充,頂多只能支撐半天左右。
  馬桶雖然也能沖水,但因為下水道管線也已經斷裂,只是滲進地底而已。總有一天會完全堵塞吧。
  柔道社的林田光義將情報帶回教室時神情得意。因為他尚未理解事態重大的程度,語氣也格外興奮。
  「喂,你們想不想知道大消息?想知道?真的?B班和C班和其他班都還沒回來喔。」
  雖然不清楚林田的消息來自何處,但他的報告全部屬實。
  莎夏•利夫如此描述這時的情景:「十五時了。天色已經漸漸變暗了,其他班的各位都平安無事嗎?往森林裡頭看過去一片黑。」
  根據莎夏與花井的日記,可推測異世界的一天與地球同樣是二十四小時,但是與日本有大約兩小時的時差。換言之,日落也會提早兩小時。
  林田再度回到A班的時候,臉色蒼白的他好幾次欲言又止。
  「聽說,B班的里谷,被吃掉了……」
  閒談戛然而止,一片鴉雀無聲。無論是誰都遲疑而未開口,只是等著林田繼續說下去。
  「講什麼有蛇和河馬,他們講的話簡直莫名其妙,但總之里谷好像真的被怪物吃掉了。在森林裡突然被突襲,突然間身體有一半就不見了。其他還有好幾個人傷勢很嚴重。」
  來自同班同學的疑問如潰堤般接連奔向林田,但他所知道的也不多。眾人發問一遍之後,A班眾人便前往教職員辦公室與保健室,想得知詳細的消息。
  這時教職員辦公室與保健室外頭都擠滿了人而無法靠近。但是前往保健室的學生雖然無法進入室內,還是從走廊上目擊了渾身是血的傷患坐在保健室的門邊。
  在這個當下,傷患的傷勢與數量已經突破了保健室的處理能力。光憑保健老師無法施以充分的治療,此外醫療用品也不足。在漫畫或戲劇中於校園保健室內登場的正規醫師只是因應故事需要而誕生的虛構角色,實際上學校保健室內只有保健老師,沒有應急處置以上的治療手段。
  自二年級與三年級中選出了當初的願望為「想成為醫師」和「想成為看護師」等四名學生幫忙治療。沒參加調查的二年級與三年級的老師們姑且已經在校內做了一定程度的準備。但在道具與藥品都受限的情況下,頂多也只能止血。
  肯定也有學生因為治療而留存一命,這樣的對應也不算是錯誤吧。但我還是感到萬分扼腕,如果在這個當下更加詳細了解學生們的心願,也許就能更加減少死傷人數。
  教師與成年人時常以「要正視現實」一句話,堵住孩童們超乎常識的夢想與憧憬的去向。學生們的能力與成績的確會限制他們將來能選擇的未來。永遠懷抱著好高騖遠的理想,也許就無法走在正確的道路上。
  但如果他們更真摯地面對學生,問清學生們的夢想,肯定會有不同的結果吧。
  一年級男同學前去調查森林,但女同學都在教室內等候指示。如果留在校內的任何一名教師得知她將來的夢想,結果想必截然不同。
  如果在以年級為單位分配工作之前,先彙整學生們的心願……
  一年A班座號二十一號,神谷耀子。
  將來的夢想是「想成為任何疾病和傷口只要一摸就能治好的厲害醫生」。
  日後將被同學們尊為女神的她現在還不知道,她的心願已經一字不差地實現。
  神谷按照教師的指示與其他女同學在教室待命。一年A班中除了神谷外,還有三名學校應當納入戰略考量的學生。
  尚未有所活躍的異世界最高峰的魔法師青木洋。
  目前已經拯救夥伴於險境的豪速拳士迪法薩Ω──小林尚人。
  最後是毫無疑問擁有最高戰略價值的願望的學生──莎夏•利夫。來到異世界前許下「我想變得,很會講日本話」的心願,魔法師則回答「那麼我就實現蘊含在這句話之中的『真正心願』」。
  引發這樁超乎想像的事件的犯人對莎夏親口說出的「孩子們本來就該懷抱著更加任性且自私的願望」這句話,實在太過諷刺。
  在成年人的常識不管用的世界,不切實際的孩子們反而更有價值。這就是魔法師所說的懷抱夢想。
  
  ※
  
  教室中的乾電池式時鐘還在動作,智慧型手機的電池殘餘量也還相當充分,所以他們在來到異世界時依然懷抱著與日本時同樣的感覺,認為當下還是中午時分。所有人都認為距離日落還有五到六個小時。因為校舍出現在較明亮的森林中,以及忽略了自上空的偵查,他們並未察覺抵達異世界時距離日落已經只剩三到四小時。
  青木洋生還後,針對當時眾人的心態說出一針見血的評語:
  「某個人想去異世界的願望,一定是來自漫畫和遊戲之類的對吧?那一類的異世界,大多都有著跟地球差不多的自然環境,有太陽也是理所當然,也有晝夜之分,空氣能吸水也能喝,大家可能是覺得一定能活下去。雖然撿回一命的現在能這樣講,但當時真的沒想太多。不只是我,恐怕大家心裡還覺得自己其實還在日本吧。」
  如果時差明顯到晝夜逆轉也許他們馬上就會發現,但兩小時左右這半長不短的時差讓他們誤會了。他們應該將周邊偵查改到隔天早上,為預備夜裡可能發生的不測而將時間有效活用於準備。
  趁著太陽尚未沉沒前進行周邊調查的總人數是一年級A到F班共六個班級一百一十五名,但當天回到校舍的人數除了包含兩名教師的A班十七人外,只有八十五人。
  由於學校整體的初期對策失敗,周邊調查最終以學生十一名教師兩名無法歸校的結果收場。
  然而犧牲人數眾多的第一夜,其實還沒有開始。當時推測有四百四十到四百五十名左右的倖存者(雖然現場想必十分混亂,但無法掌握正確人數實在不得不批評教師群的危機管理能力之低),在當天夜裡將減少到四百名前後。
  於七月二十二日事件發生時,校舍內共有四百五十六名學生與三十八名教職員合計四百九十四名,因此相當於有兩成師生在當晚犧牲。
  公立弘橋高中備有於災難時使用的發電系統且正常運作。在日本留下慘痛記憶的震災發生後,全國性的防災意識升高,弘橋高中也裝設了燃油發電系統與太陽光發電設施。
  一般狀況下正常運作的緊急發電系統,可保護學生免於驚惶。
  實際上他們因此並未恐懼黑暗。然而在夜裡燦然照亮四周的校舍會引來其他的恐怖,使用了電力是對全體師生而言的最大不幸。
  弘橋高中突然間出現在平常早已陷入寂靜深沉黑暗中的森林,會吸引潛伏在森林中的夜行性生物可說是理所當然。
  現在早已經到了在異世界必須關閉城牆大門,點燃祛魔香木的時間。但時鐘才指向晚上八點,也沒有學生感到睡意。
  二年級的女同學在家政科老師的指導下,用餐廳與販賣部的材料為全體師生準備了晚餐,因此也未因飢餓傷腦筋。
  學生們在用過晚餐後,遵照指示以班級為單位就寢。不過B班的男學生移動至A班,同時A班的女學生移動至B班,男女分開。
  「要不要關燈?」德國軍人上杉提議。
  「森林裡的怪物也許會靠近,而且也許會被這世界的人類發現。學校這種程度的光源,就算在地平線的另一頭也能看見天空微微發亮,太醒目了很危險。」上杉如此說明。
  事先已經與上杉討論過的松谷接著說道:
  「只隔著一片窗戶玻璃就是未知的世界,萬一發生什麼事的時候會難以對應。要不要移動到能縮減出入口的體育館?」
  今井春利立刻贊同兩人的意見。他彷彿理所當然般站到講台上。
  「說的對。我也這麼認為。我們去找老師們提議比較好。請老師關掉全校的燈光吧。」
  三人離開教室走向教職員辦公室。弘橋高中的教室配置上,三年級在一樓,二年級在二樓,一年級則在三樓。一年A班雖然位於較安全的位置,但德國軍人與自衛隊員並未放鬆戒備。
  這時雖然是因為其他理由,其他班級也提出了關掉電燈的提議。
  因為星光和月亮非常漂亮。
  在地表光源稀少的異世界,夜空繁星將清晰的光芒傳遞至地表。
  此外,有一部分的學生也提議想尋找北極星或北斗七星。這裡還是有可能位於地球上的某處,就算星空看起來不同但也可能是在宇宙中的某處,總是有嘗試的價值。
  然而他們的提議全都太遲了。
  弘橋高中的校舍在黑暗的森林中大放光芒。怪物們維持著戒心緩緩逼近校舍。怪物們的智能也不至於低到主動襲擊莫名其妙的發光建築吧。
  但如果建築四周飄盪著從未聞過的美味香氣,那就另當別論了。
  學生們當作晚餐的料理、販賣部的麵包與輕食、無視校規的學生帶進校園的零食等等,這些異世界原本不存在的氣味對怪物們而言想必充滿了魅力吧。
  一般而言藏身於森林中的生物對平常周遭的植物或泥土的氣味較為遲鈍。但另一方面對於初次聞到的氣味會特別敏感,嗅覺變得格外敏銳。利用這樣的特性,異世界習慣將散發怪物厭惡的氣味的樹木或植物的油製作成祛魔道具。
  受光引誘而來的怪物們,氣味的誘惑勝過了警戒心。
  事件就發生在今井等人抵達教職員辦公室,向班導與學年主任提議的同時。
  複數的怪物襲擊了三年級生位在一樓的教室。師生們也許認為只要點亮燈光眾人吵鬧出聲野獸自然就不會靠近,這樣近似在露營地避熊的想法導致了疏忽。
  「我聽見下面傳來了叫聲。不知道該算是尖叫還是慘叫。大概是怪物撞破窗戶玻璃衝進來了吧,但我印象中沒聽見玻璃碎掉的聲音。總之就一直有慘叫聲傳來,我心裡只想著這下糟糕了。」即使距離事件發生的當下已經過了三年,川谷洋一在回顧過去時還是臉色發白。
  吉田順一從窗戶俯瞰下方,發現了校舍外頭有著體型龐大到無法穿過窗口的巨大怪物。他如此敘述:「在外面的怪物有點像是身上長著鱗片的大象,差不多有五隻。腳大概粗到我一個人張開雙手也沒辦法抱住。白天見到的怪物感覺比較像動物,晚上出現的像是恐龍。雖然不曉得哪種怪物跑進校舍裡,但數量應該很多。」
  「喂,要怎麼辦啊。」某個人叫道。
  「這裡應該也有危險吧。到體育館避難吧。」
  「去體育館要先經過外面吧。太危險了啦。況且要是門鎖著該怎麼辦?」
  「是不是該到辦公室,叫老師打開三樓的天橋通道?」
  眾人都驚慌得不知所措。
  教師須田、緊急時也許能依靠的上杉與松谷、喜歡帶頭的今井都不在場。
  B班的男同學幾乎所有人都抱頭躲進桌子底下。這也是人之常情吧。他們在白天的偵察活動中親眼目睹了同班同學遭怪物啃食的情景。
  這時,在A班教室中沒有人能發揮領導力。
  小林尚人對洋告知「我肚子不舒服,上個廁所」,隨後便離開教室。由於隔天豪速拳士迪法薩Ω的事蹟以三年級為中心開始散播,小林究竟去了何處又做了些什麼,已經十分明瞭。
  同時當天晚上,純潔蒲公英(低年齡層小女生取向的變身少女動畫「Lovely!繽紛緞帶♪」中登場的少女戰士)可愛又亮麗地登場了。之後兩人被合稱為星期日晨間搭檔(迪法薩和繽紛緞帶的播放時段都在星期天早上)。
  在沒有領袖也沒有英雄的A班,首先為了決定行動方針而開始了凌亂無章的討論。他們甚至連應該繼續開著電燈或是關閉都無法判斷。最後決定等候上杉等人回到教室。
  在這個當下,若青木洋使用魔法與迪法薩合作,也許能拯救一部分三年級的犧牲者。實際上回到日本後也有數名倖存者責難洋「為什麼第一天晚上你明明有能力卻故意隱瞞。有些人明明有機會得救,是因為你才死了」。
  但希望各位不要責怪洋。
  他還沒有徹底掌握自己的魔法,對那份足以造成災難的力量還沒有自覺,同時也因為樓下傳來的慘叫聲而膽戰心驚。
  洋的能力可同時發動三道魔法。在這個當下,洋從白天就為了保護單戀的對象而隨時發動一道魔法。同時他也頻繁透視牆壁,確認隔壁教室中女學生的安全。
  最後一道能同時施展的魔法,他為了保護自身而保留。
  「全校學生請盡快至體育館集合。」校長發出了這道校內廣播。
  恐怕是為了避免煽動恐慌情緒而未公布遭受怪物襲擊的消息,但校舍內慘叫聲此起彼落,那已經是昭然若揭的事實。
  「快站起來!快點!要避難了!」A班的某人想拉起躲在桌子底下顫抖的B班學生。但是B班的學生們大多只是露出膽怯的眼神渾身僵硬,似乎一點也不打算離開教室。
  A班的男同學為了該如何帶出B班男同學而費盡苦心。這時願望為「想受女生歡迎」的吉田順一想到了B班教室裡的女同學。
  「當吉田喊著『我已經來了,不用擔心』的時候,老實說我覺得他還滿帥的。不過那傢伙將來的夢想真是爛透了~」
  青木洋子記得,在眾人抵達體育館避難之後岡村愛如此評論他。青木洋子則補充道:「雖然嘴巴上這麼說,但小愛看起來也不是真的很反感。」
  「因為避難時沒看到今井,我想說不曉得他跑哪兒去了。不過當時Hiro在場,讓我稍微安心了些。」
  池田真由如此描述走出教室時的心情。對於她的反應,洋則是說:「因為池田同學問我『今井他去哪裡了?』,我那時首先想到的是『啊~她喜歡的果然是今井吧~』,明明在那種情況下,我還是覺得有點遺憾。」
  寫到這裡,我想先描述國中時代的青木洋與池田真由。
  國中時代的池田身高比洋還高。因為發育較早且身材也好,剛開始意識到兩性差異的洋總是注意著池田。
  沒有輕視自己畫的漫畫反而顯得有幾分興趣,而且身材洋溢著女性魅力。洋會對池田動情也是正常的反應吧。
  當時未加入社團的洋常假裝去找桌球社的小林,趁機悄悄觀察池田。
  因為他實在太常待在桌球社上,甚至曾被顧問老師誤以為是社員,讓他參加桌球大會。
  桌球社的練習場所在體育館的角落,女籃球社則是在對面牆邊的場地練習。有時乒乓球飛向女籃球社那邊,洋就會去撿,有時籃球也會從女籃球社那邊滾過來。但輕盈的乒乓球也飛不了太遠,此外體育館中央為了區分場地而掛起一片網子,因此籃球也鮮少滾到桌球社的練習位置。
  不過,雖然機會稀少,洋還是數次近距離目擊身穿籃球隊服的池田。
  穿上籃球隊服的池田的側臉令他怦然心動。自隊服短褲伸出的大腿對青澀的國中男生而言想必十分眩目吧。
  隔著整座體育館的距離眺望池田的身影,洋就已經滿足了。網子區隔兩人般橫過體育館,同時男籃球隊正在體育館中央處練習。
  洋好幾次看見今井出現在池田身旁。今井也是籃球隊,升上三年級後兩人都成為隊長,出雙入對的機會明顯增加了。
  在洋無論如何都無法靠近的兩個籃球場的距離外,今井就站在池田身旁。
  池田在國中畢業紀念冊上寫的將來夢想是「想跟單戀的對象變得要好」。洋清楚記得池田的心願。
  升上高中後,洋依然不時看見兩人交談的情景。自從洋不再於考卷背後塗鴉畫漫畫後,池田也幾乎不再有機會找他搭話。
  他只能就這麼遠遠眺望著看起來十分登對的兩人。
  
  ※
  
  學生們確實理解到自己已經來到異世界,是在第二天的早上。
  「體育館裡頭不是有能讓全校學生一人有一張的折疊椅嗎?半夜裡老師們把椅子發下來,說萬一怎麼了就用那個保護自己……怎麼可能辦到嘛。我怕得一直發抖。整個晚上女生的哭聲都沒停過。」川谷洋一說道。
  一開始發動襲擊的怪物中,入侵校舍內部的已經由星期天晨間搭檔驅離。但超人們也沒辦法通宵戰鬥,最後與其他學生一同到體育館避難。
  怪物撞擊鐵門的聲音整晚迴盪在體育館中,學生們用預備災難時用的毛毯裹著身體,度過了因恐懼而無法入眠的一夜。
  「要是日出再晚一個小時,說不定我們全都死了。」
  注意到鐵門扭曲變形到幾乎就要損壞的某個學生喃喃自語。怪物們似乎屬於夜行性,日出之後便悄然離去。
  芝田涼子的素描簿上留有數張怪物的素描圖。每個都像是能直接搬上奇幻漫畫中登場的生物。模樣大多是將哺乳類與爬蟲類組合起來並且強調其原本特徵。
  倖存者的手機中未留有照片圖檔。避難時肯定沒有空檔能攝影,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結果吧。
  雖然真偽不明,但在哈梅爾的吹笛人事件落幕的數個月後,曾有疑似犧牲者遺留的手機中殘留的圖像檔在網路上流傳。
  焦點模糊的照片中映著彷彿狗身上披著蜥蜴外皮的生物。手機的持有者如果沒有拍照而是專心避難,也許還有獲救的可能性吧。
  由於弘橋高中被指定為災難時周邊居民的避難地點,因此體育館內儲備有緊急糧食。早餐就是教師們分配的營養口糧與罐頭食品。
  「只有這一點點喔?不要開玩笑了啦!」二年F班的加藤幸平怒吼。
  加藤是當地的機車暴走族成員之一,上課態度也輕佻胡鬧,是教師們眼中的問題人物。
  雖然教師們試著說服他「不要任性,忍耐一下」,但加藤並未因此接受。
  「那為什麼只有你們在吃好吃的啊?」
  負責說服加藤的教師恐怕也不知情吧。有學生留下「田中老師看起來好像愣住了,應該真的不曉得吧?」的證詞。
  不過,加藤已經從在家政科教室負責料理的學生口中得知了消息。
  家政社的某名學生回想起,雖數量不多,但社團活動用的食材保存在社團辦公室的冰箱內。
  今天早上,雖然未經教師同意,但那名學生想為同學們做些料理而前往家政科教室。這時那名學生經過三樓的天橋通道前往家政科教室所在的北側校舍,因此並未察覺南側校舍的狀況。
  因為只足以讓八名家政社社員能燉煮食物,做成的料理量也不多。在她煮完的時候,教師現身取走了所有食物。
  如果這消息屬實,那麼加藤的批判也許有其立場。
  但那終究是擾亂秩序的行為。就算上層真有自私自利的舉動,若下層不願意忍耐,將近四百人的集團終究無法作為一個組織而行動。
  在早晨的體育館內,加藤對教師批評。
  「既然是只剩一點點的貴重食物,就應該優先分給在保健室受苦的人啊!」
  這句話並非出自博取周遭贊同或人氣的意圖。因為加藤的後輩當時的確在保健室內。
  但是,因為他說出了此處的所有人暫且忘卻的事實,體育館的騷動到此告一段落。
  「話說回來,之前躺在保健室的那些人,現在人在哪裡?」
  教師們昨天晚上讓學生們到此避難。但是,他們全部的心力都專注於將跳箱和平衡木搬到鐵門前方組成障礙,並未徹底點名。更糟糕的是,他們忘記要讓昨晚躺在保健室的師生避難。
  教師們為了趕往保健室,連忙打開了體育館的大門。雖然行為太過輕率,幸好周遭沒有危險潛伏。
  但是當大門打開的瞬間,那令人作嘔的氣味立刻撲向體育館內的眾人。
  「南側校舍的一樓簡直是地獄啊。看過去到處都是屍體。而且幾乎沒有一具屍體還保留原型。大家都僵住了。大家立刻就轉頭回到體育館,有的開始哭,有的開始吐。那種情景真的沒辦法正眼直視。老師們想關上門,但好像因為門變形了已經關不起來……大家都忍不住挪開視線。」
  個性開朗的小林在敘述當時情景時,語氣也變得陰鬱低沉。
  「裡頭不清楚外頭狀況的人想出去,大聲喊著讓開啊借過啊,和想要回到體育館裡面的人推來推去,大家擠成一團。」
  川谷洋一也不願意多談第二天的早晨。
  目睹那慘狀,所有人都不禁挪開視線滿腦子一片空白時,最先有所行動的是自衛隊員松谷珊瑚。
  他伸手抱起了倒在大門前方,朝著體育館伸長了手,已經斷氣的亡骸。開始著手將遺體搬離現場。
  「就這樣放在這裡太可憐了。至少把大家帶到有屋頂的地方吧。」
  肉片四散飛濺幾乎不成人形,渾身沾上血汙試著蒐集屍身各部位的松谷,看在眾人眼中想必十分異樣吧。
  當時也有著惡質的誹謗中傷。甚至有「不正常」、「瘋了」之類的評語。
  一年A班座號十四號,松谷珊瑚。
  將來夢想是「想成為自衛隊員幫助遭遇災難的人們」。
  松谷在年幼時因為震災失去了雙親。當時便親眼目睹了許多遺體與痛苦掙扎的人。因此他想成為自衛隊隊員,有朝一日要像當時救了自己的人一樣。
  話雖如此,他目睹與自己同校的學生的遺體也並非心情全無起伏。他理應也同樣難受。但是據說他從未掉淚也從未吐露任何怨言。
  在芝田涼子的素描簿上,臉上沾著血汙,眼神哀傷的松谷的畫像旁,加上了他留下的一句話「因為真正最痛苦的人已經沒辦法抱怨了。我不應該再抱怨自己有多痛苦」。遺憾的是現在已經沒有機會能採訪松谷,芝田留下的畫像與文字十分寶貴。
  首先跑向松谷身旁的是同班同學的神谷耀子。素描簿旁邊那頁就畫著擔心著松谷般、表情憂傷的神谷。
  

  
  「嗯~神谷會被大家說是女神,這時就是契機吧。和之後用治療能力幫助很多人,我覺得應該沒關聯。大家後來都說自己當下馬上就走去幫忙松谷,但其實有很長一段時間,大家只是呆呆看著他們兩個。」芝田如此回顧當時的狀況,接著說道:
  「嗯~當然松谷也很了不起沒錯,不過大概就是這種狀況,讓美人顯得更是美人吧。剛進學校就知道神谷在男生之間很有人氣。其實我有種美人一定個性差的偏見,但從那一天起我開始找神谷聊天。哎呀~我原本以為她是那種自恃甚高的美人,而且個性又像聖人一樣簡直是完人嘛……不過實際聊過之後才發現,她平常有點呆呆的,像大家的吉祥物。」
  之後是A班的班導須田跑向松谷,隨後除了身體狀況不良在休息的兩人之外,一年A班所有人都開始幫忙。
  在松谷的提議下,遺體全部都運到了道場。他判斷該處遠離校舍而且有屋頂,適合當作遺體的安置場所。松谷在道場內對著神壇深深敬禮後,開始將遺體安置其中。
  在哈梅爾的吹笛人事件完全落幕後,校舍回到日本原來的位置時證明了他的判斷正確無誤。至少安置在道場的學生們最終能與家人們重逢。
  在這之後他們將離開高中在異世界旅行,這時還無人能想像,此時安置於道場的遺體將為全校師生帶來超乎想像的因緣際遇。首先展開行動的松谷的尊貴態度,之後引發了拯救所有人的奇蹟。
  以下是我詢問他們收拾遺體時懷抱著何種心情的回答:
  「一開始馬上就全吐光了,也吃不下多少……男生都在幫忙了,女生什麼也不做,未免也太誇張。就覺得非做不可。」岡村愛如是說。
  「小蘭大聲說『女生比男生更習慣見血吧,拿出幹勁來』,讓我覺得很慚愧。我一開始以為她指的是做菜,但小蘭講的好像是另一件事。」青木洋子說道。
  「指甲縫全都變成深紅色。因為沒水能用了,就只好用搓的把血跡搓掉。乾了以後就在手上紋路留下一條條紅色的線。真的很想洗手。」蘇我蘭這麼說。
  相較於男學生,女學生似乎在較早的階段便以各自的方式整理情緒。長時間沉浸於震驚與悲慟的學生也較少。另一方面男學生似乎大多受到嚴重打擊,說出「覺得受不了了」、「想早點回家」的喪氣話比例較高。
  當他們走過那片悽慘的血海時,青木洋暗中使用的魔法或許有幾分幫助吧。
  「因為池田同學一直哭沒有幫忙整理……她跪在沾滿血的地面上,雙手掩著臉哭個不停。大家都同樣難過,她也不是那種大家都在努力的時候袖手旁觀的人,也許是發生了什麼事吧。我想池田同學旁邊的,大概是籃球隊的前輩吧。我也有點印象。所以我用魔法叫了一陣微風,想說要是能讓血味淡一些就好了。雖然視覺上還是很讓人難受,雖然很讓人不舒服,但最後還是習慣了。不過只有味道一直到最後還是沒辦法習慣。」
  蒐集生還者的證詞後,可推測怪物在殺害人類時會先咬斷脖子,再撕咬柔軟的部位──也就是咬破腹部食用內臟。因此臉部大多都還完整。
  為恐懼與痛苦而扭曲的臨死表情,對於生前親近的對象是格外強烈的打擊。沒有人責怪當時無法做出任何事的池田。
  見到一年A班獻身般的態度,漸漸地其他班上的學生也開始幫忙,幾乎動員了全校師生耗費了兩小時左右結束整理。
  雖然當時他們已經理解到水的寶貴,依然以所剩無幾的水清洗遺體的臉部。
  保健室內怪物大快朵頤後的慘狀等候著眾人。因為原本就有傷患在此休息,怪物們恐怕是受血的氣味吸引而來吧。僅有的三張床舖的床單與充當隔間的拉簾全染上一片腥紅,幾乎找不到任何一處維持原本的清潔。
  不幸中的大幸是,在保健室內還有一名僅存的生還者。躲在打掃用具的鐵櫃中逃過了一劫。而就在鐵櫃前方,直到最後都緊握著掃帚想保護學生的保健老師的半截手臂掉落在一旁。
  結束了大致上的清掃後,早上在體育館內批判教師的不良學生加藤幸平離開了學校。原因恐怕是原本就不適應學校的團體生活,再加上對教師的不信任感高漲吧。繼續服從教師們的指示一定會喪命,贊同他這般想法的學生也不少,在這個當下其實已有將近二十名學生離開學校。
  至今無法得知他們當中有多少人實現了具有戰略價值的夢想。加藤的夢想「打架最強」究竟帶給他何等程度的力量,如今亦不得而知。但是他離開時輕易扛起了體育館內支撐排球網用的鐵柱,因此很可能有一定程度以上的自衛實力吧。但這二十名學生在事件結束後依舊下落不明。
  現在學校內只剩下三百七十名(學生三百四十名,教師三十名)左右的倖存者。
  
  ※
  
  「我們應該要現在馬上離開這裡。一到了晚上,嚐過甜頭的怪物們毫無疑問會再度襲擊。除此之外,假設這世界上有軍隊或警察般的存在,肯定會前來此處。因為昨晚開著燈,不可能沒發現平常應該一片黑暗的森林突然間亮了起來。就算軍隊沒發現,鄰近的居民肯定也會向上級單位或組織報告。」
  德國軍人上杉大助的判斷十分正確。雖然這是之後才明白的事實,但這個當下異世界的軍隊正準備派遣部隊。未在拂曉同時發動突襲,純粹是由於學校出現得太過突然,讓軍隊的應對晚了半拍。
  學校出現的地點位於格魯法格斯王國的領土上。鄰近於過去將王國西部採集的魔法石運往東部而興盛一時的貿易路線。此外,由於此處也是與國土西緣鄰接的聖古阿連皇國間的國境線附近,儘管商業上的利用價值逐漸下降,但在軍事上依然是戰略要衝。
  格魯法格斯王國的國境戒備負責人對弘橋高中自然無法視而不見。
  校長與副校長,加上三名學年主任們在此處同樣誤判了狀況。直到目前為止他們從未遭到怪物襲擊,沒有親眼目睹現場,也沒有協助安置犧牲者的遺骸。他們只是從各班級的導師口中得知犧牲人數的報告,為責任問題而煩惱不已。
  他們並未正視現實。
  置身現場的師生們感受到的危險,指揮層級完全無法理解。
  校長與副校長等人昨天晚上發出了指示避難的校內廣播後,就這麼直接躲在校舍內可說特別牢固的播放室內。
  上杉雖然無法以言語清楚解釋,但附近明明開闢了寬到足以讓馬車通過的道路,他們在這一帶卻遭到怪物襲擊,這讓他十分納悶。
  昨天的調查中沒有發現讓旅行者避難用的小屋之類的建築。雖然如果調查得更仔細些可能就會找到。
  道路上沒有路燈,馬車道路上也未鋪設石磚或柏油。但車輪痕跡顯示有馬車頻繁經過。既然如此,利用馬車道路者究竟如何應付怪物?
  恐怕是有某些擊退怪物的手段吧。在這個有怪物的世界,文明已經繁榮到發明馬車的程度,既然如此軍隊或傭兵集團的存在可說是必然。因為像昨天那樣的怪物群,光憑一己之力絕不可能擊退。
  就道路的整備狀況來看,文明水準比日本更低。然而武力卻又足以擊退昨晚那樣的怪物群。那樣的存在會是什麼?
  那絕非通常的軍隊。
  如果上杉也精通奇幻風格的遊戲,同時也仔細思考此處可能是因為某人的願望而化作現實的異世界,也許他就能推測這世界恐怕存在著豪速拳士迪法薩Ω那般身具超常能力的士兵。
  反過來說,如果洋或小林這般對漫畫與遊戲特別了解的學生有著與上杉同等的觀察力,也許能得到同樣的結論。
  已然逝去的可能性多到數不清,但最大的問題終究在於指揮層級並未理解位於現場的師生感受到的無言威脅,也未建立討論應對方針的體制。
  青木、小林與上杉將歷經殘酷的試煉而加深友情,最終建立起在旅程中活用彼此能力的關係,但在那之前還需要一段時間。
  在教職員辦公室舉行的會議,最終校長做出「躲藏在校舍內,等待警察一類的組織前來救援」的結論。
  如果此處是日本,這樣的結論當然正確無誤。
  但警察是取締市民犯罪的組織。應該想像得到存在著可處理超乎警察能力的怪物之組織,且也該想像到那一類組織的行事風格。
  軍隊是為保護國民而戰的組織,絕非為保護並善待未經許可入侵領土的謎樣團體所設立。處罰非法入境的可疑人物,不只是在異世界,在地球上同樣是常識。
  教師與學生們完全不明白自己侵犯了戰爭中國家的領土。
  依照教師的指示而飛翔在高中上空處的二年D班山田幸信,看見了有謎樣的光點從自己的下方飛過。他反射地望向光點的來源。
  他目擊了在北方道路上移動的複數黑點。因為有一段距離,無法清楚分辨形狀,但確實有人影般的黑點正在移動。
  謎樣的光點接二連三飛向他,同時拉近與山田間的距離。這下終於明白自己正遭受攻擊,山田趕忙降落。
  山田降落在校舍屋頂上之後,氣喘吁吁地向教師們報告「有東西正在靠近」。
  從屋頂上仰望天空的教師們回憶起孩童時代,在電視上見到的波斯灣戰爭的新聞畫面。自地面射出的對空砲的砲彈一面發光一面劃過天空的情景。為了讓射擊手清楚明白砲彈飛往何處,砲彈具有發光的功能。
  到了這個當下,校長再怎麼遲鈍也理解到正在逼近的集團絕非日本警察那般溫和的組織,而是近似於外國的軍隊。
  自校內廣播到全校師生在校舍前完成整隊只花上不到五分鐘。這是因為日本學生平日就有做避難訓練。放眼全世界也只有日本如此常態性落實學校或地區性的避難訓練。
  因為已經體驗過危險,眾人盡可能加快行動也是重要的原因。
  移動時按照學年與班級將一年A班排在隊伍最前方雖然符合常識,但同時也造成了不幸。因為A班中有著青木洋與小林尚人兩名足以與逼近的集團對抗的學生。
  然而最為不幸的並不是他們讓持有的武力遠離最前線,而是讓全弘橋高中最具戰略價值的莎夏•利夫的能力失去發揮的空間。
  在哈梅爾的吹笛人事件中,最關鍵的「可能性」就是當下莎夏所在的位置。
  一年A班座號二十七號,莎夏•利夫。來自英國的留學生。興趣是培育花朵與蒐集外國郵票。
  她出身的學校沒有製作畢業紀念冊的文化。因此塔塔親自向她詢問心願,當時她回答「我想變得,很會講日本話」。
  然而塔塔實現了隱藏在這句話之中的真正心願。於是,莎夏•利夫成為了全弘橋高中唯一能與異世界人語言互通的人材。
  她的心願並非習得語言知識,而是與對方互相理解。
  追逐弘橋高中師生的是異世界軍隊旗下的騎兵部隊。
  當騎兵團追上學生隊伍的最尾端時,教師嘗試與對方交談。英文教師正好也在現場,在確定他們置身的場所並非地球的當下,聽起來像是個惡毒的玩笑。
  他們究竟如何與對方溝通,如今已經無法得知。他們的言語在異世界的人們耳中聽起來是何種意義,他們的態度與肢體語言是否見容於異世界文化,得知真相的當事人已經不在了。
  我不禁為此扼腕。如果能理解異世界語言的莎夏•利夫剛好在隊伍最後方,事態肯定會大有轉機吧。
  莎夏的心願不只是單純想理解言語,那心願出自於想與日本的友人加深友誼、與眾人互相理解。如果真是如此,她與異世界的人們想必也能互相理解吧。
  也許,莎夏向對方解釋情況並且尋求保護,就不會再有更多犧牲者。
  然而在這個當下,對格魯法格斯王國的士兵們而言,弘橋高中的一行人是穿著陌生服裝並且有如軍隊般整齊行進的可疑分子。
  衝向學生們的是負責國境戒備的優秀騎士群,當然也能理解鄰國的語言。這群學生與教師們口中操著連這些騎士都無法理解的話語,想必令人費解吧。
  潔淨精緻且樣式統一的衣物,看上去絕非附近的農民或難民。可大量生產同款式衣物的工業生產力於異世界並不存在。
  弘橋高中的倖存者與騎士之間究竟有過何種交流呢?
  目擊者的證詞如下:「竹田老師向對方喊話,可是對方用魔法般的手段單方面攻擊我們。」
 楼主| 发表于 2019-5-9 02: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接觸異世界人
  
  
  師生們離開學校時選擇的路徑是昨天A班發現的馬車道路。他們原以為自己選擇了與騎兵團不同的道路,但負責飛行偵查的山田誤認了方位。
  不過就算知道眾人正與追擊者在同一條路上,四散逃進怪物潛伏的森林也不可能獲救,恐怕也沒有其他選項吧。
  他們排成兩路縱隊,假設與前一個人之間保持一公尺左右的距離,超過三百五十名學生組成的隊伍至少長達一百七十公尺。因為才剛剛經過森林,在全員抵達道路時隊伍肯定已經拖得更長,班級之間肯定也留有間隔。
  因此可推知位於隊伍最前方的A班需要一小段時間才能察覺最後方的異狀。
  「早上吃的營養口糧好像壞掉了。」
  有數名學生目擊了小林尚人按著肚子衝進森林中。同時也沒有其他人因為食用營養口糧而腹瀉。
  自從來到異世界後就頻頻告知腹痛的他消失之後,豪速拳士迪法薩Ω旋即現身於隊伍的最後方,挺身保護了三年級生。
  迪法薩是特攝戲劇的英雄,由於劇情的特色,他屬於擅長一對一戰鬥的戰士。若遭騎兵團包圍也許會陷入不利吧。但幸好在森林中的馬車道路上沒有遭遇一對多的狀況。
  之後芝田涼子拜託小林「我想知道異世界的騎士的模樣」,但小林以「我沒看到啊,我哪知道。其實那時候我肚子不舒服,一直在森林裡頭」這樣的說詞蒙混過去。
  當時也在場的池田真由似乎也已經察覺了迪法薩的真正身分。她將一包面紙遞給小林說「不嫌棄就拿去用吧」。
  這段插曲可以看得出池田的溫柔個性。小林也充分理解了池田的親切。面紙這類消耗品在往後的旅程上想必會是貴重品。
  但小林無法率直接受她的好意。他知道自己的好友青木洋對池田的單相思。沒加入社團的洋只為了遠眺池田的身影而一次次造訪體育館,當時在場的小林也都看在眼裡。小林之後將這包面紙交給了洋。雖然是經由小林,但畢竟拿到了池田的私物,高興的洋從沒使用過那包面紙,一直帶在身上。
  遭遇騎兵團襲擊時,上杉正走在隊伍最前頭。
  教師須田認為不能讓學生首當其衝面對危險而想走第一個,但上杉堅持要自己打前鋒。
  不能讓身為指揮官的須田直接暴露在危險下。況且現在對校長與學年主任等一部分教師的不滿已經在學生之間擴散,絕不能失去深受學生信賴的須田。
  池田還記得今井春利如此評論上杉:
  「看得出來上杉是想保護須田老師。實際上我們和其他班級不同,在須田老師的帶領下團結為一。不過上杉好像沒發現,其實他也和老師同樣受到大家的信賴。他老是頭一個主動衝向危險。那樣是很可靠沒錯,但有個萬一的時候損失太大了,我不希望他冒太多危險啊。」
  由於上述的評語,可知並肩走在隊伍最前方的上杉與須田都得到了充分的信賴。
  兩人走在最前方,A班跟在兩人後方五公尺左右。
  突如其來地,從遠距離襲來的魔力直衝向最前方的兩人。
  那是後方的騎士施展的魔法,不過洋以魔法製造透明的牆壁阻擋。魔法撞擊那道牆壁時發出的破裂聲,令上杉誤以為自己遭到步槍狙擊。
  「所有人!靠近道路邊趴下!有狙擊手!」
  上杉叫著撲向須田,拉著他一同趴下,隨即匍匐前進靠向道路邊緣。A班的學生們也判斷事情非同小可,紛紛模仿上杉跑向道路旁蹲下。
  這時洋並未告知這是他的魔法,而是以念話──也就是心電感應告訴上杉與須田:「剛才那是不知是誰施展的魔法。就算有第二發也能用我的魔法牆擋住。」
  洋將後方交給好友小林,自己則專心注意著前方。雖然他向兩人提議時並未表明身分,但上杉與須田都接納了建議。
  不久後一行人再度邁步前行。
  不過還走不到十分鐘,又再度停下腳步。
  因為原本應該走在後頭不遠處的一年B班不見蹤影了。森林中的道路上有平緩的彎道,因此有可能是此時剛好看不見。但是等候了一段時間,依舊不見一年B班的身影。
  由於後方的隊伍遭到襲擊,眾人不斷往前方奔逃,照理來說應該已經追上也不奇怪。但實際上的距離卻拉開了。
  這是因為在隊伍相當尾端的位置發生了推擠跌倒的狀況。此外,雖然隊伍後方的班級向前方大喊「快跑」、「快逃」,但前方的學生尚未理解當下狀況,不會立刻就拔腿往前跑。反倒是因為轉頭想看清楚背後的狀況而停下腳步,造成隊伍之間的推擠與跌倒。
  而在隊伍更前方處,雖然明白後方傳來吵鬧聲響,卻聽不清楚話語的內容,因此同樣沒有危機感。
  此外,恐怕思考上的正常化偏見也發揮了作用吧。這指的是「自己應該沒事」的想法。就算所有學生同時對自己喊「快跑」、「快逃」,誰也無法立刻就理解危險並拔腿狂奔。
  事實印證,襲擊發生時現場不遠處的三年C班的學生也描述:「因為聽見了好像馬叫的聲音,心裡想說應該發生了什麼事,但起初一點也不覺得會被襲擊。看著其他人從森林裡跑過來喊著要被殺掉了,在那瞬間只覺得不過就是有馬出現而已,未免也太誇張了吧。」
  唯有親眼目睹馬上騎士揮劍射出電擊將教師燒成焦炭的學生們,才真正理解當下的危機。
  在隊伍開始行進時,害怕全校陷入恐慌的校長未將追趕在背後的威脅告知每個班級導師,恐怕是造成這般事態的其中一個原因。
  因為這樣的狀況,班上全員無人負傷的A班的行進速度自然遠高於其他有著重傷傷患的班級。
  在這當下的倖存者推測上約有三百七十名。從這數字中去除一年A班還有大約三百四十名。
  根據倖存者們口述昨天晚上到體育館避難時的情況,當時需要有人背負或必須依靠擔架才能移動的約有五名,沒有輔助就難以獨力行走的人數莫約十名。
  要協助十五人移動就需要三十人輔助,這代表著實質上有四十五人陷入移動緩慢的窘境。
  在每八人中就有一人移動緩慢的狀況下,其他班級自然比全員平安的A班慢上許多。
  他們只能停下腳步等B班追上。
  這時尚未得知後方發生何種騷動的池田真由與副班導花井二個之間有這麼一段對話。
  「老師,既然這裡長著樹,就代表就算真的是異世界,也同樣會下雨對吧?」
  「嗯。不過現在天氣很好,我想應該不需要擔心吧。」
  「既然有森林,就代表附近應該有滿大的溪流吧?」
  「呃……嗯。聽說從屋頂上可以看見西邊有山脈,也許真的有喔。」
  「既然這樣,就像遇難者的體驗談那樣,從水流聲發現河川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吧?」
  這時花井才明白池田真正擔心的問題。
  水。不只是飲用水,在清理遺體時弄髒的手還沒清洗,從昨天到現在也沒機會淋浴。學校內雖然儲備有緊急用的飲用水,但因為出發時相當匆忙而來不及帶走。幾乎所有學生都只是將各自的用品塞進書包就出發了。
  假日一整天穿著睡衣度過的花井也許覺得無所謂,但女高中生短短一天沒辦法沖澡都難以忍受吧。花井想到隊伍前方找人討論時,恰巧須田也正接到上杉的提議。同時小林的腹痛也已經平息,回到了A班的隊伍中。
  「我們必須訂立長期和短期的目標。最終目的是發現回到日本的手段。不過就短期目標而言目前最優先的是確保飲用水的來源。食物就只能忍耐了吧。兩天不吃還在忍受範圍內。但如果不補充水分持續行軍,不到一天我們就會陷入脫水狀態,無法繼續前進。」
  「上杉,也許你很適合教師這類指導別人的職業啊。」
  「呃,我……嗯,老師說的是。如果能活著回到日本,培育日後成長茁壯的年輕一輩也許很有意思。」
  吉田順一聽了這段話後吐嘈「講這種話根本是死亡旗幟啊!」,讓情緒低落的同學們取回了些許笑容。
  同時洋的童年玩伴小林也捉弄他「你記得去告訴池田,回到日本之後有話要告訴妳」,洋則回嘴「尚人你才該記得去跟佐久間講一下」。
  由於傳遞消息的聯絡網尚未構築,在這當下A班還不曉得三年級受到騎兵隊的襲擊而有死傷。唯獨小林例外,恐怕是因為他實現的心願,使他對夥伴們的危機變得格外敏感吧。
  位於隊伍最前方的上杉將當下的目標定為取得飲用水而非逃走,可見他對追擊者的存在並不知情。
  這是擁有飛行能力的山田自上空得到了情報,但因為司令部的錯誤判斷使情報無法傳到前線的慘痛教訓。
  當天夜裡,洋見到上杉神色悔恨地說著:「如果我先知道今天早上的情況,我就會待在後方爭取同伴撤退的時間了……」
  這時洋對上杉告知自己的魔法能力範圍,與他討論該如何運用。兩人自此逐漸變得親暱,最後上杉便成為洋升上高中後第一個新交到的朋友。
  
  ※
  
  在此我想介紹在畢業紀念冊上寫了有趣夢想的學生。
  二年C班的姬宮栗鼠。身材有如小學生般,連最小尺碼的制服袖管都顯得太長。
  遭遇騎兵隊襲擊的當下,她恰巧在隊伍的中央。
  騎兵隊的指揮官為了阻撓學生們前進而朝著隊伍前端施展魔法,但遭到青木洋阻擋。緊接著指揮官又為了攔阻隊伍而施展束縛魔法,據說是相當強力的攻擊,但魔法並未生效。
  這幸運也許是因為恰巧姬宮栗鼠就在魔法的命中位置上吧。無論蒐集並分析多少倖存者的證詞,還是找不到其他理由。
  我相信,原因在於她在畢業紀念冊的未來夢想那一欄中,填上了既不是夢想也不是心願的「最喜歡座敷童子」,因此招來幸運導致魔法失效。
  她真的變成了座敷童子。
  也許是座敷童子的特性使然,幸運影響的範圍似乎不大,但位於姬宮附近的學生確實屢次倖免於難。事實上,二年C班的學生中實現的夢想適合異世界求生的人數雖少,但生還率卻是僅次於一年A班的第二高。
  在這之前姬宮曾有為了小解而走進樹林中,偶然發現湧泉的經驗。不過當時她並未真正理解水有多麼寶貴,只幫自己潤喉與洗手,並未將這個消息告知其他同學。不過這並非因為她心懷惡意,而是她以為走進森林中就發現湧泉,是無論任何人都能輕易遭遇的小事。
  除此之外,姬宮只要肚子一餓,總是會莫名其妙發現果實或樹果。
  同班同學們說,因為她原本就是個有時言行令人費解的女孩,起初同學們目擊姬宮食用從未見過的果實也未特別介意。但因為姬宮看起來從未吃壞肚子,因此之後同學們也開始吃與她同樣的食物。
  在長達三十天的旅程中,唯獨二年C班的學生幾乎從未苦於饑餓。雖然糧食問題本身因為其他學生的夢想而解決,但並非所有人都能隨時與那名學生行動,同時供給也需要耗費時間,所以糧食並非總是分配給所有人。
  在這樣的情況下,可食用的植物種類經由二年C班逐漸散播至全校學生,想必也對嚴苛的糧食問題有所貢獻吧。
  雖然在異世界的冒險中,青木洋與小林尚人等身具戰鬥能力者的活躍特別醒目,但實際上也有像姬宮這般的案例,許多學生的夢想在不知不覺間幫助了他們自己。
  
  ※
  
  三年B班,山本太。體重九十公斤,人如其名是個臉圓體寬的大胃王(註:「太」在日文中有粗、胖等意)。
  在異世界各班級為他取的綽號有山本神、庵叔、肉湯的鐵人、大主廚、老闆等五花八門。可說是受眾人愛戴的人氣王。
  他在將來的夢想的欄位寫了「想要那個大鍋」。當然這不是未來的夢想,而是對聖誕老人的願望。此外為何想要一個鍋子等等的疑問依舊不明。
  不過,雖然從字面上無法判別,但他想要的其實是在亞瑟王傳說中登場的達格達的魔鍋,或是於北歐神話登場的大鍋艾瑞尼爾。在天寒地凍而難以取得充分糧食的北國,留有許多這類無限提供食物的廚具的傳說。
  山本大概知道其中某一則傳說吧。
  聽學生們描述,大鍋中盛滿著了以野豬或麋鹿等獸肉煮成的肉湯,而且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因此這想法來自北歐神話的可能性較高。
  不過,若要說他的心願全盤解決了糧食問題,倒也沒這麼簡單。
  因為從他的鍋中湧現的僅限於獸肉的肉湯,而且味道也是北歐料理獨特的風味。說好聽點是徹底展現材料的風味,說難聽點就只是單純過水煮熟而已,口味平淡至極。
  此外學生們也沒有餐具。只能輪流共用帶著便當到校的學生們的便當盒。
  再加上大鍋就只有一個,因此供給配餐也很花時間。全校學生全數用餐得花上將近三個小時。
  他們能以維持班級的單位長期行動,恐怕與餐具的數量以及供餐速度脫不了關係吧。在固定的時間一同用餐,人與人自然有機會交流,加深彼此的關係。
  就如同姬宮與山本的例子,寫下的夢想與心願越是超乎大人們的常識,在旅途上的貢獻也越大。
  
  ※
  
  弘橋高中的一行人逃離了格魯法格斯王國的騎兵隊的追擊後,順著道路南下。
  異世界的騎士們受到迪法薩Ω攔阻後,並未窮追猛打而是暫時後退重整態勢。
  對學生們而言幸運之處在於,騎士們的主要任務是國境戒備,當天的主要任務是調查昨晚謎樣光芒的來源。因此能負責追蹤的人員有限。
  國境警備隊無法承擔調動大部隊的風險,因此先派出斥候部隊嘗試調查。
  不久後他們便發現了弘橋高中的校舍。
  面對四樓高的水泥建築,光憑斥候部隊無法輕易逼近調查,必須先向國境警備隊的負責人報告後尋求進一步指示。
  負責人抵達後展開的調查過程中,發現了以從未見過的文字寫成的大量書籍,以及簡直無法想像用途的無數道具。
  體育館那樣沒有支柱的寬敞大廳,究竟是運用何種工法才得以建成?異世界的他們簡直無法想像。
  這已經超乎國境警備負責人所能處理的範圍,他便向西部軍區的將軍報告。在將軍開始調查後,立刻就派出使者要求王都的國軍本部派遣研究員。
  他們調查到最後得到的結論是,弘橋高中是一座足以抵抗軍隊攻擊的要塞。他們研判四層樓高的建築上無數窗口的用途是配置遠距離魔法的射手,在交戰時同時開火攻擊敵軍,不過最終無法查明建築究竟如何移動。
  在此處的發現之後將左右學生們的命運,但雙方在這個當下都無法預料。
  弘橋高中的校舍默默地向異世界的人們提出數不清的謎,爭取了讓學生們逃離的時間。
  對後方一再改變的狀況渾然不覺,弘橋高中的學生們與異世界的行商沙薩札克的相遇可說是戲劇性的幸運。
  七月二十三日。事件發生在騎兵隊襲擊的兩小時之後,十四點二十分。
  走在隊伍前方約五十公尺處的上杉聽見了車輪滾轉的聲音。他立刻停下腳步,壓低重心,舉起拳頭向後方傳遞訊息。A班的學生立刻遠離道路在樹叢後方壓低姿勢,班上腳程最快的今井擔任傳令往後方飛奔,告訴B班班導盡快藏身。由於早上一度遭遇襲擊,最起碼的聯絡手段此時已經建立。
  雖然這是事先決定好的方法,但他們與變成軍人的上杉不同,都是平凡百姓。因此犯下了提議建立聯絡手段的上杉也未曾預料的失誤。
  二年級的學年主任朝著後方以擴音器大聲播送「躲進樹林裡」。上杉特地要求挑選擅長短跑的學生負責傳令的意圖,學年主任並未真正理解。
  放大的聲音自然也傳到沙薩札克耳畔。
  沙薩札克停下馬車呢喃說著:「有其他人在?」恐怕是因為坐在搖晃的馬車上,他並未清楚聽見那聲音。
  沙薩札克猶豫著該繼續前進或是回頭。
  因為這附近生長著能食用的植物,附近的農民前來採集也沒什麼不可思議。但這種情況一定會撒下磨成粉狀的祛魔香木,理應會嗅著氣味。也許是馬車使用的香木氣味太重,讓自己分辨不出農民撒的粉末的味道吧?
  「喂!有人在嗎?」
  馬車的位置和他因緊張而不由得拉高的音量,可說是絕佳的巧合。
  馬車停止的位置距離莎夏•利夫躲藏的樹叢只有短短五公尺。弘橋高中內唯一能理解異世界語言的少女倏然起身。
  當時躲在莎夏旁的芝田涼子依然記憶猶新。
  「那時候喔,雖然那時候規定不可以發出聲音,但是蘇我戳我說『那傢伙在講什麼啊?』,我聽不懂所以搖頭。就在這時候喔,莎夏講『我聽得懂』,突然就站起來。哎呀~那時候真的嚇死了。」
  莎夏在日記上寫道:「馬車上載著生病的女孩子。我聽見那孩子喊爸爸,所以我想他應該不是壞人,不用害怕。」
  因為最初現身的是莎夏,讓沙薩札克稍微放下了戒心。日本人想像中的異世界居民就像奇幻電影或遊戲那般,外觀幾乎就是白種人。因為莎夏有著熟悉的容貌以及操著與自己相同的語言,當下他恐怕作夢也想不到她居然來自異世界吧。
  同時對莎夏而言,沙薩札克就像是故鄉常見的鄰居大叔。
  「那個,不好意思嚇到你,我現在,遇到一些麻煩。」
  但莎夏也不知道從何講起,很快就支支吾吾。
  緊接著須田與上杉現身,與莎夏會合。兩名大男人從樹叢後方冒出來,讓沙薩札克差點再度提高戒心,但上杉的外觀變為德國軍人這點也發揮了正面功效。
  異世界沒有電視,也不像在地球能搭船或飛機出國,因此他們並不習慣外國人的存在。如果最初現身的只有須田一人,也許沙薩札克已經拉高戒心趕緊離去。
  同時幸運的是沙薩札克是一名行商。在這世界大多數的人除非因為戰爭失去家園,否則很可能終其一生都不會離開自己的村莊,甚至不知道有其他不同人種。但是行走各地的他就有可能在旅途中得知有關其他人種的知識。
  透過莎夏在旁翻譯,須田與沙薩札克交談。須田首先詢問警察般的機關是否存在,並且向沙薩札克請求協助。但只不過是一名行商的沙薩札克也沒有能力保護人數將近三百五十名的集團,同時雖然半信半疑,但他漸漸開始認為自己被捲進了超乎想像的事態。
  除此之外他也有必須趕忙動身的理由,因此他顯得想早點結束與須田的對話。
  「莎夏探頭看向馬車的載貨台時,原本才在猜她到底在幹嘛,她接著就說『有沒有人身上有退燒藥』。這時候神谷說『我有』。啊~原來神谷的女神傳說在這時候也就有伏筆了啊。」芝田面露喜色如此描述當時的情形。
  載貨台上有一名患病正發燒的少女。格魯法格斯王國的西部當時有流行病蔓延,據說年幼孩童若罹患甚至可能藥石罔效。
  神谷餵少女服用退燒藥之後,用手為她測量體溫。「想成為任何疾病和傷口只要一摸就能治好的厲害醫生」的夢想已經實現,神谷轉瞬間就治好了少女的疾病。
  但她還沒有察覺自己的能力。
  目睹突然間恢復健康挺起上半身的少女,不只是學生們,就連神谷自己也因為藥效未免發揮得太快而訝異。然而目睹這一幕的沙薩札克反應截然不同。
  他誤以為神谷是足以於王宮任職的技術高超的魔法醫。
  「我會盡一切能力致謝,無論什麼事我都願意協助。所以請跟我一起來。有很多人和她因同樣的疾病所苦。」
  沙薩札克的態度驟然巨變。
  須田想得知異世界的資訊與回到原本世界的方法,因此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他決定之後再向校長與學年主任報告。
  就須田的立場而言,他應該先向校長報告詢問指示。但須田判斷這時不能對沙薩札克擺出遲疑的態度導致錯失難得落入手中的大好機會。
  
  ※
  
  瓦金古是過去因為挖掘水晶而發展的聚落。但因為魔術道具的進步,對水晶的需求下降而日漸沒落。
  對於人口流失且高齡化日益嚴重的村莊來說,願意為年幼孩童治病的人們自然是值得歡迎的客人。
  現在已經無人居住的數幢房屋,雖然擁擠但提供了學生們當天過夜的落腳處。
  神谷與具備應急處置知識的松谷兩人與沙薩札克一同在村莊四處為村民看診。教師們在這段時間內點名,得到了正確的倖存者人數。學生三百四十二名與教職員三十三名,合計三百七十五名。
  教職員們為了與村莊的代表們討論而走進一幢較大的建築物之後,由於今井春利的提議,學生們全面調查有誰實現了有益的心願或夢想。
  對於當時今井的行動,川谷洋一給予否定的意見:「只是想搶人氣吧。」
  吉田順一則表示「他大概是想爭取女生的好感吧」,同樣對他的印象不佳。小林尚人甚至說「提議大家先確認將來的夢想的人明明是Hiro」而表示不滿。
  至於洋本人對今井的印象似乎也算不上好。不過洋因為心裡懷疑池田喜歡今井,評價中大概含有嫉妒的成分。
  今井是否明白洋的心情這一點雖然不明,但在向眾人調查能力時,他指示要男女按照座號組成小組進行。當時因為洋與青木洋子搭配容易混淆,因此他改變了原本的搭配讓洋與池田一組,結果兩人一同負責向一年C班蒐集資訊。
  「能和池田同學一起工作是很高興啦……但那時候就很緊張。應該幾乎沒講上幾句話。」
  不過和洋不同,池田還記得對話的內容。
  「這下事情嚴重了。之後到底會怎樣呢?聊的大概都是這類的。然後啊,Hiro他就滿臉通紅,很小聲跟我說──」
  池田壓低音量,模仿舍弟的口吻說道:「我會保護池田同學。」
  「──然後啊,他馬上又慌張改口說當然班上的大家也會保護。現在回想起來,真的很滑稽。」
  A班蒐集情報後,發現了三名學生實現的願望具有戰略價值。
  一年C班,野分義仁。戴著眼鏡,學年排行第三名的高材生,同時也是重度的遊戲玩家。他也懷著近似「如果能實現任何一個願望」的心態,在畢業紀念冊寫下了將來的夢想。
  「我想用旅行術。」
  這是在某奇幻角色扮演遊戲中登場的移動魔法。效果是在一瞬間就能移動至曾經造訪的城鎮或村莊。
  他一度走出村莊,以瓦金古為目標使用旅行術。結果他真的移動到了瓦金古的入口處。之後他請C班的學生協助,測試一次能帶多少人同行。
  包含野分在內最多可帶八人移動。同時這也和遊戲中能同行的夥伴人數相同。當他想再試一次時,他說「MP用完了……」,旅行術並未發動。
  每次用餐可讓他使用兩次旅行術,而且同時也有著一次只能八人同行的限制,但只要適宜運用肯定能有效減輕旅程上的負擔吧。
  此外,全校學生在異世界之旅結束時平均都瘦了五公斤,最高甚至有二十公斤的紀錄,野分因為使用魔法而必須多次用餐,使得他最後體重反倒增加了五公斤。
  除了他之外,到其他班級調查的一年A班學生得知了之前提及的山本的大鍋,讓糧食問題獲得最起碼的解決。
  小女生取向動畫「Lovely!繽紛緞帶♪」的主角純潔蒲公英的真正身分也曝光了。一年D班,高橋裕美。雖然她本人堅決否認,但是輕飄芙娃(形似小狗布偶的謎樣生物)現身對她說「惡勢力現身了!快變身成純潔蒲公英!」的場面,幾乎受到全班同學的目擊。
  因為有曾經寫下這些特異夢想的以下七名學生在,弘橋高中的學生們才得以克服異世界的旅程。如果缺少了其中任何一人,生還者恐怕就會大幅減少吧。
  異世界最高峰的魔法師青木洋。
  豪速拳士迪法薩Ω小林尚人。
  變身為純潔蒲公英的高橋裕美。
  能理解各種語言的莎夏•利夫。
  無限生產食物的山本太。
  習得瞬間移動魔法的野分義行。
  具飛行能力的山田幸信。
  雖然洋這時公開了自己的能力,但因為他為了保護池田真由而必須隨時付出大量魔力使得能力受限,這一點他仍未向眾人坦承。
  此外,能力重要度與上述七名不相上下的神谷耀子只說自己的夢想是「當上醫生」,因此任何人都不曉得她的能力是只消觸碰就能治癒。就連她本人也認為是藥效治癒了異世界少女的疾病,假使自己的手真有治癒能力,頂多也只是退熱貼的程度罷了。
  不過為了活下去,到了這個當下他們終於把握到眾人擁有何種能力。
  其他還發現了部分熱中於社團活動的學生得到了日本第一或大會冠軍等級的能力,也發現了廚師或醫師等職業。組合眾人的技能訂立將來計畫的基礎已然成形。
  然而遺憾的是他們的代表校長不具備戰略眼光,也沒有年輕一輩那般靈活的想像力。
  除此之外,今井春利在此時犯下相當大的錯誤。
  透過他自身提議而蒐集的情報,他判斷上述七名學生格外具有價值,向教師提議對上述七名學生予以特別待遇。
  為了讓他們能維持最佳狀態發揮能力,優先提供他們食物和水。
  在事件後有些意見指出今井的真正用意可能在於「因為A班有三名高價值的能力者,數量將近名單的一半,目的或許是優待A班本身」,但真相不明。
  不過有名學生也提出疑點:「我覺得一年A班在水和食物以及很多方面都受到優待。今井表現得彷彿A班的代表一般,目的就在這裡吧?」
  教師們採用了今井的提議。
  就結果來看,上述擁有戰略意義能力的學生們,除了能無限產生食物的山本之外,或多或少都遭到其他學生的言語中傷。
  青木洋由於身懷的某項魔法之後對女同學相當有益,因此普遍受到女同學的歡迎,但同時也因此遭到其他班男同學的嫉妒。
  旅程中最大的貢獻來自於莎夏的口譯,但對大多數學生而言沒有明顯易見的恩惠。儘管與異世界人溝通取得回到日本的線索,這一切的功勞幾乎都落在她身上。
  在物資有限的狀況,集團中分出優先順位是必要之惡。特別像野分,只有用餐才能恢復魔法的使用次數,分配食物時優先度理應高過其他人。此外洋的魔法也會受到體力影響,小林在緊急狀況時餓著肚子而無法戰鬥的狀況也同樣一定要避免。
  既然教師要設下差別待遇,就應該向全體學生仔細說明並致力於博得諒解。
  然而教師們並未向全校學生做出特別說明。在考試時拿到班上第一名就有布丁吃的時代中成長的教師們,以及過去在運動會上手牽手一同跨過終點的學生們,雙方對於待遇的認知有著莫大的差異。
  認為只要有好表現自然有甜頭的教師世代,以及眾人天經地義該得到同等待遇的學生世代之間,有著無法抹滅的代溝。
  
  ※
  
  無數的謎題與猜測環繞著今井春利。他也許和魔法師塔塔有關係、他被魔法控制了、他和異世界人有所連繫、他是魔法師變身後的模樣、其實異世界的時間不斷反覆,他已經體驗過一次以上等等。
  在抵達異世界之後,他比任何人都更迅速開始行動,指示青木洋等人隱瞞自己的能力,抵達瓦金古後反而又公開能力,其他還有在班級內率先提出各式各樣的提議,似乎暗藏著控制旅程的意圖。
  在適當的時機提出可能讓人接受的提議,發現眾人似乎無法接納也不會堅持而立刻撤回。
  沒有戰鬥能力的他為何頻繁地想要掌握旅程中的主導權?單純源自身為班長的責任感嗎?或者是喜好帶頭的個性使然?真相如何如今已無從知曉。
  
  ※
  
  七月二十四日。在異世界的第三天。
  早上,莎夏•利夫的雙眼滿布血絲,嗓音枯啞彷彿響尾蛇的響尾聲。平常話少的她昨天為眾人翻譯直到深夜。
  雖然她能理解語言,但終究不明白異世界的文化。當她詢問是否有回到原本世界的手段時,瓦金古的長老回答:「去拜託住在上面的塔塔,也許有可能會幫忙解決。」
  長老陳述的內容是在異世界中連孩童都知曉的常識,同時也是傳說故事。「住在上面的塔塔也許會幫忙解決」,這句話就日本人的觀念而言,近似對實際存在的神祇祈求。
  然而莎夏無法理解「住在上面」這句話之中的真正含意。他們當時所在的位置是兩層樓建築的二樓,上面已經沒有房間。她模糊地想像著漂浮在半空中的島嶼。
  在移動手段不發達的異世界中,大多數的人類都會在出生的村莊度過一生。從未歷經旅行或長距離移動的他們沒有東南西北的概念。每個聚落都有自己的標示,以前後左右區分方向。
  在瓦金古,將城鎮中央處的噴水池內的雕像位置視作「前方」。而雕像所指的方向就是「上面」。雕像的造型是人們想像中的塔塔形象,面容上有三顆眼睛。與實際上的塔塔毫無相似之處。
  長老說明道「上面就是對塔塔垂首行禮之處」。
  塔塔這字眼比較接近一種概念。那是神的代名詞,也是指稱魔法師的名字,同時也代表著塔塔所居住的山脈或土地。這一切都用塔塔這字眼來表達,他們只依據上下文分辨文意。比方說「喬姓樵夫砍喬木」,每個「喬」唸起來相同但意義都不同,就像這樣,異世界的人會說出「塔塔住在對塔塔垂首行禮之處的塔塔」這樣的句子。
  由於文化與風俗如此大相逕庭,光是確認方向就花上了許多時間。
  因異世界的測量技術也尚未進步,與塔塔間的距離也曖昧不清。詢問需要幾天或幾個月,答案聽起來也似懂非懂。異世界雖然也有著月亮,但因為異世界居民不明白月的盈缺現象,在他們的認知中滿月與半月是全然不同的事物。
  雖然地球與異世界間有著許多相似之處,但就像是對沒見過馬的人難以解釋斑馬的模樣,只要舉例上稍微有錯誤,立刻就會產生誤會。
  地球人與異世界人之間的對話一波三折。儘管不時觸礁,但船還是成功在空曠的汪洋大海上發現了陸地,確實往目標航行。莎夏透過留學的經驗,深知要理解外國人就需要加深關於對方文化的造詣。
  莎夏的眼睛下方浮現了明顯的黑眼圈,糟蹋了原本的美貌,但換得了他們希冀的情報。
  「哎呀~真沒想到都來到異世界還要舉辦全校朝會。真的很好笑。莎夏還在打瞌睡~睡得超熟的,搔她胳肢窩也沒醒來。我想大概誰也沒在聽校長講那些話。反正能回到原本的世界就好了,異世界的情況是怎樣又跟我無關。」
  芝田涼子認為與自己無關的資訊如下──
  他們所在的場所是格魯法格斯王國的領土內。王國與其他國家結成同盟,正準備著與鄰國聖古阿連皇國間可能發生的戰爭。兩國間對立的歷史已長達數百年。人數多達三百七十名的集團要自稱無害並尋求保護有其困難。就算瓦金古的長老們幫忙引薦也難以期待。
  過去因挖掘水晶而繁華的富庶已成過眼雲煙。瓦金古雖然空有城鎮之名,地位卻幾乎等同王國政府遺忘的村落。實際上也很可能是這般現狀使得追兵沒有發現學生們的去向。
  沒有財產就無法得到國家的保護。在異世界大多數的國家都以軍領政,人權這樣的概念並不廣泛,一般市民的權利也不多。
  就如同奇幻遊戲的世界般,擁有戰力才能掌握權力。
  同時也取得了全校師生最想知道的情報──
  如果真有機會回到原本的世界,唯有去拜託住在北方的「魔法師塔塔」。
  「我的第一感想是,還真的是這樣啊。因為我一直從北方感覺到像是魔力或視線般的感覺。變成魔法師之後我才明白,那魔力大概就是把我們帶到異世界的元凶。魔法師指的是我這種傢伙,那傢伙雖叫做魔法師塔塔,在那世界大概是跟神明一樣的傢伙。」
  青木洋已經隱隱約約感覺到北方有某種事物存在。
  認為異世界人所說的塔塔近似於神祈的直覺相當正確。在異世界中如同「塔塔」這般將同樣文字重複的簡短名字稱作「疊字名」,被視作有特別的意義。
  只要有魔法師塔塔在此,異世界就不允許在姓名中使用「塔」這個發音。與其說是文化或習俗,異世界人遵守這習慣的心態更近似於宗教。
  學生中也有其他人如同青木般感覺到北方有著巨大的存在。心願是「想成為占卜師」的少女在前一天占卜回到日本的方法,得到了「北方」這個答案。不過少女只將占卜結果告知幾名親近的友人。此外她也曾向教師告知自己透過占卜得知危險的預兆,但教師毫不採信。教師似乎判斷少女只是因為精神不安而胡思亂想。
  也許還有許多像她這樣,能力應能有效活用卻沒有得到活躍機會的學生。借助將來的夢想是「生物學者」的學生的知識也許能讓旅程更加輕鬆。就連寫下「我是未來人」這種只讓人覺得在惡搞的心願的人,也說不定持有來自未來的道具。
  就算心中期望著「上班族」這般看似尋常的未來,憑著其商談技巧也許真能用買賣在異世界闖出一番名堂,甚至可能有更勝青木或小林的超凡表現。因為對方所期望的未來光景想必不是擠在尖峰時段的電車內的平凡上班族,而是過去近在身旁的可靠父親,或是在戲劇中對抗不合理社會的強悍男人。
  如果學生們能更堅定地相信自己的夢想,旅程的結果也許會有所不同。
 楼主| 发表于 2019-5-9 02: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啟程
  
  
  儘管查明了目的地,但沒有移動手段。
  異世界沒有足以讓數百人同時移動的公共交通系統。雖然有在巨龍身上掛上吊籠載人的移動手段,但持有者僅止於王族與軍隊。
  雖然有數名學生將來的夢想是成為飛行員或車手,但沒有載具就無法發揮能力。
  以一年A班為前鋒朝北方移動的旅程開始了。沙薩札克陪同移動了一段時間。
  剛開始移動時,由於一年A班未經歷重大傷亡,班上氣氛顯然較為活絡,對話也較多。
  校長與副校長坐在帶領隊伍前進的沙薩札克的馬車上。為了不讓他們聽見,今井春利壓低聲音對上杉說道:
  「老實說喔,校長實在不太能依靠啊。有上杉同學在真是太好了。我覺得真應該讓上杉同學這樣的人來帶領大家。」
  上杉沒有回答。
  今井碰了軟釘子,只好向平常鮮少對話的江田琢磨搭話。
  但是江田現在情緒落入低潮,兩人間的對話有一句沒一句。他正掛心留在家中的狗。從他懂事時就形影不離的老狗貝斯,前幾天已經衰弱到隨時都可能離開世間的程度。
  離他們有一小段距離的後方,川谷洋一猜想旅程的困難:
  「昨天有幾個人大叫著『誰還要跟你們一起啊』就離開了不是嗎?之後大家就會像那樣分崩離析吧。」
  在A班中央處,吉田順一預料旅程將會失敗:
  「要是昨天殺過來的那些人又來了該怎麼辦啊?況且徒步走月亮盈缺一次的距離是多遠啊?那樣算是幾天啊?嗯?有解釋過跟地球一樣?那不就是要走上一整個月?怎麼可能啊,我們只是普通的學生耶。」
  在A班隊伍的尾端,蘇我蘭想留在城鎮上而抱怨。副班導花井委婉對她勸說。
  「雖然有點舊又有點髒,但好歹有夠大家住的房子嘛。沒必要特地去別的地方吧?那鎮上的人是不是很小氣啊?」
  「我們不可以給瓦金古的各位帶來麻煩啊。況且我們也不能永遠住在那裡。他們願意把房間借給受傷的人,就該感謝他們的親切了喔。」
  他們將難以獨自步行的十名負傷學生與兩名教師留在該處。這是因為有野分義仁的移動魔法才能辦到。
  有不少學生因第一天就有多數死傷而對校長的領導能力感到不安。之後對毫髮無傷回到日本的校長與副校長的批評聲也不少。
  不過,如果大人們先全滅,想必會因為失去領導者而使得集團崩解,恐怕會讓更多人失去生還的可能性。以這樣的理由予以支持的意見也不少。
  校長、副校長、學年主任、班級導師、學生──依照這順序將命令由上至下的支配系統,就一個集團行動而言是必要的。
  如果校長與副校長沒有號令眾人往北方前進,學生們想必將不知所措,有的會留在城鎮上,有的會各自形成小團體而分崩離析吧。如果沒有教師這個指揮官層級在,也許青木或莎夏所在的一年A班只會與關係好的同學互相合作,最後只有他們回到日本。
  儘管付出犧牲,但弘橋高中的倖存者們能團結一致,正是因安井校長這個首領的存在至關重大。
  事實就是三百七十名的倖存者們依照班級編隊,全體排成隊伍朝北方移動。
  這是因為他們受日本的學校制度教育才能辦到。
  外國人目睹日本運動會的情景總不免驚愕。為何日本的學生能如此迅速且整齊地列隊?為何能所有人一同行動?配合進行曲整齊劃一行進入場的模樣,彷彿軍隊一般。
  這是由於當年日本設計學校制度時就有著隨時能將學生轉變為士兵的用意。運動會就源自於軍隊的基本操練。
  運動會的列隊行進就是軍隊的行進,騎馬打仗項目是軍事演習的一環。其他就連大家熟悉的收音機體操,追溯一開始的源頭便是軍事訓練。
  在班級內各學生分組的概念,與組成軍隊的部隊最小單位「班」是相同的概念。數個小組構成了名為班級的小隊,複數的小隊集合形成名為年級的中隊,中隊又組成大隊。
  弘橋高中的學生們組成的集團,就相當於身經基礎訓練的一支大隊。
  他們還沒有真正理解自身的性質。
  雖然各國家制度有些微不同,但異世界的軍隊大致上可分為騎士與士兵兩種。先前追逐學生的是騎士。就軍隊整體來看人數不到百分之一的菁英中的菁英。他們懂得使用魔法,受過充分訓練而且紀律嚴明。
  而除了騎士之外,軍隊大部分的士兵中職業軍人數量不到一成。
  異世界的農耕與畜牧技術尚未發展到足以支撐一個不負責生產糧食的巨大集團。何況也沒有制度與餘力能對農民施以教育,同時掌權者也不希望市民獲得知識。
  士兵中有百分之九十七屬於一般市民或農民,平常從事買賣或務農,在戰時則受國家徵召而從軍。
  統整上述事實,簡單來說異世界的文明水準落在「若大家不努力生產食物就無法活下去。也沒有餘力讓孩童接受教育」的程度。
  同時,從留存到今日的歐洲的古老床舖與衣物也可推斷,中世紀歐洲的民族整體而言比現代人矮小許多。
  生活在虛構的奇幻故事的原型世界中,他們整體而言是身高較矮的人種,同時因營養不足而消瘦,而且從未受過教育。
  弘橋高中的男學生,平均身高一百六十九點五公分,體重六十公斤。
  異世界的軍人,推測平均身高一百六十二公分,體重僅有四十七公斤。
  異世界的成年男性,實際上體重甚至比女高中生的平均值還少五公斤。
  在異世界中,弘橋高中的學生們可說是受過高度教育,在營養充分的富裕生活中成長,而且紀律最為嚴謹的集團。
  同時,在體育課與社團活動中平日經常性地鍛鍊身體,會為了準備運動會而每天練習數小時的國家,在地球上除了日本也不存在。
  為了國際交流邀請國外學校與國際學校共同舉辦運動會的企畫並不少,但從未成功舉辦過。
  外國教師與留學生見了日本的體育課與運動會的情景,大多不禁傻眼說道:
  「怎麼可能贏過這群傢伙。」
  在爭奪世界巔峰的運動或格鬥技的比賽中,由於人種差異,外國確實有許多日本人無法與之抗衡的選手。
  但是就一般學生運動能力的平均值而言,沒有能與日本並肩的國家。如日本這樣食物、教育與運動一應俱全的環境,無論在地球上或異世界都不存在。
  格魯法格斯王國在第一天之後,馬上就追丟了以超乎常識的耐力持續移動的學生們。
  除去騎兵部隊般的菁英集團,在異世界根本沒有任何一個團隊的移動速度能與學生們相匹敵。
  
  ※
  
  時間拉回到弘橋高中出現在異世界的當天晚上。在學生們遭到怪物襲擊的慘痛一夜,格魯法格斯王國一方究竟有何變化,在此敘述之後才得知的種種。
  在王國國境的畢歐魯涅要塞中,赤鋼十字騎士團正駐紮於此。傍晚時分,站在瞭望台上負責戒備的新人騎士發現向南方遙望地平線的彼端,可看見天空染上一抹亮光。
  那個方向上理應沒有任何城鎮,炊事的火光也不可能如此燦亮耀眼。就連他上個月置身的王都的萬家燈火,也不至於像那樣將夜空照得泛白。那不可能是蠟燭的火光。那究竟是什麼?
  接到他報告的直屬長官騎士並未把他的話當真。雖然西區軍團長再三強調國境上的軍事緊張節節升高,但過去三年從沒發生過任何異狀。直屬長官判斷,反正一定是新加入的膽小鬼尼克又因為恐懼而看見了幻覺吧。
  「唉,又是怪物入侵要塞,又是死靈現身,這是第幾次了啊。貴族家的紈褲子弟就是這樣……」
  隨便找個怪物讓他討伐立下功勞,早點把他趕回王都吧。心裡這麼想著,騎士長沒當作一回事。
  在膽小鬼尼克第三次報告時,騎士長加爾哈德終於爬上瞭望台,親眼目睹了南方的異狀。
  太陽已經完全沉沒。夜裡的森林有怪物出沒,調查延到隔天早晨。
  太陽一升起,加爾哈德便帶著包含膽小鬼尼克的十五名騎士,趕往昨晚見到光芒的方向一探究竟。
  沿著道路移動數刻鐘後。
  加爾哈德在前方的空中發現可疑的黑點。透過瞭望的魔法,他確定那影子確實是人形。如果是我方的飛行能力者理應身穿藍斗篷。換言之,那必定是敵國的偵查員吧。肯定是來調查地形與道路的情報。
  發現不明的飛行能力者立刻擊墜是鐵則。加爾哈德命令屬下以魔法牽制。若是我方,肯定會向右兩次迴旋,表示自己沒有敵意。
  然而那名飛行能力者卻倉促下降。肯定是敵人。
  雖然部下們紛紛急著爭功,但困惑在加爾哈德心頭揮之不去。
  「為什麼要飛在那麼醒目的上空處?也沒張開魔法牆,而且還是獨自一人?若是調查地形不是應該派出佯裝旅行者的密探,或是在夜間偵查,盡可能避人耳目才對嗎?」
  不久後加爾哈德在道路前方發現了可疑的集團。集團最尾端站著一名身穿著樣式陌生但精緻的服裝,看起來實在不像習武之人的中年男性。
  「是魔術師。」──「他」直覺判斷。
  拉近距離後他更加確定。
  脖子上纏著裝飾用的布條,表示沒有在呼吸。換言之就意味著死者。近來在王都也引發騷動的傳聞,魔術師中最為邪惡的死靈魔術師。
  魔術師表情緊張,以從未聽過的言語開始詠唱咒文。
  騎士長喊著:「喂!住手。」
  但他不理會。面對正要詠唱禁咒的死靈魔術師,究竟有什麼遲疑的必要?
  現在當眾立下功勞。再也不讓人說自己是膽小鬼尼克。
  實習騎士尼克拉斯將集中的魔力轉變為雷電,自劍鋒射出。
  「還不住手!」
  騎士長加爾哈德握住尼克的手臂讓他的攻擊中斷,但那名中年男性,弘橋高中一年級學年主任竹田已經全身皮膚化作黑炭冒出白煙,無論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他已當場斃命。同時站在他身旁的英語教師齊田也遭受波及,倒地痙攣。
  「喂!你們幾個!給我制住尼可拉斯實習騎士!」
  加爾哈德急了起來。雖然這群人穿著打扮怪里怪氣,但拔腿逃跑的盡是些和膽小鬼尼克年紀相仿的年輕孩子,不是攻擊對象。
  他們尖叫著爭先恐後往前方奔竄。這樣的狀況實在沒辦法彼此交談,況且剛才看起來打算談話的人已經被殺了。
  但也不能就這麼繼續放任情況失控,還是得想辦法與這集團溝通。
  當時發生了不幸的誤會。
  加爾哈德朝著隊伍最前方施展魔法傳遞「我想談話」的話語,同時又下令擅長魔術的屬下施展的束縛魔法,但都沒有起作用。
  加爾哈德深感納悶,但在他策馬前進的同時,身穿奇妙甲冑的對手突然現身,赤手空拳朝著騎在馬上的他撲了上來。
  「等等,我想和你們談話。住手!」
  雖然用劍彈開了對方的拳頭,但甲冑騎士用肩膀衝撞加爾哈德,令他墜馬。為了拯救騎士長的危機,其他騎士紛紛加入戰鬥。
  下一個瞬間,更加莫名其妙的對手現身。
  那正是身穿亮麗黃色戰鬥服的少女──純潔蒲公英。
  雖然騎士們將教師的打扮誤以為是死靈魔術師,將迪法薩的特攝裝扮誤認為甲冑,但是純潔蒲公英的打扮他們一時之間無法分類而陷入混亂。
  

  
  這兩名對手恐怕是為了幫謎樣集團爭取時間拉開足夠的距離吧,戰鬥了莫約半刻鐘後撤退。
  「既然沒有報上名號就攻擊,代表他們不是騎士吧。動作那麼輕盈卻能用護手擋下我的劍,想必是附加優秀魔法的防具。那種道具居然會落在騎士以外的人手中。此外那究竟是何方神聖啊,那個渾身發光的小孩子。」
  加爾哈德命令其中一名部下追蹤集團的去向,自己則繼續執行原本的任務,調查昨晚的謎樣發光現場。
  當時他認為要追蹤謎樣集團並非難事。就算負責追蹤的部下一時追丟,也能輕易發現他們的行蹤。數百名的集團徒步移動的速度想必快不到哪去,況且自然而然會遺留用餐的痕跡與排泄物等線索。
  只消策馬沿著主要幹道調查,不出一天就能發現他們的行蹤吧。如果不是在森林中的狹窄道路,而是在寬敞的平原上交戰,也不至於會敗給剛才現身的甲冑騎士。
  加爾哈德指示部下們強化管轄區域內的主要城鎮的戒備,並且發出若發現可疑人物務必報告的指示。此外命令其他部下於主要幹道設下哨點攔路盤查,之後加爾哈德的注意力便轉向謎樣的遺跡。
  騎士長的判斷並沒有出錯。
  但是就結論來說,他將會完全失去謎樣集團的行蹤。
  他的部下在追蹤途中因為某名人物施展的魔法而昏倒。
  不過集團的規模那麼大,追蹤的手段所在多有。
  應該要有負責運送食糧的後勤補給部隊,但完全找不到蹤跡。既然如此,恐怕是從附近的村莊劫掠糧食吧?但為何村民沒傳來任何報告?
  是從商人手中購得所需的糧食嗎?不過在他們前進的逃走方向上,應該沒有能長期提供數百人用餐的富商巨賈才對。
  於交通要衝的城鎮也發布了命令,為何毫無線索。
  況且馬車道路周遭也找不到成堆的糞便,究竟是怎麼回事?
  謎樣集團究竟消失於何方?
  
  ※
  
  異世界的騎士們也在瓦金古鎮上盤問當地居民。
  但是瓦金古的居民沒有透漏任何可能查出弘橋高中下落的線索。對於留在城鎮中的弘橋高中的傷患也予以充分的照料,也沒有把他們交給騎士。
  行商沙薩札克與他們同行數天,雖然不足以分配給每個人,但他慷慨提供了自己的食物和毛毯。途中路過村莊或城鎮時也協助眾人取得必要的物資。
  詢問後得知,沙薩札克在瓦金古籌資金,甚至利用商人夥伴的門路到極限。
  他贈送的地圖與毛毯就中世紀歐洲的文明水準而言想必十分昂貴吧。若將他們作為主食的小麥換算為現代日本的米價來估算,地圖應該有著足以買下汽車的價值,毛毯也是相當於智慧型手機的昂貴用品。都不是駕著馬車旅行兜售貨物的一介行商能輕言贈予的貴重貨物。
  雖然神谷治療了居民們的流行病,但對這群來歷不明的異世界旅行者,他們為何如此親切以對?
  光憑教師們作為謝禮而贈送的少許香菸和筆記用品,與對方的好意實在無法相提並論。高品質的筆記本與筆,真能換得高昂的金額嗎?
  「哎呀,因為原本要讓女兒看魔法醫的錢都省了,只是用了其中一小部分而已。」
  沙薩札克笑著對教師們說道。
  但這並非實情。恐怕是他為了避免對方推辭的體恤吧。
  就算將旅途中的花費列入考量,讓一名孩童接受魔法醫治療所需的費用也不到足以購買汽車的程度。
  那麼原因究竟為何?
  因為異世界的人們擁有當今日本人已經幾乎遺忘的一期一會的精神。
  一期一會這句話源自於茶道,意思是珍惜每一次萍水相逢。
  在異世界沒有電話或公共交通設施。就算想搬家,想取得在都市生活的居住權,需要在鄉下絕對無法賺取的大筆金錢。也不知何時會發生戰爭或有怪物襲擊。絕大多數人會在自己誕生的村莊成家生子,終其一生在此度過。在這樣的世界上,遇見的每一名旅人都沒有機會再次相逢。
  他們為遇見異世界的人們而欣喜,為此感激,同時也珍惜著共度的短暫時光。而且每個人都由衷祈禱著一行人的旅程能平安無事。
  離開城鎮瓦金古時,學生們只覺得「閒著沒事的人覺得稀奇才跑來看熱鬧吧?」。
  但這是天大的誤會。瓦金古的居民們甚至暫停收割小麥,全鎮居民都前來為眾人送行。
  在旅程開始後的九天,沙薩札克向眾人告別時流下兩行熱淚,與許多老師和學生握手道別,甚至交換熱情的擁抱。
  與這名善良行商的邂逅,可說是弘橋師生在異世界遭遇的最大幸運。
  
  ※
  
  若問弘橋高中的學生,旅程中什麼事最令人難受,女學生們異口同聲回答:
  「沒有廁所。」
  那麼她們究竟如何解決如廁的大小事呢?
  就連在訪談時積極回答的芝田涼子也說「拜託~問女生這個未免也太那個了吧~」而不願意吐實。
  某名男學生以匿名為條件如此描述:
  「女生們會一整群人遠離道路,遠到幾乎看不見的地方,然後就聽見歌聲。雖然會想吐嘈她們到底是在搞什麼鬼,但其實也知道她們在幹嘛,所以也沒人特別講什麼啦。紙?把筆記本的紙撕下來揉到變軟為止啊。」
  雖然也有些男同學站在道路上直接朝外側小便,但畢竟女同學就在不遠處,沒有人會在道路附近大號。
  就算有這膽量,一旦受到女同學的同聲抨擊,也只能到遠處解決。
  女學生們大多會挖坑掩埋。男生也鮮少任憑糞便露天棄置。
  德國軍人上杉隨身攜帶著鏟子,因為他很習慣挖掘散兵坑(單人用的壕溝),曾經向青木怨嘆道:「沒想到我對隊上最有貢獻之處,居然是挖糞坑。」
  他們當然不曉得,在公眾衛生概念尚未進步的世界上,就連在王都只要離開人潮走進暗街小巷,道路旁就堆積著糞尿。
  甚至連貴族們召開晚宴的宮殿的庭院,角落處就堆著形形色色的排泄物。上流貴婦的裙子會呈現膨脹的鐘狀,也是為了在晚宴途中可直接解決生理需求。同時高跟鞋也是為了不踩到汙物而誕生。
  在異世界中打造雙層地板,在下層沖水的構造是非常罕見的案例。能建造這種建築的只有權力大到能建造人工水渠與水庫的君王。
  居然有人會因為羞恥心而特地將排泄物埋在人目所不及之處,負責追蹤的騎士恐怕作夢也想不到吧。
  獵人在追蹤不見蹤影的獵物時,會靠著糞便與體毛等等的線索。但獵物留下的痕跡太過稀少。追蹤者從沒想過那是數百人移動時遺留的痕跡。
  偶爾有學生隨手丟垃圾,但立刻就會遭到教師斥責,要求學生將垃圾帶走。也有學生自動自發撿拾其他人的垃圾。
  面對偶爾遭遇的追蹤者,弘橋高中一行人只消使用混淆認知的魔法或令人睡著的魔法,就能輕鬆逃離。
  以青木的魔法強化視力之後,山田幸信在上空偵查,就能避免無預警撞見異世界的居民。也能避開荒煙蔓草之處,挑選草長得不高的平地前進。
  儘管學生們嘴巴上一面喊著不行了、累死了、撐不下去了,但他們在離開了瓦金古的當天就移動了三十公里,接下來兩天又移動了五十公里。
  在格魯法格斯王國的軍隊指揮官眼中,那是令人難以置信的距離。
  此外,由於途中還越過了一個大貴族的領地,追蹤的騎兵隊無法未經通報就通過該處,為了辦理手續而浪費了時間。
  他們對日本高中生一無所知。
  學生們並未攜帶武器或防具,服裝與裝備都十分輕便。
  平日攝取有營養的飲食,在體育課中培養了基礎體力。
  所有人都穿著品質優良的鞋子。衣物有如貴族們穿著的奢侈品。
  僅僅數分鐘就能達成集合、整隊、開始行進這一連串動作的訓練度。
  此外也沒有運送糧食的笨重部隊,所有人在剛就學時的定向越野活動就有過花上一天走過二十公里的經驗。其中甚至有學生體力充沛到能在折返點的公園踢足球。
  就連捧著啤酒肚看起來只會拖延隊伍步調的司令官,也有在四國遍路巡禮中每天走三十公里,歷經數天走過上百公里的經驗,甚至體格消瘦的副司令官也有每天健走五公里的習慣。這個集團中,越年老的成員越習慣長時間步行。
  雖然剛抵達異世界時無法應付突然間的事態,但他們在離開瓦金古時,已經將學校舉辦活動時使用的無線電對講機分配給教師們,建立聯絡網。透過青木與山田合力的空中偵察,此外也利用手機相機的放大功能充當遠距離偵查。使用時鐘正確掌握行進時間,有效率地移動與休息。
  異世界軍隊的包圍網雖然不斷擴張,但弘橋高中的學生們總在包圍網之外。
  
  ※
  
  藉由行商沙薩札克贈送的地圖,弘橋高中的教師們相當早就估算距離目的地的總距離大約是三百公里左右。只要得知兩個道路分歧點之間所需的步行時間與步數,再加上精密度夠高的地圖,便能簡單計算大概的距離。
  實際上他們預估的三百公里也與使用智慧型手機的步數計算功能得到的結果一致。因為他們持有太陽能式的充電器,直到最後一天都能使用智慧型手機與一般型手機。
  得知預估結果是三百公里時,大部分的學生都感到不知所措。
  「光是講三百公里我也沒有概念,只覺得一定走不到。」
  就連國中時代擔任女籃球隊隊長的池田也同樣一聽見那距離就差點氣餒。
  「不過須田老師說,三百公里大概是從名古屋到東京,老師在國中時曾經用一整個暑假徒步走過。聽他那樣說完,就覺得應該能辦到吧。」
  體驗談十分寶貴。
  若只有少數的學生,恐怕完全無法想像三百公里的旅程究竟要走上多久吧。
  教師們屢次召開全校集會,說明預定的行程並且向學生們陳述自己的親身體驗。
  就如同須田一樣,也有其他教師曾經徒步走過自名古屋到東京的距離,聲稱一邊觀光一邊走也花不到一個月。此外也有人曾經用一個月徒步環繞九州一圈。
  「萬里尋母中的少年馬可一共旅行了一萬兩千公里。比各位還小的小孩子都旅行了四十倍的距離,各位肯定也能辦到。很快就能見到家中母親了。」
  音樂老師如此鼓勵學生們。透過懷舊動畫著名場景之類的特別節目而知道作品名稱與結局的一部分學生似乎就這麼相信了。此外,事實上馬可的移動距離大半部分都是乘船或搭車。
  三百公里若就歐洲而言,就相當於從法國巴黎為起點直到德國或比利時的國境,如果沒有大海阻擋甚至能抵達英國倫敦。
  但是學生們也並非筆直前進,若以直線距離計算也許不到兩百公里吧。
  此外也許是因為奇幻世界的世界觀,許多學生的日記都指出雖然北上了兩百公里,但氣候幾乎沒有變化。
  除此之外,雖然沒有確切證據,但異世界很可能重力比地球要低,而且氧氣比較濃。感覺到身體特別輕的學生相當多,而且徒步旅行的疲勞幾乎在隔天早上就能完全恢復。
  異世界肯定有某些適合徒步移動的要素。雖然有一部分不擅長運動的學生因為鞋底磨破使腳受傷而無法繼續走下去,但因為疲勞而放棄旅程的運動社團成員一個也不存在。
  「河川反而是送分題吧。雖然異世界不熱,但畢竟沒辦法泡澡。所以遇見河川總而言之二話不說就是衝進去。」
  那似乎是段快樂的回憶,池田如此陳述時掩不住笑容。
  學生們過河時似乎沒有經過橋梁,而是泳渡河川。游泳渡河使得追蹤者的搜索變得更加困難吧。學校中就設有游泳課,國民大多數都懂得游泳的國家在世界上也只有日本。在外國甚至有海軍士兵不懂游泳的案例。而在異世界懂得游泳的人,僅限於從事特殊任務的一小部分密探。
  雖然異世界的河川流速就如同歐洲那般平緩,但也不可能預料到人數高達數百名的團體居然幾乎所有人都會游泳,格魯法格斯王國的西區防衛負責人儘管能在橋梁布下哨點盤查,但終究無法將河川沿岸全部納入監視範圍。
  「大助好像為了甩開追兵一開始就打算游泳渡河,一直煩惱要怎麼樣才能說服全校學生。還說過就算用步槍威脅都要逼大家渡河,我也不曉得他是不是認真的。不過,最後沒那個必要說服大家。」
  對洋而言渡河似乎也是愉快的回憶。因為占到了便宜,一談到與水有關的話題,舍弟的聲音也跟著拉高。
  對大多數的學生而言,渡河的障礙並非河流的流速或深度,而是因為失蹤當天預定要上游泳課的班級只有四個班,泳裝不夠得輪流使用令人抗拒,以及試圖偷窺女學生更衣的男學生的存在。額外再加上如果穿著衣物直接下水當渾身衣物濕透,男生的視線很令人介意這個理由。
  因為不知道橋梁的位置,要繞遠路也太麻煩了,雖然不知道是誰先說了「反正都要暑假了就游泳吧」,於是對他們而言遇到河川就是泳渡。
  雖然洋也曾用冰魔法製作橋梁,但單位時間的通行量相當低,利用者只有一部分的女學生和少數不諳水性的學生。起初洋原本想打造能讓許多人同時渡過的橋,但因為讓河水凍結到河底使得冰橋前方的河水氾濫造成問題。因此他只好在水面製造窄而脆弱的橋。
  

  
  「只有最初兩天為了躲避追兵而盡可能趕路,我記得從第三天開始休息時間就增加了,也漸漸覺得越來越輕鬆。雖然洋子好像很難受,不過和我在籃球隊的練習相比也沒多麼誇張,光是走路是不覺得痛苦。而且走在很寬廣的草原上,感覺非常悠哉,會讓人覺得第一天的怪物騷動到底是怎麼回事。」
  早上藉由空中偵察,晚上則焚燒沙薩札克贈送的袪魔香木,藉此防範怪物的襲擊。
  對異國文化懷有興趣的莎夏則將她遇見的人們告訴她的諸多知識寫在日記中。
  祛魔的道具雖然名叫香木,但實際上似乎是古老的怪物化石。
  天然的香木是從地底或地層中挖掘。人工的則是將特定的怪物體液澆淋在木塊上製成。因為人工產品的流通數量較多,不知何時香木這個名稱也隨之傳開。在異世界,軍隊會將討伐擊殺的怪物製成香木,以低廉的價格分配給各村莊,是種相當普及的道具。
  據說女學生使用的止汗噴霧也有祛魔的效果。不知是誰注意到,第一天夜裡女學生的遇害人數比較少。根據學生指證,經過實驗後確實發現怪物因為厭惡那氣味而逃走。
  儘管如此還是有無法免於戰鬥的場面。這時就由迪法薩或青木洋應付。
  「大概是在第五天吧。吐火的怪物攻擊我們。在平原上前進的時候突然就衝過來。因為是在視野很良好的平原上,對方又跟電車差不多大,大家馬上就注意到,Hiro就去應付了。那時候我才第一次真正明白,Hiro真的變成魔法師了。」
  洋如此描述在池田面前活躍的經驗。
  「要是來一整群也許會很危險吧。不過就一隻而已。我看牠會吐火,就用叫出水的魔法擋住……不過在這之後簡直糟透了。」
  洋的口吻聽起來像是不願回首的艱辛往事,但我在採訪時看見的卻是回想起後竊笑,更正確地說應該是拚命想忍卻又忍不住嘴角揚起的表情。
  「同班的蘇我同學突然說要借水沖澡,叫我朝著天空噴水。結果在那之後我好像就變成了女生們的蓮蓬頭。」
  換言之,因為職務之便能對全校女生灑水。夏季制服的白色襯衫濕透後想必十分養眼吧。
  「不是啦。真的不是那樣。我使用魔法的時候隔著一段距離,而且眼睛也被矇住。這個嘛,不過一部分的班級,在途中就不怎麼在意我的存在了。特別是學年不同的班級好像一點都不在意,就只把我當作一個灑水器而已,所以就有點那個……不是啦,這個不要寫在書上喔。萬一讓池田同學知道,會被她討厭。」
  我發誓絕不說出去,自舍弟口中挖出了更多真相。
  用水澆得池田一身濕想必很開心吧?
  「啥?喂,這個和調查事件無關吧。訪談的目的是什麼啊?不就是為了不讓事件隨時間湮滅才在調查嗎?」
  我誠懇地告訴洋,比起單純記述當時發生的事,我更想知道當時的學生們懷抱什麼樣的心情。旅程中應該不只是艱辛,也有快樂的時光。學生們正值情竇初開的年紀,這樣的集團在旅程中會萌生什麼樣的感情,我想一五一十傳達給後世。
  「啊~呃,好吧。是這樣的話……老實說,是很開心。雖然只是請每個班級集合,我在遠處朝天空噴水而已,但水有時候像雨有時候像瀑布一樣。雖然眼睛被遮住,但還是聽得到女生的尖叫聲。像是內褲或胸罩被沖掉了之類的,偶爾也會講很不得了的話。比起用魔法打跑怪物,這種時候更有一種我超厲害的感覺。心裡想著我只要拿出全力不就能把全校女生脫光了嗎?總覺得好像能成為戀愛後宮喜劇的主角呢。那時候真的有點不太正常。」
  舍弟似乎不是因為戰鬥力,而是因為淋濕女同學而抱持全能感,這樣真的沒問題嗎?我對他的將來感到些許不安。
  而洋能夠使用透視和望遠的魔法,所以我想遮眼布和距離那些對他來說應該有和沒有一樣,實際上又是如何呢?
  「沒有啦,因為對池田同學隨時啟動護身用的魔法,同時又用了水的魔法,再加上透視遮眼布的魔法就達到三道魔法的限制,所以沒辦法用望遠的魔法──沒有啦,我才沒有做那種事。」
  事到如今也沒必要害臊吧?我如此持續說服他。反正我也知道洋曾經偷看我房間裡的成人書刊。
  自遠處眺望的池田看起來如何?
  「……看得見襯衫底下的胸罩,還真的很大……」
  哦。聽起來像是之前就想像過了啊。
  「因為從國中就一直在注意她了,籃球隊的制服又很薄,領口又很鬆。」
  他承認對女生灑水雖然開心,但是對池田同學特別興奮。
  「所以說,當她講那種話……呃,唉,該怎麼說……因為她用很可愛的聲音講什麼Hiro再多灑一點啊、我還要之類的啊、很舒服啊……還是會忍不住想歪嘛……雖然旅程上有很多難過的事,但是變成灑水器這件事大概是讓我能撐下去的理由吧。」
  哦。
  「之後池田同學也跟我說『謝謝你』,然後之後越來越有機會聊天,也讓我覺得要好好努力下去。」
  被池田的胸部迷得神魂顛倒反而對弘橋高中的旅程有了貢獻,真令人驚嘆。
  至於池田之外的其他女同學又如何?一年A班有不少可愛女孩。
  「神谷同學和莎夏的確特別出眾。雖然還比不上池田同學,但她們本來就很漂亮。男生之間甚至有一句『東方神谷&西洋莎夏』。」
  原來如此。
  舍弟真是個差勁透頂的人渣。雖然我認為需要給他適宜的制裁,但很遺憾因為我已經發誓絕不將訪談內容說出去,只能這樣寫在書中。此外在此一併記錄自三年級女學生口中得到的「曾經請負責淋浴的那個人幫忙烘乾內衣褲」的證詞。
  此外,我也預定將本書贈送給每一名答應受訪的有關人士。
  特別是包含池田真由小姐在內的當時一年A班的女學生們,我必定會在同學會召開日期前送達。
  雖然無法公開姓名,但也有其他男學生作證「青木洋用水澆濕女學生後滿臉喜色」。當時肯定令男同學們欣羨不已吧。
  「這個嘛,是很羨慕沒錯啦。不過,哎呀,我們畢竟是好朋友嘛。所以就請Hiro在開始放水淋浴前偷偷告訴我時間,事先躲起來……」
  想必有段美好的時光吧。
  「沒有啊,因為草原正中央突出一塊不自然的草叢,馬上就被抓包,下場有夠淒慘的。不但被老師罵,而且綽號還變成色腥薩……特別是被佐久間用那種看髒東西的眼神盯著看,最讓人難過。」
  旅途中不只有艱辛的障礙,也有過愉快的時光。
  由於洋的魔法具有的可能性漸漸受到發掘,新的用途接二連三誕生。
  每週一次,全體男學生花上一整天挖一個大坑,在坑中用魔法填滿水再用火加熱,製成溫泉治癒疲勞。
  男學生們主張因為挖坑而筋疲力盡,有資格先泡澡,但女學生們因為不想用男生泡過的洗澡水而堅決抵抗。這時男學生立刻就改口說「那就妳們先吧」,但這回女學生又堅持絕對不想讓男生使用自己泡過的熱水。
  爭執不下的結果使得洋必須再度使用魔法更換整池的水。
  製造相當於二十五公尺游泳池的水量,之後再使用火的魔法加熱到適宜的溫度,但洋也並未感到疲勞或能力的極限,可見其魔法能力之高。
  之後附近居民發現他們製造的溫泉池,明明沒有農地卻有人挖掘儲水池使得奇聞傳開,同時也傳到了格魯法格斯王國的騎士耳中。
  雖然那就是騎士們追逐的目標的線索,他們卻認為「這種事根本就不重要」而不予理會。他們實在想不到,他們追逐的謎樣集團只為了清潔身體而挖了一池溫泉吧。
  謎樣集團與怪物戰鬥遺留的痕跡、居民的目擊證詞與許多莫名其妙的傳聞,異世界的人們發現這一切線索排放在地圖上可連成一條線時,已經是幾乎二十天後的事了。
  此時弘橋高中的學生們已經來到傳聞中擁有回到日本可能性的魔法師塔塔所住的山脈下。
  
  ※
  
  雖然來到異世界之後有過數次判斷失準的場面,但教師們身為成人們依然是學生們的模範。
  他們在旅程途中開始上起了課。對三年級講授應考策略,對一二年級學生則教導在大自然中能活用的知識。
  白天在天空中發現月亮時,花井二個的口吻比在教室時更加平易近人,讓學生們再度體會到她是大學剛畢業的新任教師。
  「阿倍仲麻呂曾歌詠過意思為『遙望夜空時見到的,也許正是自故鄉春日的三笠山升起的明月』的詩歌。那時候仲麻呂船難漂流到唐國的南方,也就是現在的越南一帶。他在遙遠的異國仰望天空,懷念地說道:啊,我現在看到的月亮,和以前在故鄉見到的月亮一模一樣啊。各位現在抬頭看見的月亮,說不定也是在日本看見的月亮喔。」
  「老師~這裡是異世界,那個月亮應該不一樣喔~」
  「說得也是。不過……這還很難說。不管什麼事思考時都要放下成見才行喔。老師以前看過一部電影,太空船抵達了某個行星,但那其實是未來的地球。所以這裡還是有可能是日本喔。」
  花井也並非尚未理解現實。也不是因為漫畫和遊戲的知識比學生們少,使她無法接受置身奇幻世界的事實。
  她想告訴學生的是,既然能接受來到了異世界這般匪夷所思的事態,那麼也不該全盤否定地球變成了異世界的可能性。
  藍天下的教室讓教師與學生的心情都變得較為開放。
  「向各位說一些其他與月亮有關的逸聞。以《我是貓》和《少爺》聞名的夏目漱石,在他擔任英文教師時有個學生將『I love you』翻譯為『吾愛汝』。這時據說漱石就說:日本人不會這麼說,要翻成『月色真美』。各位男同學要告白時請別忘記了。至於女同學們,要接受對方的告白時就說『死而無憾』喔。」
  個性輕佻的氣氛型帥哥吉田順一立刻就舉起手。
  「老師~我可以問問題嗎~」
  「可以啊,請說。」
  「月色真美。」
  「現在天色有點陰看不到月亮啊。」
  學生們紛紛輕笑。吉田也說著「怎麼這樣~」,愉快地裝出賭氣的模樣。
  「不過,不管雲再怎麼多,老師還是看得見大家的臉喔。」
  
  ※
  
  在一個萬里無雲的大晴天。由於氣候溫暖宜人,旅程也相當舒適。
  美術老師的講義主題是現在近在身邊的異世界,十分挑動學生們的興趣。
  「畫動物的時候,請先想像牠的骨骼。此外也要仔細觀察,為什麼牠們會長成那種模樣。追逐獵物的動物為了直盯著前方,雙眼會偏向臉部的中央。為了能撲上去撕咬獵物,嘴部和脖子都比較短。而受到獵捕的動物則是腿部的肌肉特別發達,而且長度也較長。不過為了吃草所以脖子會較長。同時為了能注意周遭狀況,眼睛會長在臉部的兩側。」
  動物是在進化與淘汰的過程中自然而然獲得現在的形體。像獅子那樣以獵食為生的動物不夠強悍就無法在殘酷的自然中生存。馬或羚羊等草食動物則需要逃命時的強勁四肢。
  課程的內容也能套用在異世界的生物上,學生們也理解到異世界的動物或造型怪異的怪物之中也有危險與相較之下較安全的不同種類。
  物理老師教導如何利用自然獲取飲用水的手段,體育老師招集了實現的願望對團體有益的男同學,進行特訓以求對抗較弱小的怪物。
  起初領導能力受到質疑的校長與副校長也在展現了他們的強韌雙腿後,逐漸取回了信賴。他們在巡禮與健行中學到了節省體力的步行法與攜帶行李的技巧,對學生也有相當大的貢獻。
  年紀增長並取得地位與財富的人會逐漸變得保守。但是,一旦來到了這些要素都沒有價值的異世界後,他們就單純只是上了年紀的人。
  不過,年紀就等同經驗的累積。在人生中屢次歷經失敗與挫折的人,也更懂得在挫折時重新站起的方法。
  安井巖校長,今年五十七歲。屬於觀看《巨人之星》與《虎面人》長大的世代。王貞治、長嶋茂雄、巨人馬場與安東尼奧豬木,當年對這些偉大的男人心懷憧憬的少年,精神深處的根基是毅力與努力。
  走在隊伍最前方附近的一年A班岡村愛如此笑道:
  「校長他喔~一直叫我們往前走往前走,還有別太鬆懈什麼的,真的是有夠吵的。一開始只覺得很煩。我們都已經走了幾十公里都快累倒了~漸漸地大家明明都累到極限了,但校長看起來一直都很有精神,就會有種這怎麼可能的感覺嘛。明明是個挺著啤酒肚的大叔啊。」
  同樣A班的縫口美美雖然對校長也沒有好評價,但回顧當時的情景還是忍不住笑意。
  「我幾乎是想挖苦才說『校長還真是有精神耶』,但他居然露出滿臉笑容到不得了的地步說『對啊,校長超有精神的!』,真的不知該做何感想耶。我回他說『有夠冷』,他居然摘下假髮說『戴這個取暖吧』,這哪門子的全力搞笑啊。真受不了。」
  在隊伍中央的二年級女同學談起校長時,同樣也掩不住笑容。
  「一開始唱歌的是校長喔。突然間校長開始唱起校歌,起初誰也沒跟著唱,但是老師開始跟著唱,然後男生像是胡鬧一樣也開始唱。於是才會連女生也開始唱,到最後上廁所的時間唱歌也變成理所當然。」
  從她們的發言可窺見,行進時校長不時自隊伍的前頭移動到尾端,關心學生們的情況。
  就像這般,雖然教師們日後受到倖存者的親人嚴厲抨擊,但在當時確實博得了學生們的好感與信賴。
  「在體育館那時候,二年級的學生曾經說家政科教室做的料理被老師搶走,然後跟老師大吵一架。那時候我自己的樂器擺在社團辦公室,跑去拿的時候剛好看到。看見校長走進理科教室,裡頭有幾具遺體……雖然不曉得是馬鈴薯燉肉還是滷肉,總之是擺在那邊當作供品。所以應該不是老師他們自己吃掉吧。」
  這些傳聞在學生漸漸傳開,對教師們的不信任也漸漸減輕了。
  
  ※
  
  他們前進時總會繞過樹林,避開怪物棲息數量較多的地點。但總是有必須面對危險才能前進的時候。
  「這是我們班上林田同學想的點子。要步入危險區域的前一天,我或尚人先進去探路。然後找幾個地點擺設錄影模式的手機和食物。然後再檢查夜裡錄到的影像有沒有危險。照理來說應該花上好幾天慢慢測驗比較好,但只花一天還是能發現不少真的很危險的地方。雖然沒辦法打電話,但手機還是很有用。」
  倖存者並未完全依賴一部分的能力者,而是開始有效活用自己的智慧與道具。
  在旅程開始之後經過十五天,八月六日。他們抵達了河川兩側的溪谷旁。
  這時在一年A班後排吹著草笛的蘇我突然間自言自語道:
  「奇怪?現在該不會是往左邊的山前進?不可以往那邊走吧?」
  「嗯~?為什麼啊?」
  「因為我們家常常到法國或澳洲家族旅行,然後……」
  「莎夏A夢~蘇我要炫耀家裡有錢了~」
  「鏘鏘,是異世界的花喔~喏,涼子。我們已經來到比外國更遠的地方了。」
  「我是說認真的啦~妳看那座山的斜坡,那是葡萄園吧?應該附近就會有釀酒的村莊吧?莎夏應該也看過吧?」
  「我家鄉沒有葡萄園喔。我也沒去過其他國家,沒有看過。」
  「嗯?明明就住在英國,怎麼沒去過法國或義大利?」
  「這種話聽起來就跟只要是日本人就應該去過韓國或中國旅遊一樣喔。」
  蘇我的推測正確無誤。
  他們目前的所在之處正好是葡萄酒的知名產地,只要再前進一些,學生們就會與附近的居民打照面吧。
  由於蘇我的建議,一行人停止前進,山本自上空處發現城鎮所在位置,隨後派出莎夏、上杉、須田等三人先前往鎮上,在該處蒐集情報並且取得些許的食糧與消耗品。
  一行人決定在與城鎮隔著一條河川之處紮營露宿。
  當天夜裡的情景,一年A班的菊地未來與縫口美美如此描述:
  「到了夜裡,山那邊就傳來歌聲。聽起來很開心又很熱鬧。須田老師說,大概是慶祝豐收的祭典之類的。」
  「雖然有講好不可以吵吵鬧鬧,但在歌聲停下來的時候,蠢林和呆田(筆者註:此指一年A班的小林尚人與吉田順一),朝著山那頭拍手叫好。然後對面也傳來了回答,莎夏告訴大家意思是『你們也唱點歌吧』。」
  「對對對,然後大家就拜託莎夏用異世界的語言隨便唱首歌,但她說那太難為情了辦不到。這時候喔,蘇我同學突然間就用外語唱起了歌。大家都嚇了一大跳。之後問她才知道,那是德語。」
  「對啊,而且還唱得很好聽。蘇我同學真是多才多藝,樣樣都通耶。上課明明老是在睡覺,考試成績卻學年第一。她拿出全力短跑的速度雖然我只看過一次,但是比田徑隊的我還要快喔。她追在賣菠蘿麵包的車子後面,大喊著『菠蘿麵包~』。我看到那樣子,就覺得是不是該放棄短距離,改練中距離。」
  「那時候妳好像遇到瓶頸了嘛。不過去了異世界後狀況就恢復了。」
  「嗯。在那邊身體感覺特別輕,而且夜裡有優秀的經紀人幫我按摩啊,有二十四小時全程支援嘛。」
  「妳可以更感謝一點喔。」
  兩人都是田徑隊,縫口美美是短距離跑的選手,菊地未來則是社團經紀人。
  「啊,言歸正傳。那天晚上,我們就和異世界的人交互唱歌。我們班上的岡村同學就像個偶像,雖然歌唱得不怎麼好聽,但男生的氣氛很熱烈。其他班上也有不少變成歌手和偶像的女生,也有很多唱歌很好聽的人。」
  「對啊,然後山的另一頭就傳來喊叫聲和拿東西敲打樹幹的聲音,居然能和異世界的人溝通,超不得了的。」
  「對啊,真的很不得了耶。真正的異文化交流。」
  「未來也一起唱不就好了?那時不是變成聲優了?」
  「美美,妳就別整我了。有個二年級的學長超厲害的對吧?要在他之後唱絕對很慘。」
  「喔喔,妳說那個學長。真的很厲害耶。用動物的骨頭和不知什麼東西做成木琴和笛子,又吹又敲的那個男生。跟唱歌好聽的女生一起當場就編了一首歌。而且聽了就覺得超感動的,眼淚都流出來。就那個,草原的風聲會不會將我們的口哨傳給家人啊~的那首。好感動。比起變態灑水器(筆者註:指舍弟)和蠢林那種,我還比較希望班上有那種天才。」
  「嗯,那首歌對吧。那個真的很棒,聽了都哭出來。而且那時候還有酒瓶傳過來,說是『跟村人買來的,一人只能喝一口』。須田老師還說『別告訴家裡人』還有『這是了解當地產業,算課程的一部分』之類的藉口。」
  「喝起來像葡萄汁一樣,很好喝對吧。不知道哪個不懂裝懂的笨蛋講什麼『這份芳醇近似於封藏五十年的大吉嶺』,大吉嶺明明就是紅茶嘛。」
  「莎夏只喝一口就整片額頭都紅到嚇死人。還叫蘇我同學跪坐,用英文教訓她。」
  「居然會讓莎夏生氣,是怎麼回事?」
  「聽說蘇我同學好像有那方面的癖好,喝了酒就衝上去抱住了莎夏喔。」
  「因為晚上睡覺覺得冷的時候,大家已經習慣跟要好的女生抱在一起取暖了嘛。未來也曾經跟我有過激烈索求彼此體溫的夜晚嘛。」
  「美美,妳嘴巴上講成這樣,但還真夠遲鈍,一點也不懂。和這種女生之間要好的感覺不太一樣啦。」
  「咦~?什麼意思啊。那跟我對未來的這種喜歡有什麼不一樣?」
  「看吧,果然很遲鈍。和我對美美的那種喜歡,就是不一樣。」
  在旅程的第十天到二十天,許多學生都留下了快樂的回憶。
  除了有兩名學生為試膽靠近危險怪物而受傷之外,旅程可說是一帆風順。
  
  ※
  
  學生們朝著目的地順利推進時,他們所在的格魯法格斯王國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在此先敘述日後才得知的事實。
  王都派遣到弘橋高中校舍的研究者,一見到教室中的教科書與圖書室內的書籍,立刻就說「這肯定是眾神創造的道具」,判斷應當立刻上奏至國王眼前。
  就連調查都敬畏不已,就怕觸犯禁忌。異世界還沒有照片,印刷技術也是版式,他們目睹到的書籍已經超越了常識的範疇。
  研究者們挑選了地圖與照片特別豐富的書籍,讓擅長飛行魔法之人送到王都。
  這時,弘橋高中的存在才讓格魯法格斯國王得知。
  異世界的書本讓國王與宮廷魔術師們震驚不已。
  紙雖然薄得幾乎能透光,卻又不容易撕破,色澤均勻潔白如雲。
  目睹那紙上精緻得彷彿映照出實際景物般的圖片,國王以顫抖的聲音詢問擔任顧問的宮廷魔術師:「這究竟是用何種魔法連結到遠方的景象?憑你的魔法能辦到嗎?」
  宮廷內魔術能力最高強的老魔術師雖然能將遠方情景映照在鏡子或水面上,卻無法持續投映在這麼薄的紙張上。
  而且如果調查員的報告屬實,這樣的書籍在該處數量多達數萬。
  甚至該處也有著彷彿同樣的物體複數存在般的書籍。雖然那就只是尋常無奇的教科書,但是在只擁有初期印刷技術的他們眼中,除了以魔法複製外實在無法想像該如何製造。
  老魔術師檢視了送到眼前的數本書後,拿起地圖集,摩娑著長長的白鬍鬚對國王宣告自身能力的極限:「若要我製作這本書,恐怕得花上裁斷這把鬍子到重新長回原狀的時間吧。」
  語言學者從文字的種類與書中出現的單字數量,推測記述書籍的作者的文化水準更在格魯法格斯王國之上,但無法開口告知國王而選擇沉默。
  航空相片與世界地圖令統領軍隊者為之顫慄。自精通飛行魔法的魔術師也難以抵達的高空處,精細描繪地形與道路的模樣。如果真有製作這般地圖的技術人員存在,我國的地形與主要街道、要塞的配置恐怕早已曝光。
  國王下達了嚴格的封口令,同時發出命令要捕獲在謎樣建築周遭一度傳出目擊情報的集團。
  他們擁有的知識很可能足以顛覆國防與科學常識,這些人一個都不能放過。
  這是建國以來未曾發生的緊急事態。國內對國王宣示忠誠的所有貴族與騎士都接到了搜索命令。
  在八月時最逼近弘橋高中一行人的是加爾哈德率領的二十名騎士。每一名都是能施展魔法,孤身便能擊退成群怪物的強者。
  在異世界中加爾哈德最早接觸到弘橋高中,同時也知道他們是超越常識的存在。並且他逐漸整理看似無關的零碎情報,漸漸推測出謎樣集團的目的地。
  他們想必與塔塔有關。
  既然擁有那般超常的文明,肯定與塔塔脫不了關係。加爾哈德看穿了弘橋高中的目的地,不分日夜策馬飛奔。
  以近乎先斬後奏的形式飛奔在最前線的加爾哈德,最終來不及接到國王下達的「務必活捉,絕不能殺掉」的嚴格命令。
  加爾哈德大概在十五日前後超越了弘橋高校一行人。
  之後他便在往北方前進絕不可能避開的河川的橋上嚴陣以待。河寬五十公尺深達三公尺,不可能徒步渡河。
  不過他當然不會知道,來自異世界的人們居然會以反正暑假也不遠了的嬉戲心態泳渡河川。
 楼主| 发表于 2019-5-9 02: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自空中仰望明月
  
  
  八月十五日。
  弘橋高中一行人已經走過了足以橫跨一個小國的三百公里,旅程的第二十五天,他們終於抵達了目的地塔塔所居住的山峰的山腳下。
  由於在這之前都是視野良好的平原,儘管遭遇襲擊也能憑著少數的能力者應付。然而在山麓下的茂密樹林中若有怪物潛伏,憑著少數的戰鬥能力者實在無法保護每名學生。
  「有一點……不對,該說是完全鬆懈了吧。因為旅程一路上都很順利。過去交手的怪物最多一群就五隻左右,遊戲中一次會交手的敵人大概也是這個數量。現在回想起來,如果一開始的時候我和格魯法格斯王國的騎士打過一場就好了。明明有那麼強的騎士團卻又到處都有怪物,肯定是因為棲息數量很多或是繁殖力很強,總之背後應該有某些原因,但我卻完全沒想過。」
  青木洋自己整理的認知並非一切。
  因為他們踏入的山地很靠近魔法師塔塔的住處,該處不屬於任何國家的領土。人類畏懼塔塔而不會靠近北方山脈,因此有智能的怪物知道那是安全地帶。
  比人稱塔塔的山脈更北方的土地依舊一片蠻荒,在沙薩札克的地圖上也沒有任何標示。
  潛藏在森林中的怪物是俗稱的哥布林。哥布林外觀為人形,成年哥布林身高也只有人類孩童般大小,有著深褐色如爬蟲類般的厚實皮膚,手長腳短,雙眼大如銅鈴,稀疏的頭髮糾結蜷曲,雖然野蠻凶暴但有著基本的智能。這類亞人種的怪物成群結黨於山地生活。狩獵其他怪物或動物,有時也會掠奪城鎮村落。
  異世界目前正處於過度期,支配者正從狩獵為主的亞人種怪物轉變為以農耕為主的人類。這過程近似於以狩獵為主的原住民遭到以農耕建立文明的歐美諸國驅逐的歷史。
  亞人種的怪物對勢力範圍急速擴大的人類心懷畏懼與仇恨。對哥布林而言,弘橋高中的學生們就是為世界帶來變化,試圖殲滅自己種族的魔鬼們的先鋒部隊。哥布林為了守護種族的生存領土,傾巢而出迎擊弘橋高中。
  傳聞中知曉回到日本手段的魔法師塔塔居住在山頂上。然而山麓處棲息著數量破千的哥布林。
  單就距離來看只剩下僅僅數公里遠。
  當旅程終點已經近在眼前時,學生們遭遇了最大的難關──亞人種的大軍襲擊。
  
  ※
  
  打從在地平線的另一頭隱約可看見巨大的山脈時,無論任何人都預料旅程將迎來重大的轉捩點。沒有其他希望的他們,天真地深信只要爬上山頂就能得救。
  但是,儘管來到了山腳下卻依舊看不清山的全貌。雖然近在眼前卻藏身於霧氣中朦朧不清的山影,在他們心中喚醒了彷彿連希望都要化做雲煙消散的恐懼。再怎麼樣也沒有登山經驗的學生們不禁膽怯,停下了腳步。
  他們決定花上兩天休息。
  旅程已經來到第三週,學生們準備露宿野外也已熟練許多。班級各自帶開到樹蔭下或巨石旁確保能睡覺的位置,之後便各自消磨時間。也許是從學校中帶出來的,又或者是在旅程中取得的,有少數人架起帳棚或吊床。
  離日落還有一段時間時,青木洋在離學生們的休息處隔一段距離的位置,以魔法挖坑打造露天澡堂。他現在已經習慣到不需要其他人幫忙,甚至有餘力以挖出來的土石堆成防止偷窺的屏風。
  挖了一段時間後,池田走向他說著:「每次都辛苦你了。」
  單戀對象的說話聲洋自然也不會認錯。「啊,嗯」簡短應聲後暫停作業,他轉身面向池田。
  「Hiro的魔法就是國中時畫的漫畫主角用的那個對吧?」
  「呃,嗯。」
  她還記得三年前的事讓洋頓時喜上心頭,原本就已經很緊張的洋這下甚至沒辦法正眼看向池田的臉。
  站在坑洞中的洋的位置較低,眼睛大概與池田的膝蓋同高。只消靠近一點就會瞄到裙底,因此洋只能站遠一點與她交談。
  「原來妳記得啊……」
  「因為來到異世界之後,Hiro的活躍就像那篇漫畫一樣啊。那篇漫畫裡頭的魔法師又強又帥氣,我記得很清楚喔。」
  池田這句話換個角度來看也像是在稱讚洋很帥氣,這讓純情的洋不由得全身輕飄飄的。
  該不會池田同學其實喜歡的是我?這樣的期待轉瞬間就膨脹到填滿腦海,讓他強烈意識到當下兩人正獨處。
  女同學為了提防男同學偷窺而要求他將浴池設在遠離露營區的場所,因此周遭應該沒有其他人。
  所以池田挑了這個黃昏時候獨自一人遠離眾人來找洋。洋用魔法繼續挖掘浴池用的坑,同時聚精會神準備回應池田即將發出的話語。
  「你最早給我看的,是一個揹著大包行李的老婆婆走不過馬路很傷腦筋的故事。然後羅修就用魔法讓行李飄起來讓她走過斑馬線。雖然這一幕很能表現出羅修的善良,但是喔,我就覺得很奇怪,老婆婆到底是怎麼把行李搬到馬路邊的。」
  羅修是洋筆下漫畫的主角,是洋以他自己的名字取Hiroshi諧音設計的。羅修隱瞞著自己體內繼承了魔神血統的事實,佯裝尋常無奇的國中生就讀國中。
  「然後Hiro就說,那個老婆婆其實是健美教練非常健壯。超好笑的。」
  「咦?是、是這樣喔?」
  「就是這樣啊~漫畫雖然有很多地方看不懂,但是我記得和Hiro聊天很開心喔。」
  「咦?謝、謝謝。」
  當時洋因為和女生談話而緊張不已,連自己講過什麼都沒印象了。但池田還記得一清二楚。
  「有一次雖然用魔法打倒了搶銀行的犯人,但是連鈔票都一起燒掉了對吧?我那時候說鈔票燒掉不就沒意義了,然後Hiro就說──」
  「啊,那個我記得。」
  在夕陽照耀下,兩人的視線與話語聲重合。
  「「那其實是偽鈔。」」
  「銀行行員其實是印偽鈔的犯罪集團。那個是你在畫的時候就這樣想了?」
  「是聽池田同學那樣說,臨時想的……」
  「我就知道。不管是和恐怖分子或怪物交手,或是打壞隕石,每次都有種好像少了什麼的感覺啊~不過和Hiro聊天很有趣,所以我很開心喔。」
  看著夕陽光芒中的笑容,洋再度清楚感受到自己心中對池田的好感。
  「欸,Hiro,抱我──」
  「咦?」
  她的意思是,因為覺得害怕,希望你抱緊我?
  還是其他的意思?所以才會特地跑到這個四下無人之處找自己?洋從國中時代就偷偷讀過我的成人漫畫,自然也知道這句話可能暗示著什麼。
  「真、真的可以?」
  「什麼可不可以,是我自己這樣講的啊。喂,你幹嘛臉紅成這樣啊。啊……不是啦,Hiro你一定是想歪了!」
  「呃,妳、妳是指什麼?」
  「我是想問你能不能抱著我飛上天空。看你擺明了反應很奇怪,Hiro一定是想歪了!」
  「我沒有,真的沒有!因為使用魔法要專注嘛。妳看,我正忙著挖洞,其實沒聽清楚。」
  「真的?」池田鼓起臉頰的模樣分外可愛,令洋更是焦急,連忙搪塞般回答有些語意不明的句子:「真的。真~的咧。」
  「明明剛才就沒繼續挖了嘛……」
  「沒有啦,現在正在讓地面和牆面硬化,等一下灌水的時候才不會變成泥巴。」
  「真的?沒騙我?」
  「沒有啊。」
  「是喔~」
  這時洋回想起,國中時代自己和池田交談時,池田最後也常常有這樣的傻眼反應。明明是和心儀的女孩交談的重要回憶,卻只記得自己慌張失態,這讓他覺得自己實在太沒用太軟弱,挖著坑的同時有種想把自己埋進去的心情。
  不過,和來到異世界之前相比,交談時的緊張已減輕許多,而且也感覺到距離拉近不少。
  「所以呢?結論是行還不行?」
  「雖然可以,但是不行,而且不行,但可以。」
  「到底是怎樣?」
  「就魔法的能力來說是辦得到,可是會觸碰到池田同學妳的身體,而且也許會被別人看到……」
  「真是的~Hiro你想太多了啦。只要不摸什麼奇怪的地方我又不會介意,反倒是你露出這種色色的表情,會讓我退避三舍耶……況且又不是飛機,異世界的人看到有人在天上飛也不會覺得奇怪吧?」
  洋想提防的當然不是被當地居民目擊,因此池田的回答可說是誤會。洋在乎的是萬一被同班同學看到而產生麻煩的傳言。
  洋本人十分喜歡池田,也不害怕有哪個女生誤會,但是一想到可能被其他男生捉弄就覺得害臊。洋不希望被眾人捉弄引起池田的反感,使得彼此之間又尷尬起來。
  「啊,呃,那個……所以我最後是說,可以。」
  「好耶。那就麻煩你出點力了喔。」
  「啊,嗯,請多多指教。」
  「嗯?幹嘛畢恭畢敬的?那我就這樣坐著,來,你把左手穿過這邊。啊,要是摸我屁股我會大叫有變態喔。嗯,就像這樣。然後用右手撐住我的背應該就沒問題了吧?」
  「這樣……可以嗎?」
  「OK~羅修,隨時都可以起飛。」
  「那要出發了喔。」
  洋幾乎沿著地面般低空飛行。為了盡可能避開同學們的耳目,他首先打算拉開與其他學生之間的距離。起初就有如噴射機般猛然加速,直到同學們都消失在地平線的另一頭,才急速攀升。
  「哇!好厲害!好快!很高耶!對了,看不看得到弘橋高中啊?」
  「不曉得耶。應該是那邊吧。如果覺得變冷也沒關係,我可以用望遠的魔法。要嗎?」
  「好啊好啊。」
  「嗯。那……妳看。」
  

  
  「嗚哇,好冷!嗯,能看得好遠。啊,雖然找不到學校,不過真的能看很遠呢。不過那個應該是我們前幾天渡過的河吧……不能看得更遠嗎?」
  「嗯,最多就這樣了。」
  洋的望遠魔法實質上是強化視力。他們的高中已經遠在三百公里之外,在地平線的下方,從這位置不可能看見。
  「現在回想起來,我們走了很長一段路啊。兩條腿都長出更多肌肉了。」
  「嗯。」
  「幹嘛一直都不怎麼說話啊。」
  「啊,沒有啊。」
  其實在飛行時洋用雙臂將池田整個人抱在懷中,急速攀升時池田使勁圈住了洋的頸部。之後池田因為上空處的寒意而顫抖,更是收緊了手臂。
  結果使得兩個人緊密貼在一起,池田的胸口一帶傳來柔軟的溫暖。
  那幾乎占滿了洋的腦海。
  放眼望去直達地平線的景色的確也吸引著他。但是將初戀對象抱在懷中的現況對洋而言更加至關重大。因為國中二年級時的校外教學他們不同班,因此沒機會在營火晚會牽手跳舞。將連手都沒牽過的對象抱在懷中的機會,更是僅限於夢中。
  要是讓池田知道自己碰到她的胸部非常可能招惹她的厭惡,但不知池田有沒有發現。
  不但能感覺到池田的心跳聲,洋的心跳聲大概也傳給她了吧。
  沉沒於地平線彼端的夕陽將滿天雲彩染紅的天空中,兩人的臉頰也泛著紅。
  「月亮真美……」
  洋為了遮掩緊張,因為正好瞧見月亮掛在天空,於是自然而然這麼說道。
  但是池田的反應很劇烈,她一瞬間渾身僵硬。
  「哇!等、等一下,Hiro,這也太突然……」
  「危險!會掉下去!真的會掉下去!」
  「真是的!還不是因為 Hiro講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沒有啊……就、就真的很漂亮啊。」
  池田慌張地連連驚呼,撇開臉不看向洋。
  「嗚~一定紅到比夕陽還紅……」
  「一、一直亂動真的會掉下去啦。」
  「Hiro,我問你喔。小二老師上課講什麼,你一定沒在聽對吧……」
  「應該有吧……」
  「今天的事,不可以告訴班上任何人喔。」
  「嗯,這當然。我不會講。」
  雖然各自的理由不同,但池田發誓保密洋的告白,洋也會保密曾用魔法帶池田飛行。
  「今天謝謝你。差不多也覺得冷了,我們回去吧?」
  「嗯。」
  為了回到露營地而在低空處飛行時,池田輕聲說道:
  「欸,回到日本之後,你記得去查查看月色真美這句話的意思喔。」
  「嗯。我之後找花井老師問。」
  「不行!我不是說要等回到日本之後嗎?」
  「咦,可是這種話就很像死亡旗幟啊……」
  「這種無聊的迷信就別管了。總之,回到日本就查清楚!」
  「呃,嗯。我知道了。」
  「很好。紮營的地方快到了?那就……最後再一次就好,對我說『月色真美』。」
  「……?嗯……月色真美。」
  「我死而無憾。」
  如果在此收場也許是浪漫的一幕,但洋不知夏目漱石的逸聞也不知那經典的回覆,他吃驚得差點鬆手讓池田掉下去,飛行高度也驟然下降,腳尖擦過地面差點跌倒,讓氣氛毀於一旦。
  「不行啦,要活著回到日本啦。不管有什麼危險,我絕對會用我的魔法保護池田同學。」
  「……笨蛋。跟Hiro的漫畫一樣,最後總是很多餘。」
  雖然沒有說出口,但池田在心中呢喃著「不過最後那句話,感覺倒也不錯」,反覆品味著那份幸福。
  兩人在異世界縮短了彼此的距離,而這份感情將會成為他們回到日本前最後的障礙。
 楼主| 发表于 2019-5-9 02: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死別
  
  
  塔塔山地的廣大森林中視野相當差,在危險較多的場所也不適合所有人同時前進,因此決定以少數的男同學組成小隊前去偵查。以男性教師指揮,挑選體力特別好的學生前進。
  已經習慣旅程,再加上帶著祛魔香木,他們已經幾乎忘記在第一天探索森林時付出了不小的犧牲。
  此時一年A班的班導須田取代已經逝世的學年主任負責照看一年級整體,因此由班長今井春利指揮偵查。
  「那時候我雖然希望上杉來當領隊,但是由今井同學來當也無可奈何。到現在我還是認為,團隊的領導者真的很重要啊。因為有人喜歡帶頭就乾脆交給他,這種隨便的決定方式絕對不行。」
  青木的感想似乎如此。提到今井這名字時表情苦澀。
  「我覺得不是誰的錯。誰也沒想過會有人形的怪物埋伏。不過那時候,如果帶隊的不是今井,而是上杉或松谷的話,至少A班不會有人犧牲吧。」
  川谷洋一也同樣為了當時的判斷而後悔。和上述兩名與今井自同一國中畢業的同學不同,出身於其他學校的學生明確地否定今井。
  「自己明明就什麼都辦不到卻又一副自以為了不起的樣子。那傢伙還說『我和青木還有小林同國中,很熟喔』,這到底什麼意思啊?不是有句成語嗎?搬出比自己還厲害的人來耍威風。那傢伙就是這種人。」
  其他還有「因為那個笨蛋想帶頭才會有人送命和受傷。全部都是那傢伙的錯」之類的辛辣批評。
  A班的男同學漸漸步入森林深處。和他們在異世界第一次走進的森林不同,此處隨時都飄著一層薄霧,視野相當差。霧也是提早放棄自上空偵查的原因。
  調查開始後不久霧氣逐漸轉濃,視野也隨之不斷惡化。他們將五名同學留在山腳,剩餘十名A班男同學組成兩列繼續前進。
  雖然他們彼此之間拉近了距離,但是連站在最後的吉田都說他看不見隊伍最前方的今井,可想見霧氣有多麼濃重。
  途中,上杉與今井討論是否要中止偵查,但今井決定繼續前進。
  來到實在無法繼續前進的地方時,今井下令隊伍停止前進。今井以對講機嘗試與須田聯絡,但沒有回應。
  「我現在沒辦法跟老師聯絡,但會再稍微試試看。宮下和江田能不能去看看前面的狀況?」
  對於今井的指示,上杉提議「要是有個萬一就不好了,我代替他們去吧」,但因為今井說「我希望上杉和松谷負責警戒周遭」,上杉雖不情願但最後同意。
  江田琢磨面帶歉疚如此描述當時的狀況:「那時不曉得能不能回到原本的地方,心裡很不安。但我知道青木跟小林一直都為大家努力著,也知道自己從來沒派上什麼用場,不過就是到附近看看而已,不應該抗拒。所以我就照他說的做。」
  洋走進森林後就有不好的預感。雖然能感覺到有怪物存在,但存在感模糊不清。因為山頂上的塔塔的魔力龐大到彷彿覆蓋了整座山,讓洋難以感受到其他的魔力。
  所以當小林追著宮下和江田消失在森林深處時,洋稍微放心了些。不管遭遇何種意外狀況,有能變身為迪法薩的小林在就不用擔心。
  當小林說他要去找那兩人時,今井說「要是有個萬一該怎麼辦」。對此江田不滿地想:「對我和宮下就說你們兩個去前面看看情況,對小林就說不能有個萬一……也許真的是這樣沒錯,但是話一定要這樣說嗎?」但因為江田認為不該在此時引發爭論,於是沒有開口反駁。
  剩下的成員們絕大多數也對今井的指揮難以接受。
  明明有其他斜坡上的草原或是小川流過的河邊可以調查,卻特地走進霧氣瀰漫的森林中,是因為今井代表A班毛遂自薦。在旅程中目睹青木與上杉等人的活躍,似乎令他倍感自卑。
  不久後,三人前進的方向上傳來了爆炸聲。在森林中迴響的聲音還沒平息,上杉拋下一句「我去看看狀況」,立刻就拔腿往前跑。
  但是今井大喊「不可以」。上杉不理會他仍要前進,但今井扣住上杉的肩膀說「不行,要是你去了,待在這裡的大家會有危險」而嘗試攔阻他。
  「篠崎、吉田,你們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對此A班的眾人紛紛出聲抗議。因為他優先指派其他國中畢業的人前去涉險,像青木或上杉等有戰力的學生就想留在自己身旁,這樣的態度讓眾人無法信服。
  對著抗議的眾人,今井拉高音量說:「我是A班的班長,你們要服從我。」
  自從旅程開始後,雖然屢次對指揮官提出建言,但接到命令便從未反抗的上杉,這時的反應分外劇烈。
  「很好,我懂了。從現在開始A班由我來指揮。不准有異議。松谷,青木,跟我一起來。其他人提防四周情況,保持一段距離跟上來。」
  上杉不理會視野之差向前跑去,其他學生也跟上。
  「別去啊!等一下!班長是我啊!聽我的指示啊!」
  今井站在原地吼了好半晌,最後咒罵「可惡!」也跟著追上隊伍。
  「上杉擔任領隊是適才適任吧。當上杉站出來指揮,大家雖然嘴巴上沒說,但應該都安心了不少。那時候今井八成也搞不清楚我們到底在哪裡吧。不過上杉和松谷一路上都有一起確認能當路標的樹,也有在筆記上畫地圖。所以當上杉衝出去的時候,我沒有擔心也許會迷路。」
  就如同川谷洋一所說的,其他男同學也仰仗著上杉。能使用魔法的洋也對上杉寄予完全的信賴。因為洋終究只是身具使用魔法的能力,論掌握狀況並且靈活運用的能力,還是上杉更加可靠。
  旅程途中遭遇危險必須應付時,洋常聽從上杉的指示使用魔法。
  一行人在濃霧中發現了兩腿膝蓋下方染滿血紅的宮下,以及右腳和右臂流著血的小林。兩人倒地處一旁的地面上有個直徑約五十公分的凹陷,四周沒有江田的身影。
  「有地雷。大家不要動!」
  上杉叫道,自己則毫不躊躇跑到兩人身旁。
  「松谷,跟過來。我經過的地方都安全。拜託幫兩人緊急處置!青木對我們剛才走過的路徑施加任何震動魔法都好,確認沒有地雷。今井,聯絡須田老師有兩人負傷。其他人不要動,待在原地尋找江田的行蹤。確認安全後,立刻撤退。」
  因為上杉的判斷精準明確,同學們立刻就按照指示行動。上杉用雙手按住宮下的傷口喊道:
  「喂!宮下、小林!振作點!發生什麼事了!」
  小林的意識還清醒,但宮下已經失去意識。
  「好、好痛。腳,我的腳!」
  「沒事的。只是擦傷而已。到底發生什麼事,江田人呢?」
  「地面……突然間……爆炸……」
  儘管小林能靠著變身取得特攝英雄般的力量,但變身前就只是個普通的高中生。負傷的打擊與疼痛讓他思緒紛亂。
  儘管如此,他還是舉起了沒受傷的左手指向森林深處,表示江田可能在的方向。
  異世界沒有地雷。
  他們只是走過樹根上方而已。這種植物會將氣體儲藏在根部,氣體會在動物經過上方時爆裂,死去的動物的屍體最終將成為樹林的養分。
  而深知爆裂植物特性的人形怪物,懂得利用這種特性狩獵。躲在粗壯樹枝上的兩隻哥布林撲向上杉與松谷。
  襲擊者手中拿的只是單純的木棒,但灌注了渾身之力揮向兩人。
  上杉急忙用手中的步槍擋住,但松谷卻遭到毆打而倒地。
  同時地面冒出了另外五隻哥布林包圍了他們。恐怕是事先就躲藏在根部爆炸產生的坑洞之中吧。
  青木的反應勉強趕上了。他施展環狀的火焰魔法,牽制哥布林群進逼。
  上杉推開眼前的敵人拉開距離,將步槍槍口朝著身軀扣下扳機。哥布林噴出血液向後倒下。又開了第二與第三槍後,他猛踹對方身軀,將哥布林推進青木造出的火焰中。
  緊接著上杉用步槍牽制襲擊松谷的那隻哥布林,喊道:「青木,對我用身體能力上升的魔法!」
  今井尖聲質疑:「你只想自己逃命嗎!」
  「少囉嗦!你給我繼續聯絡須田老師直到接通為止!」
  「青木,在森林裡不要用火。對受傷的宮下、小林、松谷三個人用浮游魔法。站在前頭帶隊往大本營跑。其餘人跟著青木移動。」
  「你在說什麼啊!Hiro,放火燒光周遭,那些傢伙們都還活著啊!」
  上杉與今井身為領袖的資質差距在此更是一目了然。
  「你想燒死江田啊!我去找到江田再跟大家會合。快跑!」
  青木聽從指示邁開步伐。確實青木的火炎魔法也許能將潛伏於四周的哥布林一網打盡,但就如同上杉擔憂的,下落不明的江田可能遭受波及。
  此外,若漫不經心地使用火焰造成森林大火,可能也會使得在森林中的其他學生犧牲。
  這個當下能變身為迪法薩的小林負傷而無法戰鬥。青木現在同時施展了對池田隨時發動的魔法、對上杉使用的身體能力強化,以及對傷患的浮游魔法,一共三道魔法抵達了可同時使用的上限。
  上杉知道青木的極限,對他留下一句「有需要就解除我的」,用槍托打飛了一息尚存的哥布林之後,為了搜索江田而消失在森林深處。
  剩餘的A班男生毫無戰力。所以當移動時出現一群新的哥布林擋在眼前,青木感到絕望。
  雖然上杉說可以解除魔法,但也不知道他接下來會遭遇何種危險。
  那麼就解除對池田隨時發動的魔法吧?既然她在森林外頭與大多數的學生一同行動,池田應該安全無虞才是。
  就在他遲疑的瞬間,洋感覺到龐大的魔力從自己身體中流出的虛脫感。
  池田真由遭遇危險,為保護她而事先施展的魔法發動了。
  
  ※
  
  在霧氣瀰漫的山林中提高警覺前進的江田琢磨因為眼前突然發生爆炸而陷入恐慌。小林與宮下的身體被炸飛,大量的土砂從天空灑落。雖然完全搞不懂發生了什麼事,但他想著總而言之一定要馬上離開這裡,驚惶逃竄。
  因為慌張過度,究竟跑了多遠他自己也不曉得,一直到喘不過氣他才停下腳步,重整呼吸的同時恢復了幾分冷靜。
  「把小林和宮下丟在原地了。得回去才行。」
  江田雖然想回到同學們的所在之處,但在霧中自己究竟是往何處逃又跑過何處,現在已經無法分辨了。
  可能一個人被拋棄在危險的森林中,這份恐懼讓他只顧著看向遠方尋找同伴的身影,而忘了注意腳邊的狀況。再加上濃重的霧氣,讓他沒注意到眼前的斷崖。
  幸好崖高不足十公尺,他沿著陡峭的斜坡打滾般滑落,崖底的落葉減輕了衝擊力。然而他扭傷了腳,無法獨力行走。
  「有人嗎?有沒有人在?」
  他朝著崖頂呼喊但沒有回應。在他害怕得顫抖時,突然聽見了一旁傳來踩過落葉的腳步聲正逐漸靠近。
  心臟一瞬之間猛然躍動,以為救援抵達讓他放鬆情緒。接著當他轉身定睛一看,因為過度的恐懼讓他甚至無法尖叫,他連忙後退但背後就是陡坡,無處可逃。
  眼前出現了兩隻哥布林。
  對方怎麼看都不像是懷著善意。一如在遊戲中登場的怪物那般的醜陋樣貌,那怪物光是近在身旁便足以刺激人的恐懼與厭惡感。
  與潛伏在陷阱中的哥布林不同,牠們並未在身上塗抹草汁以遮掩氣味,因此渾身散發著腐肉般的臭味。
  肯定會被牠們手中的粗棍棒狠狠毆打吧。痛歸痛但不至於馬上喪命。之後也許會被扛到牠們的聚落生吞活剝吧。
  雖然明白自己將面對死亡,但過去回憶的跑馬燈卻未浮現,腦海想像的盡是即將降臨自身的恐怖未來。
  害怕地想哭,直想跪地求饒。
  但是江田的喉嚨和身體只是顫抖,渾身上下都動彈不得。
  目睹來到眼前的哥布林舉起了棍棒,江田因恐懼而闔上眼皮的同時,奇蹟自江田腳邊奔馳而過。
  同一時間在日本,江田琢磨的母親聽見了老狗貝斯的吠叫聲。貝斯因為年老力衰,近來睡眠時間越來越長,自前些日子甚至不再進食。
  那樣的貝斯吠了一聲。
  自從疼愛貝斯的琢磨失蹤之後,貝斯像是深感落寞般變得更加安靜,就連一聲都沒叫過。
  聽見許久未聽見的叫聲,琢磨的母親當下以為是集體失蹤的兒子回來了。母親連鞋子都沒穿就奪門而出,但沒見到兒子的身影。仔細一看,貝斯捲起身子似乎正熟睡。剛才究竟為何短吠?
  江田琢磨於將來夢想那一欄填的內容化作現實。
  一隻淺褐色的小生物撲向揮出凶器的手臂。哥布林連忙倒退,那隻生物阻擋在牠們眼前,保護背後的江田。
  年老的柴犬張嘴發出撼動周遭樹林的吼叫聲,令兩隻異形為之畏縮。牠齜牙咧嘴威嚇著想接近主人的怪物。
  一年A班座號四號,江田琢磨。總是關心著旁人的善良少年。
  將來的夢想「永遠和貝斯在一起」。
  貝斯那絕不讓怪物靠近主人一步的氣魄使哥布林畏縮。對哥布林而言,柴犬是從未見過的生物,而且正發出從未聽過的吼叫聲連連狂吠。
  不過同時哥布林也認為只要用手中的棍棒毆打幾次,區區小動物馬上就會逃走吧。
  然而,沐浴在愛情中長大的狗在保護主人時,絕不會主動後退。
  在人類的歷史中與人類感情最深厚的動物毫無疑問是狗。在日本的古墳與外國的遺跡中都發現過形形色色的狗的白骨。有學說認為這證明了在古代狗屬於食用動物。
  但是狗的骸骨的埋葬位置顯然與植物種子或貝殼等的棄置場所不同,同時出土位置也靠近人的遺骨。顯然可見唯獨狗有著特別的地位。
  面對著無論被踢或被毆打,依舊張嘴咬向自己的四足野獸,哥布林最終選擇了逃走。
  老狗雖然全身遭到棍棒毆打,但最終沒有讓主人受到分毫傷害,成功守護了主人。
  受傷的貝斯像是要安撫主人般,舔拭著主人眼角的眼淚。
  當汗水冷卻,江田感覺到身體開始顫抖。但是那份寒意也很快就離他而去。因為愛犬依偎在他身旁為他保暖。那是從小時候就總是陪伴在江田身旁的溫度。
  受傷的疼痛與緊張都在不知不覺間舒緩,江田的意識陷入迷濛之中。
  「喂!江田!振作點!江田!」
  「嗯?咦?上杉同學?」
  回過神來,江田發現上杉就站在自己眼前。
  江田環顧四周,但周遭找不到貝斯也找不到哥布林的身影。一切都是幻象嗎?然而夢境中的哥布林手裡的木棒就掉落在一旁。
  「我聽到了狗叫聲。感覺好像叫我往這邊走……」
  「嗯,是貝斯救了我。」
  「貝斯?算了。感覺怎樣?還能走嗎?」
  「呃,嗯。能走。我會走。絕對要回去。」
  「怎麼啦,明明亂跑才迷路,膽子倒是不小嘛。我還以為你差不多該嚇哭了。」
  「我才不能哭。會讓貝斯看不起。」
  「很好,就該像這樣。抓穩。」
  江田的母親聽見貝斯的吠叫聲後就關心著貝斯的狀況。不久後,她發現當初為了讓兒子有個伴,自兒子誕生時開始飼養的愛犬已經過世了。
  聽說那睡臉看起來十分安詳。
  
  ※
  
  在山腳下的紮營地,最早察覺異狀的是能變身為純潔蒲公英的高橋裕美。她的使魔輕飄芙娃蹦蹦跳跳警告:「有危險逼近了!」
  為了尋找危險的來源,她原本打算獨自進山。
  但在她要衝進迷霧之中的瞬間,她發現了無數的人影。體格顯然與高中男生不同,手中拿著類似棍棒的道具。在她提高戒心放緩步伐的同時,大批的哥布林自霧中衝向她。
  儘管倉促但勉強來得及變身,純潔蒲公英將眼前的哥布林一拳揍飛。哥布林算不上多麼強悍,體格嬌小體重也輕,如果正面比拚力氣說不定男同學還厲害些。但是數量未免也太多了。
  她大聲喊著「快逃」,打算全速回到夥伴們所在之處告知危險。但她立刻被十隻左右的哥布林包圍。
  同時其餘的哥布林一同狂奔,直衝向弘橋高中的學生們發動攻擊。
  雖然純潔蒲公英的警告聲並未傳到紮營地,但數百隻哥布林的步伐聲以及吼叫聲,已經傳到學生們耳中。
  團隊事先已經決定,遭遇意外事態時由二年級與三年級的男學生負責應對。在劍道社與柔道社等運動社團中,曾經夢想成為日本第一或大會冠軍的學生也不少,若是小型怪物他們獨自一人也能應付。
  實際上在旅程途中他們也有擊退小型怪物的經驗。
  但那終究是多對一。多對多而且對方的數量遠較我方更多的狀況,任何人都沒有經驗。
  共十名論強度而言日本頂尖的男學生,每個人都不禁膽怯。
  雖然校長用擴音器在後方指示避難,但實在來不及讓全校學生避難。大量哥布林肯定會追上學生們。
  這時上層發出的指示是遠離山地避難。學生們爭先恐後互相推擠碰撞,也有許多人跌倒。
  同時,哥布林群沿著山坡橫向排開猛然進逼。目睹獵物們膽怯逃竄,更讓牠們氣勢高漲。
  不可能避難,唯有擊退一途。得到這樣結論的人也不少。
  教師須田浩一此時束手無策。難道真要命令男學生為了保護女學生而留在此處抵擋怪物?男學生也同樣只是學生,是應當受到保護的對象。實在無法命令他們捨身戰鬥。
  每名教師在引導避難的同時都深切感到自己的無能為力。他們唯一能辦到的只有盡可能扯開嗓門大喊,讓學生不要走散,不要看錯逃命方向。
  純潔蒲公英正在尋找哥布林群的首領。如果能打倒首領也許哥布林群會選擇撤退。然而要在數百隻陌生的異形中發現首領根本不可能。雖然純潔蒲公英在哥布林群間如入無人之境,但單憑她的戰力實在不足以攔阻群體的進攻。由於結合夥伴力量以多對一的節目特色,純潔蒲公英本身沒有廣範圍的攻擊手段。
  最為勇敢的是三年級的柔道社員本田正勝。本田實現了「柔道日本第一」的心願,他停下腳步,最後轉身主動衝進已經直逼眼前的哥布林群。
  面對身上只披著一片破布的哥布林,柔道的投技難以發揮。面對衝向自己的集團,也沒有時間能施展固定技。本田架開持棒揮向自己的哥布林的手臂,踢出一記掃腿。
  第一隻應聲倒下。但是在本田重整架式前其他哥布林已經持棒毆向他。第二、第三隻隨即群起圍攻。
  劍道社的松下賢治展開行動。不,速度快到甚至沒人看清他動作的瞬間。以日本高中第一的身手揮出的竹劍正確地擊中了包圍本田的哥布林的咽喉,猛然擊飛那隻怪物。
  有效。十名擁有戰力的男學生們為了讓自己成為防波堤阻擋哥布林的攻勢,吶喊著提振士氣。只要覺得我方太過頑強,怪物們就會放棄攻擊轉身逃走吧。
  但這樣的想法太過天真了。
  確實他們在旅途中屢次擊退了怪物的攻擊,甚至曾經團結合作擊退有如獅子般的怪物。
  與那種怪物相較之下,哥布林不過就是手拿棍棒的孩童。柔道社學生遭到棍棒數次毆打也不為所動,接二連三投摔或揍倒哥布林。
  劍道社社員們也以竹刀打落哥布林的武器。強度相當於日本高中第一的他們甚至感覺不到難度。
  他們自然而然認為,儘管數量上壓倒性不利,但只要彼此合作就能度過難關。
  如果這是社團活動上的淘汰賽,光憑他們十人也許就能打倒破百甚至兩百隻哥布林。
  然而他們有兩點莫大的失算。
  首先,哥布林與野生的猛獸性質不同。在猙獰猛獸四處徘徊的世界上,一旦失去利爪或尖牙就等同於喪失自衛的手段與獵捕食物的武器。因此野生的怪物會慎重行動,只要察覺些許受傷的危機就會立刻選擇逃走。
  學生們認定是因為自己戰力充足所以能擊退怪物,但這是錯誤的判斷。怪物們只是發現了一群看似孱弱又美味的動物,不假思索便發動攻擊。一旦遭遇抵抗就會認為不如去襲擊其他離群落單的小動物,不會執著戀戰。
  如果牠們真如同遊戲中登場的怪物般,目的在於殺害人類,學生們恐怕大多數都已經在旅程中犧牲了吧。
  第二點莫大的失算在於哥布林群的目的。
  他們的目的並非獵食也不是殺戮。他們的目的是抵抗想侵略自身居住領域的人類。
  學生們心中期待的「因為對方棘手就撤退」的可能性根本不存在。為了存活下去必須徹底殲滅入侵者,這才是牠們戰鬥的理由。
  剛才打飛的哥布林爬起身咬向學生。摔倒在地的哥布林從背後撲向學生限制行動。哥布林們無止盡般衝上前來,彷彿一座小山般群聚。
  柔道社與劍道社等能戰鬥的學生遭到哥布林群淹沒而消失。
  能戰鬥的學生組成的防波堤不復存在。他們勇敢的行動雖然崇高,但是就向兩側展開的哥布林大軍整體來看,他們攔阻的數量只是非常小的一部分,實際上幾乎沒有拖延敵方的進攻速度。
  哥布林群有著將巨大飛龍的頭骨加工裝上車輪製成的馬戰車。兩匹馬拉的戰車上乘著四隻哥布林,這樣的戰車一共有四輛直接撞進學生隊伍的中央。
  隊伍開始瓦解,戰車上的哥布林對著四散奔逃的學生們投出會因衝擊迸裂的植物種子或具麻痺性的蘑菇粉末。趁著學生們因受傷而移動速度降低,徒步奔馳的哥布林群一擁而上。
  慘叫與求救聲迴盪在山林之間,場面有如地獄。由於哥布林只持有少數的鐵器與石器,因此大部分都是用木製的棍棒攻擊。以人類孩童般的臂力不斷以棍棒毆擊。
  不幸的是,這樣的毆打恐怕不會在瞬間致命吧。絕大多數的學生都是在痛苦中掙扎,全身紅腫疼痛無法動彈,痛得失去意識卻又因為疼痛而恢復意識。
  儘管回歸日本的可能性近在眼前,許多學生在此面臨了淒慘的死期。
  
  ※
  
  事情發生在池田真由發現青木洋子跌倒,連忙伸出手幫助她站起身的瞬間。聽見劇烈的馬蹄聲與車輪聲而轉過頭,看見馬戰車已經直逼眼前時,池田明白自己恐怕性命不保。
  想躲也來不及,就在她使勁將青木推離戰車的前進方向時,裝在戰馬軀幹上的尖刺般的物體直刺她的手臂。
  在戰車奔馳的力道拉扯下,池田的雙腳離地,劇痛自手臂傳來。
  「那時候我真覺得完了。洋子對我伸出手,我也對她伸出手但搆不到。也沒有什麼跑馬燈,腦袋裡只想著我馬上要死掉了。就算活下來肯定也是重傷吧。」
  然而池田得救了。
  霎那間,四周所有的物體停止動作,失去色彩。
  周遭彷彿日落後般一片寂靜。
  在那有如黑白電影的世界中,無論馬戰車或哥布林,還有慌張奔逃的學生們全都停止了動作。
  唯有池田還能動作。
  池田立刻就理解到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我馬上就知道,這是面臨生命危機時讓時間暫停三分鐘的魔法。Hiro升上高中之後不在考卷背面畫漫畫了,不過在下課時間還是會在筆記本上塗鴉。別說出去喔,其實我有偷偷從他抽屜裡找出筆記本,也記得那一篇,羅修的魔神覺醒篇。」
  池田認為洋對她施展魔法的時機應該是之前一起飛上天空時,但實際上是來到異世界的第一天。
  池田鞭策著身體將手臂自馬戰車的尖刺抽出。劇烈的痛楚讓手臂到脖子一帶都劇烈抽搐,鮮血噴濺而出,但現在沒空能哭。
  洋為自己爭取的三分鐘,必須做到足以保護自己的所有事。
  確認青木洋子仍平安無事後,她跳上戰車奪走了裝有哥布林們投擲的爆裂物的布袋。那是個裝滿了尺寸如桃子般的種子的大袋子。將這個擺在青木洋子身旁,又將哥布林當作武器的棍棒插進戰車的車輪。因為還有時間,她又搶了一根木棒插進另一側的車輪。
  三分鐘到了。
  馬戰車的車輪毀損而失去控制,哥布林紛紛被甩下車。沒有人察覺剛才時間暫停了。
  青木洋子如此描述當時的情景:
  「我才想著要去救真由,突然間她就出現在眼前了,結果就跟她狠狠撞個正著。」
  青木洋子為了救援好友而正要起跑時,池田正好回到她身旁,這時時間恢復流動,兩人因此猛然相撞。洋子的頭紮紮實實撞上池田的下巴,但池田沒有時間能喊痛,說道:「洋子,這個,袋子,幫我一起拿。」
  兩人雖然取得武器,還是選擇逃走。因為對投擲力和控制能力都沒有自信,面對哥布林大軍區區數十個小小爆裂植物也不過是杯水車薪。
  大概是察覺異狀,一隻哥布林直朝著池田兩人跑來。青木慌張之中投出一顆爆裂植物,但是沒有命中,而且憑女生的臂力投出落下時的衝擊還不足以讓種子迸裂。
  「我丟了也沒爆炸,正在想該怎麼辦的時候……蘇我同學現身說『這玩意兒來得正好』。她以前是壘球隊的投手。有夠帥的。她朝怪物投出會爆炸的植物後,植物爆炸,有兩隻倒在地上打滾。」
  拯救了青木與池田的是同班同學的蘇我蘭。
  蘇我當時正和莎夏跟芝田一同逃亡,當時她目睹同學帶著一包大布袋。她說原本是打算叫她們拋下行李快點逃命。
  「哎呀~我原本以為她們帶的是吃的啦。想說她們應該是因為恐懼才亂了方寸吧。所以我原本想叫她們扔掉,但仔細一看才發現那個就跟哥布林扔的玩意兒一樣啊。」
  蘇我接著隨手取出植物種子,扔向附近正要撲向神谷的哥布林,暫時化解危機。
  「神谷也被波及的可能性?啊~我沒想那麼多啦!」一如她平常的風格,蘇我俏皮地吐出舌頭坦承。幸好神谷毫髮無傷。不過就算受了傷,也會因為自身的能力而在轉瞬間治癒吧。
  一年A班的十名女同學中有六名會合了。她們祈禱著剩餘四人的平安,同時朝著校長指示的避難方向逃跑。
  校長透過擴音器發出的聲音,在周遭的吵鬧聲中依然能聽見。想必當時也有許多學生因為有教師留在此處指引逃走路徑,才沒有在混亂的戰場中迷失方向。
  蘇我蘭談起襲擊時的情景時,語氣罕見地陰鬱。
  「雖然拿到了類似炸彈的玩意兒,但是我們一點也沒想過要戰鬥。因為我們就只是普通的女高中生嘛。況且大家都在逃跑,跑得比較慢、跑在後頭的人就會先遭殃。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雖然聽得見有人在喊救命,但是根本沒空檔能幫忙。」
  但是當時與蘇我一同行動的芝田涼子留下與她相反的證詞。在她的素描簿上留有以下勾投法扔出種子的蘇我的身影。
  「嗯~那時候喔,有個人被哥布林從背後撲上來壓倒在地上。蘇我就用那個種子把哥布林打倒了。因為那時很緊急,倒地的人最後怎樣了我也不曉得。希望有得救就好了。明明自己也很危險,但蘇我那時候救了好幾個人喔。」
  蘇我蘭並非因為滿心逃命而不記得當時的情況,恐怕是不好意思說自己當時曾試著救人吧。
  莎夏•利夫在逃走途中一度嘗試與哥布林對話。在她的日記中寫著:「涼子稱之為哥布林的生物一面喊著『殺啊』、『一個也不放過』一面衝過來。我喊著『別這樣,為什麼要做這種事』,但是沒有回應。真的很可怕。」日記的那一頁上有著許多濡濕的痕跡,文字歪曲走樣。或許是夜裡寫到一半恐懼突然湧現,讓她忍不住哭泣吧。
  因為數百隻哥布林的突襲,學生的隊伍分崩離析各自逃命,循著教師指示逃走的學生人數推估只有數個班級。生存者群也無法發揮身為集團組織的功能,可說是等同於潰散。也有目擊情報指出有些學生一心只想遠離眼前的哥布林,反而朝著與指示相反的方向奔逃。
  在哥布林群的第一波攻勢後,還有第二波緊接在後。那是裝備著刀劍與長槍,可說是哥布林之中精銳戰力的百餘名集團。有些個體甚至能施展簡單的魔法。
  甚至在陷入潰散狀態的學生群左右兩側,也出現了數量不下數百的哥布林群逼近。近千的哥布林集結於塔塔山的山腳下,學生們很快就落入三面包圍。此外甚至出現了身高達五公尺有餘,名為半獸人的巨大人形怪物,數量莫約十隻。
  學生們雖然倉皇逃竄,但在包圍下最後還是齊聚在同一處。那情景類似於大量的魚或草食動物齊聚起來,表現得彷彿一隻巨大生物般。
  然而這同時也意味著他們被封閉在包圍網中,失去了逃生之處。換作是魚群或草食動物群,恐怕會決定付出少數的犧牲嘗試突圍,讓群體內大多數得以倖存吧。然而,無論教師或學生都無法下定決心犧牲別人。
  他們只能陷入在包圍之中顫抖著等候死亡降臨這般絕望中。
  不過,一年A班有一名在絕望深淵綻放希望之光的女學生。
  池田等人在逃亡的途中,發現了之前當作馬戰車的巨龍頭骨。不久前池田破壞車輪使之無法行走而遺留於此。韁繩斷裂後馬匹早已逃離,就這麼被棄置於此吧。因為內側是個空洞,她們就決定躲在裡頭。
  神谷耀子為治療而檢查池田的右臂時,最初的奇蹟發生了。
  「在我們躲到巨大頭骨底下的時候,雖然之前剛才太亢奮所以都沒注意到,但右臂突然開始痛了起來,血也一直流。這時神谷同學說要幫我止血,叫我伸出手。然後,血不但止住了也不痛了。我那時以為我痛覺麻痺了大概傷勢非常嚴重……大家也都很擔心,但我突然間發現,奇怪了,真的一點都不痛。也不是我逞強,真的完全沒事了。」
  池田的傷口在神谷觸碰的瞬間治好了。雖然似乎無法連流失的血液都恢復,所以感到有些貧血,但傷口本身連一點痕跡都不剩。
  神谷直到這時終於想到,說不定將來的夢想「想成為任何疾病和傷口只要一摸就能治好的厲害醫生」也許已經實現了。
  她對青木伸出手,觸碰她因爆裂植物的迸裂而割傷的眼角,傷口同樣在一瞬之間消失。蘇我膝蓋的破皮也治好了。莎夏跌倒時膝蓋與手掌的傷口也痊癒了。
  躲在頭蓋骨底下的六人面面相覷。看來神谷似乎擁有超乎想像的能力。
  「以神谷為中心,大家圍成一圈逃走吧?受傷了就請神谷幫忙治好。」
  雖然芝田只是隨口說說,但青木洋子和蘇我馬上就點頭同意「嗯」、「就這麼辦」。她們已經遠離了全校學生的集團,必須想辦法會合。長時間躲在頭骨底下遲早會被正縮小包圍網的哥布林群發現。
  擔憂化作現實,她們聽見逐漸逼近的集團的腳步聲。從頭蓋骨的隙縫往外頭看,發現有將近二十隻哥布林正在靠近。
  在投擲植物所需的距離消失前我方搶先攻擊,或者是期待牠們沒發現而從旁走過。池田一面顫抖一面握住爆裂植物,心中不斷祈禱著拜託別過來、拜託直接走過。蘇我則是從對方的步伐判斷對方已經發現,說道「大家快跑」。
  以蘇我投出的植物種子的炸裂聲作為號令,六人同時拔腿逃跑。腳程較慢的莎夏和芝田落後時,蘇我便投出植物牽制哥布林。
  雖然她們全力奔跑,但哥布林更快。左右各有兩隻已經超前,打算包圍她們。
  「我想說這下完了。乾脆把芝田當作誘餌,趁她被吃掉的時候趕快逃走算了。」
  蘇我雖然笑得無情,但同樣與芝田的證詞有出入。
  「唉~我也知道我跑得慢。想說只有蘇我和真由的話應該能逃掉吧,就叫她們先走。啊~那時候我應該正在哭所以沒講出口吧。蘇我罵我說我吵,真由也一直拉我的手,神谷就推著莎夏的背。大家真的都是好人喔。」
  哥布林的策略大概是追逐到獵物耗盡體力再針對落隊的人開始下手吧。因為A班的女學生總是群聚成一團,哥布林也耐心等候著襲擊的時機。
  最後,莎夏一個踩空跌倒了。
  「雖然我原本就相信他會來,但我之後還是對他抱怨了幾句。怎麼不在我手臂受傷的時候,而是挑莎夏跌倒的時候來。」
  魔法師青木洋從天空一直線下降,踩扁了正要撲向莎夏的哥布林。
  下一個瞬間,周遭的哥布林彷彿體內冒火般口鼻噴煙而倒地。
  「有夠慢!笨蛋!」
  「抱、抱歉。」
  正要參加包圍網的哥布林也像是撞上看不見的牆壁,與空氣相撞而跌倒。
  「我把對面一帶全部燒光吧」洋舉起手,池田喊著「不可以」撲向他制止。
  「你要用的是把周遭全部燒光的那種魔法吧?有很多人還在逃跑,還有人受傷倒地。而且神谷同學很厲害,只要一摸就能治好。所以還有機會能救。」
  「咦?」
  以衝擊波的魔法將一段距離外群聚的哥布林全部炸飛,看見了倒在地上腿部彎折倒地不起的學生,洋原以為自己勉強趕上,但這時他才明白自己來得已經太遲了。
  咬緊嘴唇,觀察四周。
  洋雖然擁有能力,但絕對算不上勇敢,思路也不靈活。不如上杉那般能直視恐懼判斷狀況並即時下達指示,個性上也無法命令別人。
  雖然青木洋擁有弘橋高中最強的能力,卻不知道有效活用的方法。在大規模的混戰中,沒有只攻擊哥布林的手段。
  如果場上只有洋一個人,他恐怕會反覆燒死視野內出現的數十隻哥布林吧。雖然最終肯定能殲滅所有哥布林,但除了他背後受到保護的A班女學生之外,最終的犧牲者想必會大幅增加。
  不過,此時池田就在他身旁。
  池田比他本人更清楚記得漫畫的內容。同時池田也比洋更懂得臨機應變,更重要的是她有著在逃離哥布林時腦海中浮現的「如果羅修在場會怎麼幫助大家」的想像。
  「Hiro,恐怖的四連發魔法。」
  洋雖然理解了池田的意思,但遲疑著打算拒絕:「不行啦。沒辦法只針對怪物。」
  但池田用雙手一拍洋的臉頰固定住他的臉,直視他的雙眼不給他反駁的機會:「波及所有人也無所謂!快點!」
  日後她對當時的行動表示反省,但同時也說明了她認為這不經多想的提議沒問題的根據。
  「嗯~那時候喔,我也是慌張到不行。況且大家都被攻擊很危險,我覺得需要有扭轉局勢的手段。類似中場時間那樣,所有人都先離開場上。況且Hiro的漫畫裡頭魔法從來就沒讓人死掉過,所以我相信會沒事。」
  池田的提議簡單說就是,因為敵方的損害肯定遠高於我方,因此乾脆施展不分敵我的攻擊魔法。雖然洋感到猶豫,但目睹了好幾團哥布林群聚而成的小山,下定了決心。
  「我知道了。我要用恐怖的四連發魔法,池田同學,不要看喔。」
  「嗯、嗯。我知道了。大家,統統坐下。」
  池田立刻坐在地面上,附近的A班女同學雖然納悶但也跟著坐下時,青木以凝聚魔力的拳頭捶向地面。
  「地震!」
  渾重的低音自地底響起,同時整個戰場開始劇烈上下搖晃。周遭的所有人全都站不住腳。
  因為襲擊戰場的地震而陷入難以恢復混亂的是哥布林一方。牠們發出慘叫,有的瑟縮抱頭,有的則蹦跳逃竄或是滾倒在地。
  另一方面,學生們驚慌的時間僅限於搖晃的過程中。在搖晃逐漸平息時學生們立刻繼續開始避難。然而大多數的哥布林依然縮著身子不停顫抖,難以鎮定般發出尖銳的怪聲。
  已經位在安全區域的學生甚至冷靜到反射性取出手機想連上社群網站發文。
  「雷電!」
  緊接著,雷電劈向洋揮出的指尖對準的半獸人。半獸人彷彿漫畫中常見的表現般骨骼浮現地感電,之後便渾身焦黑斷氣。
  最後,漫畫的結局到來。
  「家事!大叔!」
  洋的外觀變成了中年大叔,手中拿著不知來自何處的吸塵器。
  明明沒插電但吸塵器卻能啟動,發出馬達運轉的嗡嗡聲。
  洋的漫畫雖然是學園異能戰鬥類,但基本上都是搞笑漫畫。以地震和雷電攻擊後,帶有讓自己變成做家事的中年大叔的副作用。
  「雖然馬上就變回來了,不過那時候的Hiro真的就變成了中年大叔。我印象中結局是,把家事推給丈夫的老婆比什麼都可怕。」
  漫畫的結局就先擱置一旁,洋的魔法相當有效。趁著哥布林們因為地震而驚惶失措時,有許多學生自險境中脫身。就如同池田的判斷,這確實是波及在場所有人,但是對日本學生危害格外輕微的有效手段。
  日本的國土面積在地球上占約百分之零點二五。但全世界芮氏規模六以上的地震,約有百分之二十發生在日本。與地震如此長期共存的民族,無論在地球上或異世界都沒有其他例子。
  「這種魔法,妳居然記得啊。」
  因為瞬間顛覆情勢,洋半是讚嘆半是傻眼地說完,緊接而來的回答令他愣住了。
  「嗯,因為我喜歡啊。當然不會忘記。」
  一瞬間他忘了狀況,心臟怦然躍動。
  喜歡的是漫畫?
  還是指我?
  池田講的究竟是哪個意思?
  洋期待的自然是後者,但在國中時代從未經歷過讓彼此關係更親密的事件,因此他終究無法放下「也許是前者」的懷疑。
  也不理會洋陷入的混亂,池田已經發出下一道指示。像是在社團活動中向隊員發號施令般響亮地拍手,吸引了洋與A班女同學的注目後,她大聲說道:
  「我和洋子一起把受傷的人帶到這裡。Hiro負責讓那些傢伙沒辦法靠近我們。神谷同學治療。涼子和莎夏待在這裡幫忙神谷同學。蘇我同學要是發現有誰想靠近她們三個,就用那玩意兒趕走。OK?懂吧?沒問題吧?那就提起精神開始動作!」
  

  
  身穿隊服的池田身影鮮明浮現腦海,洋不由自主喊道:
  「HBBT(弘橋高中籃球隊的縮寫),Fight!」
  運動社團的池田與蘇我也跟著喊道:「喔喔──!」
  其他文化社團的女同學愣在原地。但沒有人反對池田的指示。在池田的指揮下展開救援行動。
  洋的地震魔法給學生們逃走的時間僅短短數十秒,哥布林群並未放棄攻擊。
  哥布林群雖然士氣大衰,攻擊步調也隨之放緩,但也逐漸轉換至憑著人數優勢包圍殲滅的戰術。
  「其實我怕得只想馬上逃走。想說這種事男生去做就好了……不過附近也只有我們在,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我也不曉得那時候我為什麼沒有逃走……啊,對了。我那時候看到真由望著青木同學的表情,才覺得應該不會有事吧。」
  青木洋子與池田一起將數名傷患送到神谷身旁。光靠兩名女生要搬運傷患十分困難,但在途中正在尋找脫隊學生的教師須田和花井與她們會合,協助搬運。
  「嗯~那時候神谷好像還半信半疑吧。怎麼可能光是摸一下就能治好。不過當她摸到真由和青木搬來的傷患的時候,還真的一瞬間就治好了。真的超厲害的……不過啊,有些人治得好,但也有人治不好……治不好的人,就是已經太遲了。因為才剛知道任何傷勢都能治療,神谷看起來很難過的樣子。」芝田說道。
  「救了不少人喔。啊~該說是想救比較正確吧。起初我們也只是想說,努力去做自己能做的事。能救到其中幾個人是很高興,但是沒救到的時候那種難受的感覺更強。我覺得神谷已經做得很好了。錯是在我。我的職責是擊退想逼近的哥布林,但有個傢伙拿著盾,兩三隻從那傢伙背後衝出來。青木不知不覺間就在遠處戰鬥,也沒發現我們這邊,是我不好……」
  話雖如此,錯誤絕不在蘇我身上。
  她投擲爆裂植物的種子屢次擊退了哥布林。如果沒有蘇我在,恐怕神谷就無法專心治療吧。
  如果有誰該受譴責,那必定是青木洋。他只注意著要幫助其他還沒脫離險境的學生,但卻鮮少注意已救出的學生們安全與否。他只盯著眼前的哥布林大軍,因此沒注意到有一群哥布林已經移動到他們背後。
  神谷的治癒能力雖然能在一瞬間治好傷勢,卻伴隨著幾乎令她失去意識的疲勞。芝田和莎夏合作為等候治療的傷患止血,為了讓還有意識的人保持清醒而不斷在他們耳邊呼喚。
  因為莎夏和芝田與神谷都專注於治療工作上,因此沒有察覺那群哥布林的逼近。當莎夏注意到蘇我的警告聲而抬起臉的同時,哥布林已經來到僅僅距離數公尺的位置。
  莎夏最先發現而衝了出去。挺身站在傷患前方,她張開雙手阻擋哥布林。
  雙腳顫抖,要站著都耗盡全力。
  好不容易撐開的雙唇間,吐出了一句細如蚊蚋的「救救我」。
  在戰鬥的喧囂聲中,那聲音微弱到連逼近至眼前的哥布林的醜惡喘息聲都能輕易掩蓋。
  弘橋高中具戰鬥能力的學生光是應付各自的狀況就已經分身乏術。
  儘管青木洋以魔法打倒的哥布林已經破百,但敵人總數近千。純潔蒲公英正在敵方的後方盡可能打倒位居群體指揮層級的哥布林,試圖擾亂敵方陣腳,但終究無法阻止攻勢。能變身為迪法薩Ω的小林已經負傷,正與同學們藏身於山麓。
  若不在乎波及大量學生,青木洋的魔法也許有起死回生的機會。若有充分的時間,也許純潔蒲公英能擊倒敵方的族長。
  但是數量差距實在難以顛覆。
  因此,莎夏祈求救援的聲音恐怕無法傳給任何人。
  然而,堅定沉穩到聽見就足以讓人安心的話語聲伴隨著雷光衝進戰場。
  「知道了。放心交給我們。」
  也許那是希冀與人互相了解的她的心願喚來的奇蹟吧。
  莎夏在日記上留下了「那一瞬間,眼前一片亮光什麼都看不見」的描述。
  連人帶馬化身為閃電高速突擊,異世界騎士擅長的攻擊魔法。
  騎士奔馳所過之處,只剩下全身焦黑斷氣的哥布林。
  身負與強國鄰接的國境警備的重責,王國內名列前茅的強者對部下下令。
  「尼克!就給你一個贖罪的機會。收拾靠近此處的所有哥布林。不准讓異國的客人再多出任何一道傷口。懷著不惜性命的覺悟戰鬥吧!」
  「是!我尼可拉斯,秉持騎士名譽為使命而戰!」
  莎夏因為突如其來的事態而不知所措。在最初不幸的相遇時,位在隊伍最前方的一年A班學生們從未親眼見到異世界的騎士們。
  他們只是得知異世界的軍隊很危險,很可能再度襲擊他們。
  加爾哈德為何挑莎夏交談的理由不得而知。也許是因為她的外觀與當地民族相似,以為她是本國人民吧。
  也許是藉由某些魔法,發現只有莎夏能語言相通。
  以雷神這稱號在異國受人畏懼的騎士長之後解釋:「聽見了呼救聲。」
  加爾哈德翻身下了座騎,收劍入鞘在莎夏面前單膝下跪。
  「我是格魯法格斯王國赤鋼十字騎士團騎士長,名叫加爾哈德。對後方的集團也請放心。現在我優秀的屬下正負責護衛。人人都是有過獵龍經驗的強者。」
  「呃,請問您是……」
  「我們在各位的要塞中發現各位留下的許多遺骸。他們被安置在能遮風避雨的室內,身軀蓋著毛毯,面容上的血跡也已擦拭乾淨。」
  垂首的騎士話語聲與肩膀顫動著。
  「獻給他們的水與食物,對各位的旅程而言想必是萬分寶貴的物資……各位對逝去同胞獻上的敬意打動了我們。這是我們最起碼的贖罪。在這之後絕不讓各位再受分毫傷害。」
  這也許是悲慘地失去性命的同學們對倖存的學生們送來的奇蹟吧。
  騎士加爾哈德的承諾一字不假。
  擔任國境戒備的軍隊精銳們不顧自身受傷,總是挺身保護弘橋高中學生,直到戰鬥的尾聲。每當揮出他們最擅長的附加魔法效果的兵器,就有數隻哥布林隨之喪命。
  哥布林群在前線犧牲過半後明白己方的極限,開始撤退。
  騎士參戰之後,弘橋高中的師生再也沒有一人受傷。
  
  ※
  
  襲擊學生們最大的慘劇過去了。
  他們得到了騎士團的協助,開始搜索之前派出調查山地周邊的一年級男學生。遺憾的是,大多數的失蹤學生被發現時已是無法言語的遺體。
  哥布林的襲擊造成六十人死亡(其中教師十二人),失蹤者十人,負傷患一百零二人。
  倖存者三百零五人中毫髮無傷的有兩百零三名。失蹤者之中有六人遭其他同學目睹被巨大半獸人活生生吞食的情景。
  一年A班前往山中調查的今井春利、上杉大助、宮下光秀等三人沒有歸來。
  「全都是我的錯。上杉為了讓我們逃走……如果我那時候沒有受傷,一定能帶大家回來的……」
  採訪時小林尚人仍無法擺脫當時的悔恨,斷斷續續地陳述了在山中遭遇哥布林伏擊後發生了什麼事。
  「山腳下出事了。我要去幫忙才行。」
  察覺施加在池田身上的時間停止魔法發動後,青木洋先是解除了浮游魔法,讓位於正面的哥布林血液沸騰而死。
  緊接著,他想趕往池田的所在之處。然而這同時也意味著要將同學們留在危險的山中。已經無法獨自步行的小林尚人與宮下光秀身上的浮游魔法已經解除,他們要逃走變得更加困難。
  在洋猶豫不決時,好友的話語讓他下定決心。
  「快去啊,Hiro。」
  「你在講什麼啊,尚人。要是Hiro不在了我們該怎麼辦啊?」
  抓住已經負傷的小林激動反駁的是今井。無論在誰眼中,他顯然已經為了自保而失去了冷靜。
  篠崎虎彥一拳揍向今井,隨即鬆開拳頭將手擺在洋肩膀上說:「喂,青木。受傷的人我會揹著走。你快去就對了。」
  洋向眾人約定一定會再回來,離開了此處。
  在這之後,A班的男同學停留於原處嘗試治療小林與宮下。然而雙腿受傷的宮下已經因為失血過多而死亡。
  總是走在全校學生最前頭的一年A班,出現了第一名犧牲者。
  第一次目睹友人的死亡,無論誰都陷入了絕望,失去了言語。松谷嘗試以人工呼吸挽救,但結果沒有改變。
  不久後森林外頭開始傳來怒吼般的喧鬧聲時,攙扶著江田的上杉與他們會合了。
  「喂,你們還待在這邊幹嘛?剛才那種傢伙還很多。這裡很危險。快點撤退。」
  「上杉……宮下他……」
  「宮下怎麼了?」
  上杉看著不再言語的宮下,又看向在一旁搖頭的松谷,明白了情況。
  「這樣啊……雖然難過,但現在沒時間停在這裡。川谷、篠崎,你們兩個扶著小林走。」
  「不用,我一個人就揹得動。」
  「那就拜託篠崎了。松谷,振作起來了?揹著宮下,走吧。」
  上杉扶著江田正要繼續前進時,今井擋到他面前。
  「上杉,稍等一下。宮下就留在這裡吧。」
  「在胡說什麼。怎麼可以把他一個人拋棄在這裡。」
  「帶著他一起會讓我們移動速度降低。你不是說附近還有很多剛才那種怪物嗎?袪魔香木對牠們沒用。我們必須盡快離開這裡。」
  「你認真的?你打算把一起旅行到這裡的同伴拋棄在這裡?」
  「因為是夥伴啊。宮下肯定也不希望成為我們的阻撓吧。」
  「簡直講不通。宮下一定要帶回夥伴和家族身邊。」
  「你想這樣讓大家暴露在危險中嗎!為了搬運已經死掉的人,讓現在還活著的人有個萬一,這樣有意義嗎?」
  「夠了。總之你閉嘴。你的聲音太大聲會傳到森林裡頭。」
  「你不要自以為了不起啊。老師指派要帶領大家的人是我啊。班長也是我。因為手上有槍就覺得自己比較了不起了嗎?什麼德國軍人啊!誰會有這種狗屁願望啊!」
  「總之你閉嘴。你想向敵人告知我們的位置嗎?」
  日後,川谷洋一如此回憶兩人的爭執。
  「今井的意思我不是不懂。雖然很可憐,但是為了死掉的宮下讓其他人都擔負風險,的確不是多聰明的選擇。況且和大家會合之後說不定還能再回到這裡……不過,那時大家都比較贊同無論如何都要把夥伴帶回去的上杉。」
  川谷對篠崎使了個眼神後,他扶起受傷無法步行的小林,讓他趴在篠崎背上。
  松谷則揹起了宮下的遺骸,一行人開始移動。
  「喂!為什麼大家都聽上杉的話啊!開什麼玩笑啊!什麼想變成魔法師、想變成德國軍人,難道這種亂七八糟的願望比較了不起嗎!莫名其妙!那我想成為職業籃球選手的夢想就沒用嗎!在這世界就沒有任何價值嗎!」
  今井近乎半狂亂的叫聲,想必響遍了森林吧。
  「少瞧不起人了!我可是一直、一直想成為職業選手,一直努力到今天啊!為什麼是那些夢想不切實際的人對我指指點點啊!」
  這時,大多數的倖存者雖然對今井表示一定程度的同情,卻不得不給予辛辣批評的情況發生了。
  他一個人脫離隊伍拔腿逃走。
  「我起初還以為是我看錯了。我搞不懂他為什麼會突然一個人跑出去。無線電對講機在他手上耶。如果山外頭的大家移動到別的地方,我們要怎麼聯絡啊?」
  篠崎唾棄般嚴厲批評今井。
  吉田雖然說「我也希望他那時候不是只想自己得救,是去幫大家找救援。因為我有聽見他在喊救命啊~救命啊~」,不過他也顯得沒有自信。
  除此之外,今井在逃走前的喊叫吸引了哥布林群逼近眾人。
  在逃走時,小林要揹著他的篠崎把他留在原地。他坦承迪法薩其實就是自己,又說遇到危險可以變身。
  「不用你講大家也知道渾身銀光的英雄其實是誰啦。如果你能變身就快點變身把大家扛回去。辦不到就給我安靜。」
  篠崎故意讓小林沒受傷的那條腿撞向樹幹。小林因為疼痛之外的理由而落淚。篠崎感覺到水滴打在自己後頸,聽見耳畔的嗚咽聲,慌張地道歉「抱歉,因為你那條腿沒流血我想說應該沒關係。真的不好意思」,雖然他不斷道歉,但還是沒有察覺小林淚流不止的理由。
  「對不起。我因為能變身就囂張起來了……我以為自己一個人就能保護大家。但是我現在什麼也辦不到,我……」
  話語聲因為羞愧與後悔而顫抖著。
  「啊?講什麼蠢話。就算要哭,理由也不該是這個吧。雖然這世界爛透了,但在這裡我們才會變成死黨。你就為了感謝這一點而哭吧。我以前一直把你當成一個不起眼的宅男,但現在我也承認你是個不得了的傢伙。所以不要講喪氣話。我──不對,我們一定會帶你回去。」
  一年A班座號九號,篠崎虎彥。頭髮倒豎有如燃燒火焰,眼神熾熱的男同學。
  將來的夢想是「F1賽車手」。
  在這個沒有汽車的異世界,想必是派不上任何用場的夢想吧。
  難道賽車競速只是乘著車輛的輕鬆運動嗎?
  絕非如此。
  F1競賽中駕駛員必須全身包在駕駛服中忍耐著蒸氣浴般的悶熱,過彎時身體要承受數百公斤重的負荷,在這樣的情境中連續駕駛兩小時。在這樣嚴苛的比賽後駕駛員體重會減輕數公斤,衰弱到近似於脫水症狀。
  篠崎來到異世界之後應該也得到了比平常更強的體力,但不只是如此。他從小學生時就練習駕駛卡丁車,自幼追逐夢想至今。為了能忍受嚴酷的賽程,他有著平常就不停鍛鍊自身的背景經歷。
  背負著小林的體重,他的下半身穩穩踩過獸徑,從未動搖。
  「喂,自衛隊。不要慢吞吞的,我要追過你了喔。要是累了我隨時都能代替你。要我扛兩個人走也沒問題。」
  「哼,篠崎同學才是。萬一太勉強自己撐不住了,我會扛你回去的,儘管放心吧。」
  許多學生之間展現的情誼,讓他們從戰場中救回了許多夥伴。
  在他們之中沒有一個人自豪「我在那時候救回了誰」。每個人開口都是感謝「我在那時候被誰救了」。
  小林也說「篠崎救了我一命」。
  篠崎則是有些害臊地回答:「我一個人也扛不動小林,是吉田在後頭幫忙撐著小林的背。還有松谷這個互相較量的對手,讓我覺得要撐住不能輸給他。」
  吉田苦笑說:「明明在山裡,松谷卻記得我們移動的距離和方向,一直說『已經一半了,再撐一下』、『那邊彎過去就快到了,加油』之類的話,這樣鼓勵我們。我差點都要迷上他了,真受不了。」
  他們之中所有人都說,自己是因為其他人才得救。
  在異世界歷經一個月的旅程,讓他們之間萌生強韌的牽絆。
  但殘酷的是,哥布林漸漸追上了在山林間趕路的數名A班男生。
  而最重視與夥伴間的牽絆的男人,決心獨自留在此處。
  「江田,能自己走了吧?吉田,你扶著江田一起走。松谷,之後就拜託你了。」
  上杉朝著剛才來的方向折返。開槍讓槍聲響徹山間,放聲大喊:
  「你們這群怪物!這邊!來啊!我在這裡!」
  好友松谷想阻止上杉,喊道:「不要做傻事!」
  上杉依然開槍發出刺耳槍響,吼道:「我馬上就跟上,你們先走!」吸引著哥布林的注意力的同時遠離眾人,身影最終消失在白霧瀰漫的森林中。
  身負為同學指引方向的責任,松谷無法追趕好友的行蹤,只能咬牙繼續前進。
  於是前去調查山林情況的一年A班的男學生之中,今井春利與上杉大助就此失蹤。
  今井春利最後依舊下落不明。但是與哥布林的戰鬥結束之後,青木洋搜索山林時發現了上杉大助。
  一年A班座號三號,上杉大助。沒有雙親,在扶養設施長大的善良少年。旅程中時常將有限的食物讓給精神不振或身體狀況變差的同伴。
  將來的夢想「想成為德國軍人」。
  就國中生寫在畢業紀念冊的夢想而言,實在太過稀奇。
  無力癱倒在地面上的上杉,身旁散落著超過二十具的哥布林屍骸。為了讓同學們逃脫而獨自留在此處的他,軍服上染滿了敵人與自己體內湧出的血。
  彈藥想必不可能足夠。他正是懷著捨身的決意,為了保護同伴而犧牲自己的身軀奮戰到底。
  青木不知如何是好。出血非常嚴重,上杉的身體恐怕無法承受他以魔法搬運時造成的衝擊。但現在回過頭去帶神谷回來恐怕也來不及了。
  青木夢想中的魔法師雖然擁有許多戰鬥用的魔法,但卻沒有任何一招魔法能治癒傷口。
  「是Hiro啊。大動脈斷了。我沒救了。」
  上杉嘴角溢出鮮血。
  「剛才,今井說我的夢想簡直莫名其妙……那是以前,我在電視上看見的。失去一條腿的德國軍人,說他們從來不醒目……現在因為戰爭結束了,所以可以不醒目。又說,那樣很幸福……」
  許多人將第二次世界大戰時納粹親衛隊的殘酷行徑視同德意志國防軍的罪孽。除了協助獨裁者希特勒的屠殺的人們之外,同時還有許多年輕人是為了保護家人和朋友而拿起武器。
  上杉憧憬的正是那樣不醒目卻又為別人而戰的人們。
  於現代,軍隊最常被強調的是其身為持有武器之戰鬥集團的一面,有如為了侵略才存在的組織。
  但是軍隊的本質是保家衛國。
  在諸多外國常常有因為徵兵制或就業困難而不得不加入軍隊的案例。但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戰敗國德國與日本,分別是歐洲與亞洲名列前茅的富庶國度,同時兩者都不是徵兵制。
  德國與日本的年輕人,正是為了保護心愛的對象而志願成為軍人或自衛隊員。
  「聽我說,Hiro。也許,我們的心願都不應該實現。」
  看著那一面咳著血一面痛苦呻吟的模樣,青木想叫他「別再說了」。但是上杉的眼中還留有幾分微弱的意志之光,在那眼神的注視下他也無法再多說什麼。
  「今井否定我的夢想時,那句話好像刺進我的胸口。的確,我們的夢想,在這個世界也許救過幾個人……但是,那只是偶然間得到的,沒有經過努力。所以這個世界一定是錯的。一直努力到今天的人沒有得到回報,像我或Hiro這種弱者的心願卻比較有力,這種事,絕對是錯的。」
  青木個性內向而鮮少主動對別人搭話。雖然是為了生存下去,但上杉積極與他交流──「Hiro,前面的石塊後頭好像有東西,你去看看」、「Hiro,到下游待命,要是有人脫隊就幫忙救援」,因此很快就對上杉抱持好感。
  上杉也曾經在夜裡偷偷找上小林三個人一起去河邊抓魚。洋也曾借他的軍服來穿。
  因為他們總是一起走在最前頭,就算旅程中大多數都是平淡無奇的平原,但異世界的景色總是兩人最初目睹。
  成群移動的動物、在田裡不知收穫何種作物的異世界村民等等,都是先於隊伍進行偵查的兩人才見過的景色。
  「Hiro。你的力量,之後還會再幫助其他人。但是,總有一天,一定會遇到必須捨棄那力量的時候……如果你直到最後都無法捨棄,就會變得跟我一樣。Hiro,到時候不要猶豫。」
  握住那隻孱弱無比地伸向自己的手,洋淚流不止。
  「我不想要有誰再犧牲了……大家一起回──」
  ──日本。這兩個字他再也無法說出口。
  「大助。就算這樣,我……還是只能依賴魔法而已。」
  在塔塔居住之山的山腳處,當旅程的尾聲逼近至眼前,洋隱隱約約察覺。
  自己的心願錯了。
  魔法不過只是手段。洋真正想實現的心願並非如此。他並非想成為魔法師。但是卻變成了魔法師,而且也利用這份力量活躍。
  洋過去沒有任何一種能懷抱自信的特技,他絕非會驕傲的個性。正因如此,他還能冷靜地看待自己強大的魔法拯救無數性命的當下情況。
  他沒有像上杉那樣崇高的志向。
  只是因為膽小而隱藏了真正的心願。但是虛假的夢想卻在異世界發揮了莫大的威力,這事實令他膽怯。
  池田真由當初看了洋的漫畫時,說出了「這個魔法師很帥耶」的感想。洋並非想成為魔法師。
  而是想得到池田的好感。
  不過就只是希望女生覺得帥氣的願望,卻擔起了保護眾多性命的重責大任。洋根本沒有上杉那般犧牲自己性命的覺悟。
  洋的心願輕如鴻毛。
  剛才救了池田的時候,她一句好帥是不是就讓自己飄飄然到忘了當下情形?如果真有時間怦然心動,立刻趕來此處是不是就有機會救上杉一命?
  後悔湧現心頭。
  他用魔法創造的水清洗上杉染血的臉龐。用手帕擦拭後,一點一點的水珠依舊不停打濕上杉的臉。
  因為再怎麼擦都擦不乾,洋撇過頭不看好友的臉龐。
  
 楼主| 发表于 2019-5-9 02:2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魔法師塔塔
  
  
  在騎士團的護衛下,學生們前往附近的廢村,在該處等候。
  最後弘橋高中決定採取經過兩天休息後派出少數人登上塔塔山的方針。歷經慘重犧牲的他們身心都需要休息。本書中有關格魯法格斯王國的描述,都是此時莎夏自騎士們口中得知的消息。
  前往塔塔的是青木洋、騎士加爾哈德、花井二個與莎夏•利夫等四名。
  理由在於有青木與騎士長在就算遭遇哥布林的襲擊也能擊退。莎夏身為翻譯而必須同行,同時由於不能只讓一名女學生獨自上路,因此教師花井也加入。
  根據花井的日記,在山林移動的途中並未遭遇哥布林。也許是因為哥布林為了保護自身不受外敵攻擊,習慣在偏僻的位置建造簡易住處,或是在洞穴中生活。
  因為青木的魔法而身輕如燕的一行人輕而易舉穿越了山林。
  超過了樹木能生長的高度,也就是森林界線之後,高挺的樹木急遽減少。雖然失去了遮蔽身影的障礙物而有可能遭遇哥布林,但因為沒有樹木與霧氣,視野也相當良好。到雲朵覆蓋的山頂附近之前只要注意石塊較多的地面,看似已經沒有其他障礙。
  然而一行人遭遇了從未設想的問題。那就是高山症。因為急遽的高度升高,三名地球人因為感受到頭痛與暈眩而決定在途中休息。對山地近乎一無所知的青木一開始甚至誤以為是魔法攻擊或錯覺。
  花井擁有關於高山症的知識,提議必須暫時休息讓身體習慣。可能是因為氧氣不足使得思考能力降低,直到症狀明顯浮現後才察覺吧。
  從三人發生高山症症狀的位置與移動時間,再加上其他證詞與日記來推測,塔塔山的標高應該在三千到四千之間,近似於富士山。
  根據青木的描述,登山時是四個人都用跑的,但根據花井的日記,一行人登山時是青木揹著莎夏,加爾哈德將花井抱在胸前。青木恐怕是不想讓池田得知自己揹過莎夏才說謊吧。
  遺憾的是,莎夏在抵達山頂之後,旅程的終點就在眼前,她無法再繼續書寫日記,因此日記就在前一天結束了。在登山的過程中雖然她害怕哥布林自四面八方包圍,但對於在山頂上等候眾人到來的事物沒有任何戒心。
  途中隔著數次休息時間,一行人爬過裸露的岩塊,隨著高度上升周遭氣溫也跟著下降。因為青木以魔法強化了身體能力而不覺疲勞。不過氣溫越低越能感覺到汗水讓襯衫黏在身上。
  由於青木與騎士能感覺到那股彷彿覆蓋整座山的龐大魔力,他們越靠近山頂就越降低移動速度,提高對周遭的戒備。
  「如果不去特別注意就完全沒感覺,但有時候會突然間感到不安。甚至有種錯覺,我們腳底下踩的也許不是山,而是巨龍的舌頭,正朝著喉嚨裡頭一直走進去,很可怕。只要嘴巴一闔上,一切就結束了。是死是活都看那條巨龍的心情。類似這種恐怖的感覺。因為一直沒有動靜,我還能告訴自己大概不會有事,但是往山頂上爬,忍不住就會去想自己也許下一秒就會突然被吞進肚子裡……」
  由於加爾哈德懷抱著與洋相同的恐懼感,讓他有幾分親近感。
  「嗯~該怎麼說才好啊。大家都無條件相信塔塔是個會幫助大家的善良魔法師。畢竟在異世界也沒有其他能依靠的,大家也只能相信吧。結果旅程中,一直害怕著塔塔的人就只有我而已。所以當我看到加爾哈德先生那樣慓悍的騎士也緊張得額頭冒汗,就覺得終於有人明白這份恐怖了,於是就很有親近感。」
  雖然洋個性怕生,但因為年齡差距近乎一倍,再加上雙方之間溝通都經過莎夏,反而給洋容易對話的印象。或許我家那內向的弟弟經歷這番旅程也有幾分成長了吧。
  洋如此描述加爾哈德──「該說是很有男子氣概吧?感覺就很受女性歡迎。不過當我問那種長滿刺的植物不危險嗎?他回答說,味道很香而且在氣候溫暖時會綻放小巧可愛的花朵,蝴蝶和小動物都會聚集在附近。明明實力堅強長相又帥氣,卻好像也有可愛的一面」,以及「雖然一起相處只有幾個小時,但是遇見後很快就用加爾先生、洋小弟這樣稱呼。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不過,這樣的印象恐怕是因為莎夏居中翻譯的影響,關於騎士的性格無法確定洋的印象有多接近事實。按照莎夏的個性,就算騎士的回答時用字冷漠,她也會以慣用的柔和語氣翻譯吧。
  來到雲霧籠罩的山頂附近,一行人慎重地前進,最終抵達了一座白色神殿前方。
  花井的日記中寫道「建材究竟要怎麼搬運?」,同時也描述「如果把帕德嫩神殿清理乾淨,大概就會變成這樣吧?」。
  雖然素描水準遠不及芝田,但花井描繪的插圖確實與現存於希臘的帕德嫩神殿神似。
  雄偉壯觀的住處矗立在這不會有人靠近的山頂上,再加上自建築中溢出的濃密魔力,讓洋與加爾哈德十分猶豫是否該靠近。不過花井和莎夏似乎沒有這種感受。
  兩名女性目睹了這超乎常識的雄偉建築,住在其中的偉大魔法師想必能送眾人回日本的期待油然而生。
  「不好意思打擾了。」
  沒有透過翻譯,花井以日語向神殿裡頭吶喊之後的狀況,她在日記如此敘述:「我甩了青木同學一巴掌,對不起。」
  花井因為聽見莎夏的驚呼聲而轉頭看向她的時候,感覺到有人從自己背後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胸部。因為轉頭一看沒見到人影,犯人肯定就是一旁的洋。雖然搞不懂他是怎麼伸出手的,但他畢竟會用魔法,總是有辦法吧。
  無辜的洋吃上一巴掌後,這回聲音從洋背後傳出。
  「用不著擔心,我是同性戀,所以不會對你的胯下動手。」
  但洋的胸部還是被揉了。
  「男人的胸部果然摸起來沒意思。」
  青木轉頭一看,就在嘴唇幾乎觸及之處,異世界的魔法師塔塔面露微笑。
  

  
  一個月前現身於弘橋高中的教室內,將全校師生帶來異世界的犯人。洋下意識地向後退開的同時,塔塔也向前一步靠向他。
  「因為我一直看著你們啊。想回日本對吧?那很簡單。只要你們所有人都想捨棄你們的心願就好了。只要這樣就能回去了。好了好了,這話題就先擺一邊,難得你們來到這偏僻的地方。女性就和我一起泡澡吧。在這世界和你們的國家一樣有泡澡的文化喔。啊,你們兩個就在外頭隨便拔草吧。」
  塔塔唇間吐出的白色氣息,拂過洋的臉頰。短短一瞬間感受到溫度,但立刻就消散。臉頰只剩下讓人不舒服的濕氣與冰冷。
  洋因為對方馬上就告知回家的方法而不知所措,恐怖的美女在眼前開口說話讓他渾身僵硬。比起對異性的緊張,恐懼才是主要的原因。
  就連隨著塔塔的氣息而流露的魔力,感覺起來甚至還凌駕於能暫停時間流動的洋之上。
  不過,目睹眨眼間三名女性就從神殿前方消失,洋還是慌了起來。一旁的加爾哈德似乎也不明白怎麼回事。兩人面面相覷,搖頭之後簡短呼喚彼此名字,只用眼神確定要走進神殿內一探究竟。
  走進神殿內,就如同塔塔剛才所說,兩人看見了女性們入浴中的情景。神殿內沒有房間,只有寬敞空曠的空間,而中央處彷彿游泳池般,一絲不掛的塔塔緊摟著同樣全裸的花井。
  「我不是叫你們去拔草嗎?」
  兩名男性聽見塔塔說話聲的同時,發現自己正站在山腳下。儘管洋預先使用了抵銷攻擊魔法的防禦魔法,但似乎沒有任何效果。
  小川旁的草原上綻放著五顏六色的花朵,蝴蝶飛舞花間的情景悠然平穩。自己身上發生的現象的劇烈落差,令洋甚至感到暈眩。
  初次登山時花上了五小時的行程,洋與加爾哈德第二次只用一小時就登頂。這時迎接他們的是已經穿上衣物的三名女性。塔塔渾身飄散著白煙,肌膚散發水潤光澤。莎夏道歉說著「老師對不起」,花井則眼眶微微泛淚說道「沒關係的,保護學生是老師的職責嘛」。
  「雖然啜飲處女的蜜露只是我的嗜好,不過也許就是這樣,才會讓卡卡與涅涅那些晚輩說我在吸收年輕的活力吧?」
  洋無法回答塔塔面無表情的疑問,下一瞬間事態急遽轉變。
  神殿內的空間變得更加寬廣,出現了擺滿餐點的大桌,原本在廢村等候的弘橋高中師生出現於此。
  加爾哈德的身影消失無蹤。甚至沒留下道別的話語,自此與他再也沒有機會相見。
  所有人都因為突兀的現況而混亂,只是驚慌失措。
  陳列在餐桌上的都是眾人回到日本頭一個想品嚐的家常菜。洋不知不覺間也坐在餐桌旁,眼前與母親親手做的簡直別無二致的湯豆腐飄盪著白煙。
  「我以為旅行結束了。用遊戲打比方就像開始播結局動畫的感覺。眼前擺著麵線,還有整個橘子罐頭。海姊應該也在我家吃過吧?那個,就那個超大罐的。一想到那好像我媽做的菜,差點就哭出來了。」小林尚人如此描述時語氣輕鬆,但表情苦澀。平常來我家總是開玩笑般抱怨「我家中午又吃麵線了,真想當青木家的孩子」,讓他有些尷尬吧。
  川谷洋一則搔著鼻子下方,害臊地說:「因為我家開壽司店的嘛。早上每次都是吃前一天賣剩的魚。每一天都吃海鮮蓋飯,我常常跟我媽抱怨。在我家就連超商賣的那種鹹鮭魚都很罕見。我已經吃生魚吃到都膩了。不過當我見到海鮮蓋飯的時候,連要說開動都忘了,馬上就往嘴巴裡塞。」
  青木洋子也如此回憶:「出現在我桌上的是我媽平常做的炒茄子。一定是為了讓我隨時回家都有得吃,連我的份都一起做了吧。一想到這裡就眼淚流個不停。」此外又說:「回來之後,我開始跟我媽學做菜。」
  菊地未來與縫口美美則展示以手機拍攝的照片說「超不得了的」、「嗯,就是說嘛」。
  「明明是平常在家吃的菜色,一看到的瞬間就覺得,啊!這個非拍不可。」
  「對啊,未來和我的手機電池早就用光了,但想都沒想就這樣咻~地抽出來拍照。」
  「真的很不得了吧。我幾乎也在同一個時間拍到了。明明能用那個太陽能充電器的只有一小部分的人。」
  「就是說啊。妳看,真的有拍到。」
  「妳看,這張是我家老媽實際上做的菜。這張是在異世界出現的料理。很誇張對吧?完全一模一樣。啊,這個是──」
  「先給我等等,我這張睡臉,啥時候拍的?」
  「美美怎麼了,突然念起詩來?」
  「別、想、蒙、混、過、去。」
  依照眾人的描述,每個人的桌上出現的都是熟悉的家庭料理。
  「各位別客氣,這想必是一趟艱辛的旅程吧。這是我的一點歉意。沒想到實現了所有人的心願,結果會讓各位來到我的世界歷經這趟旅程。各位準備結束後,我會送各位回到原本的世界。不過現在就請好好享受眼前的料理吧。」
  爆炸般的歡呼聲頓時響徹神殿。無論任何人聽見能回到原本世界都欣喜若狂,有的感激涕零、有的拍手蹦跳,或是與旁人相擁。
  大概是塔塔以魔法創造的吧。彩色的紙帶突然在半空中飛舞,不知何處傳來輕快的音樂。半透明的鳥或妖精般的物體飄浮四周,散發著各種不同色彩的光芒。
  「若各位有什麼要求都儘管說出來。不只是各位的世界的料理,若想品嚐我們這個世界的料理,無論什麼我都能為各位準備。無論是巨龍的卵,或是世界樹上千年只結一次的果實,諸如此類唯有這世界才能品嚐的食材。或者是想品嚐將小麥燉煮加鹽調味的純樸鄉土料理?」
  雖然就晚餐時間還有點早,但人人都為眼前料理而著迷。
  唯獨洋一次也沒碰桌上的餐點。面對讓大家回想起父母的料理,洋只覺得那是連家人都可能成為人質的無言脅迫。腦海中甚至浮現了家人也被帶到這個異世界,被囚禁在地底下製作這些料理的討厭妄想。
  既然能施展這等程度的魔法,為何塔塔不來幫忙大家?憑塔塔的能力,她應該老早就察覺弘橋高中師生連同校舍來到了異世界。事實上不久前塔塔也親口說過「我一直看著你們」。
  洋實在不認為,事件的元凶會如此無條件地親切對待眾人。
  雖然學生們大多認為自己遇見了慈悲的女神,但在洋眼中魔法師塔塔就有如要求性命作為代價的惡魔。
  「這樣啊。畢竟你是魔法師嘛。和其他人不一樣,看來你大致上能理解我究竟做了什麼,又能辦到什麼。這真是罕見啊。這次意料外的情況真多。」
  塔塔毫無預兆地坐在洋身旁。原本坐在洋身旁的是小林,但不知何時桌子拉長座椅也增加了。塔塔就這麼突然出現在身旁,但坐在餐桌對面的青木洋子與她身旁的池田毫不驚訝,只是繼續閒聊。
  「這是當然的啊。只有成為魔法師的你會感覺到不對。你仔細看,我待在這地方所有人一點也不在意,只顧著享受料理。你也吃啊。難得我叫出了最讓你們開心的料理。還是你也想跟他們一樣用手機拍照留念?我幫你充好電了喔。」
  「妳能夠按照自己的想法任意處置我們,我很明白這一點。所以我想問,妳真的會送我們回到日本嗎?妳的目的究竟是什麼?請問妳到底在打什麼算盤?」
  「儘管放心。我會送你們回去原本的世界。如果你要問我究竟在做什麼,我想想,對了,這是娛樂啊。我想看你們受折磨的模樣。」
  「啥?」
  「嗯?無法理解嗎?你們的世界也有娛樂這種概念吧?」
  「大助和宮下都死了……娛樂?明明死了這麼多人啊?」
  「我原本打算殺掉更多人啊。不過啊,我自己也會受到你們的願望影響。吉田順一的心願『想受女生歡迎』擺了我一道啊。看來我似乎也算是女生。沒辦法做出使心裡在意的異性悲傷難過的行為。莎夏•利夫的願望也帶給我預料之外的影響。看來我似乎變得不太能殺你們了。」
  這時青木洋的遊戲與漫畫觀念開始運作。該不會塔塔就是出現在娛樂作品中那種傲慢的神吧?驕傲自恃,以至於敗給人類英雄的神。
  「不快點吃就要涼了喔。」
  塔塔語氣毫無抑揚地說著,自洋面前拾起瓷湯匙,挖了一匙湯豆腐。只挑起嘴角微笑說道「這很美味呢」。
  「你們家習慣在夏天熱的時候吃湯豆腐啊。天氣熱所以更想吃燙的心理啊。」
  洋完全無法理解身旁的魔法師。剛才洋才認定她的價值觀與日本人無法互通,她馬上就表現得彷彿深知日本人的嗜好般。緊接著她不知從何處取出了在日本超商販賣的柚子醋,淋在豆腐上。
  「騎士他們和我們有共通的價值觀,所以願意幫助我們。」
  「這樣啊。和異世界的人能心意互通不是很好嗎?這麼說來……原來如此。是我不正常吧?」
  塔塔二話不說就承認,面無表情地呵呵笑著。塔塔吹涼了湯豆腐後,說著「張嘴啊~」將湯匙遞到洋嘴邊。
  塔塔雖然理解日本人的文化與風俗,但洋卻一點也無法理解塔塔,這讓洋恐懼不已。彼此之間的理解與共感都是單行道。
  「怎麼,該不會你討厭柚子醋?……嗯,好吃。明明這麼好吃卻不嚐嚐,真是浪費啊……我啊,最喜歡人類受苦時的表情,就像現在的你這樣。你瞧瞧,大家都很開心啊。就只有你一臉憂鬱的表情喔。」
  環顧四周,氣氛確實熱烈得彷彿生日宴會或聖誕派對般。
  「這下你想怎麼做?你要告訴所有人,我想看你們受苦的模樣才帶你們來到這世界?要對這麼幸福的他們告知真相?」
  「我不會說……我怎麼說得出口。」
  「這不就對了?你是個魔法師,像這樣與我接觸後應該清楚理解了吧?山裡的哥布林只要我開心,一道魔法就能徹底消滅。但我就只是看著你們而已。怎麼樣,有辦法對大家說出口?」
  當然說不出口。
  「因為我是能讓你們回到日本的唯一手段。大家這麼感謝我。殊不知我是就你們價值觀而言的反社會人格。青木洋,開心點啊。知道我的特性的只有你一個人。知道真相為此痛苦的有你一個就夠了。你只要沉默一下,大家馬上就能回去。你只要受苦短短幾個小時,大家就都能幸福……很不錯喔,這表情。」
  她明明沒伸手觸碰,洋的手機卻逕自從口袋中冒出,浮升至眼前。洋腦袋一片空白,塔塔將臉頰湊到一旁說「笑一下啊。陪我拍一張啊」。洋以為「只要拍了她就會遠離」於是便任憑她擺布。
  就在閃光燈閃爍的瞬間,她的嘴唇貼了上來。在洋連忙想逃離的瞬間,感覺到魔力的變動,理解到塔塔解除了妨礙認知的魔法。餐桌對面的池田睜圓了眼睛低聲驚呼。
  洋不知該如何是好。就算要對池田辯解,究竟該如何開口才是?雖然一起飛翔天空時氣氛感覺還不錯,但自己和池田並非正在交往。
  但是池田垂下眼挪開視線的反應,也許是因為她目睹了不願見到的情景吧?那是否也證明了池田對洋懷抱著好感?
  手足失措,急著想辯解與為了她的嫉妒而欣喜,再加上雖然難堪但因為與異性的初吻而不由得興奮這種青澀的心情,全部混雜在一起讓洋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池田真由啊,用不著擔心。這只不過類似魔法師之間打個招呼。只是為了讓你們回到原本的世界,需要與異世界的魔法師調整彼此波長罷了。就算是我也沒辦法把這麼多人送到另一個世界啊。況且我是同性戀,不需要操不必要的心。」
  「是、是這樣啊……」
  在洋的眼中,池田雖然面露微笑但情緒似乎顯得消沉。這時塔塔用魔法讓話語聲只傳遞給洋:
  「但還是不想看見接吻的現場……她心中是這麼想的。很不錯啊,洋。這女人也許對你有意思喔。怎麼樣?初吻在初戀的女人面前被奪走的感覺就讓我窺探一下啊。嗯?什麼嘛。你這不是暗爽在心裡嗎?胯下反應勝過了理性啊,男人還真是可悲的生物。初吻是檸檬味?……啊,這是柚子醋的味道喔。」
  純情慘遭玩弄卻又無法抵抗的淒慘感受,讓洋的眼角微微泛起淚光。
  不願讓池田看見這表情而垂下頭,塔塔便在他耳畔細語:「大可放心。這麼棒的表情,我怎麼會讓其他人也看見呢?」
  「你如果拿出全力也許能對我報復喔。嗯,我預知了與你戰鬥的未來,你似乎有本事能折斷我一條手臂呢。不過,只要讓我不愉快,就沒辦法回到日本。你想想,你可是為了夥伴們承受精神上的痛苦喔。這樣不是很好嗎?心裡其實害怕得想逃離……應該沒這回事吧?」
  「那個,塔塔小姐,這樣不會太過分了嗎?……這是為了試驗我的忍耐度……還是某種玩笑……?」
  「都不是。只是單純的興趣。啊啊,你的眼淚真甜美。」
  塔塔用雙手捧起洋的臉頰,以嘴唇拭去淚珠。
  對洋而言,塔塔已經不再是美麗的異性,而是恐怖的化身,已經不再為此緊張或怦然心跳。他立刻垂下臉,緊閉起眼皮。
  「不過你大可開心。你這般痛苦的感情會成為我的魔力。你應該明白才對,能實現數百人夢想的魔法究竟有多麼超乎常理。那麼你覺得我是如何得到施展那魔法所需的魔力?……那就是絕望啊。心願遭到踐踏、夢想破滅,這些絕望會成為我的魔力。要將這麼多人送回原本的世界,就連我的魔力也不夠。所以得讓你再多露出痛苦的表情啊。」
  對塔塔這句話萌生不好的預感,洋戰戰兢兢抬起臉,發現餐桌的長度與座位的位置已恢復原狀,小林坐在自己身旁。
  察覺洋臉色不對勁,小林問「是不是吃太多了?」,完全沒聽見剛才塔塔的聲音。
  音樂止息,塔塔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絲毫不受周遭的喧鬧聲干擾。
  定睛一看,塔塔正站在神殿裡側高出一階的位置。洋這時才第一次知道塔塔全身穿著長袍般的白衣。在這之前塔塔一直都在隨時能握住他心臟的極近距離。
  明白一切的抵抗都是浪費力氣,洋解除了目前使用中的所有魔法牆。喉嚨乾渴至極,想從桌上拿水來喝但手實在顫抖得太過劇烈。洋的精神沒有徹底屈服,是因為塔塔沒有察覺他為了還以顏色所設下的「陷阱」。洋可能取得了讓傲慢之神跌落神壇所需的契機。
  「我能讓各位回到原本的世界,但是忘了告訴各位方法。」
  置身神殿的所有學生大概都聽見了塔塔的聲音吧。原本正愉快地閒聊或品嚐料理有如祭典般的喧鬧聲中,突然間冒出了狐疑的反應。
  「破壞夢想。」
  一瞬間寂靜支配了神殿。
  所有人都停止了動作與交談,靜候塔塔接下來要說的話。
  「你們已經實現的夢想。破壞你們寫在國中畢業紀念冊上的將來的夢想或心願。你們會失去已經得到的能力,破壞的願望也不會再次實現。」
  所有人的胸前口袋突然間出現了形形色色的花朵。
  「下定決心捨棄夢想。如此一來花朵就會枯萎。每一朵花都凋零的同時,你們就能回到日本。沒什麼好擔心的。你們所有人都滿心想回到日本。應該沒有人無法捨棄夢想才對。沒有時間限制。仔細煩惱之後,放棄你們的夢想吧。」
  說完塔塔便消失無蹤。之後除了一小部分的學生外,絕大部分的倖存者都沒有再見到塔塔。
  對某些人而言這是十分簡單的條件。
  隔了一個月再度品嚐到家庭料理的學生們,大多當場就放棄了夢想。畢竟只不過是寫在國中畢業紀念冊上的夢想吧。有些心願也是半開玩笑而寫的吧。
  然而對某些人而言,即使塔塔保證能回到日本,他們也無法輕易捨棄夢想。
  
  ※
  
  在塔塔消失之後,神殿內顯然分成了兩派,一如剛才那般情緒興奮品嚐料理的學生,以及表情悲痛情緒消沉的學生們。
  像蘇我蘭那種「止住生理痛」隨手寫下或是開玩笑的夢想或心願,當事人很快就做出決斷,霎那間花朵便失去色彩。
  心願已經實現的學生們的花朵也較早枯萎。
  江田琢磨在山林間見到了愛犬的身影,對遲早即將面對的離別也早已做好覺悟,最後也得到了緊抱住愛犬的機會,已經了無遺憾。
  像這樣很快就放棄夢想的人占多數。他們之後也將在高中生活中找到新的夢想吧。
  另一方面,也有學生下了痛苦的決定。
  立志成為自衛隊員的松谷珊瑚經過苦惱後放棄了夢想。他心中的糾葛該如何形容才好。曾經遭遇震災的松谷記憶中烙印著搬運犧牲者遺骸的自衛隊隊員的身影。他在電視上得知,自衛隊隊員們當下也不知道自己家人是否平安,就為了國民投入救災活動。
  目睹那崇高的身影,讓他立志走上同一條道路。
  在一個月前,松谷將死於怪物尖牙利爪之下的學生們的遺體送進了道場。儘管再也無法對話,但至少希望他們能乾乾淨淨地與家人重逢。就像當初的自己因為自衛隊的努力,最終能與家人們道別。
  他的溫柔傳達給異世界的騎士,最後拯救了他們自己。
  因為無法取得松谷的訪談,因此這只是想像,但恐怕對他而言,當時位在異世界的所有學生正是他應當拯救的對象。他是為了他人而放棄自己的夢想。
  坐在他身旁的戶田大地如此回憶當時的松谷。擺放在松谷眼前餐桌上的料理,是他在遭遇震災之前當時仍在世間的母親平常為家人做的料理。當塔塔說出回歸日本的條件時,松谷掉著眼淚哽咽地擠出這樣的一句話──「大家一定都很想見到家人吧」。
  當時心目中描繪的未來情景越是明確,這些人的苦惱時間也越長。他們與朋友或老師討論,回憶過去與家人度過的日子,最終紛紛下定決心。
  但還是有極少數的例外。
  儘管懷抱著自幼以來的夢想,卻幾乎未經苦惱就選擇使胸前花朵凋零。
  例外之一,篠崎虎彥。
  自從四歲駕駛卡丁車就迷上賽車的他,在塔塔消失的同時捏碎了胸前的花朵。
  芝田涼子自素描簿翻出描繪這瞬間的插圖時,解說的語氣也帶著幾分興奮。
  「就這個喔,篠崎他那時候就坐在我左前方。『夢想不可能用魔法來實現。反過來說,魔法也不可能讓夢想無法實現。我的努力可沒那麼廉價。我絕對會成為F1賽車手』,說這種帥氣的話~我聽了覺得『啊~真有道理』。雖然我沒有放棄夢想,但突然間我的花也枯了。」
  篠崎的眼神洋溢著鬥志彷彿緊盯著遠方的黑白方格旗。那絕非人放棄夢想的表情,而是賭上一切要挑戰夢想的男子漢的臉龐。
  然而並非所有學生都堅強如他。
  至少在異世界的神殿塔塔宣告心願將來也無法實現的同時,還是有數人無論如何都無法放棄夢想。
  想成為醫生的神谷耀子。她因為罕見疾病失去父親,想拯救因同樣疾病而受苦的病患的那份意志十分堅定。遭遇哥布林襲擊時,面對全身發腫或渾身染血的傷患也能正眼直視的堅強意志,根源就在於她的父親。
  她從未忘記在病床上痛苦掙扎的父親的身影。對她而言痛楚並非應該逃避,而是應當面對的事物。
  在塔塔從全校師生眼前消失後,她眼中卻映著塔塔不知何時坐在身旁的身影。
  「妳的夢想真了不起。在所有人之中綻放著最為純粹的光芒。但是我希望妳清楚明白,妳一旦毀了妳的夢想,來到這世界後已經實現的奇蹟也會失去效果。」
  塔塔將身體緊靠著神谷,胸脯壓在她身上的同時伸手撫摸她的臉頰。
  「比方說,就坐在那邊,妳之前救的小林尚人和池田真由。他們的傷口將會裂開,鮮血溢出。別擔心,他們這種程度的傷勢回到日本立刻接受治療也能得救。但是,這裡還有好幾個原本應該無法得救的人。一旦妳捨棄夢想,我瞧瞧……我看應該會有二十個人變回瀕死的狀態吧。憑你們那世界的醫學,想必無法挽救。」
  塔塔的手如蛇一般爬進她的裙底和衣物底下,但神谷無法抵抗。殘酷的事實擺在眼前讓她的思考中填滿了恐怖與混亂,甚至沒有萌生羞怯的空間。
  「全身骨骼粉碎臉孔腫脹,變回那簡直分辨不出容貌的模樣。妳有著面對悽慘事實的堅強。但是他們的家人也相同嗎?就這樣了,如果妳覺得無所謂儘管放棄妳的夢想。不過這件事可別告訴別人喔。一旦說出口大家肯定會溫柔對待妳吧。不過其實大家心裡都想回到日本。妳也不希望因為自己而折磨所有人吧?順便告訴妳,雖然我剛才說沒有設下期限,但那是騙人的。時間限制只到明天太陽升起之前喔。」
  魔法師塔塔逼迫神谷面對所有生存者之中最艱難的抉擇。
  如果捨棄二十人的性命,剩餘的生還者就能回到日本。
  但如果要拯救那二十人,就只能放棄回到日本。
  塔塔的身影消失時,神谷的臉色慘白,彷彿馬上就要昏厥般。
  池田關心問道「神谷同學,沒事嗎?」,但她幾乎沒有反應。池田搖晃她的肩膀,神谷這才回過神來。
  「啊……池田同學……那個,手臂……還好嗎?」
  「嗯。因為神谷同學幫我治好了啊,一點都不痛。謝謝妳喔。」
  「呃,嗯。」
  青木洋子這時也加入對話,展露笑容說道:「神谷同學,我也要謝謝妳。因為是臉受傷,能完全治好我真的很高興。」但她絲毫沒想過那笑容會成為束縛神谷心靈的枷鎖。
  池田注意到神谷的神色不對勁,以及胸前的花朵仍然美麗綻放。比起任何人的花朵都更加美麗,彩虹般的七彩花瓣散發著有如剛摘下的鮮嫩光澤。
  「沒辦法輕易放棄吧。像是我也還沒整理好心情……」
  「嗯。說、說得也是……需要一點時間整理心情吧。」
  神谷與池田懷抱的夢想的方向與重量,以及即將面對的決斷的痛楚都截然不同。
  池田因為有學生和她一樣無法立刻放棄夢想而稍微安心。但個性內省的神谷卻認為「痛苦的不是只有自己,不可以找人訴苦」,因此更加逼迫自己獨自承受重荷。
  同時,懷抱著與眾人互相理解的心願的莎夏•利夫也同樣無法立即捨棄夢想。
  正因為有她的夢想,弘橋高中的學生們在異世界才得以結識沙薩札克與加爾哈德等認同者,最終抵達此處。
  假使學生中沒有青木或神谷在,雖然犧牲者的數量會因此增加,但最終還是能抵達塔塔山頂吧。
  然而,如果莎夏不在恐怕就無法抵達此處。不可能自沙薩札克手中得到地圖與袪魔香木,也無法在旅程途中路過城鎮時購買物資,甚至有可能與騎士團全面衝突。
  自英國來到日本留學的內向少女,抱住了同學中最要好的芝田,淚流不止。
  莎夏和芝田早在日本時已建立友誼。就算捨棄了夢想也不會有任何影響才對。莎夏希望自己能相信。
  然而在相擁的兩人身旁神色不解的蘇我蘭則不同,莎夏與她成為朋友是在來到異世界之後。
  與過去在日本時對話僅止於打招呼的同學們也變得更加親近了。同學們想學和異世界人打招呼的話語,莎夏也樂於教導。A班的同伴們在異世界體驗了語言不通所帶來的辛勞,因而了解了剛來到日本的莎夏的感受。
  體驗過相似的辛勞,讓眾人為了與莎夏增進友誼而與她交談。
  因為在糧食上有受到優先的莎夏被高年級生責備時,同學們也會袒護她。
  原本不知如何相處的男同學們現在也能聊上幾句了。比方說不久前,請青木揹著她在山林間奔馳。因為見到美麗野花,她便提出任性的要求請青木暫時止步。霧氣瀰漫的山林有種神祕的美感。半山腰處的風光實在太過美好,之前遭到哥布林襲擊的慘劇彷彿錯覺般,令她突然間落淚。加爾哈德將披風披在她肩上,青木為她施展取暖的魔法,花井老師緊緊摟著她。
  莎夏在異世界理解了人與人彼此理解帶來的溫暖。她不願捨棄夢想,但也不想讓滿心期待回到日本的所有人傷心難過。
  莎夏沒有任何辦法,只是掉著眼淚。理解那淚水的由來,芝田撫著她的頭。蘇我則從莎夏背後抱住她。
  三人緊擁著彼此落淚。
  滑落的淚珠墜向花瓣,有如早晨的露珠般閃爍。如果條件是要綻放美麗的花朵,她們想必已經回到日本了吧。然而魔法師塔塔開出的條件是要讓嬌豔的花朵枯萎。
  旅程開始後第二十九天入夜時,胸前仍綻放著夢想之花的學生,在一年A班中還有六名。
  沒有任何覺悟就在異世界取得最強力量的青木洋。
  還有事情得辦的小林尚人。
  約好在回到日本後要與洋一起賞月的池田真由。
  被迫背負犧牲二十條人命的覺悟的神谷耀子。
  可能失去友人落入孤獨而不安地顫抖的莎夏•利夫。
  以及──
  遮掩著心臟前那朵份外汙黑的花朵,不想讓人見到的佐久間康子。
  我的心願讓霸凌的犯人消失了。
  但是我沒做錯任何事,為什麼非得捨棄心願不可。
  
 楼主| 发表于 2019-5-9 02: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初戀
  
  
  一年A班座號十九號,池田真由。青木洋在國中時認識的初戀對象。
  將來的夢想是「想跟單戀的對象變得要好」。
  洋對池田的印象是,無論對誰都溫柔而且與男生交談時也輕鬆自然,笑起來酒窩特別顯眼的可愛女生。
  不過,青木洋子口中描述的池田與洋的認知截然不同。青木洋子家住在池田家附近,是池田的童年玩伴同時也上同一所國小。
  「真由只是表現得很有活力而已,其實是個性很乖巧的女生。假日我們常常到對方的房間,幾乎很少到外頭去玩。她有時候來到我家就只是坐在暖桌旁邊發呆,我有時候還會沒發現其實真由跑來我家了。」
  塔塔公布了回到日本的條件後,隨著宴席上的熱鬧趨於沉靜,開始有若干責怪的視線朝著胸前花朵依然盛開的學生們集中。
  「我喔?我是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站在真由這一邊。我要保護她才行。嗯?意外?應該是我被保護?不是啊,沒有搞錯。從國小的時候就一直是我在保護真由啊。真由一直都躲在我後頭。附近鄰居還常開玩笑說我有個很大的妹妹。」
  在事件終結之後,我從受訪日期先敲定的對象開始進行採訪,基本上都是一個人接一個人進行。不過這時不只是青木洋子,池田真由同樣也在場。兩人常常共同行動,大多時候都在一起。就連透過電話採訪時兩人也常常處在同一個房間。
  「洋子,不要一直講這個,很難為情耶。」
  在餐廳我和青木洋子點了咖啡,唯獨池田點了巧克力聖代,她含著湯匙口齒不清地說著。
  她們兩人在事件後,於較早的時期便多次答應我的採訪。這時是高中二年級的冬天。餐廳的暖氣並非開得太強,但池田的臉頰紅得有如蘋果般。
  「咦~可是真由也覺得『這種事雖然對青木說不出口,但總有一天還是得講』,對吧?」
  「嗚~」
  「真由在國小畢業的時候身高就已經和現在差不多,和旁邊的孩子一比就高出很多……真由,妳小六的時候大概多高啊?」
  「一、一百五十五……或五十六左右……」
  「因為身高成長得快,發育又好,常常被男生捉弄。也不是那種想欺負喜歡的女生,而是在那年齡剛開始意識到兩性差異,所以對胸部大的女生特別有興趣吧。」
  「哇~洋子,不要講了啦。」
  池田以可愛的動作用拳頭連連敲著青木。兩人間的體格差異對青木不起作用般,她輕而易舉就推開了池田。
  「國小就一個班而已所以一直都同班,但是升上國中後就和我分到不同班了。那時候她還曾經鬧過脾氣說因為討厭男生所以不想去上學。」
  「啊~嗯,我那時候差點就不上學了。」
  池田攪拌著聖代杯底的冰淇淋與穀片。當青木一開口,她便習以為常般用湯匙送到青木口中。
  我模仿那模樣張開嘴,得到了彷彿看著垃圾般的眼神。
  池田當時似乎將男同學全部都當成敵人。因為和個性強勢的孩子同一班,剛升學後似乎十分憂鬱。不過從另一個國小升學進入這個班級的一個男同學,消彌了池田的偏見。
  「沒有啦。沒有那麼誇張啦。只是覺得原來男生中也有這種人而已。也沒有因為這樣就喜歡上他。」
  「不過那時候的真由,開口閉口都是青木喔。」
  「哪有這麼常提到。頂多一星期兩三次而已。」
  「那樣就算多了吧。」
  池田開始意識到洋的契機,起自於洋自己都不記得的小事。
  當時她的班上在午餐時會將六張桌子併在一起。每天早上學生與老師所有人抽籤交換座位。組成不同的小組吃營養午餐。
  那一天,池田手拿著裝著營養午餐的餐盤,走向洋所在的小組。
  這時她對洋說「讓我放一下」。雖然她的意思是想放置托盤,但聽她這麼一說,幼稚的男同學便喊著「什麼?妳想爽一下?」、「痴女耶。巨乳痴女。」、「青木,你就給她爽一下嘛」,開始戲弄池田。
  自國小就對男生抱持反感的池田渾身僵硬,差點就哭了起來。
  在青春期全開的男生吵鬧起鬨時,洋搞不懂旁人到底是在興奮什麼。洋也同樣個性內向,對大聲起鬨的男生覺得反感。
  因此洋沒有參與男生們的戲弄,對池田道歉說「不好意思,妳可以放喔」之後便起身離開座位。
  就只是這樣而已。
  平凡至極的不起眼契機。
  總而言之,對於池田而言男生就是會趁機摸她胸部、掀她裙子、體育課時緊盯著她看、吵鬧起鬨捉弄人的討厭生物。
  但那傢伙是怎麼回事?
  下課時總是一個人在筆記本上塗鴉,也不曾大聲喧譁。
  對於總是避著男生的池田而言,一與她四目相對或距離靠近反而連忙遠離的洋是個罕見的人物。
  「呃~這對Hiro很難啟齒,對他也不太好意思……不過發現比我弱勢的男生,讓我有點開心。」
  與好友青木洋子的名字只差一個字的同學吸引了她的興趣,之後便不時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
  期中考時的座位按照座號男女交錯排列。洋在窗邊的最前排。池田則總是在他的右手邊。
  因為洋在考試時吃吃偷笑,引起了池田的好奇。在考試後一看才發現考卷背後畫著漫畫。
  池田雖然喜歡漫畫,但嗜好比較偏向哥哥會買的少年漫畫並非少女漫畫。她會加入籃球隊也是因為當時流行的籃球漫畫的影響。
  她請洋拿給她看的漫畫無論畫技或故事內容都拙劣得無法與市面上的作品相比。她最初的感想是「什麼跟什麼啊」。
  因為對話框中的文字看不清楚,結尾也莫名其妙。因為似乎每隔一頁就是一個篇章,故事理應已經收場了,卻感覺不到任何有趣之處。
  聽見池田口中「這什麼啊」、「好奇怪」的感想,洋總是急忙解釋。告訴她這該怎麼解讀又有什麼含意。
  雖然洋的解釋她還是聽不太懂,但洋慌張的模樣很有趣。
  「那時候我大概是指出洋的漫畫中的矛盾,看他慌張就覺得很好玩吧?嗚~那時候的我真是個討厭的傢伙~也許我是用Hiro來發洩被男生欺負的壓力?」
  「嗯?只是真由心中的S覺醒了而已吧。和M的青木很登對不是嗎?」
  我想她保證可以放心。當時洋在家中時常興奮地說:「班上有個很可愛的女生。人很好還會稱讚我的漫畫。」
  洋和其他男生不同,不會稱呼池田為「大奶池田」,既不會罵她笨也不會說她醜。當池田對他搭話,總是紅著臉挪開視線。
  不知從何時開始,池田在心中暗自想著「該不會青木是因為喜歡我所以害羞吧?」。
  雖然在第一學期結束時兩人便喜歡上彼此,但兩人都沒有傳達心意的勇氣,同時也懷著對方也許有其他心儀對象的無謂煩惱,而且因為是初戀所以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池田真由告訴青木洋子自己有在意的男生,洋則是以小林尚人當作藉口從遠處觀察女子籃球隊。
  「國中時的真由,常常有莫名其妙的舉動喔。」
  「嗯?什麼啦,我有做什麼奇怪的事嗎?」
  「有啊。暑假的時候帶我到圖書館去,介紹我和青木認識不是?那時候妳說了什麼自己都不記得了?」
  「我講了什麼嗎?」
  「這女生是我的朋友,叫做青木洋子。名字很像容易搞混,所以從今以後我就用Hiro來稱呼青木同學喔。話講到這邊就說完了。真由說完就道別準備回家,青木整個人都愣住了喔。我也嚇到了。妳就只為了這個目的把我叫到這裡來喔?」
  「啊~~!啊~~!」
  看來池田這下也回憶起當時情景,雙手摀著臉,指間露出通紅的臉頰,不由自主地踢著腿。
  「那時候的真由在回家路上還一直碎碎念,呵呵呵……Hiro,呵呵呵……我還以為妳被太陽曬昏頭了。」
  「太過分了!小洋,妳那時候這樣想喔!而且我才沒有碎碎念!」
  「回到日本之後是我去幫妳問到青木的手機信箱。聖誕節找他來唱歌的也是我,回訊給青木的內容也是我想的。」
  「小洋,這種事就不要說了啦。」
  「妳看,青木姊。青木和小真的關係,聽了都會覺得焦急吧?」
  「咦~什麼意思嘛~」
  青木將身子往一旁移動,上半身倒向池田。
  「……因為我一直在真由身旁看著你們,我也曉得真由一定沒辦法自己讓胸前的花朵枯萎。所以我才決定推她一把。我跟她說,真由,妳去跟青木告白吧。」
  
  ※
  
  得知能回到日本讓神殿內的氣氛有如慶功宴般,此時班導須田注意到佐久間垂著臉遠離眾人。
  因為宴席間有許多學生前去找其他班的友人,或是去上廁所,離席這件事本身並不奇怪。但是她沒找同國中出身且關係親近的青木與池田,而且對同樣性情沉靜個性較為契合的神谷也沒有互動,這讓須田感到幾分不對勁。正因為須田來到異世界之後的旅程中,一直留意不讓特定幾個學生陷入孤立,他才會注意到佐久間的異狀。
  校長要須田參加臨時召開的教職員會議,因此他也不能就這麼追上去。如果塔塔所言屬實,接下來想必有需要照護學生們的心理狀態,也要點名確認人數。教師席上雖然備有酒精飲料但誰也沒伸手取用,可見他們直到旅程的最後都沒有鬆懈。
  當下身兼一年級學年主任的須田無法缺席會議。同時神谷的反應也不太自然。此時須田拜託副班導花井二個前去照看佐久間。
  同時除了花井外,還有其他人追在佐久間身後。
  他並非因為從佐久間的表情中察覺了看不見的情感。他雖然來到異世界之前就注意著佐久間,但從來沒有機會仔細看過她的臉,當然也不可能看穿表情上的些微變化。
  他就只是在旅程中一直等候著能與佐久間交談的機會。
  
  ※
  
  花井在塔塔的神殿外,找到了沐浴在月光中的佐久間。
  「佐久間同學,妳還好嗎?」
  佐久間轉過頭來,當花井目睹了那冷冽如月色的表情,她直覺認為「對這孩子與其用言語勸說,以擁抱關懷她更重要」,邁步走向她。
  然而佐久間看見花井的胸口,發現該處沒有花朵而表示拒絕。
  她後退一步,高聲說:「不要過來!」
  「我那時覺得,我被背叛了……明明我還被夢想束縛著而痛苦,老師卻早就放棄了夢想。光是當上教師就能滿足夢想了嗎?老師的夢想不是該拯救像我這樣痛苦的學生嗎?還是說夢想已經實現了,老師胸前本來就沒有花朵綻放?老師沒有品嚐到放棄夢想的痛苦嗎?我那時是這麼想的。」
  妳在神殿前方,對她吐露了這些想法嗎?
  「沒有啊。當時沒辦法冷靜。在旅程中漸漸累積的感情突然間潰堤,讓我非常激動。被背叛了,無法原諒。那種心情充滿了腦海。雖然現在我有辦法用言語描述,但當時我實在沒辦法清楚說出自己的感情。」
  在訪談中佐久間總是態度沉靜,不像其他學生回想當時不禁拉高音量或比手劃腳。佐久間雖然沒顯露在態度上,但是以言語清楚地描述著當時的感情。
  平常她是十分乖巧溫順的女孩,但在異世界的旅程來到終點時,那身影簡直與平常判若兩人。
  「不要過來!」
  再度重複的尖聲吶喊令花井停下腳步。
  「對。妳根本沒必要捨棄夢想。」
  突然間甜美話語聲拂過耳畔。綜合所有受訪者的證詞,當時塔塔很可能出現在當下感情最激烈的人物身旁。動搖學生們的意志,以學生們痛苦的反應取樂。
  「妳的夢想比任何人都善良。因為妳許下的願望,旅程間一年A班沒發生霸凌。至於其他班級很遺憾,在教師看不見的地方還是有霸凌。」
  能讀心的塔塔給了佐久間最想要的話語。
  「妳沒必要因為那名叫岡本的霸凌犯人消失而介意。不明事理的人常說,被霸凌的一方也有責任。但根本沒這回事。傷害他人者必須負全責。這是無庸置疑的事實。」
  兩人的模樣讓花井感到事態有異,她呼喚佐久間但佐久間卻沒聽見。不知是塔塔的魔法造成的現象,又或者是當時的佐久間根本聽不進去。
  「如果妳放棄了夢想,他們都會復活喔。那些根本沒有生存價值的人渣。他們會再度霸凌妳喔。一旦你們回到日本,他們肯定會從其他倖存者口中得知這世界發生的事。然後他們會得知自己曾經被抹消的事實。到底是誰消滅了我們呢?如果他們得知了妳的願望,事情會怎麼樣呢?」
  佐久間感覺到一股寒意沿著背脊爬進腦海,塔塔從背後緊抱住她,溫柔輕撫臉頰。
  「明明好不容易升上高中不再遇到霸凌了啊。」
  塔塔的指尖往下滑動,觸及佐久間胸前的黑色花朵。
  「我的心願,是這麼醜陋的花──」
  帶淚的說話聲途中就被打斷。
  「很美啊。我比起其他任何人,都要明白妳的美麗與善良。」
  佐久間放棄了思考,漸漸任憑塔塔擺布。
  如果佐久間就這麼無法捨棄夢想,弘橋高中的學生們恐怕就無法回到日本了。
  不過──
  也許在這至關重大的關鍵時刻登場,也是他的願望吧。
  在心愛之人身陷絕境時帥氣現身,也包含在英雄的定義中。
  「到此為止了!」
  塔塔轉頭看向聲音來向,放開佐久間的瞬間,迪法薩Ω伴隨著甚至有些裝模作樣的「喝!」,
  飛踢直刺向塔塔。
  在飛踢命中前一瞬間塔塔的身影倏地消失,出現在數公尺外。
  「憑你一個人贏不了我。所以這選擇並沒有錯。」
  青木洋自上空施展雷擊突襲塔塔,但是她一揚起手便雷光便驟然消失。
  「我記得尚人那時候把佐久間同學擋在背後,說了『妳的眼眸不適合盛裝淚水』之類的話。」洋如此回憶時,小林否認:
  「我就說我沒有這樣講。你亂扯的。記錯了。」
  「你就真的有講啊。」
  「啊~我本來就是打算跟佐久間告白才在找她,那時剛好在那種情緒下所以真的那樣講的可能性也不是零啦。但是跟塔塔開戰之後光是對付她就耗盡力氣了,其他事我幾乎都不記得了。」
  洋會與他共同行動是因為小林的請求。如果他對佐久間告白之前躊躇不前,小林希望洋能推他一把。
  就如同他們在異世界時常共同行動,接受訪談時也時常兩人一起。青木家與小林家就在隔壁,由於平時也常互相聯絡,受訪時程的調整也相當容易。
  「塔塔好像誤以為我們覺得兩個人一起上就有勝算。馬上就搬出殺意,而且尚人也很想打……」
  「因為吃飯的時候Hiro把影片拿給我看了啊。告訴我塔塔其實是這種壞人。我當時以為塔塔就像對Hiro那時一樣在欺負佐久間,就想痛扁她一頓。」
  洋預期之後也許有必要向人告知塔塔的惡行惡狀,因此在用餐時偷偷攝影。
  你們對攻擊女性這件事都沒有抗拒?
  「沒有。老實說,光看就曉得。那傢伙雖然有眼睛有鼻子有耳朵,長得人模人樣,但絕對不是人類。而且老實說,雖然丟臉但我一開始就覺得一定打不中。」
  「對啊。我也覺得一定贏不了。就像遊戲劇情裡必敗的戰鬥一樣,有種打從一開始就註定會輸的感覺。光是不要被殺就耗盡全力了。」
  「嗯。攻擊就是最大的防禦嘛,完全就是這樣。我和Hiro都是為了不讓塔塔出手只好不斷攻擊。」
  「塔塔完全是在玩啊。她也沒對佐久間同學跟花井老師出手。如果要同時保護她們兩個,我們肯定已經被殺了。」
  「雖然一直發生大爆炸,但佐久間她們都毫髮無傷。家裡(指神殿)也沒人跑出來看,真的就是耍著我們玩。」
  「話說尚人那時候不是消失了嗎?好像從世界上完全消滅的那招。那個到底是怎樣?」
  「喔,那個喔。被扔到異次元去了。不過迪法薩打倒了異次元宇宙的侵略者而且沒有敗績。塔塔的魔法也反映了這些條件吧。」
  雖然這不是太重要的資訊,但在此予以訂正。迪法薩Ω在節目中歷經數次敗北。當製作方想販賣新的武器玩具時,就有必要讓特攝英雄身陷危機,使舊型的武器遭到破壞。
  雖然力量差距之大無從抗衡,但兩人究竟是怎麼勝過塔塔?又或者是與她和解停止戰鬥?又或者是乾脆逃走了?
  在我詢問戰鬥的過程時,洋與小林互看了一眼,以視線互相溝通。
  洋神情尷尬地打量著小林的反應。
  「在開戰後沒多久我就明白我的魔法和迪法薩的必殺技都沒用。那時我就在想有沒有其他手段。不過我還是姑且把所有魔法都試了一次,真的全部都不管用。這下沒救了。腦袋開始想著為什麼我們會跟塔塔打起來啊?啊,對了,是尚人說要跟佐久間告白,然後偶然間遇見塔塔。塔塔究竟跟佐久間講了什麼呢──想到這裡,我突然靈機一動。」
  洋以眼角餘光確認小林轉開臉之後,繼續說道:
  「我想說,如果把用手機拍下的塔塔的影片給佐久間同學看,讓佐久間同學認為塔塔是霸凌的一方,也許塔塔就會消失吧?」
  洋腦中的漫畫迴路、動畫迴路、遊戲迴路運轉之下得到的塔塔攻略法。
  洋當時以為佐久間的心願近似於博愛。也許是因為看了霸凌的新聞,讓心地善良的佐久間期望沒有霸凌的和平世界。
  無論教師或朋友,大家都這麼誤會了。
  唯獨一人例外。
  洋移動到佐久間身旁取出手機。
  這時大喊「等等!」介入妨礙的,卻是迪法薩。
  「我沒想太多。佐久間在異世界一直都承受著痛苦。不對,早在前往異世界前就一直都是……不能讓她再受更多痛苦了。就只是這樣。」
  雖然人就在眼前接受採訪,小林卻用簡訊將這段文字送到我的手機。
  『在影片中看到朋友被欺負,我就想痛扁塔塔一頓。我不想讓佐久間看到那種讓人生氣的動畫。Hiro自己應該也不想多看幾次吧。』
  小林似乎不想讓洋知道,其實他同時也擔心著洋。
  因為小林介入妨礙,塔塔度過了千鈞一髮的危機。
  「原來如此。數秒後的未來我被消滅了啊。不過你們已經無法抵達那個未來了。」
  恐怕就是在這瞬間,塔塔用魔法刪除了所有學生手機中與自己有關的相片和影像檔案。事件後,怪物與異世界的情景雖然出現在媒體與網路上,但塔塔的身影卻完全沒留下紀錄。
  「因為尚人阻止,我以為這下完蛋了。不過之後問了佐久間同學的過去,也覺得他的反應是人之常情啦。不過那時候真的是束手無策了。」
  「Hiro也不曉得,這也不能怪誰。到頭來如果我不要依賴夢想,早一點真的變強就好了。」
  岡本等人專挑教師注意不到的時候欺侮佐久間,威脅她只要向教師或家人打小報告就會變本加厲。因為霸凌犯人是朋友較多而且位於班級人際網絡中心的人物,教師也不曾想過他們會參與霸凌。佐久間也因為不想讓家人或朋友擔心,沒向任何人透露而默默忍耐。
  升上高中後霸凌平息了。也許是岡本等人洗心革面,也許是精神有所成長了。又或者過去是半開玩笑地欺侮對方,現在膩了便收手。真相不得而知。
  霸凌犯人若無其事地過著高中生活,然而遭到霸凌的受害者卻永遠無法忘懷。每當與岡本錯身而過時,佐久間便縮起肩膀垂下視線。
  「每天都像地獄一樣。過去一直欺負我的男生就在同一個班上。光是聽見說話聲就會回想起討厭的日子。我一直在煩惱要是課本或運動服又被扔掉,這下該怎麼跟媽媽解釋。都是高中生了,也沒辦法用上學途中搞丟這種理由了。」
  一年A班座號二十三號,佐久間康子。
  將來的夢想「希望不再有霸凌」。
  隱藏在話語中的真正心願──
  霸凌的犯人統統消失吧。為什麼我得要受這種折磨?我對你們做了什麼嗎?是你們單方面欺凌我。你們統統都去死吧。
  一年A班座號七號,小林尚人。
  將來的夢想「想成為豪速拳士迪法薩Ω」。
  小林真正想成為的是──
  想改變雖然發現了霸凌卻害怕遭受波及而選擇旁觀的自己。想成為能守護心儀對象的強悍男人。想要擁有勇氣去對抗比自己更強大的敵人。
  兩人的心願將對塔塔還以顏色。
  
  ※
  
  塔塔單方面的攻擊持續著。她並不對洋或迪法薩造成致命傷,就只是單純予以折磨。
  雖然塔塔在知識上理解日本人的文化與習俗,但終究無法共享價值觀。恐怕她直到最後的最後都無法理解吧。
  這當下映在佐久間眼簾中的,正是她希望從世界上抹消的情景。
  洋拚了命連續發射光箭,大喊著「這種欺凌弱者般的行為,難道有什麼意義嗎!」試圖分散塔塔的注意力。
  「沒什麼意義啊。只是好玩而已。」
  那正是三年前佐久間對岡本說「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哀求對方放過自己時,她得到的回答。
  佐久間眼中岡本與塔塔的身影重合的瞬間,塔塔的身影忽然消失了。就有如弘橋高中來到異世界的同時,霸凌的加害者們無聲無息消失無蹤的現象。
  神因為其傲慢而將武器給予凡人,甚至不知道那將傷及自身。
  於是這一個月來玩弄弘橋高中師生的塔塔,諷刺地因為她自身的力量之強大,反而被自己的力量所消滅。
  「小林同學他們被塔塔小姐欺負的時候,花井老師一直緊抱著我想保護我,一直告訴我『不要擔心,老師會保護妳』。我那時候不覺得塔塔小姐可怕所以還好,但老師怕得全身發抖……可是她沒有逃走,而是緊抱住我。」
  一年A班副班導,花井二個,二十四歲。
  將來夢想「想成為溫柔且受學生喜愛的教師」。
  愛護學生的心情,與塔塔的魔法無關。
  雖然她身為國文教師──不,正因為她是國文教師,她明白以言語表達人的感情終究有其極限。因此花井面對背負痛苦或挫折氣餒的孩子,選擇給予擁抱。
  「如果我捨棄了夢想,岡本同學也會回來吧。我一直很害怕要是霸凌又開始了該怎麼辦。但是,那時我覺得有花井老師在,不用擔心。我能夠相信,在我痛苦的時候她會緊抱住我。而且那時候小林同學也一直對我說『我會保護妳』……我想那句話不是指他會打敗塔塔小姐,而是指回到日本之後的事。我應該沒有誤會吧?」
  可以想像小林近乎愛的告白般嘶吼的身影。
  然而佐久間卻認為「一直保護著大家的小林同學真的很有正義感呢」,並未認為那是只獻給自己的好感。看來小林的戀情前途多難。
  在塔塔消滅的下一個瞬間,攀附於佐久間胸前的黑色花朵融解般四散紛飛。在短短一瞬間綻放彩色的光輝後,花瓣徹底凋零。就如同三原色混合之後成為黑色般,也許受負面情感束縛的願望原本也是繽紛的夢想。
  同時,目睹那情景的迪法薩Ω的戰鬥服也化作銀色的粒子消散,變身解除後小林胸前同樣沒有了花朵。
  
  ※
  
  「我還以為會沒命……Hiro,接下來輪到你了。你也不需要魔法了吧。」
  與塔塔的戰鬥結束,自緊張感解脫的兩人背靠著背,虛脫般跌坐在地面。雖然是童年玩伴,但除非在體育課組成兩人搭檔,平常絕不會有背抵著背的情況。畢竟兩人都是男孩子又渾身是汗,若是平常的心理狀態大概馬上就拉開距離了。
  不過洋也不知為何不覺得反感,只是仰望天空說「月亮真漂亮」。
  「不要對我告白啦。那句話是I love you啦,花井老師上課你有沒有在聽啊。」
  「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啦。我哪會跟尚人告白啊。你明明就知道我喜歡的是池田同學。」
  「啥?你說啥?我聽不到。講大聲一點啊。」
  「唉……自己先放棄了夢想就囂張起來……」
  「我才沒有放棄。我是下定決心回到日本之後,再一次跟她告白。Hiro也像我一樣告白啊。這樣花就會消失了。一招見效。」
  「可是……」
  小林改變姿勢,來到洋身旁伸長手臂挽住洋的肩膀。
  大概是不想讓就在附近的某人聽見吧。小林先瞄過背後狀況,壓低音量說道。因為佐久間和花井就在不遠處,剛才的戰鬥聲也可能引人走出神殿吧。
  「沒什麼好可是的啦。不回到日本,池田就不會再穿上你最喜歡的籃球隊服喔。也沒辦法約會,暑假也不能一起去海邊玩。我非常指望你耶。只要Hiro和池田開始交往,青木就一定會一起去海邊吧?只要池田和青木一起邀,佐久間也會跟著來,對吧?這樣我會很開心。」
  「尚人剛才的告白,完全不被當一回事耶。」
  「這就別說了。」
  「什麼我會保護妳,話是講得很帥氣啦,不過你講的時候還是迪法薩的樣子,她應該以為那是英雄劇中的台詞吧。」
  「回到日本後,我會跟佐久間告白。」
  「又來了,死亡旗幟。要是你一小時前講,現在我們都死了。」
  小林說「越來越多人跑出來了,就講到這裡吧」,站起身邁開步伐走向神殿。洋背對著好友,傾聽他的話語。
  「Hiro也去找喜歡的女生告白吧。到頭來你胸前的花沒枯,只是因為沒勇氣告白。我已經拿出勇氣了,這次輪到你了。」
  洋欠缺的是為追求新的關係而踏出那一步的勇氣。
  雖然洋堅持不願承認,但倖存者大多數都表示魔法師塔塔是個溫柔善良的人物。
  因為她教導眾人,不可以被過去所束縛。
  給了眾人契機去認真面對自己的夢想。
  試驗自己對夢想是否真的堅定不移。
  或是讓人察覺了真正重要的事物。
  「知道了啦。回去之後我會告白啦。」
  洋對背後的小林如此宣言,結果聽見未曾預料的回答。
  「對誰啊?」
  聽見不可能認錯的異性的話語聲,洋倏地轉過頭。
  池田與青木洋子,以及掩不住滿臉賊笑的小林在身後不遠處。小林方才與洋背對著背坐著時就發現池田來到附近,但他故意不讓洋發現。同時青木洋子也心有靈犀,要池田不發出聲音。
  背部被青木洋子推了一把,池田走向洋。洋連忙站起身。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才好,總而言之先拍去屁股上的沙子
  「加油喔。」洋子為池田打氣後,轉身小跑步往神殿方向跑。洋子決定和小林一起從遠處守候兩人。
  「那時候小洋說要嚇Hiro,叫我安靜不要發出聲音……我才被騙到。」
  「小林就滿臉奸笑比噓~的手勢啊。我就猜他們大概正好聊到真由。想說也許陰錯陽差可以撞見告白現場。結果超乎期待呢。」
  「Hiro的話聽起來像是有喜歡的對象,我也不曉得是誰……我不想聽所以本來想跑走,但是小洋押著我,跟我說Hiro要跟那個女生告白了,然後我就腦袋一片空白。」
  「真由真是遲鈍到讓人傻眼耶……我在那之前就一直告訴她:不要怕,一定會成功,快點去告白。」
  「所以我最後沒逃走嘛。那時候我就做好覺悟,如果Hiro真的要跟其他女生告白,我只能在那之前告白。」
  洋在與池田四目相對的瞬間,感覺到臉頰發熱,心跳加速。
  小林和青木洋子都說兩人深情注視氣氛浪漫,但實際上兩人緊張得靜不下心,雙方視線試探般一次又一次對上又挪開。
  

  
  注意到對方閃爍的眼神與欲言又止的顫抖嘴唇。連那一點點的勇氣都找不到的相似的兩人,漸漸開始認為也許對方也懷抱著與自己相同的心情。
  皎潔月光有如舞台照明般灑落,在伸出手就能觸及的距離內兩人面對面。
  洋回想起那天兩人一同仰望月空時距離還更近一些,向前踏出一步。
  池田櫻唇微啟,似乎就要開口。
  洋告訴自己怎麼可以不先說出口,絞盡了勇氣。
  「我的夢想是,成為魔法師拿出帥氣的表現,和池田同學變得要好。為了回到日本,我會放棄這個夢想。但是回到日本後我有話想告訴池田同學。請和我……請和我一起去賞月。」
  「笨蛋。Hiro居然先講出來……真是的──」
  想忍耐滿溢而出的淚水但終歸失敗,但也不想讓洋看見自己那表情。
  乾脆別回答了抱住他算了,但還是羞得辦不到。
  池田轉過身,直奔在遠處守候的青木洋子,衝上去抱住了她。
  洋沒得到明確的回答而開始感到不安。青木洋子一手抱著比自己高大許多的籃球隊女生,對著洋舉起另一隻手,那是OK的手勢。
  洋胸前的夢想之花凋散。在他膝蓋顫抖到幾乎倒下前,好友衝上前來扶住他,給了他一句「辛苦啦」。
  同時,莎夏•利夫也在場目睹了這一幕,見證了同班同學的勇氣,她胸前的花朵頓時散落。
  就算失去了當下的關係,與這樣的一群好同學在一起,肯定還能再次成為好朋友。
  懷著不安來到日本的留學生莎夏下定決心,從今以後不再被動,而要更積極與朋友們交流。她感到一股熱意自心底湧現。
  同時,最後一個捨棄過去的夢想的人就是她。
  二○一五年八月二十日。
  長達三十天的旅程結束了。
  沒有任何預兆,他們突然間發現自己正置身令人感到幾分懷念的教室內。窗外是一片熟悉的光景。蟬鳴聲不知從何處傳來。學生的親人們代為持續照顧的校內花壇中,牽牛花正綻放著。
  彷彿一切都是一場夢,就如同前往異世界的第一天,他們回到了此處。
  然而,無論何處都找不到之前就失蹤的其他學生。
  歸鄉的歡呼聲響徹校舍的同時,神谷耀子雙眼失去光芒,虛脫般坐在座位上。為了回到日本不得不犧牲二十條性命,她無法承受的心靈成為了這趟旅程最後的犧牲。
  傷口裂開的池田和小林必須住院,洋沒有機會去賞月也沒去海邊戲水,夏天就這麼過去了。
  哈梅爾的吹笛人事件最終的倖存者是三百二十一人。其中傷患一百一十二人,需要緊急送醫者共二十四人。
  死者與失蹤者合計多達一百七十三人。
  以上正是我所調查的哈梅爾的吹笛人事件的全貌。
 楼主| 发表于 2019-5-9 02:24 | 显示全部楼层

  日後的一年A班
  
  
  小林尚人:向佐久間告白但玉碎。佐久間只是不知如何接受異性的好意,絕不是厭惡小林……應該吧。別放棄,你的善良身為鄰居的我十分明瞭。要有自信。
  川谷洋一:為了繼承家業而開始實習。父親目前還不讓他在店裡捏壽司,成天都在練習煎蛋捲。同學們若在關店後造訪,可以吃到他為練習捏的壽司。
  松谷珊瑚:高中畢業後加入自衛隊。最先證明了塔塔所說的「放棄的夢想再也不會實現」絕非事實。
  江田琢磨:升學進入獸醫系。以獸醫為目標努力中。目前正面臨飼主為自己的需要而對寵物做斷尾或摘除聲帶等手術的現實,為此苦惱。
  篠崎虎彥:A班最為成功的男人。於全日本F3選拔賽獲得優勝。朝著F1賽車手的目標全速奔馳中。以「日本之虎」的名號不時於媒體版面登場。
  吉田順一:升學失敗重考中。以「萬人迷的大學生活」為口號每天苦讀至深夜。但同班同學間流傳著他沒有好好念書老是在街上晃蕩的傳聞。
  神谷耀子:由於長期住院療養而留級,現在是應考生。為對抗奪走父親性命的疾病,目標是到正進行最尖端研究的德國大學留學,目前正苦讀德文。此外事件後的報導讓她的容貌與活躍成為媒體焦點,也是她離開日本的理由之一。
  佐久間康子:為了擔任培育下一代的職業而進入教育學系。雖然對異性的抗拒感依舊強烈,但自認面對小孩子應該沒問題而立志成為幼教老師。相貌日益成熟,每次見面都更加散發女人味。她會有接受小林好感的一天嗎?
  芝田涼子:一面上大學一面以職業漫畫家為目標每天努力作畫。以賽車漫畫取得了新人獎,商業出道也不遠了。不知不覺間似乎與篠崎之間建立了親近的關係。
  莎夏•利夫:事件後因為母校要求而連忙返回英國。至今依然以社群網站等手段與過去的一年A班保持聯絡。為了之後再度造訪日本,目前在學業之餘接案翻譯以積存旅費。
  蘇我蘭:高中畢業後至歐洲留學。與莎夏成為室友,在英國過著學生生活。不過似乎不常在校園露面,而是四處旅行。房間中堆滿了旅行的紀念品而讓莎夏抱怨連連,不過她本人不當一回事。
  青木洋子:雖然進了與池田和洋不同的大學,但兩人每當約會總是會找上她,旁觀著兩人毫無進展的關係而傻眼不已。將兩人的交往情形投稿到小說網站上連載,日前有出版社決定為她出書。
  池田真由:雖然開始與洋交往,但要成為我妹妹的日子恐怕還很遙遠。事件後因為住院無法賞月,聖誕節得了流行性腮腺炎,情人節正好遇上親戚的喪事,戀愛事件全無進度。
  青木洋:從來沒把池田帶回家裡。究竟有沒有在交往都教人懷疑。假日出遊也總是在日落前回來,身為姊姊也不禁有些擔心。雖然時常陰錯陽差下錯失約會的機會,但他本人認為「我們一定能跨越任何障礙,不用擔心」。
 楼主| 发表于 2019-5-9 02:24 | 显示全部楼层
  寫在最後
  
  
  在此感謝我在寫作本書時答應接受採訪的各位弘橋高中的學生。此外,也感謝願意受訪描述事件當時情形的各位家屬。多虧有各位的協助,才能讓事件不隨時間湮滅,以文字留下紀錄。與調查委員會按照時序整理事件內容的報告書不同,本書的用意主要著眼於學生們的感情,我想應該得到了成果。
  書中有關異世界的描述,諸如怪物的生態情形、格魯法格斯王國的文化與歷史背景、王國的情景等,此類除了當時在場者才有辦法提供的情報,都是源自於異世界的魔法師涅涅,在此特別表示謝意。除此之外更要深深感謝您改變模樣與學生們共同行動,暗地裡保護孩子們的義行。
  
  最後,在此祈禱於二○一八年四月十三日再度發生的高中消失事件,私立折口大學附屬高中的每位師生都能平安歸來。
  
  青木海
 楼主| 发表于 2019-5-9 02:25 | 显示全部楼层
佔樓備用
发表于 2019-5-9 10:11 | 显示全部楼层
所以這本連後記都算在小說內容??
发表于 2019-5-9 10:14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说封面这么眼熟,学园默示录的作画啊。不过这次转战轻小说,也许能叫上岸?
发表于 2019-5-9 12:23 | 显示全部楼层
這個看起來就是一集全文完的居然書名後頭有個1字
難道還有2之後嗎?
該不會一集搬一間學校吧
发表于 2019-5-9 12:35 | 显示全部楼层
看完印象最深的词竟然是日本独有
发表于 2019-5-9 14:20 | 显示全部楼层
佐藤霄吉还做小说插画工作啊,绝命制裁X虽然也不错,还是更喜欢学园默示录,但佐藤大辅不在了,怕也是永远坑下去了。
发表于 2019-5-9 18:49 | 显示全部楼层
不知道怎麼評論耶
這感覺像是現實劇套上個穿越魔法世界的展開而已
非常冰冷現實
這是1
難道還有後續?

本版积分规则

手机版|Archiver|轻之国度

JS of wanmeiff.com and vcpic.com Please keep this copyright information, respect of, thank you!JS of wanmeiff.com and vcpic.com Please keep this copyright information, respect of, thank you!

  

GMT+8, 2024-5-19 17:52

Powered by Discuz! X3.4 Licensed

Copyright © 2001-2020, Tencent Cloud.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