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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文库] [自翻][茅田砂胡]德尔菲尼亚战记9动乱的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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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5-12 20:2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kami1120 于 2019-5-21 23:14 编辑

德尔菲尼亚战记9动乱的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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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茅田砂胡
插图:冲麻实也
翻译:kami1120
轻之国度 http://www.lightnovel.cn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请尊重翻译、扫图、录入、校对的辛勤劳动,转载请保留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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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ST
渥尔-格瑞克-劳-狄尔费恩:德尔菲尼亚国王。因为身为庶子,虽然曾一度失去了地位,但得到了众多同伴的支持,再次带上了王冠。拥有卓越的统率力,刚正不阿。同时也是优秀的战士。
莉(格林迪艾塔-莱丹):来自异世界的少女。与奢华可爱的外貌相反,她同时有着无双的剑术和战士精神。在渥尔夺回王权的时候表现出了无与伦比的活跃,被称颂为战斗女神。之后和渥尔结婚,成为了德尔菲尼亚的王妃。
巴鲁:国内名门萨沃亚家族的当主,公爵。迪雷顿骑士团团长。渥尔的表弟,毒舌。从一开始就支持渥尔成为国王。
伊文:独立骑兵队队长,兼亲卫队长。同渥尔一起长大。塔乌的自由民。
纳西亚斯:拉蒙纳骑士团团长。巴鲁的挚友。
雪拉:莉的女官。实际上是少年。原特殊技能集团法罗德的一员。
德拉:将军。伯爵,领地是以盛产名马而闻名的罗亚。渥尔的养父费尔南伯爵的挚友。
夏米昂:德拉的嫡女。女骑士。
罗莎曼德:贝尔敏斯塔公爵家当主。
恩德华(拉蒂娜-裴斯):子爵夫人。曾经是渥尔的爱妾。
奥兰娜:纳西亚斯的妹妹。
吉尔:塔乌屈指可数的大头目。很看重伊文。
玛卡斯:塔乌的头目。
帕嘉:塔乌的头目。
布尔瓦特:萨沃亚一族中有实力的人。
蒙顿:萨沃亚一族的重臣。
布鲁库斯:宰相。深知德尔菲尼亚内外事务。
卡琳:女官长。将渥尔从暗杀危机中拯救出来。
加萨:萨沃亚公爵家的管家。
阿斯迪恩:迪雷顿骑士团副团长。
德鲁瓦:先代德尔菲尼亚国王。
阿娅:德鲁瓦的妹妹。嫁到萨沃亚公爵家。巴鲁的母亲。
佐拉塔斯:坦加国王。
纳杰科:坦加皇太子。
奥隆:帕莱斯德国王。
班特亚:法罗德一族。
格雷亚:被称为罗亚黑主的烈性悍马。只让莉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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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5-12 20:2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ami1120 于 2019-5-12 21:23 编辑

1
宴会盛况空前。
盛装的男男女女欢快的说笑着。
大会场中辉煌的灯光让人忘记现在已经是夜晚,这里还有衣着绚丽奢华的人群,装饰着大理石、黄金以及精心打磨的镜子。
仿佛是天上的景象一般,当这个已经无数次出现在脑海中的想法再次出现的时候,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就在精心打扮的华服人群中,她突然看到一个穿着过时服装的女孩。她吃惊的定睛看去,原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当她意识到她看到的人是镜子中的自己时,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年轻女孩尽量不要抛头露面,这是父亲的信念。父亲曾说打扮得干净利落是最重要的,华丽的衣服没有用处。
镜子中的自己穿着母亲年轻时穿的毛纱,胸前带着祖母送的金胸针,淡茶色的头发上系着蝴蝶结。
虽然这身装束已经算是精心打扮过了,但还是有些不合时宜。聚集在这里的人,大家都太漂亮,太高贵,太奢华了。
也许这也是当然的吧。平常的话,自己是根本无法接近这些身份高贵的人的。
她总觉得这些人的视线都集中到自己身上,无法忍受。
她逃跑似的的来到了阳台上。
一个地方小贵族的女孩不见了,谁也不会注意到。背后的乐师们正演奏着音乐,人们高兴的说笑着。
阳台角落里有通向庭院的台阶。
她的胸口扑通扑通直跳,悄悄的走下台阶。今天是不讲究身份的酒宴,她想稍微探一下险。
过了今天,城里的庭院可就再没有机会来了。
已经临近六月,夜晚也很温暖舒适。
她内心悸动着沿着小路前进。脚下并不难走。大厅的灯光也能够照到这里,天上还有皎洁的月亮。
穿过正门之后,她看到了堪称造型完美的庭院。虽然听别人描述过,但是这庭院完全不像是人类设计出来,面对这广阔无边的杰出庭院,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现在眼前是像迷宫一样的绿色。
比人高的矮树篱笆被修剪得很漂亮,脚下是条小路。每转过一个拐角,出现在眼前的便是小小的花坛,缠绕着藤曼蔷薇的棚子,石凳以及栩栩如生的狮子铜像。看到这么多罕见的装饰,她非常开心。
不知从哪里传来了水声。
她顺着声响走过去,眼前立刻开阔起来。
在月光照射下的是抱着水壶的半裸女神像。
女神坐在大理石的岩石上,腰上缠着大理石雕成的布,低垂着大理石制的眼睛,望着永远不会干涸,不断流下的水。
水从水壶中留下,在女神坐像周围制造出一汪泉水。
她叹息着望着这漂亮的喷水池,想要转一圈看个仔细的时候,不知道踢到了什么东西。
“……!?”
就在她即将摔倒的时候,一只粗壮的手臂在她身下支撑住她。
这手臂结实得让人吃惊。虽然那个人仰面躺在那里,支撑着从上方摔倒得自己,仍然能一动不动稳如泰山。
“非、非常抱歉。”
她红着脸站起来,当她注意到自己踢到了这个躺在草地上的人,还差点踩到人家身上的时候,她脸上似乎能喷出火来。
躺在地上的人终于支起上半身。
这是个年轻男人。他脱掉了外套,只穿着一件里衬。
这毕竟是城内,看到对方这身随便的打扮,她吃了一惊。
紧接着,她震惊于对方的样貌。这个人的容貌秀美端正,体格超乎寻常的结实魁梧。
而对方凝望着自己的黑色眼眸显示出对方温和的性格,被晒出健康色泽的肌肤仿佛皮革一样紧绷又有光泽。
虽然这个人躺在草坪上,但是毫无疑问这个人很有力量也很敏捷。就在刚刚,自己在大厅中看到了很多穿着奢华,身份高贵的男人,但是没有一个像这个男人一样出色。
差点摔倒的她看到男人的样子一时忘记了情况,看得出神,男人开口轻声说道。
“你没受伤吧。”
她慌忙回过神来。
“没关系的。那个,你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叫人来?”
她觉得大厅中的祝宴这么热闹,这个人却一个人躺在这里,肯定不寻常。
男人却笑着摇了摇头。
“不,不用的。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你要是叫人来我可就不好办了。”
男人维持着坐起上半身的姿势,继续说道。
“你呢?你是被招待的客人吗?”
“我姑且算是吧,可是那些人都太高贵了,我觉得有些害怕……”
“所以也逃出来了吗?”
男人露出了一个无忧无虑的笑容。
他把脱掉的外套翻过来,里面朝上,铺在草坪上,举止郑重的邀请她坐下。
她犹豫了一下。
父亲的口头禅就是未婚女性跟年轻男性单独相处太不像话了。太不检点了。他还曾说只要有机会就经常邀请女性的男人,是最不可信的。
“请坐,不要介意。要是直接坐在地上的话,漂亮的裙子就会沾上草了。”
“谢谢。”
她老实的道谢之后,小心的坐了下来。
但是她内心深处却觉得很羞耻。这个男人跟父亲说的那些男人不同。他的态度非常正经有礼。虽然有些邋遢,但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衣服的布料是高级的绢布。
跟男人并排坐下之后,她抬头仰望着大理石喷泉和空中的月亮。
“这座城真漂亮。”
她觉得自己必须要说什么所以才开口,可是却只能说出如此陈腐的话。
她觉得越来越不好意思,低下了头,但是对方却仿佛很认同一般的说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觉得没怎么见过你,你是第一次来吗?”
“是的。这次祝宴我特别受到邀请。我也知道这样有些厚颜无耻,可是如果错过这次机会的话,我就再也不会有机会看到寇拉尔城了。”
“为什么?”
这个男人一定是个有名的骑士,可是却像少年一般用戏谑的口味说道。她不由得冲男人笑了笑。
“因为这座城就仿佛是梦中国度一般出色美丽。我很不适合这里。”
“不要这样看轻自己。如果你收到了王宫的邀请函,那你就是正式的客人。堂堂正正的来就可以了。”
“不,考虑到父亲的身份,我其实不配来这里的。但是,父亲生前曾经帮助过上一代陛下。”
作为奖励,把她的名字放到了不太重要的盛大祝宴上。仅此而已。
“不好意思,你父亲的名字是?”
“达尔希尼。”
“哦。我听说过。是位拼命保护了跟友军走散的国王的勇者的名字。你是他的千金?”
“是的。我叫珀拉。”
男人微微瞪大了眼睛,温柔的笑了起来。
“真是巧合。我母亲的名字也叫珀拉。”
她张了张嘴但是什么都没有说。
想来除了园丁贝克爷爷和经常拿腌鱼来的托马斯,自己还是第一次跟家人以外的男人说话。
她突然意识到这一点紧张的垂下了眼睛。
女神石像怀中抱着的水壶中不断留下水来。
月光明亮,风吹动着草坪发出轻柔的声音,轻轻吹拂着人的脸庞。
这个夜晚十分舒服。
虽然跟不知姓名初次见面的男人在这种地方单独相处有些难以置信,但是她却并不想离开。她不断的说服着自己和去世的父亲,这并不是在做坏事。
“你太狡猾了。”
突然一个别的声音插了进来,她吃惊的抬起脸,看到了一个黄金的天使。
珀拉呆呆的抬头望着这个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天使。她花了好一会时间才意识到,这个天使其实是个活人。
大自然到底是怎样心血来潮才能创造出这种生物的呢,或者说只有大自然才能创造出这种生物吧,无论是怎样的名工巧匠都必然会举手投降,她仿佛就是拥有绝妙线条的活生生的雕塑。
看起来比自己略微年幼的脸庞,肌肤仿佛是蔷薇色的大理石,头发散发出纯金的光辉,两只眼睛就像镶嵌了浓绿色的宝石。无可挑剔的均匀肢体充满了霸气和活力,腰间缝着银线的黑色裤子上挂着佩剑。
天使跟身旁的男人一样只穿了一件里衬。脱掉的外套随意挂在肩上,仿佛有些疲倦一般,单手放在腰间,重心放在一只脚上站在那里。
不管怎么看这举止都像是男人,但是天使的身体却有着优美的曲线,装饰着白色蕾丝的胸口柔软的鼓起,珀拉越来越说不出话来。
男装的少女开玩笑般低头望着坐在草坪上的男人。
“把那些烦人的家伙都推给我,自己跑到这种地方约会吗?”
“这可不是约会。这个人也是讨厌那些人才逃出来的。她是珀拉-达尔希尼。”
少女美丽的身姿有着可怕的压迫力,她径直望向珀拉。珀拉忍不住瑟缩起来,但是少女却意外的微笑了起来。她笑起来的时候可爱得出乎预料。
“你一个人?”
“是的。不,有一个随从。”
“家在这附近?”
“不,我家简直就在山里。现在实在是没法回去,所以听说在第二城郭中有准备住所……今天晚上就在那里住。”
珀拉战战兢兢的回答道。少女奇怪的服装和剑的样式都非常华丽,搭在肩上的上衣的袖子和下摆上也有昂贵的银色刺绣。
大概,是身份高贵的名门千金突发奇想穿上了男装吧。毕竟这里是被称为中央之华的都会,肯定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人。
“在那个大厅里呆着就喘不上来气,我非常理解你。而且还要打扮成这样……”
说着身穿男装的少女有些烦躁的指了指自己胸前。她似乎不喜欢衣领。
旁边的男人觉得很好笑的笑了起来。
“没人跟你说这比裙子好吗?”
“虽然不会束手束脚,但是很勒脖子。”
少女用力拽着脖子附近的布料。
珀拉吃惊的望着少女的举动,这样下去高级蕾丝的领子就要被拽坏了,她慌忙说道。
“那个,如果可以的话,我来……”
“帮我拿掉?”
珀拉小心翼翼的将手伸到坐在面前的少女颈边。
纯白的蕾丝系成了一个复杂的形状,像瀑布一样垂在胸前。
解开并不费劲。但是,系这个的人肯定是个身份相当高的人。男性的礼服有相应的规格,下摆的长度,饰物的装饰方式,包括这些领结的系法,都随着身份不同有着严格的规定。
这个少女肯定不是自己系的,那一定就是男性兄弟帮她系的吧。解下来的领子果然是潘达斯制造的最高级品,是摸摸就会让人颤抖的奢侈品。
“得救了。终于能呼吸了。”
少女一边高兴的说着,一边抓住丝绸衬衫的前襟左右拉扯着。跟领子不同,奢华的别扣发出清脆的声响,上面三个别扣同时飞了出去。柔软的胸部几乎能看到半个。
珀拉的脸都红了。
“不行!不能再这种地方……”
珀拉慌忙想帮少女把衬衣前襟合在一起,这个举动吓了少女一跳。
旁边身材高大的男人不知道发现了什么好笑的,颤抖着肩膀憋着笑。
少女不可思议的望着满脸通红的珀拉,单手用拇指指了指正在拼命憋笑的男人。
“如果你在意的是他的话,那没关系的啊?”
怎么可能没关系。
珀拉脸红到耳朵根,鼓足全部勇气拼命摇了摇头。
虽然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但是自己被人教导,在男人面前——即便是兄弟,也不能露出肌肤。只有丈夫才是例外,但即使如此也有合适的时间和场合。
珀拉立刻拿下自己胸前的胸针,将少女敞开的衬衫别上。虽然不好看,但是比裸着要强多了。
“你不用这么做的……”
“不。达尔希尼姑娘说的对。虽然我不在乎你光着走来走去,但是一般情况下那里还是应该系上的。”
“虽然很麻烦但是也没办法了。”
两人的声音中都喊着笑意,似乎很开心。
珀拉却很焦急,如果这是在自己家的话,她早就把针线拿出来了,可是看到他们开心的样子,她觉得说不定这种事情在都城里经常发生,这下她反而觉得更焦躁了。
这次珀拉连脖子都红了。
她实在是害羞得抬不起头。全身仿佛着了火一样。在一生只能来一次的地方,丢了这么大的脸,真是太不像话了。
少女客气的说道。
“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的约会,不过那些人说找他有事。我可以借用一下吗?马上就还给你。”
“不,那个,没关系的,我也该走了……”
珀拉立刻站了起来。
包括自己在内的这些来自远方的身份低微的豪族不能长时间呆在这里。需要在差不多的时候结束祝宴,回到第二城郭。
这么解释完少女露出不满的表情。
“那你们约会的后续呢?”
“所以你不要说这么失礼的话。达尔希尼姑娘,如果要回大厅入口处的话,从这边走比较近。往左边走马上就到了。”
男人指着喷水池的另一边说道。
珀拉满脸通红的低下头,往小路走去。
弯弯曲曲的小路马上宽敞起来,眼前便是大厅的玄关。
跟自己相同立场的人们都聚集在这附近,负责引导的随从们在一个一个确认姓名。
正是“引导下级贵族的一行人”。
珀拉终于及时混入这群人中。
她胸口还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脸上也很红。母亲曾教导自己说,身为淑女不能在人前表现得心烦意乱,她拼命想装出平静的样子,但是自己的努力却毫无意义。
这些人都是很少出席这种场合的,每人的脸上都充满了兴奋。有的人幸运的和德拉将军以及亨德里克伯爵这种著名英雄说上话,更幸运的人则看到了国王和王妃的身影,他们都难以掩饰心中的喜悦,走在漆黑的路上时也兴奋的谈论着。
一位年轻的夫人红着脸跟珀拉搭话。
“你跟陛下说上话了吗?”
“没有,实在不敢。而且人太多了。看都没看到。”
这么说完对方露出了同情的表情。
珀拉自己在收到庆功会的邀请函的时候,胸中悸动着想要见一见被称为英雄的国王和被称为战斗女神的王妃,但实际上当寇拉尔城近在眼前的时候,这些想法早就已经消失了。而对于自己曾有过这种狂妄的想法一事,都让她觉得无地自容。
穿过堂堂耸立的大门时,正门仍在自己头顶极高的地方,道路两旁立着各种各样的雕像,宽阔的道路经过精致的铺装,仿佛通往遥远的彼岸。让人觉得这就是通往天国的道路。
马车平稳的走着,就像飞在空中一般,穿过途中的门到正门为止,经过了无比漫长的时间,而终于穿过正门之后,到宫殿经过的时间要更久,而那在高处白色闪闪发光的宫殿,真的就像是在天上一样。
她不仅感叹,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存在这种地方。自己能亲眼看到这种场景就已经无比幸福了,而今夜自己居然还能够住在这里。她甚至觉得自己太过于配不上这里,要受到惩罚。
珀拉被带领到的第二城郭的这座建筑非常雅致,进到房间里之后,苔丝夫人立刻出来迎接她。从父亲那一代开始她就一直侍奉着自己一家,和家人一样。
不过身为随从是没有资格走入正门的。所以在主人出席晚宴的时候,她便先回到房间里收拾了。
“宴会怎么样,小姐?”
“非常厉害。虽然我完全配不上那里,但是真的太厉害了。”
那天晚上珀拉一直很兴奋,跟苔丝夫人聊了很久。
那里有着让人会误以为有人在的无数精致研磨过的镜子。壮丽的穹顶画。现实中的庆功宴和镜子中的大厅交织在一起,组成了不可思议的空间。谈笑中的人们的服装都非常精美,金光闪闪的妇人们的首饰和发饰都反射出耀眼的光亮。
“而且呀,苔丝夫人,我还遇到了很有意思的人。仿佛是在短暂休息的军神巴尔德,还有守护军神的武装天使一样的人。仿佛是画中的一对人,如果你看到的话一定也会这么说的。我从没看到过那么俊朗的男人,还有那么漂亮的姑娘。可是,这个天使大人说话不太文雅。明明漂亮得让人无法呼吸。你不觉得太可惜了吗?而且呀,明明是在男人面前,却气势可怕的把衣服给脱了!我当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么做是城里的流行吗?”
苔丝夫人正在整理主人脱下的衣服,听到这里她温和的圆脸上露出了轻蔑的表情。
“年轻女孩在男人面前裸体?就算是都城也太不像话了。肯定不是什么正经家庭的姑娘!”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真的是非常漂亮,非常美丽的人!虽然算不上是高雅,可是……”
珀拉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和对自己看到景象的感动,她努力想了一会。
“不是这样的。她有的并不是老师教的那种教养和礼仪规范。而是与生俱来的潇洒高傲。就算想学也是学不来的。”
苔丝夫人就是随从的模范,她责备了说个不停的“大小姐”,把她赶到了床上。
“好了好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规规矩矩的夫人是不会熬夜的。”
珀拉听了夫人的话躺到床上,但是怎么也睡不着。
像一只超大型猫咪一样躺在地上的军神巴尔德。
他有着宽阔的肩膀和厚实的胸膛。经过锻炼的高大身躯。而他身上的英勇和敏捷,即便是慵懒的躺在地上也明显的显露了出来。如果他穿上盔甲骑在马上的话,那样子该有多么勇猛啊。如果他站在战场上的话,能发挥多大的力量,震慑多少敌人啊。
但是,珀拉却一点都不觉得害怕。他黑色的眼睛中充满温柔的神色,笑容也很开朗温柔。
虽然穿着男装,但是华丽得连月亮都感到略逊一筹的少女。有着不可思议的敏锐眼神,像男人一样说话。不过这种行为却跟她非常相称。
她直直的看着自己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可怕。但是她笑起来的时候又特别的可爱。
那两个亲切交谈的人是什么关系呢。看起来并不像是有什么血缘关系。相貌,身形,性格都完全不一样。可是,总觉得两个人又有些相似。
也许是因为那个少女腰间也带着佩剑。
就算没见到国王陛下,能看到这么漂亮的寇拉尔城和那么有意思的两个人就足够了。
珀拉幸福的闭上了眼睛。
那两个人的身影一直在她脑海里没有散去,她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弄丢了重要的金胸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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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5-12 20:2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ami1120 于 2019-5-13 11:37 编辑

2
那天早晨,坦加国王佐拉塔斯-米革微服快马出城。
身为合理主义者又性格激烈的佐拉塔斯另一方面也很随性。这个时候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单人骑马飞奔出城。
家臣们都大吃一惊,做好被惩罚的觉悟提出要陪同国王一起,但是佐拉塔斯却只是短短的回了一句。
“不用。”
“但,但是如果您有什么万一的话……”
“在我的领地内不会有人敢对我无礼。如果有的话,我会亲手制裁他。”
这样的主君是不会听臣下劝阻的。家臣一行人满头冷汗的目送着国王走出城门。
卡姆塞的败北实际上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坦加也迎来了迟到的夏天。
佐拉塔斯在舒服的空气中轻快的驱赶马匹。路上的人们看到国王的身影都低下头,露出感谢的视线。现在的坦加国王虽然被大家畏惧,但是同时也被尊敬着。
坦加是艰险的山国,因此居民的性格也很野蛮激烈。十年前左右,在大白天也经常能看到强盗集团入室抢劫。
现在即便是晚上女子和孩子也能一个人出门,这正是因为佐拉塔斯政策的功劳。
他用了二十年的时间让国内的豪族们停止斗争和睦相处,然后对恶人进行彻底的处罚,让荒蛮的领内再次平稳下来,安定生产。同时还进行了重视能力的人员晋升和人事工作,奖励新产业,治山治水,建设灌溉设施,只要对政治经济有利的东西就不停的实践。
这一切都展现了佐拉塔斯想要有朝一日让虽然是大华三国之一但实际上国土非常贫瘠的坦加,成为中央第一富饶国家的强烈欲望和理想。
而最后一道工序便是出兵德尔菲尼亚。不管怎样精心治理国家,国土一半以上都是艰险的山地的话,毕竟是有极限的。
虽然一度战败撤兵,但是佐拉塔斯从来没有放弃过邻国广阔肥沃的土地。
佐拉塔斯在勇猛的驱马飞奔的时候,心中所想的仍是如何攻下邻国。特别是成为领国同盟的塔乌山贼。
佐拉塔斯一口气穿过城镇,放缓马速,来到视野开阔的高台上。
周围三面都是碧绿的山脉。
到处都是盛夏的浓绿,险峻的山脊,看起来是一幅凶险的场景。只有格法德方向有一线狭窄的平地。
佐拉塔斯身为王热爱着他出生的这片故乡的风景,但是他也切实的感受到这里的地形很麻烦。
不适合农业,土地也很贫瘠。居民们或者在山中狩猎野兽,或者在河里钓鱼,来每日谋生,但是想要让国家富有起来还差得很远。
佐拉塔斯无意中想起自己身为王子时,看到的德尔菲尼亚的伯利西亚平原。
当时这片东部最大的谷物产地刚好是收获的季节。
左边右边放眼望去全是金色的小麦麦穗随风摆动的风景,一直延续到地平线。而看到这副光景的自己顿时哑口无言。
对于当时只见过贫瘠山岳地带的佐拉塔斯,这幅场景仿佛如同梦境一般。他从来没有想过这种黄金的大海居然真的存在。
在摇动的麦穗波涛中劳动的农民们的脸上,沾满了汗水和尘土,但是大家因为丰收的喜悦都面露笑容,虽然因为农事繁重而非常疲劳,但是都笑得露出了牙齿。
德尔菲尼亚的课税并不重。收成这么好的话,剩下的可以自己存起来。所以人们当然会高兴。
农民们的笑脸让佐拉塔斯觉得很可憎。
德尔菲尼亚有着舒适的气候和丰饶的土壤。
不用长时间辛苦开垦也能有不错的收成。这份丰饶的收成以及德尔菲尼亚王家的繁荣,都不过是偶然的运气带来的产物。
想到故乡贫瘠的土壤,当时十八岁的佐拉塔斯是这么认为的。幸运和偶然带来的繁荣,不可原谅。这片优渥的大平原应该属于真正的霸者。
现在的佐拉塔斯觉得时机成熟了。
领土被夺走可不能善罢甘休。不能让德尔菲尼亚的力量变得更强大了。
无论如何都要干掉那个庶子和王妃。
佐拉塔斯驱马越过山丘,来到一条小河前。
这条小河很浅可以徒步越过。河对岸是一片森林。
在爱马喝水的时候,佐拉塔斯眺望着河流上游。在建造治水工程之前,这条小河也经常泛滥,曾经数次淹没周围一片。
佐拉塔斯自己也蹲在河边,想要喝一点水,就在这个瞬间弓弦响动,好像有人瞄准他射了一箭。
没有时间躲开了。单膝跪地的佐拉塔斯脚边突然啪的一声射中了一只箭。
“什么人!”
性情严苛的佐拉塔斯,面对大白天堂堂的被狙击非常愤怒。当然他根本没有去想要藏起来。看到遥远树林中隐约可见的人影,就立刻抓起缰绳骑马追了过去。
佐拉塔斯想要骑马赶过去直接斩杀对方,但是对方把马藏在林子里。看到佐拉塔斯赶来,丢下弓箭,跨上马一溜烟的逃走了。
“混蛋!!”
佐拉塔斯更加愤怒,不停的挥动鞭子,但是他的马也是跑了很久,而且才喝过水。即便是经过精挑细选能够成为国王坐骑的骏马,也跑不动了。
佐拉塔斯看着马上的刺客越跑越远。
他咂了一下舌头停下了马,回到了小河边。
此时他的愤怒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嘲笑。不知道他们是因为怎样的怨恨想要刺杀国王,不过到了关键时刻大概是过于恐惧了吧,顿时慌乱起来。
佐拉塔斯想要拔起射在河边的箭的时候,突然脸色一变。
箭柄上系着一张叠得很细的纸条。
就在佐拉塔斯拔出箭解下纸条的时候,山丘对面数名家臣骑马跑了过来。是佐拉塔斯之前就宠爱的年轻人。大概是做好了被训斥的觉悟追上来的吧。
“陛下!您怎么样!?”
“那是!?”
他们从马鞍上飞身跃下,站在一旁,注意到国王手中的箭的时候顿时脸色大变。
“有人想刺杀我。”
佐拉塔斯狠狠的说完之后扔下箭。虽然他只感到轻蔑,但是这里应该向随从们展现自己的愤怒。
家臣们拾起箭,翻来覆去看了个仔细。
“不是这附近的东西。”
箭都有自己的特征。用途自然不必说,一般情况下制作的地方也能看出来,但是这只箭的箭尖、箭柄、箭羽的都是未知的东西。
“立刻回去让关所加强戒备。我稍微看到了对方,是个身材矮小的男人。绝对不能让他逃了。快点把他找出来抓住他的同党。”
“是!”
“如果有妻子的话就先把妻子,如果有父母的话就先把父母在他面前碎尸万段。要让他知道,有什么样的命运在等着暗杀国王的人。”
“是!”
说的好听这些人就是勇猛果断,说的不好听就是野蛮残忍。但是他们尊敬他们的主君,并为之倾倒。他们把这个命令当成理所当然的报应,气势高昂的点了点头。为了不让这种事情再发生,必须严格戒备。
一个人为了吩咐安排,先骑马赶了回去,剩下的人留在原地等着国王上马。
准备上马的佐拉塔斯这才打开箭上的纸条。
他本来以为纸上应该写着一些没头没脑的怨恨语言,或者是想要取下国王首级的人的署名,不管是哪一样都是非常愚蠢的行为,所以佐拉塔斯并没怎么放在心上。
本来这种纸条应该交给身边侍奉的年轻人,让他们大声读出来,但是佐拉塔斯当时觉得这么做太夸张太麻烦了。大概是跟平时一样的一时兴起吧。
结果,射箭人的目的完美的达成了。
看到纸上内容的佐拉塔斯的表情凝固了。
纸上的内容完全出乎他的预料。既不是怨恨的语言也不是犯罪声明。
只有一行整齐的小字。
“塔乌是银山”
佐拉塔斯拿着这张纸条,很长时间都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精悍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锐利的眼睛散发出炯炯光辉,他仿佛是抓住猎物的猛禽一样,盯着手上的纸条。
一旁的年轻随从们看到主君的样子都露出困惑的神情,互相看了一样。
不久佐拉塔斯把纸片撕了个粉碎。
两片,四片,然后撕得更碎,最后像雪花一样扔到河面上。
佐拉塔斯背对着一脸不安的年轻武士们,突然开口说道。
“凯文。你是梅尔比斯州出生的吧?”
“是的。在梅尔比斯边上。德特村西方五卡提布左右的地方……”
一名年轻人慌忙站正回答道。
“德特西方离塔乌很近吧?”
“要说近的话,塔乌中部山峰就在眼前啊。”
“那么村民中应该有人很了解塔乌吧?”
年轻的凯文不明白主君的意图,虽然很困惑但仍小心的回答道。
“我自己虽然不太清楚,但是村中年长的人中,听说有人年轻的时候曾经当过山贼。不过,毕竟是老人说的话,不知道是不是可信,据我所知,会说这种话的老人还不少呢。——要把他们找出来问话吗?”
佐拉塔斯讨厌无能的人。不过他更讨厌含糊不清的辩解。所以身为随从必须要能回答这种问题。
主君终于回过头来,低头看着凯文。
“曾经当过山贼的人回到村里的理由是什么?”
“我不知道。毕竟是老人说的话,大概是想要夸耀自己年轻的时候,还做过很多厉害的事?”
还是少年的凯文听来,老人讲述的过去的事情就是美化过的唠叨。
“把他们找出来。但是不必传唤出来。找到了就通知我。”
佐拉塔斯的语气很严厉。凯文和其他年轻人都不由得紧张的低下了头。
这实在是个难以理解的命令,但是如果不立刻准确的执行这个命令的话,会让佐拉塔斯生气,这一点他们很清楚,因此凯文立刻飞奔回故乡。
他并不是单纯的不想让主人讨厌。他们都是因为卓越的才气和能力被佐拉塔斯看重,被特别提拔上来的人才。因此他们觉得佐拉塔斯对自己有恩情。对佐拉塔斯也心怀绝对的尊敬和信赖。
在佐拉塔斯的父亲,普鲁斯特那一代之前,坦加一直处于群雄割据的状态。虽然身为国王,但是却有很多不得不忌惮的贵族。普鲁斯特对他们使用了怀柔政策,或者将女儿嫁过去,或者重用没什么能力的人让他们高兴,努力不让他们造反。
佐拉塔斯即位之后采取了跟父亲完全相反的政策。不管是不是姐妹的丈夫,不管是不是代代的重臣,只要是无能的人便会赐一个闲职,有时会毫不留情的彻底击垮对方。
相反只要是有能力的人,则不管身份年龄,不断提拔。
不知是好还是坏,佐拉塔斯这种强烈的个性和信念很吸引人。虽然也有人反抗,但是坦加内部由衷倾佩他的人要更多。
凯文也是这样的一个人。五天后他报告说找到了好东西。
佐拉塔斯立刻微服前往德特。
他隐藏自己身份亲自出访,也是因为知道如果把这些做过坏事的人叫到王宫的话,本来会说的话也不敢说了。
德特在格法德西边大约四十卡提布的地方,是山间的一片平地上建立的城镇。是这附近的政治经济中心。
因为之前打好了招呼,佐拉塔斯直接前往了城镇的官府。这里主要是调查犯罪和各种案件的地方,同时也要处理居民的申诉。人员账目也在这里管理。
这里同时具备了市政府和法院以及警察局的功能。对于居民来说虽然不是一个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方,但是也并不太可怕。
据说凯文找到了两名男性。
佐拉塔斯分别跟两个人面谈,首先将一个人叫到庭院里。
被带来的男人大概二十五六岁,不安的左顾右盼着,打扮成高级官员的佐拉塔斯拿出金币,跟他说如果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就把这些金币赏给他,男人立刻喜笑颜开的说个不停。
“是啊,我确实曾经在塔乌呆过。跟从早到晚满头大汗的辛勤工作却只能得到一点点酬劳比起来,我觉得可以去冒一些险,想过得自由有趣一些。毕竟他们也是臭名昭著的塔乌山贼。听说可以用抢来的钱尽情享受。我本来以为能过上像国王一样舒服的生活,但是完全没有那么回事,当山贼还不如去给雇主干活呢。他们说什么,在这里不工作的话就活不下去,早上天不亮就被叫了起来,还睡眼惺忪的就被人使唤,去倒水呀,去喂猪呀什么的,这样的话跟普通山村有什么区别。不过,我还是忍耐了一段时间的。我觉得塔乌的山贼不可能光做这种事情。不过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也不见他们去抢劫有钱人家,也没有去袭击过路的旅人。我无聊的不行想跑到村里抢个女人玩玩,结果被狠狠揍了一顿,他们还很认真的骂了我,说不要给正经人家添麻烦。如果我那么闲的话,就去认认字,开什么玩笑。愚蠢也要有个限度呀。我实在是觉得厌烦的不行,就逃了出来。嘿嘿。就这样。”
“让你认字?那些山贼吗?”
“是啊。最让人吃惊的就是,那里还会教小孩子认字算数呢。到底是搞错了什么呀,要做这么文雅的事情,反正长大了也只能做山贼……”
佐拉塔斯思考了一会,把金币给了男人就让他离开了。
另一个人是接近六十岁的老人,脸庞黝黑神色阴郁。他低着头抬眼望着装扮成官吏的佐拉塔斯。眼神中带着胆怯和卑微。
佐拉塔斯也给他看了金币,说了同样的话。
“不用害怕。并不是要治你的罪。只要你把知道的有关塔乌山贼的事情都说出来,就把这些金币赏给你。”
老人有些狡猾的抬眼望着佐拉塔斯,大概认为佐拉塔斯没有骗人吧,轻轻点了点头。
“你在塔乌呆了多久?”
“大概八年左右……”
“什么时候的事情?”
“二十多年之前了。”
这名老人说自己也是因为忍受不了贫寒的生活而逃到了塔乌,但应该不只如此。从他紧张的神色和眼神可以猜测,他应该是干了什么会被官差抓捕的坏事,所以才逃到塔乌的吧。
大概是因为这种罪恶感吧,或者是因为自己做了什么很对不起别人的事,老人一开始拼命说塔乌的山贼是怎样的丧尽天良,做尽坏事,但是佐拉塔斯却烦躁的摆了摆手制止了他。
“你听好。我想听的是真相。你大概是觉得我想听你这么说所以才如此编造吧,但这让我很不高兴。这样下去的话你就没有奖赏了。”
“啊……”
老人被斥责之后愈发缩成一团。
如果让他太害怕的话就又麻烦起来了。
虽然佐拉塔斯并不是很有耐心,不过在他的数次劝说下,老人终于明白,就算夸奖山贼,也不会被处罚,重要的是说出真实的情况,
老人终于解除戒备,开始断断续续的讲述过去的事情。
“在那里,在塔乌,如果没有彻底的觉悟的话是呆不下去的。”
他说出了这样的话。
虽然都称为塔乌,但是地域却非常广大。刚刚的年轻人和这个老人所呆的地方,直线距离超过一百卡提布,但是生活方式却基本上没有什么区别。他们过着完全不像山贼的朴素生活,男人和女人都很能干。
“经常有这种人啊。血气方刚,对自己的本领有些自信,觉得只要去了塔乌就能发大财。他们以为我们会从有钱人那里抢夺金钱,每日酒池肉林,怀抱美女,过得逍遥自在,他们大概是做着这种梦才来的吧,根本没有的事。塔乌的山贼确实会从有钱的贵族和商人那里收取过路费,不过金额只能是他们所带的货物的十分之一。头目不允许收取更多的钱财。”
“头目是指率领山贼的人吗?”
“头目不是单纯的老大。说是村长更合适吧。塔乌的村庄里有女人孩子。还有老人。在聚集这么多人的同时,管理那些年轻气盛的男人,如果没有相当的器量,实在是干不了。”
“头目的权限有多大?”
“头目的命令是绝对的。正因为他们被尊敬着,所以有外人来的时候只要头目点头同意,那大家都会欣然接受。相对的,违反规定的人会由头目决定赶出村子。”
居民们都非常团结。头目也不是世袭制的。得到上面头目的极大信赖,以及下面村民强力支持的人,才能顺利成为下一任的指导者。也就是说,没有相应能力的人是无法成为头目的。
他们身处大华三国的夹缝中,需要不受任何一国干涉安然生活。因此塔乌不能接受无能的领导者。
“但是,作为久负盛名的塔乌山贼这种生活太过艰苦了吧?”
“是啊。所以新来的人是最吃惊的。头目们认为塔乌在大华三国之间,如果做得太过分,官员们认真抓捕的话就麻烦了。所以想要尽量过得低调一些,让官员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正经的旅行者会走大路,不过如果有那种没有正规文书,来历古怪的人想要穿过塔乌山脉的话,会跟那些人收一些过路费,这样也没什么关系吧……嗯。”
“那么,你们怎么谋生?”
“山上种不了小麦,但是可以猎到兽肉和鱼肉,还有那种只生长在山上的作物。然后就是,村民们一起,在能够挖到铁的地方制作锄头铁锹,在适合放牧的地方养羊取羊毛,然后互相交换物品生活。总之村民之间的连带感非常强……”
虽然从东边的坦加附近到西边的帕莱斯德附近,距离相当遥远,但是山贼之间却经常保持联系,每月一次必然会聚集到一起召开会议。
“塔乌长大的那些人脚程不同寻常。平原长大的人实在是比不了。就算骑马也能像鹿一样一跃而上。这点距离似乎完全不觉得辛苦。”
“聚到一起商量些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这种会议只有一少部分人能参加……”
“能代表村子的人?”
“是的。一般都是头目亲自去。”
“从东到西所有村子的全部头目吗?”
“是的。似乎就是有这种惯例……”
“原来如此。”
佐拉塔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他的眼睛却闪烁着敏锐的光辉。
“我明白头目是非常特别的存在,他们身边有没有随从或副官一类的人?”
“有的啊。那些人被称为组头。他们也很受村民的信赖,仿佛是头目的左膀右臂一般行动。一般都是从这些人中挑选副头目,将来继承头目的工作……”
“你刚刚说的会议,副头目和组头也会参加吗?”
“是的。不过,如果是村里的事那就由头目和组头以及长老资格的老人共同决定。如果是关于整个塔乌的事情的话,就在全部头目间商量后决定,就是这种流程。”
因为这个老人的地位并不重要,所以具体的情况一概不知。
“我还想问你一件事,塔乌的人都识字吗?”
“嗯。您知道的很清楚啊。”
老人有些意外的说道。这也是情有可原的。
现在的这个社会,如果不是经商以上的身份,是文盲几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孩子们也会一些简单的读写,成为头目的人,会读一些很艰深的书。那个……像什么《兵法论》呀《医药百选》呀《经世……什么什么的》。表皮都是皮革制的还装饰着金箔,看起来就是很了不起的书。”
这个老人似乎完全没有理解书名的意思,只是说出了发音而已。
“头目们每个人都会读这种书吗?”
“我不知道。”
老人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
佐拉塔斯给了他两枚金币,老人欢天喜地的回去了。
这个时候白天已经过去了大半,但是佐拉塔斯还是立刻返回了格法德。他目不转睛的直视前方,快马加鞭。途中一句话都没有说。
凯文和其他随从迷惑不解的跟在他身后。佐拉塔斯和那两个男人的面谈是在没有旁人的地方进行的,所以他们不知道面对主人这个样子该做出怎样的判断。
天空已经被夕阳染红了,道路尽头可以看到格法德城巨大的城墙,这时佐拉塔斯突然回过头叫住了凯文。
凯文慌忙驱马走到近前,结果却听到了一个意外的问题。
“你读过兵法论吗?”
“不,陛下。我没读过。”
“有想过要读吗?”
“也没想过。我只不过是陛下的随从。”
他的立场并不是指挥军队,而是被指挥的。就算学了兵法也没什么用。
“医药百选和经世济民论这种书也没读过吧?”
凯文一脸吃惊的望着自己的主君。
“非常抱歉,我既不是医师也不是学者。只不过有着一身武勇所以才侍奉陛下的。我没读过这些书,陛下您不满意吗?”
“不要闹别扭了。我只不过问问而已。”
马鞍上的佐拉塔斯苦笑了一下。
“就算让你读估计你也一个字都看不懂。这些都是很艰涩难懂的学术书籍。我年轻的时候老师也曾教过我这些书,当时我觉得很痛苦。”
骑马走在佐拉塔斯身旁的年轻随从露出了一丝不满的神色。仿佛是在说这样的话自己肯定看不懂啊。
不过,虽然佐拉塔斯的嘴上是微笑的,但是他的眼神却异常认真。并不是什么可以开玩笑的气氛。
要塞一般的格法德城的庞大身躯在夕阳的照射下浮现出一层黑色。
格法德城是有着大量箭眼和瞭望台的戒备森严的城堡,同时也是使用了大量金银装饰的绚烂豪华的城堡。无数塔尖上装饰着白色的瓦片和涂成蓝色的屋脊,窗框分别被涂成了红色,蓝色,绿色和黄色。城门装饰着黄金,城内的离宫也有各自不同的设计。
到了本宫殿。外国的使者们都忍不住屏住呼吸,赞不绝口。到处都有涂满金箔的雕像,就连一根柱子,墙壁上装饰的镜子的边框,都是工匠精心制作的。
换好衣服的佐拉塔斯让人把酒端到寝室中,便屏退了随从。
这个房间的装饰也非常豪华。墙壁是象牙和大理石,地上铺着有金线流苏的深红色绒毯,佐拉塔斯坐在桌前,这张桌子上用螺钿工艺描绘出花朵和小鸟的纹样,桌子腿上则镶嵌着银。
一个随从谨慎的放在一旁的烛台也是银制的。这个烛台上也有着精致漂亮的镂金,如果扔在一边会让人有罪恶感。
从寝室往外望去,城外的风景也美得惊人,在这样的房间中,佐拉塔斯一人沉浸在思绪里。
他下命令这座要塞中的要塞再三戒备,下令只要有可疑人物就绝不放过,可即使如此仍然没有抓住射箭的男人。
而那只箭也让王宫的制箭师鉴定过了,却无法判断出处及用途,如果硬要说的话,那就是跟猎人们使用的那种亲手制造的箭很像。
但是,让格法德周边的猎人们都看过这只箭,他们都摇头,说虽然有些相似,但是自己没用过这种箭。
那个人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射出有这张纸条的箭,佐拉塔斯已经放弃思考这个问题了。
至今为止他从未好好思考过塔乌山贼的存在。原本那就是一群虽然名声大震,但是实际情况却非常不透明的一群人。指控说受到了他们伤害的人也非常少。
佐拉塔斯原本觉得用不着认真对付他们,只不过是像苍蝇一样无知的一群人,放着不管也没关系,但是他们居然会看那种只有专门学者才能看懂的书。
这些书固然很难懂,但同时也很有昂贵。从非法旅行者那里要来的那一点点收入,根本买不起。
塔乌能采到银。
佐拉塔斯冷静的喝着酒,脑海中却在不停的思考着。
他一直在思考这到底是不是事实。不,实际上他根本没有怀疑。这肯定是真的。
因为这样的话德尔菲尼亚的那个庶子的行动这样就解释得通了。
躲过了这边的奇袭,暂时处于优势地位,却只是要了卡姆塞的一半,塔乌那一部分就同意和解。
他本以为是那个庶子为了让山贼们听话,顺从他,为了让山贼们高兴才这么做的,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佐拉塔斯痛苦的咂了一下舌头。
他感觉到自己内心有什么疯狂危险的东西在慢慢涌出,但是表情上却没有丝毫变化。冷酷的眼睛毫无感情的望着血色的美酒。
同时,他倾听着自己内心深处那个理性的声音和激情的声音。性格野蛮的一面在叫嚣着要立刻率领军队前往卡姆塞。被骗走了贵重的财宝怎么能就这样放弃。
而理性的一面则不断告诫制止着自己。
就算能采到银,不知道数量多少,还不清楚到底是该称为财宝还是该称为矿脉,在把握到切实的证据之前应该静观其变。
佐拉塔斯的薄唇上露出一丝微笑。
当他觉得度过了说服自己的阶段之后,他叫来了随从。
在旁边房间等待的随从立刻出现。
“把大家都叫来。我有话说。”
他只是说了这样一句话,随从就立刻明白了要做什么,转身退下了。
即便是深夜的召集,坦加有名的武将们也会立刻前来。本宫殿中立刻跑出数名随从,前往城内的武官居所。这个时间武官们应该都还没有入睡。他们立刻做好准备随着侍从离开了宅邸。
佐拉塔斯正在脑海中计算着武将们到来的时间,但是出乎他的预料,很快远处就有慌乱的脚步声传来,佐拉塔斯不由得吃了一惊。
“有事禀报!”
另一个随从表情僵硬的跪在主君面前。听到他的低声报告,佐拉塔斯的脸因为紧张而绷紧了。
随从说帕莱斯德的密使到了。
 楼主| 发表于 2019-5-12 20:2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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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已经完全是夏天了。
海洋和天空都染上了醒目的蓝色。
天空中,飘着一个个圆滚滚的云朵,和云朵比起来像小盒子一样的船只缓缓的飘在海面上。
雪拉望着这风景安心的叹了口气。
他左边是蓝色的大海,右边是绿油油的帕奇拉的绿色海洋。寇拉尔城还在前方,但是以雪拉的脚程已经不远了。
雪拉的一头银发藏在草帽下面,本来美丽的面貌沾满了污垢和尘土,他背着藤筐有气无力的样子怎么看都像附近农家的少年,到这里办事。但是雪拉实际上已经往返了六百多卡提布的距离回到了这里。
在向佐拉塔斯王射出那一箭之后,对离开格法德的人的审问变得异常严格,等待审查的旅行者的队伍排得老长。
面对突然严格起来的审查体制,旅行者们吃惊的吵闹着,但还是乖乖排起了队伍,雪拉装成当地的少年跟旅行者们搭话。
“这么夸张,出了什么事吗?”
一个四十多岁的旅行者一脸困惑的摇了摇头。
“我还想问呢。本来想今天就离开这里的,这下可麻烦了。”
后面的商人也皱着眉头说道。
“好像有人被杀了。好像是有什么大人物死掉了。”
“啊,那可不得了……”
“真是可怕啊。”
路过的农民也吃惊的停下脚步,悄悄聊了起来。
雪拉斜眼看着要塞的守卫和官员们拼命调查的样子,随便附和了几句便离开了。
农民们也不能一直在这里围观。也都渐渐回到了自己的工作中。
雪拉依然装成要取果子的样子进到山里,然后一口气跑到国境线附近。
没有身份证明的话,是不能走大路的。如果肯花钱,可以贿赂官员从小路通过,但是雪拉也用不着这么做,他默默的直接爬上了完全没有路的山。
白天就在树丛中假寐,晚上依靠星光一路往南走。雪拉虽然身材纤细但也是经过历练的。他翻过了山中的男人也难以翻越的山峰,来到了德尔菲尼亚境内。
这个季节的森林里充满了越橘和浆果甘甜的味道。雪拉一边吃,一边往藤筐里摘,即使如此也摘不完。有时还会被觉得雪拉碍事的颜色华丽的鸟儿啄。
不只是鸟。兔子和松鼠也忙着觅食。还有带着孩子的鹿。有时还能遇到熊。
两只手捧着一串果子狂啃的黑熊看到雪拉的身影,迟钝的跑开消失在森林中。。
来到山下的时候能看到收割牧草的人。
男人们在阳光下挥舞着镰刀砍倒牧草,然后他们身后的少年用叉子将牧草弄平。还有人将晒干的牧草扔到栅栏里面的货台上。
天气炎热,单是走在路上雪拉就一身是汗。干活的男人们也晒得脸庞黝黑。
就剩下等待收获的小麦是一片金黄的颜色。
这早该习惯的光景不知为何让人觉得有些新奇。
一片茂盛的帕奇拉的绿色也让人心情愉快。
按照这个速度的话今天就能到达王宫。
如果在关门前进入大门的话,今天就能跟王妃汇报具体情况了。
雪拉嘴角浮现了一丝微笑。
越过第二层城墙的时候如果被士兵们发现的话可就笑不出来了。
守卫城墙的士兵们知道王妃有时会偷着翻出城墙,似乎非常的不甘心。并不是因为王妃的这个举动不像一般王妃该有的,(城里的人早就放弃这么要求王妃了)他们觉得自己的把守总是这么轻易就被突破,觉得自己太无能了。
他们信誓旦旦的说,如果下次王妃再翻过城墙的时候,他们要赌上卫兵的尊严,就算抓不住,起码也要发现才行。
而其中,喘着粗气大声叫嚷着,扬言说如果发现的话要毫不留情的逮捕,这个人就是鲁卡南连队长。他说话的语气好像总是在生气一样。
王妃听到这个忠告总是笑着说。
“我也希望你起码能抓到一次才行。不然我倒会怀疑,寇拉尔城铜墙铁壁的防御到底有几分是真的。”
虽然王妃是在开玩笑,可是她毕竟说出了这种话,所以导致连队长过于干劲十足,让队员们都十分痛苦,他旗下的小队长都忍不住发牢骚抱怨。
鲁卡南连队长在内乱时代似乎曾跟王妃战斗过。所以他很了解王妃的武力有多么厉害,并不是单纯的小姑娘,但是他也曾堂堂正正的说过,给莉这种身份不明的人授予王妃的称号,实在是不能接受。即便周围的人让他注意一些,他也毫不在乎。
雪拉曾经觉得不安,(因为是鲁卡南本人大声说出来的,所以雪拉觉得不算是搬弄是非)询问过王妃。
“鲁卡南连队长说的话难道不会有些不太妥当吗?”
王妃若无其事的摇了摇头。
“那个家伙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人。没什么危害。”
王妃似乎完全没有在意。反而觉得连队长耿直得有些可爱。
“你翻墙的时候也小心一些不要被发现。特别是不要被鲁卡南的部下们发现。他们会觉得自己立了大功,立刻傲慢起来的。”
在送雪拉出发去坦加的时候,王妃一脸认真的这样忠告她,同时王妃还开了个过分的玩笑。如果被发现的话,还不等国王下命令,就会被送到北之塔去。
雪拉心想不如索性翻过帕奇拉山脉,但是这样的话太浪费时间了。还有另一件让雪拉为难的事情,那就是她分辨不出是王妃朋友的狼和不是王妃朋友的狼有什么区别。
如果有狼袭击的话,雪拉只能反击,可如果一不小心杀了对方的话,那就不好办了。
雪拉一边想一边走,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天色突然暗了起来。她本来以为是这个原因,可并非如此。
眼前是一条很细的路。两边是高耸的树丛。
树丛的弧线遮住了天空,遮住了太阳的光亮。
前后都没有人影。周围充满了让人觉得喘不过气的暑气。
就在不远处太阳照射在地面上。盛夏的阳光非常毒辣,看起来白得晃眼。
虽然那片阳光就近在眼前,可是现在雪拉身处的树荫却凉丝丝的有些昏暗。
道路左侧的斜面上蹦出一只野兔,在雪拉面前停住了脚步。
这只有着褐色毛皮的生物用后脚站立着,微微转动着耳朵。像黑色果实一样的眼睛咕噜咕噜的转动着,它似乎终于注意到眼前站了个人,跳进了右侧的树丛里。
雪拉仍然一动不动。紫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兔子刚刚呆过的地方。
“都看到尾巴了。”
突然听到有人说出这句话,雪拉并没有觉得惊慌。
他甚至没有抬起头。
垂下的右手缓缓伸到袖子深处,摸出巧妙隐藏起来的短剑,紧紧握住。
“你这只家犬要回到主人身边似乎非常高兴啊。尾巴晃个不停。”
雪拉微微笑了笑。
雪拉的视线仍然没有动。不用回头,他也可以用全身的感觉来大致把握自己和对手的位置和距离。
“你说我吗?”
“还有别人吗?”
雪拉终于抬起头正视着这个像死神一样的男人。班特亚从雪拉的右手方,兔子刚刚跳进的树丛里轻轻站了起来。
男人像往常一样完全隐藏了自己的气息。雪拉觉得自己居然能感知到这个男人的存在,有些不可思议。在寇拉尔城的时候完全被这个男人骗了过去,那时在自己丝毫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让他接近到了身后。
从阴影中站出来的这张艳丽的面庞,不管看多少次雪拉都无法保持冷静,撩拨着他的内心。
跟杀气不同。应该说是妖气吧。或者说是有着破灭气息的那种更阴暗的东西。
但是,雪拉这次觉得很从容。现在至少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这里离寇拉尔城还很远。就算大闹一番也没什么问题,做出这些判断之后雪拉说道。
“如果你说的主人是指王妃的话,你就搞错了。”
雪拉一边说着一边扔下背上的藤筐。
班特亚一动不动,笑着说道。
“家犬的拼命忍耐真是让人看不下去。”
“不是的。我非常想被饲养啊。我非常想让王妃成为我的主人,可对方却不肯给我带项圈。”
雪拉一脸认真的回答道。这也是事实。
雪拉的右手紧紧握住短剑,随时准备攻击。
就算扔出暗器也是没用的。会被树丛妨碍到。而且这个男人肯定会最大限度的利用大自然作为盾牌。导师曾不厌其烦的教导说,如果是一对一决胜的话,占到有利位置是最重要的,在这一点上,这个男人的准备在自己之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几米,这个距离下,如果班特亚使用铅珠或手里剑的话足够让雪拉身负致命伤了。
但是,男人却完全没有行动。他攥紧的右手抓着铅珠,明明随时都可以发动攻击,可是最后却压着声音笑了起来。
他笑够了之后,嘴角还留着一丝微笑说道。
“你真有意思。”
“……”
“你的本领确实有长进。真是有趣。”
雪拉的眉毛微微抽动了一下。
男人是在说自己注意到他了吧,这可真是过分的侮辱。现在这个男人的本领还在雪拉之上,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可是,就像猫捉弄老鼠一般,对方怎么都不肯发出致命一击。甚至有些享受现在的对话。
“如果我是你的导师,我会劝你在还能有把握杀死我的时候下手。”
“不,我不要。这么好的玩具现在马上就杀掉的话,太可惜了。”
紫色的眼睛中浮现了杀气和一丝疑问死死的盯着对手。
完全搞不清楚男人的意图。
是因为有信心随时都能杀死自己吗,还是说在挑衅?
不管是哪一个雪拉都不能接受。迅速、切实的完成任务是村里教诲的第一条。没有任何理由要拖来拖去。
就算是挑衅,男人所处的位置太有利了。如果雪拉主动发起攻击对话,肯定会被反杀。
还是说,这个男人以为雪拉是连这种情况都看不出的没有经验的人吗。
在一动不动的雪拉身后,有农民拉着货车走了过来。
那是堆满了牧草看起来非常沉重的货车。
被晒得脸色黝黑满脸汗水的农民,看到站在路中间把行李扔到地上一动不动的少年,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喂,你怎么啦?”
一瞬间,雪拉的眼睛从男人身上移开了。
雪拉只是微微瞥了农民一眼,再回过视线的时候,男人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只有茂密的树丛下的一片树荫。
他肯定没走。
应该还藏在什么地方。但是刚刚勉强发现的气息现在已经消失了,跟树丛融为了一体。
不想在有人看到的情况下战斗,那个男人似乎也是这样。
“你没事吧?是不是头晕啦?”
朴实的农民完全没注意到空气中紧张的气氛。一边擦汗一边跟雪拉说话。
雪拉回头笑了笑,摇了摇头说没事。
接着他捡起扔在地上的藤筐,若无其事的跟货车一起往前走去。
此时寇拉尔城内,国王秘密召集来的人们,都哑口无言的望着一张地图。
每张脸上都充满了惊愕和震惊,大家都一动不动甚至都忘记了呼吸。
过了许久,财务省的官员才喘息着说道。
“这……全盘相信太危险了。必须立刻确认,有必要立刻派遣调查团前往。”
因为过于紧张和兴奋,他说话的语序都有些古怪。
其他以宰相布鲁库斯为首的负责实务的数名官员也同样哑口无言。
“这实在是……”
“不得了呀。”
回过神来之后大家也只能说出这句话。
除此之外,身为王国重臣的德拉将军,阿诺侯爵、亨德里克伯爵、以及国王的表弟萨沃亚公爵都在场。
这些人也是同样的震惊,德拉将军一脸苦笑的跟阿诺侯爵互相对视着。
萨沃亚公爵表情严肃的轻抚着下巴,锐利的视线望向国王。
“被算计了呢。表兄。还是说,这不是表兄大人那位自称友人的人搞的鬼?”
“唉,不要这么说。能说服头目们也是伊文的功劳。”
虽然国王尽量若无其事的说道,但是他也知道表弟肯定不高兴,所以表情里夹杂了几分苦笑。
“所以?独骑长虽然知道这些财宝的事情,却仍然故意对主君隐瞒。”
巴鲁在追究责任方面毫不留情。
“这样太奇怪了。独立骑兵队设立已经过了四年。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他一直欺骗了表兄以及我们。”
“巴鲁大人。不要这么责备他。就是因为这样,德尔菲尼亚才能得到其他国家也非常想要的大宝藏。”
德拉将军说道。他敏锐的眼睛充满了感叹的感情,凝视着地图。
“这也是因为陛下的德行甚高。我们要感谢塔乌的头目们,没有道理责备他们。对吧?”
“这些事情我知道。我想说的是信义的问题。特别是那个稻草脑袋——独骑长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因为,如果他一直都不知道的话,这种人到底有没有能力担任独立骑兵队队长,就成了一个问题,如果他知道的话,自从塔乌的山贼说要帮助表兄,已经过去了四年,为什么这么长的时间内,他都一直隐瞒不说,为什么要在我们跟坦加有过争端之后才说,这也是个问题。每个问题都让人放不下心。”
亨德里克伯爵也点了点头。
被老英雄问到这些问题该怎么办的时候,国王再次苦笑了一下。
“为什么至今一直隐瞒不说,表弟这个问题问得很好。我也跟吉尔问了同样的问题。”
“然后呢?”
“他怎么回答?”
“要评定我这个人需要花一些时间。”
阿诺侯爵也少见的差点笑出来,他优雅的盖住了嘴。但是眼中仍含着笑意。
“原来如此。确实是个合理的理由。”
“嗯。这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生一次的大赌博。他们似乎把全部财产都赌在了我身上。”
勤奋诚恳同时又很有男性风范的侯爵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
“这真是……虽然我不赌博,但是塔乌这些人真是优秀的赌徒。这个判断非常聪明。”
“阿诺侯……”
平时认真得有些过分的近卫司令官忍不住开起了玩笑,亨德里克伯爵却非常狼狈。
侯爵很有礼貌的回望着这位比自己年长的英雄。
“我想对他们的行动表达感谢。新来的侍奉主君的人想要看一看主君的人品,这也是有一定道理的。毕竟他们也可以把这份矿藏给坦加或者帕莱斯德。”
巴鲁嘴边露出了冷笑。
“这就说不准了。如果独骑长知道的话,肯定不会让他们那么做的。”
阿诺侯爵笑着点了点头。
“正是如此。正如德拉将军所说,这正是因为陛下的德行高尚。”
好像不太一样。
德拉将军也笑了起来。
“巴鲁肯定会说不像话,但是确实如此,独骑长也有他自己的立场。他直属的属下就有两千人,如果把居住在塔乌山脉的所有人都算进去的话,恐怕还要有数十倍吧。虽然仅凭他个人的判断把这件事告诉陛下很简单,但是却要牺牲人心。最差的情况下,可能会危机生命。为了不让人心背离,为了让圆满的把这份财宝交给陛下,需要花费四年的时间,这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阿诺侯爵也附和道。
“你说的很对。我曾经也是身份低微的骑士,将主人的命令当成第一,但是我也不可能完全无视侍奉我的人的心情。”
“嗯,说的对。”
跟这两个意见相投的人比起来,前几天的战斗中跟巴鲁同样负责看家的亨德里克伯爵露出了不太高兴的表情。
“虽说他立下了斩杀梅凯尔将军的大功,但是德拉大人和阿诺侯爵,你们在郎邦战役之后,有些太偏袒塔乌的山贼了吧。”
“那么,亨德里克大人。因为我们有长年的交情我才会这么问,贵公认为我和阿诺侯爵只是单纯的高看山贼,称赞他们的那种男人吗?”
听了这话豪杰亨德里克伯爵也只能苦笑。
“被你问住了。确实是只有你才能说出来的话。”
阿诺侯爵继续说道。
“无赖也好,罪犯的老巢也好,我希望你能抛弃这些固有观念。那是一个不能侮辱的势力。”
“是的。无论如何他们把这份资源托付给我国,想用于军事资金,这份心是无可置疑的。”
听了年长的英雄们的意见,巴鲁只是轻哼了一声,没有反驳。
“能够藏这么多财宝的塔乌山贼……不,已经不能称呼他们为山贼了吧。这件事确实让人生气,但是他们选择了表兄,这份眼光值得称赞。”
国王呆呆的张着嘴望着窗外。
巴鲁居然能说出这种话,外面不会下雪了吧。
“正是如此。今后那里便不是山贼的据点了,而是需要当作一个正式的地区来对待。我觉得他们的资格很充分,你觉得呢,宰相?”
德拉将军望向一直沉默的宰相。既然国王的意见很明确,那剩下的问题就是这个人的想法了。
但是,还没等这位前任国王时代便是国王心腹的人回答,刚刚的官员兴奋的说道。
“请等一下。大家似乎已经忘了,但是这个地图是山贼给我们的。应该先把这件事铭记在心。”
一直认真的望着天空的国王回过头来。
“什么意思?”
“这个地图上所记载的矿脉也许并不是全部。那些山贼说不定故作老实的说这就是全部矿脉的位置,但是也许还藏了几座银山呢。”
“嗯。确实……很有道理。”
亨德里克伯爵再次沉吟起来。
其他官僚也表情认真的越说越起劲。
“我们也并没有去验证他们所说的能够采到银子的这个事实。毕竟我们一块银子都没见到。”
“确实如此。有必要进行准确的调查。”
“如果调查塔乌全境的话需要极大的人力和物力,可这也是没办法的。山贼说的话,不能全盘相信。”
“如果发现了没有标记的银山要追究他们的责任吗?”
总结了这些官僚们的意见之后,宰相布鲁库斯谨慎的说道。
“塔乌的居民对陛下表达了恭顺之意,希望今后成为德尔菲尼亚的领土。这没有问题。应该欢迎。但是,不要轻易认为他们把自己所有的全部东西都原封不动的告诉我们了比较好吧。”
“正是如此。尽快组织正式的调查团吧。”
布鲁库斯轻轻制止了说得起劲的官僚们。
“等一下。这是另一个问题。要不要调查需要听从陛下的判断。”
“没有必要。”
陛下立刻这么回答道,官僚们顿时紧张起来。
他们大概怀疑国王听错了什么吧。
“非常失礼,但是我无法相信这话是认真的。”
“这样的话,就等于默认了让山贼中饱私囊。”
“我明白您想要信任朋友的心,但是过度的信赖也伴随着危险。这里应该抱有怀疑态度。”
国王不顾这些热心劝阻的官僚们,露出了一丝微笑。
是的,他们确实有所隐瞒。地图上标示的是塔乌的东峰,而且只有银矿。
实际的资源是这个的几倍,西峰南峰的金山是什么样的规模,国王没有问。也并没想要去问。
“有的时候,还有比真相更重要的东西,你们不觉得吗?如果现在逼问他们,是否还有别的藏起来的财宝的话,伊文的辛苦就全都打水漂了。他们好不容易才相信我们,把这个秘密告诉我们,我们这样做的话会永远失去他们的忠诚。我答应了塔乌的自治。只要他们自己不说,我就没有探究的打算。”
官僚们都露出了不满的表情。仿佛在说,这样的话做不了什么好榜样,而国王诚恳的劝说道。
“我理解你们忠于自己职责的热情。但是,也要分时间和场合。他们曾数次被自己君主和行政这种东西背叛,他们一直认为这些东西不值得信任。你们明白吧,如果在这里我表现出宽大的态度,他们就会遵从我的要求提供银子。但是如果我表现出过分的欲望,派遣调查团的话,塔乌山脉全部都会与我们为敌。最差的情况下,他们会因为不想再看到我,跟另外两个国家联手。如果事情变成这样的话,那就得不偿失了。接受他们说的话,尽量建立友好的关系,还是说表现出过分的野心,让一切都化作泡影,那个比较有利?”
官员们互相看了一眼,很不情愿的闭上了嘴。既然国王已经说到这里,那也只能放弃了。
德拉将军捻着胡须说道。
“但是,这件事情如果让坦加和帕莱斯德知道了会怎么样呢?”
阿诺侯爵也面露难色点了点头。
“特别是坦加。根据这张地图,在卡姆塞境内至少有三座银矿。”
巴鲁高兴的笑了起来。
“佐拉塔斯要是听说了一定会暴怒吧。如果顺利的话,可以引诱对方主动侵犯我国领土,怎么样,表兄?”
面对这个半开玩笑的提问,国王耸了耸宽大的肩膀。仿佛在说真是不能小看表弟。
“这件事已经交给王妃了。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哦……”
“这是……”
不愧是身经百战的武将们。他们立刻脸色大变。
“让郎邦要塞附近加强戒备。接下来就是菲兹河建设中的要塞了……”
以这条河为界,卡姆塞被一分为二,北边是坦加,右边是德尔菲尼亚。不用说塔乌山脉在这条河南边。
“幸好,最近天气不错,进展顺利。如果太急躁的话,引起对方怀疑反而不利。我吩咐过,多花一些时间,将要塞建造得看起来结实一些。”
并不是只有石头建造的要塞才是要塞。立起粗壮的栅栏也能起到防御的目的。现在装作不紧不慢的建造,等到需要的时候,在一夜之间急忙赶造好防御设施就好了。当然,这也意味着要随时注意坦加的动向。
接下来需要在意的就是帕莱斯德了。奥隆在智谋上可以说是三国国王中第一的。现在他已经开始一点点着手攻略德尔菲尼亚,已经尝试和河西边国境附近的豪族们接触了。
布鲁库斯也用尽方法,回应对方的邀请,想要找出背叛者的名字,但是毕竟是这种事。如果没有明确的证据就什么都做不了。
他举出了三个可疑的人的名字。看到其中有云塞的达尔卿的名字,国王也露出痛苦的表情。
在内乱时代,国王对佩尔泽恩的同伴也采取了宽大的处置措施。因为成长的环境如此,渥尔-格瑞克并不是像其他当权者一样,他是那种跟彻底的复仇主义、残忍暴虐的性格无缘的君主。如果以前曾经敌对的人改变主意,想要效忠的话,他也会欣然接受对方。
他本以为达尔卿已经痛改前非,决心效忠自己。虽然他也有些失望,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来。
没有明确的证据。就算揭露出骚动的元凶也没有任何用处。自己和宰相心里明白就好。
“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不用说了,这件事就拜托内阁了。”
国王简短的说完,结束了会议。
 楼主| 发表于 2019-5-12 20:2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ami1120 于 2019-5-13 14:48 编辑

4
转天早晨,背着装满果实的篮子的农家少年,在士兵的带领下来到了西离宫。
少年在通过正门的时候发生了争执。在城门口也吵得挺凶。门卫大声呼喊着想把少年赶走,可是穿着被汗水浸湿的衣服的少年,脑子似乎也不太机灵,固执的说自己是来给王妃大人送她要求在森林中采的东西的。
门卫本来说,这样的话可以把东西放在这里代替他送到王妃那里,但是少年却坚决拒绝了。
“这样不行。是王妃大人直接来拜托俺们的。她说白天城门是开着的,没关系,可以直接拿到她的住处去。如果交给你们的话,俺们会被王妃大人骂的。你们也会被骂的。俺可管不了。”
门卫为难的互相对望着。大家都知道王妃跟下层的民众很亲近。
“俺就稍微去一下很快就回来。就把东西放下就回来了。什么都不会做的。如果你怀疑俺会做坏事,就一起来吧。俺也不知道西离宫在哪里。如果你能给俺带路就太好了。”
少年一脸笨拙的笑了起来,门卫终于放弃,给正门的门卫写了一封信。在正门也发生了一样的争执,但是结果还是差不多,一个士兵不太情愿的带着少年来到了西离宫。
此时是盛夏的午后。士兵满头大汗,眯起眼睛看着离宫白得发亮的墙壁,来到庭院中。
“王妃殿下!失礼了。可以打扰一下吗?这个人想要拜访……”
没有回答。敞开的房间有一些昏暗,从外面看起来,看不出是不是有人。
士兵想要往前走一步,却发出惨叫往后退去。
“哇啊!”
在昏暗的地板旁,有两个东西在发着金色的光芒。等到眼睛适应黑暗之后。他发现地上趴着一大片巨型毛皮。
“那是什么!”
“不行。不能接近。还是回去吧。”
少年发出疯狂的惨叫,士兵脸色苍白的摇着头。在王妃亲近的狼中,这一只也属于超大号的。如果它扑过来那就死定了。
两人动作僵硬的想要逃跑的时候,一个悠闲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进来吧。”
两个人同时跳了起来。
“王妃殿下!可是那里有狼!”
“不要吵。它不会咬你的。”
昏暗的离宫中终于出现了一个人影。是王妃。
但是,看到王妃的样子,士兵和少年都慌忙错开眼睛。
王妃几乎全裸。至少在他们眼中是这样的。上流阶级的人无论男女,即使是在盛夏,也会穿着长袖的衣服,但是王妃撕掉了贴身衣物的袖子,收在了外套里。
而跟平时的皮革外套不同,现在的外套是非常轻薄可以看到皮肤的质地。单是这样就已经不知道眼睛往哪放了,王妃还把衣服下摆剪短到腰部,用别的材质的带子系在身体上。脚上什么都没有穿。
形状优美的手腕和纤细的脚基本上全都可以看到。士兵满脸通红的移开视线。
农家少年满是尘土的脸也憋得通红,慌忙放下背上的篮子。
“啊,王妃大人。俺,把这个拿来了。放在这里了。”
“等一下。你过来。”
“过来是,去哪?”
少年都快要哭出来了。沾满泥土的脸上充满了恐怖的表情,像个孩子一样很不情愿的往后挪着。
“饶了俺吧。俺实在不敢进去。”
“它不会吃了你的。——辛苦了。你可以走了。”
这句话是对士兵说的。年轻的士兵行了一礼,从通往本宫的小路逃走了。
等到只剩两个人的时候,王妃再次望着少年的身影吃惊的说道。
“你这是什么打扮?”
“这是我想说的台词。我不在的时候,你一直是穿成这样走来走去的吗?”
雪拉吃惊的说道。
迟钝的表情和农民的举止一瞬间都消失了。雪拉像往常一样优雅的拾起篮子。
此时实在无法想象他和刚刚的农家少年是一个人。虽然他脸上有尘土,身上的服装也很破,但是却仍然给人一种高雅的感觉。
“你就像装扮成农民的王子一样呢。”
王妃笑道。
虽然装扮一样,但是举止和态度上些微的改变,就让人明白他不是农民。
“你看起来倒像是杂耍团的人。你要是穿着这种衣服随便出现在别人面前的话,大家肯定会觉得你疯了的。”
雪拉也不服输的说道。虽然她不在,但是主人打扮成这种样子到处走,关系到侍女的尊严。
王妃却完全不在意。她像刚刚一样,躺在凉爽的房间中,夸奖着雪拉的变装。
“你刚刚装傻的样子还真不错呢。”
“不错吗?”
雪拉有些遗憾的说道。
“因为到这里之前,谁都没有怀疑,所以我以为伪装得很好呢……”
“说了我的名字之后,门卫都有所顾忌吧。不会有农民有胆量打扮成这样堂堂正正的走进正门的。这也太奇怪了。”
寇拉尔城就是有这种震慑力。它的构造、历史和背景,以及它所占据着的重要作用,能够简单击垮一介农民。应该会让他腿脚瘫软,浑身颤抖才对。
“所以说,我的设定是没什么脑子,不能理解周围气氛的笨蛋啊。”
“稍微有点不够。你说话很清楚,也很能说,视线也很坚定。跟普通的笨蛋以及疯狂的家伙还有很大差距。如果说是无法理解这座城池氛围的笨蛋的话,你的动作也太正常了。”
真是个不留情面的人。
“而且你为什么要用这么引人注目的方式回来?你不是能翻墙吗?”
“我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是偶然想起这种方式,就想试一试能不能从正面进去。不然的话这些东西就可惜了……”
雪拉给王妃看了看装满蓝黑色果实的篮子,王妃一脸吃惊的说。
“不是借口,你是真的想给我这些东西吗?”
“要是扔了就太可惜了。虽然你讨厌甜食,但是这些还是可以吃的吧?”
“我一个人可吃不了这么多。”
“剩下的就用糖或者别的什么腌一下……没关系的,我还可以做不太甜的派。”
雪拉小心的避开趴在地上的狼,往厨房走去。
这只狼看到人也一动不动,不会逃跑。西离宫会有很多狼来访,能如此泰然自若的,只有这只被王妃称作格鲁迪的灰狼。
本来雪拉以为这是因为这只狼很亲人,但是似乎并非如此。
以前,这只狼曾经罕见的直直的望着雪拉,雪拉亲切的回望过去,但是对方却低声吼叫起来,显示出猛兽的本性,几乎就打算扑过来了。
雪拉吃惊的站在原地,王妃马上跑过来制止了狼的举动。
王妃说刚刚是雪拉不对。如果不想打架的话,被直视的时候,应该避开视线离开才是该有的礼仪。
也就是说,虽然同样侍奉着王妃,但是这只狼认为自己的地位比较高,它想让雪拉明白这一点。
从那之后,雪拉面对这只狼的时候都会尽量表现得很顺从。
在西离宫人类的常识是不适用的。如果觉得对待动物就应该低人一等的话,是过不下去的。虽然看起来很乖,但是狼毕竟是狼,不是狗。有着锋利的牙齿和优秀的狩猎能力。
而且像这只狼这样,被众多同伴追随,立于顶点位置的个体,是不能允许下位者的逾越举动的。
而王妃的地位更在这只狼之上。
无论是哪只狼看到王妃都会表现出高兴的样子,非常顺从。为了让王妃喜欢自己都非常拼命。而王妃跟它们在一起的时候也非常放松,有时会离开离宫好几天,跟它们一起住在山上,最后浑身是血的回来。那是充满猎物脏器味道的鲜血。
此时的王妃身上总是留着狩猎的余味,神色也跟平时大不相同。简直就跟野兽一摸一样。
普通的侍女肯定会尖叫着逃跑吧。但是,雪拉每次在西离宫被吓到的时候,都拼命鼓起勇气。
自己没有其他可以去的地方了。不管这个人是什么人,都必须迎合她的行为。
但是,如果有什么话要说的时候,雪拉还是会毫不在意的说清楚。
“拜托了,天黑之前请哪里都不要去了。我回来之后会做一些更像样的衣服的。”
“怎么,你要走了吗?”
“是啊。门卫看到农民来到这里了。如果我不走的话,他一定会觉得出了什么事的。”
“那你把篮子交给门卫不就好了吗……还是说,篮子里装了什么不能被看到的东西?”
“是啊。下面有一堆呢。”
这位不同寻常的侍女跟主人对视了一眼,仿佛共犯一样笑了起来。
另一方面,先逃走的士兵在通往西离宫的小路上战战兢兢的等着。
从他的职务上来说,是不能让王妃和农家少年两人独处,自己直接离开的。如果一个人回到正门的话,不知道会被上司说些什么。
所以他鼓足勇气,想要再次来到离宫的时候,抱着空篮子的少年,连滚带爬的跑了下来。
“啊,太可怕了!没见过那么大的!”
他的声音大得让士兵忍不住堵住了耳朵。
“养着那么大的东西,王妃大人不会被咬吗?”
“据我们所知,王妃殿下干掉过狼,但是从没听说过王妃殿下被咬过。这样你就满意了吧。快点回去吧。”
“嗯,好的。啊啊,太可怕了。”
少年不停的擦着汗,因此他的脸越来越黑,他低着头走出了正门。
另外,到了晚上近卫兵团的人跟王妃抱怨起来。在城外散步,跟市井百姓亲近都还好,可如果让百姓进城的话就比较难办了。
对于王宫的警卫来说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意见。王妃面对这严重的抗议也老实的听着,赞同的点了点头。
“我不该跟他说让他给我拿过来的。本来以为他会交给大门的守卫呢。没想到他真的跑到这里来了。”
“您这么笑可不行啊。下面的人都是些愚笨的人。不了解这些社交辞令。王妃殿下很随意的说出的话,他们也会当真的。今后请一定要注意。”
抓住这个机会示威的正是鲁卡南连队长。
但是,他做梦也没想到,站在王妃身旁的美丽侍女正是那个愚蠢的农民。
王妃虽然乖巧的听完了这通说教,但是之后她却稍微有些生气的抱怨道。
“都因为你连我都被骂了。”
鲁卡南连队长离开西离宫之后,王妃为了见国王来到了本宫。
这个时候国王非常忙。即便是到了这个时间,也有很多人为了见国王而来。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国王是内政的最高负责人。包括军事在内,必须给各个担当下达指示。渥尔-格瑞克经常会说自己有很多优秀的部下和人才,但是最终的判断还是要由国王自己来做。
王妃一直等着这些人全部离开政务室。
关于塔乌的金矿,以及坦加的活动是只有国王和王妃知道的秘密。虽然宰相布鲁库斯是国王的心腹,但是现在这件事就连布鲁库斯也不知道。
城内一片安静,只有夜警的灯照亮了空旷宽敞的走廊,这个时候布鲁库斯才终于离开了政务室。
面对轻轻低头准备离开的宰相,王妃突然开口说道。
“对了。我一直想问的,之前都忘记了。你知道达尔希尼这个人吗?”
宰相歪着头思索着。
“达尔希尼……德桑-达尔希尼吗?我听过这个名字。他好像已经去世了,怎么了?”
“你知道他家在哪里吗?”
“查一下的话很快就知道了。”
这么忙的时候不好意思,不过还是拜托了,王妃这么说道。
夜班的士兵来到门前,开始负责到早晨的工作。王妃跟他们打了招呼进到房间中,满脸疲惫的国王陷在宽大的椅子中。
烛台光亮下的脸庞上落下了深深的阴影。
“不用工作到这个时间吧。”
“不,就算是勉强计算,身为国王也要是国家最勤劳的人才行。”
国王支起沉重的身体,用手揉着眉间说道。
虽然不知道是谁跟他说的,但是非常遵守规矩的行为确实很像这个男人会做的事。
“雪拉回来了。”
“哦,很快呀。”
国王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听完雪拉在坦加的行动,国王疲劳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从格法德翻过山七天就回来了吗。这么快的脚程让他做侍女太可惜了。”
“特别时刻让他传令吗?”
王妃轻松的问道,但是两人都只是假装轻松。两人的表情都很认真。
特别是国王觉得有些担忧。
“过了七天了。但是,卡姆塞那边什么都没有说。为什么?”
“我也在意这一点。”
经过郎邦战役,两个人都在某种程度上了解了坦加国王的性格和战斗方式。
为了胜利可以平静的牺牲自己孩子的无情以及激烈的斗志,同时能够快速下决断。身为武将可以说是非常强大的。
他肯定不是那种领土被骗走会乖乖呆着的性格。
面对这边的手段,没有任何一个武将能够完美的预测对方的反应。对手特别强大或者特别弱小的时候要另当别论,但是如果实力相当的话,就经常要互相试探。
被称为绝世勇者的德尔菲尼亚国王以及身为战斗女神的王妃也是如此。面对坦加的沉默和安静他们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王妃皱着眉放弃了似的摇了摇头。
他们已经扔出了骰子。
“难道说,他没信?”
“那也不会对这种事一笑了之啊。应该会下令调查一番吧。虽然这是塔乌众人拼命隐藏的秘密,这一点吉尔大人应该会很好的应对过去。——知道这是事实之后,佐拉塔斯肯定会行动起来。”
“刺探此事的间谍呢?”
“都准备好了。已经让间谍潜入了格法德。如果对方有出击的动向,为了能立刻通知我,可以表明身份,使用要塞的快马。”
“那就只能等了……”
王妃轻轻叹了口气。虽然这样不符合自己的性格,但是如果想要引诱对方侵犯自己的领土,也只能如此了。
国王很快便改变了话题。
“嗯,暂时,要关注东边了。——对了,你听过特兰的科菲斯这个名字吗?”
“啊。接近拉蒂娜的那个可疑人物。”
国王对王妃毫无隐瞒。王妃也是个很好的交谈对象。
调查后发现科菲斯从几个月之前,便一直住在城内的一个贵族的别院中。
“虽然他拿着拉蒂娜父亲的友人写的介绍信,但那好像只是顺便而已。他还会去很多地方。”
“全都拿着假介绍信?”
“恐怕是这样的。其中他的主要目的应该是林克子爵。子爵本人对王国和我都很忠诚,但是他的家人似乎并非如此。”
“具体是指?”
“他的母亲是阿娅姑母非常要好的朋友。她的兄长——特莱维伯爵是子爵的伯父。这个人也很有问题。”
王妃歪了歪头。
“特莱维伯爵的话我知道,对你很忠诚,对我也很亲切呀。”
“初见时他确实像是这种人。但是在跟他母亲说话的时候,他似乎有很多对我的怨恨不满。”
国王说完之后,王妃轻轻叹了口气。
权力真是个麻烦的东西。
同时,看起来是个亲切青年的男人心中,到底有多大的器量呢。
“你不要说得这么轻松,也生气一下呀。”
“就算生气也没有用。王冠、王座就是这样的。”
国王低声笑道。
“我反而觉得伯爵有些可怜。即便是心里不喜欢很讨厌的人,就因为我戴着王冠,就必须亲切的低下头。他心里一定有很多不满吧。”
国王的语气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王妃甚至怀疑这个人在被背叛的的时候,能感知悲伤懊恼的神经都已经麻痹了。
虽然王妃想要问出这句话,但她还是闭上了嘴。这个问题太愚蠢了。
“对了,子爵的母亲在沙龙上是不是策划了什么阴谋?”
“不,好像只是单纯散发不满抱怨的小集会。只是这样的话委婉的让子爵注意一下的话就可以了,但是我还是想知道,科菲斯是被谁指使,为了什么目的在行动。”
“我明白了。”
王妃没有再问。
她突然探出身子,盯着桌子旁国王的脸说道。
“你变得憔悴了些吧?”
国王瞪圆了眼睛。
因为手边没有镜子,所以国王把脸凑近桌上烛台上盖着的玻璃罩子。
那是非常清晰薄透的玻璃。里面闪耀着烛火的光辉。
“这是憔悴的面容吗?”
“你别说傻话了,休息一下比较好。”
布鲁库斯也很担心。他说最近的陛下不分昼夜都在忙于政务,如果只是这样还好,但是连续六七天不见阳光的话,对身体的健康也不好。
“你想太多了。不是我自夸,身体结实是我唯一的长处了。”
国王这么说着笑了起来,但是就在王妃没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国王似乎真的很累。就在刚刚他还在若无其事的聊天,突然就睡了过去。
王妃摇了摇国王宽阔的肩膀,完全没有反应。
能看到国王脸上深深的黑眼圈。
这就是他好久都没有好好睡觉的证据。
王妃叹了一口气,蹲下钻到国王和桌子之间。她尽量轻柔的将国王有些粗壮的手臂放在自己肩上,灵巧的背起了坐在椅子上的国王。
王妃觉得要是国王天天呆在这个房间里的话,还不如索性在政务室旁边设置一个国王的寝室,但是似乎不能这样。
在政务室门前站岗的士兵们,看到背着国王出来的王妃都吓了一跳。
看起来就像是纤细的小鹿背着一头熊,但是王妃却一点都不痛苦。脚步也很稳。
“辛苦了。”
王妃轻松的跟张着大嘴不知说什么才好的士兵们打了招呼,就背着像小山一样的巨大身躯离开了。
要去国王的寝室需要通过专用的走廊和两个连着房间。当然,这里也有士兵把守。
站在走廊上打哈欠的士兵,看到王妃仿佛成了被踩扁的青蛙,把哈欠直接吞了回去,慌慌张张的移开视线。里面房间的士兵和侍女们本来应该服侍国王,他们的工作是把国王的剑收好,准备睡衣等等,但是因为这一突发事件,大家都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冷静的接受了这一状况的,是呆在里间的女官长。
王妃把国王放在床上,取下他腰间的剑,解开腰带,胡乱的脱下国王的鞋扔在一边,而女官长则在后面将扔在地上的东西一个一个拾了起来,交给侍从。
“要脱衣服吗?”
“把上衣脱下来就好了。裤子……”
说到这里女官长咳嗽了一下。
“即便是妻子也不应该去脱已经休息的男人的裤子。”
但是王妃却露出了有些意外的表情。
自己看起来是女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但是她没想到女官长会对自己说这种话。
“就算把男人都扒光了,我也不会觉得兴奋呀。这个家伙应该也不会在意的吧?”
“这就不清楚了。如果说,陛下擅自脱下了不知道为什么睡着的王妃殿下的衣服,您会有什么感觉?会不高兴吧?”
王妃听了深表同意的点了点头。这样确实不好。非常不好。让人很不高兴。
即便是关系亲近的朋友也要讲究礼仪。
不过应该说是胆子太大,还是说神经超乎常人呢,国王完全没有要醒的样子。就算这两个人在他旁边一直小声说着话。
“如果是在战场上国王大人打算怎么办呀?”
离开寝室之后,王妃半开玩笑的问道,女官长则认真的摇了摇头。仿佛在说这可不是什么好笑的事。
“昨天晚上和前天晚上,国王都是很晚才入睡的,但是因为有紧急报告传来,所以晚上起来了好几次……因为他之前吩咐过,如果有紧急报告的话不论何时都已经要立刻让她知道,所以也不能不叫他起来,值夜的人也很为难。”
女官长对国王的感情就仿佛是母亲对待孩子一样。似乎非常担心。
同时她身为王国的臣民也有挂念的事情。
“虽然我知道国王很忙,但是也要考虑一下自己的身体和继承人的事情……”
女官长同时担心着国王的健康和还不存在的爱妾应该生下的孩子,王妃微微笑了笑。
“如果他不先迎娶侧室的话,能做到的事情都做不到了呢。”
“这我明白……但是陛下的喜好很难迎合。我做了不少尝试呢。”
“嗯?”
王妃对于国王的恋爱以及情事一直都保持着不关心的态度,但是这个时候似乎也有了一些兴趣,王妃问道。
“你试过了呀?”
“是啊,试了好几次。陛下对侍女似乎没什么兴趣。但是对陛下有兴趣的贵妇人有很多,所以我挑选了其中有希望的人,把他们悄悄送进了国王的寝室。——这些人的器量和性格我都经过了严格的筛选,但是国王没有跟这些人再说过话。”
王妃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这家伙过得这么滋润?那他为什么说自己不招女人喜欢?这不是骗人吗?”
女官长深深叹了口气。
似乎丧失了再说些什么的力气。
“这方面就交给卡琳了。我比较在意他工作太认真了。虽然他说自己唯一的长处就是身体结实,但是这也是有极限的。为了让他休息一下,我是不是应该硬把他拉到外面去?”
“那这些就拜托王妃殿下了。”
卡琳不停的忍耐着头疼,勉强回答道。
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不能指望这个王妃传宗接代了。
不过,从王妃身上看不出一丝嫉妒,这应该说是个难得的好现象吧。卡琳就这样拼命劝说这自己。
 楼主| 发表于 2019-5-12 20:2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ami1120 于 2019-5-13 16:16 编辑

5
达尔希尼家的领地在距离寇拉尔骑马两个小时左右,名为马伯利的村庄。
准确的说是村庄旁,连接着帕奇拉山脉的地方,修建着达尔希尼宅邸。标高八九百米的险峻山上没有别人居住。
当地居民把这座山称为“达尔希尼先生的山”。
早晨骑马出城的王妃,上午就到达了目的地,她给了当地农民银币,让他们带路。
虽然王妃说只要说明地点在哪里,她自己过去,但是淳朴的村民一起摇头,说如果没人带领的话很难到达。
走上这座山的时候,王妃便明白村民们说的并不是夸张。
覆盖了整座山的茂密丛林,让人震惊的从未经人打理。勉强能通过一匹马的险峻小路蜿蜒向上。从狭窄的山脚开始便覆盖着浓密的原生树林,稍微往上爬一点便斜度猛增,没有比这更难走的了。
负责领路的男人做梦也没想到这个人是王妃。因为王妃出手大方,所以走在陡峭的山路上时,起初这个男人还在不停的说话。
“这地方很厉害吧?不过这也不是有身份的人会住的地方,主要是因为去世的当主是个古怪的人。他说家宅对于骑士来说就跟城堡一样,如果能被敌人轻易攻入的话,就太不像话了,所以很喜欢这种不方便的地方。就算他本人觉得无所谓,他的家人一定也很为难吧。”
天上太阳高照,但是山上却很凉爽。不过这也仅限于呆着不动的时候。脚步很快的王妃下马,自己行走,所以身上也出了一层薄汗。
一开始,领路的男人以为王妃是个柔弱的少女,所以放缓了脚步,不过现在他也是满身大汗了。
大概走了两个小时山路吧。
带路的男人被王妃追过,因为焦急脚下也凌乱了起来,途中还休息了一次。
“哎呀,你脚程这么快,实在看不出是城里的人呀。”
跟坐在石头上穿着粗气的领路人相比,王妃则非常的泰然自若。她甚至没有坐下。
周围的山地和浓厚的绿色芳香,以及吹走汗水的凉风让人觉得很舒服。
在平原上听起来有些慵懒的鸟鸣声此时也非常悦耳。生长着青苔的岩石缝中流出了清泉,王妃让马喝了些水,自己也喝了一口。泉水冰凉甜美。
再次上路之后,眼前突然开阔起来。
他们似乎走出了村子的反面。这里并不是一望无际的平原,眼前是夹着山谷耸立的山峰。
道路从这里开始便突然变成了下坡。
而且是非常不得了的路,旁边便是万丈悬崖。下面的溪流卷起了水花。
掉下去就死定了。
沿着下坡往前走,水面越来越近。
“看,过了那座桥马上就到了。”
看到男人指的桥,王妃又吃了一惊。
这是在山谷最狭窄低矮的地方架起的桥,但是也是勉强能过马的吊桥,虽然有底板,但是作为支撑的只有打在山谷两边地里的桩子以及绑在桩子上的粗绳。
虽然高度很低,但也是架在溪谷上的桥。胆小的人绝对不敢过去。要是不小心往脚下看了一眼,肯定会昏过去。
王妃直直的盯着这座桥,然后看了看地形,最后将目光投向川流不息的溪谷上游。
“这样子……如果涨水的话,这种桥会被冲走吧?”
“是的。最近河神摩尔的心情不错,没有发生这种事情,但是以前经常被冲走。被冲走之后也没有别的办法。水退去之后我们立刻会架上新的桥,但是严重的时候,连现在站立的地方都被水漫过了。因为达尔希尼先生很照顾我们,我们除了为他架桥也做不了什么,但是也要有命做才行呀。
男人苦笑着说道,但是王妃却被水退去之后会立刻架上新桥的话语感动了。
穿过如此难走的地方,将材料运进来,到溪谷下面拉网穿过,在高处进行危险的工作绝不是简单的事情。
而王妃觉得能将这些事情说得非常轻松是很了不起的。
“达尔希尼先生可不是个小气的人。架新桥,对于我们来说也能挣一些零花钱。但是,我们能做的事情也是有限的,总觉得这样对不起达尔希尼先生,所以村里的长老曾经建议说,不如一口气多出一些钱,拜托专门的石匠,架一座结实的石桥,但是达尔希尼先生却说这样就足够了。吊桥的话,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可以在收容村民之后,将桥砍断。但是要破坏石桥却很费劲,他就是这种人。”
走过吊桥之后,又是倾斜的上坡。
走了一段时间,便看到了古老的石头台阶。
在石头台阶的顶端,将浓绿分开的平台上就是达尔希尼宅邸。
这也是颇有年头的石头建造的结实房屋。
外观没有任何装饰。
是将结实作为第一优先的简单构造。
负责领路的男人很熟悉的走到入口附近,王妃则停住了脚步饶有兴趣的看着周围。宅邸旁边是一片农田,似乎还养了牲畜。王妃敏锐的耳朵还听到了微弱的捣杵的声音。
不知哪里有水车在转动。
达尔希尼宅邸的玄关是开着的。男人直接走进去叫人。
王妃也牵着马走了过来,玄关感觉有些昏暗、阴凉、空荡荡的。
从里面慌忙跑出来一位一头白发梳得很整齐的微胖的妇人。
“哎呀,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我在厨房,所以没听见。”
这个人的举止总让人想起卡琳,但是她毕竟还是乡下地方的女仆。身上并没有寇拉尔城女官长的那份威严和威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讨人喜欢的,看起来有些单纯的朴素感觉。
领路的男人解释说有客人找小姐,而妇人发挥了她单纯的特质,向王妃投来了怀疑的视线。大概是不能将来客的打扮和自己的女主人联系起来吧。
“失礼了,请问您是哪一位?”
“我叫莉。不过,就算告诉你名字也没什么意义。我是来还这个的。”
接着王妃拿出了那个胸针,微胖的妇人——苔丝夫人理解的点了点头。
“我马上去传达。请您在这里稍等片刻。”
说着,她将王妃领到一间非常舒服的客房中,从宅邸简单的外观实在无法想象到里面会有这种房间。
这里丝毫没有王妃在王宫中习惯的奢华。墙上贴着色调素雅的壁纸,砖砌的壁炉上放着散发着清香的小树盆栽。椅子上铺着干净的手织布,桌子上铺着漂亮的蕾丝桌布,让人舍不得往上面放杯子。
就在王妃感慨得看得出神的时候,珀拉走了进来。
“非、非常抱歉。让您久等了。”
今天她穿着平常的衣服。是跟这个房间很搭,很清爽的服装。
在篱笆庭院见到的时候王妃就有这种想法了,这个少女跟那些宫廷的妇人们非常不同。有一种很专心专注的感觉。也许叫她少女有些失礼。她肯定比王妃要年长几岁的。但是,她给人的感觉很可爱。
纳西亚斯的妹妹也是这样,但是奥兰娜是那种很开朗、有点冒失、让人恨不起来的可爱。
这个少女——王妃一边在内心中跟珀拉道歉,一边觉得她像一只小狗一样。
如果说那个侍女是就算想亲近也无法亲近,有着复杂的骄傲和纠结的猎犬的话,这个少女就是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主人,举止非常可爱的宠物犬。
湿润的茶色眼睛和表情丰富的脸庞,都明显不适合隐瞒任何事情。这张脸在开心的时候会立刻明朗起来,伤心的时候,应该会无精打采吧。
王妃的来访似乎给珀拉带来了很大的冲击,她的大眼睛因为吃惊瞪得更大了,没有化妆的脸上,非常痛苦的扭曲着。
“您居然特意到送到这种地方,我该怎么道歉才好啊,我没想给您添这么大的麻烦。就是忍不住就做了。真的。”
王妃拼命忍住不让自己笑出来,简单的说道。
“不还比较好?”
“不是的!没有的事!这是祖母留给我的遗物。当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那你应该更高兴一点啊。你看起来都要哭了呀?”
这种时候的王妃有一种似乎很温柔,似乎半开玩笑的独特的感觉。可以说王妃的笑脸在安抚害怕的小狗的时候非常有效果。
珀拉终于微笑着坐了下来。
“对不起。不,谢谢你。”
苔丝夫人拿来了饮料。
似乎是冰镇过的,是会刺到牙齿的冰凉果酒。野葡萄,或者是不知道名字的别的什么水果,跟平原地区喝到的那种酒不同,有着浓厚的原野香气。
对于在夏天的烈日下工作的人来说,没有比这个更可口的东西了。
王妃对这份盛情款待表达了真诚的感谢,接着有些迟疑的拿出了一直带在身上的小包。
“然后,这是我借了你重要的胸针的赔罪和谢礼。”
珀拉诚惶诚恐的打开包裹。里面是盖着盖子像水桶一样的黄铜制的筒子。
打开盖子之后,含着苦味的独特香味散发出来,珀拉高兴的叫了起来。
“啊!这是巧克力吗!”
“是稍微有点浓的凝固后的那种。”
在南方采集到的可可在德尔菲尼亚进口商品中占据了极大的位置。
对方看起来很高兴,王妃也安下心来。
不是自夸,王妃完全不懂女人心。
那个胸针,最开始王妃也觉得没有必要还。富裕的女人们都有很多这种差不多的东西,而且随着流行不停的买一些新的饰物,所以她们就不太用那些旧的了,这一点王妃是知道的。
实际上,王妃觉得这个东西自己不需要,本来想送给夏米昂的。但是,名门伯爵家的千金却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不过,王妃殿下到底是从哪里得到这个东西的?”
“啊,别人给的。”
夏米昂更疑惑了。
“太奇怪了。如果是我的话肯定不会送人的……这么漂亮。有什么不能放在身边的理由吗?”
“什么?这东西那么贵重吗?”
“确实是很贵重,不过更重要的是这个东西有些年代了。应该有一百多年了吧。我也从祖母那里得到了跟这个差不多的遗物。不过不是胸针,是项链……祖母说这是祖母的妈妈留给她的。听说那个时候,每家的女人们都是这样,把贵重的宝石和金饰品送给女儿或者孙女。虽然跟现在的流行比起来有些太落后了,不太使用,但是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东西。这个胸针应该也是那个人的祖母或者是姑祖母这种人送给她的……真的可以给我吗?”
王妃终于放弃似的举起了双手。
虽然让王妃看出这些有些太残忍了。但是不管怎么想都是王妃自己不好。
所以她决定马上把胸针还给珀拉,但是王宫中又发生了很多事。奥兰娜和贝尔敏斯塔公爵的到来,必须当作没发生过的伊文的负伤和突然得知的塔乌的真相,王妃也有些在意巴鲁和纳西亚斯各自的恋爱——不知道是不是可以这么说,特别是对于纳西亚斯来说还持有很大的疑问——但是至少最近,他开始直接称呼拉蒂娜的名字了。这是个进步。
现在不知何时就会和坦加开战。所以王妃觉得必须趁现在把胸针还给珀拉。而且她觉得空着手去不太好。
给女孩子带礼物的话,要带什么比较好,王妃询问了比一般的女孩子更像女孩子的心腹少年,听到事情经过的雪拉说,因为对方住在山中,而且似乎生活并不是很奢侈,所以送一些少见的点心,而且是自己可以用作料理的材料比较好。
王妃完全不知道这种东西哪里好,但是珀拉却高兴得眼睛发光,屏住呼吸望着那个黑褐色的固体。
这是她很少能吃到的珍贵的点心。
珀拉只在孩童时代吃过几次。因为父亲讨厌奢侈的生活,所以在家里是吃不到的。偶尔去祖父家玩的时候,祖父会拿来给她吃,这是多好吃的东西呀。
有这么多的话,既可以做派,也可以做冰蛋糕。巧克力派如果只是自己和苔丝夫人吃的话太奢侈了。弟弟回来的时候,给他做特别好吃的点心吧……
把客人扔在一边想着这些事情的珀拉突然回过神来,郑重的跟王妃道谢。
“非常感谢。送给我这么昂贵的东西……”
说了一半,珀拉明朗的脸上突然笼上一层阴郁。
是啊,可可是非常珍贵的东西,是贵重品。
她突然很在意这个能简简单单拿出这种东西的少女的身份。她心里也很担心。自己只知道这个少女的名字——那个领结的系法。
珀拉突然担心起来,少女到底是不是自己能够这样亲切对话的人呢。
“那个,刚刚听说您的名字叫莉,那您父亲的名字是什么呢?”
“父亲?”
“是的。如果可以的话可以告诉我吗?是很有名誉的,传承数代的名字吗?”
面对珀拉战战兢兢的询问,王妃吃了一惊,接着她明白了对方在想什么,觉得有些为难。
有奥兰娜的例子在前。虽然事到如今王妃才想起了巴鲁的忠告,但是如果现在说自己是王妃格林塔的话,珀拉肯定会晕过去。
“数代……没有那么了不起啦。之前,跟我一起的那个大个子,你还记得吗?”
“记得。”
珀拉的脸突然红了起来。
“那个家伙是我的义父。虽然完全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他也是个好事的性格,不知道他看上了我哪里。不过他允许我随意行动,姑且把我当成了家人。并没有什么名誉的名字呀,那个人是一个人,仅凭自己的力量飞黄腾达。过去好像是自由战士,但是很会处世。现在成功了,稍微有些钱吧,我只不过是顺便捎带的。”
这个说明实在不能让德拉将军或者巴鲁听到。布鲁库斯和卡琳要是听了,肯定要开始大规模的说教。但是,这也不是谎言。半年前就是这样的,王妃现在也觉得只不过是“父亲”变成了“丈夫”,实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珀拉非常吃惊无言以对。
“……您跟您的父亲,那样说话吗?”
珀拉的声音似乎在挣扎。
按照她的常识来说,这是不能接受,不能允许的吧。大大的茶色眼睛中有吃惊和些许责备的神色——这个少女真是不管想些什么,感觉到什么都一眼就让人看出来了——王妃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只不过是形式上的父女。应该说我是他的同盟者。”
“同盟?”
“也叫战友。——明白吗?”
珀拉用小狗一般的眼睛望着王妃点了点头。
她似乎明白了,这两人的关系是不能套用到自己所熟悉的父女的框子里的。
珀拉低下头微微笑了起来。
“我……那个时候,看到您的父亲的时候——以为看到了军神巴尔德和守护天使降临了。很奇怪吧?”
王妃摇了摇头。
“先不说把我当成天使这件事,说他是巴尔德我也赞成。平常他虽然不是这样,但是在战场上的时候确实看起来像军神。”
“不,没有的事情。平时看起来也很像。”
因为珀拉探出身子非常认真的样子,王妃笑了起来。
大概是在这种偏僻的地方很少有客人来访吧。
珀拉立刻毫无戒心的跟王妃说起各种事情,王妃也很享受这种闲聊。实际上,珀拉跟宫廷中的妇人们不同,是个很有趣的聊天对象。
“那座桥,我听说之前经常被冲走?”
“是啊。如果是小一些的暴风雨的话还好,如果是台风很多的年份,一年曾经被冲走两次呢。但是,水不会涨到这里的,没关系。”
“不过,如果桥被冲走了,就不能动,应该说是被关在这里了吧?”
珀拉点了点头。
“最长的时候,有一个月跟下面都无法取得联系。要下山的话就必须通过那座桥。虽然村里的人也会在意这边,但是这也要听凭天气,没有别的办法。不过,就算桥没被冲走,到了冬天也会因为大雪被困在这里,没有什么区别。到了冬天,会提前跟下面的人打招呼,说来年春天再见,然后就一直呆在这里。”
珀拉若无其事的笑着说道。山上的气候多变,到了冬天就不会下山去村子里了。
这座山上没有别人居住。如果随意外出,在到家之前遇到了暴风雪的话,就死定了。
“一直跟家人生活虽然也很开心,但是,还是不如能随意外出的夏天呀。”
“这么长的时间,不会缺少食物,以及其他生活的必需品吗——冬天的话特别是燃料什么的?”
在这座山中被孤立一个月的话,一般的家庭应该都会饿死,冬天的话会冻死。
珀拉却笑着摇了摇头。
“父亲在这方面是个计划非常全面的人。该怎么说呢……因为他从骨子里就是个武人。战场上,会有两个月三个月,有时会有长达一年的时间需要固守城池。只不过是一个冬天,或者是桥断了的一段时间,怎么可能会撑不下去!——就是这种感觉的。”
珀拉似乎在模仿父亲。突然摆出严肃的表情,压低声音说话。看到她丰富的表情王妃笑了出来。
“因为父亲做什么都是这个样子,所以旁边的田地,地下仓库也都准备了能够保存的东西。萝卜、土豆、胡萝卜——青菜因为不能保存很久所以不行。当然,夏天的话另当别论。小麦也会整袋存起来,旁边还有水车小屋,拉起来也不太费劲。剩下就是身上穿的东西了,这些自己也可以做,没什么不方便的。”
王妃觉得有些佩服,她觉得这个少女身上的魅力——不再只是软弱可爱了。
在和生活相关的地方,她强悍的让人有些意外。
“那么,在这里生活完全没有问题?”
“当然,不可能完全没有问题,住在哪里都是如此。这里的问题是……总之现在是野猪会糟蹋田地吧。”
“这里有野猪出没?”
“是啊。所以很为难。园丁别克爷爷在农田里劳动还可以,但是……”
并不擅长狩猎。
“听说是非常大非常凶猛的野猪。糟蹋了辛苦种下的田地……如果不趁现在做些什么的话,今年的土豆就没有收成了。”
大概因为这是个很切实的问题吧。珀拉脸上的表情阴郁起来。
相反,王妃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探出身子问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叫有本事的猎人来吧?”
“哪里的话呀。不能再给您添麻烦了……”
“不是的,刚刚提到的义父,最近工作太忙很辛苦。能不能让他散散心做做看?当然他的本领是有保证的。”
“可是,那个,为什么……”
珀拉脸上充满了困惑、吃惊、担心以及喜悦,非常精彩。
“这实在是太感激不尽了……可是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么多呢?您也看到了我生活的情况,没什么能当作谢礼的东西,这么说有些失礼,如果是打算以玩耍的心情享受狩猎的话,那您就搞错了。这山上的地形,马和狩猎助手都排不上用场。”
“也就是说,要凭猎人的身手决胜负了。那更好了。”
王妃笑了起来。
“我想让那个家伙做的就是这种散心。提前声明,我并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想玩耍。不管是多凶猛的野猪,那个家伙只要几天时间肯定能处理掉。这段时间,如果能让他住在你家就太好了,会给你添麻烦吗?”
“怎么可能,没有的事!”
“那就这么定了。等他的工作告一段落,我就叫他过来。那个时候就拜托了。”
王妃利索的做完了决定,趁着珀拉还在震惊中,站起来开心的离开了。
王妃没有去过斯夏。所以不知道国王的故乡是什么样的地方。
但是从他的话语中能够想象。
应该是跟光彩奢华的王宫以及接受都会洗礼的生活格格不入,田园式的,就像刚刚见到的达尔希尼宅邸中的生活一样。
在远离熟悉的环境中,谁都无法安定下来。
看到国王的同乡伊文(虽然总是旁若无人的走来走去)并不适应王宫的样子,国王应该也是一样的。
德尔菲尼亚王妃格林迪艾塔-莱丹对于国王渥尔-格瑞克,丝毫没有(真的是一点点都没有!)身为妻子的爱情,但是身为无可替代的友人来说,却是发自真心的爱着他。
王妃觉得那座山,以及那个家对于国王来说,可以成为一个不错的隐居之所。看到年轻的女主人的样子,就算有个大块头男人暂时居住,应该也不会太冷淡吧。
王妃回到城里的时候,夏天漫长的白天已经快要结束了。
就在王妃准备直接去国王房间,进入本宫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意外的人。
是恩德华夫人的侍女。之前王妃去拜访的时候确实见过这张脸。
辛苦的是,这个人似乎在入口旁边侍女用的等待室中一直等待王妃。侍女谨慎的挑选语言,告诉王妃,夫人想要见见王妃殿下。
居然敢传唤王妃过去,夫人也是很大胆……侍女仿佛有这种意思。但同时,对于自己的主人跟这么高贵的人如此亲近,她也觉得很自豪。
“她在这里吗?”
“我来带路。”
本宫分成很多部分。大体上数一下的话有官僚出入的负责执政的部分,只有特别的客人能够进入的中奥部分,最深处是王族的居住区。而根据进出者的身份和事务不同,有着严格的限制。
现在的恩德华夫人哪里都去不了。
但是,给宫廷的妇人们进行小型聚会而开设的社交场所是例外。这个地方虽然在本宫中,却和重要的部分独立。是各种八卦的发源地。
因为是夏天,谁都不会关门。而在沙龙中谈笑的夫人看到王妃的身影立刻露出满面笑容,她跟贵妇人们打了一个招呼便站了起来。
而剩下的女人们望着夫人的背影露出了羡慕的眼神,同时大家郑重的跟王妃打了招呼。
虽然王妃装成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是内心还是觉得很奇怪。因为自己身为公主的时候,是没有这种情况的。而即便是这样的王妃,对于那些人来说也是憧憬的对象,她们似乎觉得如果能接近王妃的话说不定会有什么好事。
侍女一个个点亮走廊上的烛台。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今天回不来了呢。”
“有什么急事吗?”
“不是我的事。女官长在等着呢。说要带上独骑长一起过去……”
也就是说要把伊文也拽过去。
“就算要带过去,可他在哪?”
“在陛下的房间里。所以女官长也很为难。似乎有什么要瞒着陛下商量的事情……”
确实没办法在国王眼前说有不能跟国王说的事情要商量。所以要拜托王妃。
女官长杰出的才能之一便是知道每个人的使用方法。
国王像往常一样非常忙碌。他不断听着接连进来的人说的话,翻阅他们拿过来的文件。
这种时候门外汉的独骑长本来不应该在这里的。实际上,也没看到他的身影。王妃疑惑的歪了歪头,最后注视着立在房间角落里的屏风。这可是以前没见过的大东西。
王妃绕到屏风后面看了一眼,果然,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放着一把椅子,上面坐着的黑衣男子伸展着修长的身体。
“你在做什么?”
在屏风和墙壁之间躺着的男人睁开一只眼睛,简洁的回答道。
“藏起来。”
“为什么?”
“那个蠢猪团长发了好大的脾气。实在不敢出去。”
“啊……”
王妃似乎理解了似的点了点头。
虽然说发脾气,但是稍微有些不同。自从听说塔乌银矿的事情之后,巴鲁就给人一种像野兽一般露出满口牙齿,眼神充满杀意,兴高采烈的笑着冲你跑过来的感觉。
这确实非常恐怖。让人毛骨悚然。伊文基本上可以说是唯一能跟屈指可数的毒舌家萨沃亚公爵面对面争吵的人,但是现在他也觉得形势不利,选择逃跑。
“算了,稍微陪我一下。卡琳说有话要说。”
男人微微皱起眉。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要说什么?”
“不知道。听说我也要一起去。”
“有点不想去呀。”
“算了吧。总比躺在这里强。”
“王妃依然是毫不留情呀。”
伊文一边抱怨着一边站了起来。
伊文跟仍在工作的国王挥了挥手,和王妃两人一起离开了,在场的人们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目送着他们,而国王扔埋头在文件中。
就当没看到吧,大家默默的达成了一致。
在去下一个房间的时候,伊文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哪里的国王都要这样工作吗?那个家伙从早晨开始就一直在那里工作了。”
正好关于这件事王妃也想跟伊文谈谈,不过现在还是女官长的事情优先。
走廊上恩德华夫人正在等着。伊文露出意外的表情打了个招呼。
“这可真是好久不见了。”
“你还是这么有精神呀。”
这两个人大概有一年没有见面了。恩德华夫人最近虽然偶尔也会来王宫,但是两人出入的场所不同,所以一直没能见到。
“实际上女官长也让我过去,一起走吧。”
伊文和王妃互相看了一样。
确实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啊,那个,王妃殿下。我非去不可吗?”
“如果你有勇气跟寇拉尔城的女主人为敌的话,我不会阻止你的。”
黑衣的战士深深的叹了口气。不敢。可没有这个胆量。虽说女官长不会涉及男人们的领域,但是她在长达三十年的时间中一直监督着寇拉尔城的内部。她的人脉和影响力,在某种意义上要凌驾于国王之上。可以和宰相布鲁库斯相匹敌,是城内名副其实的掌权者。
伊文自暴自弃一般的同不祥的预感战斗着,进入了本来不该进入的城堡中奥部分的房间,果然如预料一般。
在女官长作为个人房间使用的整洁优雅的小房间中,迪雷顿骑士团团长坐在那里气势满满的等待着。
伊文仿佛遇到了老虎的黑豹一样,全身的毛的竖起来了,但是事到如今也不能向后转了。他全身僵硬的狠狠瞪着身旁的王妃。
王妃在巴鲁注意不到的情况下,轻轻的敲了一下伊文的后背。她的意思是“忍着”。
女官长当然也在场。
“不好意思,把你们都叫过来。请坐吧。”
“到底怎么了,叫这些人过来?”
等全员都坐到舒服的椅子上之后,女官长看着王妃和伊文说道。
“这是王妃殿下拜托我的那件事。我觉得无论如何都需要独骑长的协助。而且根据恩德华夫人所说,陛下在想些什么,独骑长是最清楚的了。而且独骑长会把那些不会跟别人说的话,告诉王妃殿下。因为我是这么想的……”
伊文露出了非常不满的表情。
“等等。那为什么这位骑士团长会在这里?”
“我找夫人有事要谈。当然,我也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就先推迟一下吧。”
巴鲁露齿一笑。真的像露出牙齿的老虎一样。
恩德华夫人带着歉意的看了看伊文,又看了看女官长。
“我知道采取这种形式,伊文大人应该会有不满。但是,那个人——非常不幸的,现在已经是国王陛下了。我觉得有限的一些人,特别是女官长这种人,详细的了解那个人的喜好和想法比较好。”
她的说法非常委婉,但是王妃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知道那个笨蛋大概在想些什么,但是恋爱关系属于我的管辖外。”
接着,王妃看了一眼伊文。但是伊文仿佛事不关己一般拒绝道。
“我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女官长露出请求的眼神探出身子。
“独骑长……不,伊文大人。无论如何请帮帮我。也许你会说不能把亲密友人间的秘密对话公之于众,我发自内心的佩服这份男子气概,但是那个人是国王。那个人的身体和私生活,都不再是他一个人的东西了。先不论对错,国王就是这样的,请您理解。——我听说你是陛下少年时代的朋友。恩德华夫人——当时的裴斯遗孀和陛下交往的时候,应该也有和你商量过吧。你应该知道陛下经历过怎样的……什么样的恋爱吧。”
对于经验老道的女官长来说,这已经是最大限度的推心置腹的请求了,但是伊文却只是冷淡的笑了笑。
“你问错人了。女官长。跟他谈恋爱的又不是我。”
男人蓝色的眼睛饶有深意的望向恩德华夫人,夫人却静静的摇了摇头。
“对于我来说,那个男人的内心就像天上的云一样遥不可及。过去如此,现在也是如此,完全无法把握。首先,那个男人好像完全没有忌妒心。”
“应该说是没有女人心吧。”
伊文说道。夫人向伊文投去了感谢的视线。
“正如你所说的。就连他是怎么看我的,他都不肯告诉我。”
“那真是可怜。”
巴鲁突然认真的说道。
“我以为女人肯定是会问这种事情的。不问的女人我从来没有见过。当然问法上千差万别,有像‘讨厌,反正你肯定不是认真的。’也有‘你有别的爱人吧?’各种各样。他们似乎很享受这种方式。”
“但是那个人却会茫然的说‘为什么会问这种明明白白的事情?’”
夫人苦笑了一下。
“那个人做什么都是这个样子。从各种意义上来说,可以说是器量太大了。如果我这样做,对方会有这种反应吧,每个男人都应该是这样的——方式,或者说条件。但是在他身上就完全不适用。虽然我曾以为,将形状不同的心结合在一起,是恋爱的方式之一,但是如果对方的心太大的话,老实说我会觉得害怕。我不知道我该把我的心放在哪里,该怎么放。所以我只能逃避。”
卡琳绝望的叹了一口气。
接着夫人嫩绿色的眼睛有些为难的望向王妃。
“本来,这种事情是不应该问王妃的……”
“抱歉。我是最无关的人。”
王妃笑着说道。
“关于传宗接代,我并不太担心。虽然他本人不解风情,但是却跟不少女人有交往。而且都是些奢华的美人。”
伊文的表情似乎有些苦涩。
“反正都是那些美女们主动的吧?”
“不行吗?他毕竟也是国王,虽然我平时也会说他是迟钝的白痴呀狗熊什么的,但是我也会说团长是午睡的牛呀……”
“王妃。能不能不要再提以前的玩笑了。表兄是那种谁看到都会迷上的男人。两手拉着十个美女也不奇怪。”
姑且不论国王能不能做出这种事,但他确实是个非常有魅力的男性,这一点在场的全员都无条件赞成。
“——然后,幸亏渥尔是那种来者不拒的性格。如果只要有孩子就好的话,那些人中肯定有人愿意生啊?只要父亲是国王的话,母亲是谁都无所谓。当然,就算两个人不相爱也没关系。这似乎就是王宫的做法吧。”
王妃开朗的说道。
王妃的演说有些太露骨了,伊文虽然都明白,还是忍不住咂舌。
“——你想说什么?”
“乡村贵族的儿子突然多了国王庶子的头衔。我听渥尔说曾有很多痛苦的经历。但是,也不是全都跟我说了。”
十七岁的王妃有着少女的容颜,但还是露出了男孩子才有的那种苦笑。
“应该会有不能跟我这样的‘女孩子’说的事情吧?”
这次换成伊文苦笑了。
“你要是明白的话就别问了。”
“现在的情况是不得不问啊。还是说他给了你封口费?”
在女官长和巴鲁以及恩德华夫人无声的围观中,伊文终于开口说道。
“并没有什么封口费啊,就算我在这里说了,应该也不会怎么样。”
“那就先说说看吧。”
巴鲁冷淡的说道。
伊文叹了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
“确实关于美女众多这件事上我曾问过他。那是在平定了内乱,能够进城之后的事情。宫廷里的贵妇人果然都是大美人,我曾说过这样差不多的话。然后——请允许我这么说,女官长——我曾问他既然你是国王,应该会有愿意献身的女人吧,他只是淡淡的回答说也不是没有。搞什么,可恶,好事都让你占了——我曾经开玩笑的这么说,但是那个家伙却说,根本看不出来哪里是好事。”
“那个家伙,真是笨蛋吧?”
在场的人故意无视了王妃的意见。
“他苦笑着说,这样虽然能转换一下心情,但并不觉得享受,只是觉得无法拒绝。好像是费尔南伯爵这么教育他的。”
这似乎是那个男人作为前任国王的遗孤,来到王宫不久的事情。如大家所知,刚开始大家都怀疑那个男人是真货还是假货,一片混乱。
知道是真货之后,大家因为要不要让他即位再次陷入混乱。在骚动中,据说有数名身份高贵的美女曾向他暗送秋波。
就在几天前,还冷眼看着他,觉得他肯定是假货的女人们,突然态度大变,献媚,撒娇,跟他卖弄风情。
当然,那个男人也不会这么简单的就被诱惑。在深思熟虑之后,他跟呆在身旁负责辅佐的伯爵商量了这件事。
“该怎么解释呢,父亲。”
伯爵却断然拒绝道,“请不要再叫我父亲了。”接着他谨慎的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您将会即位,这基本上已经是既定事实了。所以那些人现在想要采取行动,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是,最开始大家对我的恶意、厌恶、轻蔑也都毫无疑问是事实,而且是非常根深蒂固的。现在虽然做出了跟当初完全相反的表情和态度,实际上内心应该没有一点改变。虽然她们说了那么多甜言蜜语,伸出很有魅力的肢体,但是我还没有愚蠢到看不出他们内心隐藏的东西。”
这个时候,男人丝毫不觉得愤怒。
只是惊讶于人们过于露骨的态度转变,觉得不可思议,所以跟最能够信赖的父亲商量。
而他的父亲只是微微笑着说道。
“正是如此。您并不愚蠢。这一点我费尔南最清楚。但是,还请您被他们欺骗吧。”
“您说什么?”
“您听好。”
之前明显表现出恶意的人还好对付。接下来还会有很多身居要职的人,或者是美女们,想要俘虏男人的心,使用这样或那样的手段。他们虽然脸上充满善意,但是心里可能还隐藏着完全不同的想法。
“但是,不能轻视他们。您将来会得到的东西,就是有这么高的价值和力量。能轻易让人疯狂。这份魔力有时会让血缘关系都失去意义。请千万不要忘记这一点。这一点费尔南会再三叮嘱。”
一直生活在乡下的伯爵,很清楚华丽的宫廷中的阴暗面。他想要把这份丑陋,怪异,会轻易被权力左右的人心的表里两面,都告诉曾是他义子的年轻主君。
“而对于这些美女的求爱,想断然拒绝的话要慎重。女人心是非常复杂难以理解的。她们有时对自己的外貌和恋爱手段有着充分的自信,如果您对她们置之不理的话,她们也许会很不讲理的怨恨上您。如果您有自信能够不沉迷于女色保持自我的话——我相信您能做到这一点,就没有必要这样拼命逃跑了。”
此时的伯爵似乎脸上含着一丝笑意,但是却收紧表情严肃的继续说道。
“但是,如果是单纯的女孩就另当别论了。不论身份高低,都请慎重行事。从从事女官工作的中流贵族的女孩,到身为侍女的乡下女孩,学习礼仪的时候都会到王宫来。她们早晚会辞去工作,嫁到别的地方。请不要因为开玩笑而伤害到她们,这是我的忠告。有人会说,女官就是为此存在的,对于女孩来说对于她的亲人来说,这都是无上的荣耀,是飞黄腾达,但这都是些浅薄的意见。身份相差太过悬殊的宠爱,对于接受的一方来说有时会变成苦恼。您的母亲就是如此。”
威托卡村的女孩珀拉的真正死因当时还没有查明。但是,她是身份过于低微的养马人,这也是悲剧的原因。
“国王宠爱的女人不可能会不幸,这是王宫的理论。我为了迎接年幼的您来到城里的时候,国王也跟我谈论了很多,辞去宫中工作离开的您母亲的事情。——我就不多说些什么了。您的母亲发自内心仰慕陛下这件事是毋庸置疑的。但是陛下的宠爱——身上背负着一国的众人,头上带着王冠的国王的宠爱,对于您的母亲来说,太过于沉重了。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事实。”
“——我明白了。父亲。”
“请不要再叫我父亲了。”
“成为国王之后,不能再让像我母亲那样的女性出现。同时对于围绕在我周边的人,要圆滑周到的迎合。是这个意思吧?”
“正是如此。您理解得很好。”
从那之后,这个男人似乎把面对妖艳的贵妇人也当成了单纯的公务之一。
听到伊文讲述的这对父子的对话,卡琳轻轻擦了擦眼睛。
“确实很像那位费尔南伯爵会说的话。”
“但是,我总觉得,他说了多余的话啊。”
总是讽刺人的巴鲁失望的说道。
“正因为这是事实所以更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了。”
王妃认真的接受了之前的谈话。
“也就是说,面对未婚的女孩子,考虑到这个孩子的将来他不会出手,而对于对自己相貌魅力有自信的贵妇人的话,则委婉的交往,只是为了让对方将来不会怨恨自己。这样的话,如果卡琳不把女人强行送过去,他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真是非常彻底的处事方式。”
这实在是毫不留情的总结。
情场老手巴鲁听到这个感想苦笑了一下。
“怎么样?不管送过去什么样的美女,他以后都不跟人家说话的话,那些人反而会恨他啊。相反,她们争夺表兄的竞争也会激化吧?”
听到这个提问女官长非常苦恼的摇了摇头。
“现在,大部分人都犹豫不前。也就是说——大家都听说美貌有才的某夫人也得不到陛下的宠爱。我们实在是不行——大家都这样说。”
“不过,卡琳推荐的女人们大家真的是单纯的看中了王冠,想要被国王宠爱吗?”
听到王妃的疑问,恩德华夫人皱起眉头,表达了否定的意见,女官长则斩钉截铁的说道。
“您知道吗,王妃殿下。现在这座城里,不仰慕陛下的奇特的,不,让人难以相信的女性只有您一个人。”
“那卡琳你呢?你想陪他睡觉吗?”
“老女人有老女人的仰慕方式!而且,虽然这样说有些逾越,但是卡琳我是接替了陛下母亲的责任的!”
女官长愤然说道,将偏离主题的话题拉回正轨。
“确实,真希望伯爵大人也能稍微考虑一下自己说的话。想要得到国王的宠爱就等于想得到爱妾的地位——这我不否认,但是如果说思慕陛下的贵妇人们都是看中了这个的话,那她们的立场何在。陛下也是非常有男子气概的,真希望他能更了解一下自己的价值……”
伊文笑着摇了摇头。
“不可能吧。那个家伙以前就是这个性格了。并不是因为有伯爵的告诫才这样的。正如女官长你所说的,不可能有女人不会被陛下迷住。除了这边这位奇怪的王妃殿下以外。”
“真是对不起了。”
“但是这一点那个家伙无论如何都不明白。面对女孩们接近自己表达好感,他只是老实的说一句‘谢谢’就完了。大概这样,对于女孩子来说会觉得有距离感吧。或者说是期待落空的感觉吧。这样的话,女孩也不能更主动了。最多只能看看他。”
王妃吃惊的说道。
“既然他那么受欢迎,为什么会说自己不受欢迎呢?”
“所以说,他根本不觉得自己受欢迎。如果他这么觉得话,那肯定会成为这里的骑士团长也望尘莫及的风流浪子吧。”
“为什么要把我提出来?”
“因为你是能代表国家的风流浪子。”
王妃把两个开始互瞪的人放在一边,同夫人说道。
“拉蒂娜能跟这么迟钝的人交往到缔结婚约这一步,有什么诀窍吗?”
恩德华夫人为难的摇了摇头。
“当时那个人只是单纯的乡下骑士。跟现在的条件完全不同。我是作为邻居开始交往的,作为邻居也不是那么高贵的人。见面交谈的机会很多。我经常跟他聊天,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开心。两个人会一起去森林里,我去城里的时候他还会送我……跟普通的恋人没什么区别。”
“童年玩伴的意见呢?”
“没什么意见,他突然跑过来跟我说‘我要跟拉蒂娜结婚。’我也只能说‘哦,那太好了,恭喜’。”
伊文苦笑着说道。
“不过,我觉得你们两个很配。看到你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我是真的这么认为的。那家伙也少见的很高兴,笑得很害羞。不如你再当一次他的爱妾,这样的话事情就最圆满不过了。”
女官长和巴鲁都忍不住望向伊文和夫人。
“独骑长……”
“这真的是表兄的想法吗?”
“怎么可能。你们两个可不能当真。”
王妃警告道。
“伊文。这可是两码事。而且,你又要惹拉蒂娜生气吗?”
“你可别看不起人。我并不是为了捉弄人才这么说的。我只不过是想说,在我的认知里,那个家伙自己真心想要的女人,只有这位夫人而已。”
女官长听到这里陷入了沉思。
“也就是说,如果想让陛下拥有自己决定的侧室的话,果然……”
还是要国王曾经的恋人,但是后半句话女官长并没有说出来。
“我觉得还是应该打消这种想法吧。就算像我这样的女人,也有很多,我只不过是很普通的女人。有嫉妒,会觉得不安,我并没有那种无论如何都相信那个人的强烈信念。”
“这样不行吗?”
被称为全国第一的风流浪子的公爵问道,夫人点了点头。
“想寻找不会嫉妒的女人,就像在砂子中找一根针一样,所以我不会要求这一点。可即使如此,没有经验的女孩——这一部分先放一放,或者说应该放弃。虽然陛下可能不太懂女人心,但是人会发自内心的仰慕另一个人,如果经历了那种没有谎言没有粉饰的邂逅,就肯定会明白这一点。并不是说我上了年纪才会这么说,但是我还是觉得,年轻单纯的女孩比较好。”
巴鲁低声笑了起来。
“按我的经验人来说,越年轻就越单纯,越年长就越善于游走于男人之间这个法则并不一定总和现实相符。既有会诱惑男人的年幼少女,也有过了四十还很可爱的女性。但是我能理解你想说的话。发自内心的相信表兄,非常单纯,只要跟她说在这等着,就能等上一年,你的意思是想找一个像狗一样的女孩吧?”
“你说话还真是不客气呀,公爵大人。”
恩德华夫人吃惊的瞪大了眼睛,苦笑着说。
“我明白公爵大人和伊文大人为什么会关系这么好了。”
恩德华夫人无视了两人脸上厌恶的表情,跟女官长说道。
“女官长有什么人选吗。发自内心仰慕陛下的女孩,并不是想被国王宠爱,也不想飞黄腾达,只是单纯的,希望呆在陛下身边,那种天真的女孩,说得清楚一些,就是即便不能成为国王的爱妾也觉得无所谓的女孩,有吗?”
恩德华夫人注视下的卡琳的表情很阴沉。
“很不好意思……仰慕陛下的女孩要多少有多少——但是正如费尔南伯爵所说的。无论如何国王和权势是难以分割的,不想要爱妾这份荣耀的女孩……”
王妃说道。
“像狗一样的女孩的话,小狗也可以吗?”
其他四个人一起望向王妃。
“王妃殿下?”
“你有人选吗?”
“不会真的是小狗吧?”
王妃盘起脚,抱起胳膊陷入沉思。
“不是的。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身份也姑且算是贵族。与其说是小狗,不如说更像松鼠。住在山上,很能干,但是这样的话狗熊和松鼠——有点太……”
“不,这种时候,不管是松鼠还是田鼠,只要是女孩,我就不会挑三拣四。”
虽然这句话有点太直截了当,但这毕竟是很有力量的女官长说的话。
恩德华夫人稍微有些担心的说道。
“不过,王妃殿下知道的这个女孩,真的很爱慕陛下吗?不是单纯的憧憬?”
王妃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个人确实能说出很关键的话。
“我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区别。我甚至不知道渥尔是不是喜欢那个女孩。首先还是要先试试。——现在刚好。幸亏最近没有什么太着急的事情。”
王妃说的话女官长和恩德华夫人都没能理解,但是独立骑兵队队长和迪雷顿骑士团团长,漫不经心的互相看了一眼。
他们明白,王妃的意思是现在没有立刻对坦加出兵的需要。
“那个笨蛋需要稍微休息一下,这一点伊文和团长也赞成吧?”
“当然。虽然不顾政务的国王是荒谬以极的,但是表兄有些太过于热心政事了。”
“就算身体再结实,他那个样子早晚也会累倒的。”
女官长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我也很在意这一点。现在根本不是该讨论传宗接代的时候。”
王妃满脸笑容的拍了拍手。
“好。那利害关系就一致了。如果顺利的话可以一箭双雕。这么多人一起帮忙的话,接下来只要把布鲁库斯也拉到我们这边,就什么都能搞定了。”
这也是有些夸张的话语,但是王妃招了招手,大家都探出身子倾听。
这场对国王保密的秘密会谈,热烈的持续了下去。
秘密会谈结束,一行人解散之后,巴鲁叫住了恩德华夫人。
“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的。我想跟你单独聊聊。”
时间已经是深夜了。在女官长的安排下,给这些人分别安排了休息的地方,但是即便同在中奥区域,两名男性和恩德华夫人的房间也隔得很远。
虽然王宫像迷宫一样,但是对于巴鲁来说也是非常熟悉的。他把夫人带到了月光明亮的中庭。
在从本宫进入庭院的石阶上,巴鲁在一个休息用的露台停住了脚步,在夏季妩媚夜风的吹拂下,夫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公爵大人。您不会是想要说服我的吗?”
“不,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因为巴鲁的声音非常认真,夫人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
巴鲁的表情也很认真。但是,他的表情并不是想要说服女人的那种表情。而是包含着更真挚的东西。
“虽然劝人也有很多方式,但是我就单刀直入的说吧。我的朋友爱上你了。”
“……”
“纳西亚斯虽然已经三十了,但是还很单纯。似乎实在是不敢说出口。不如说,他觉得自己会被委婉的拒绝。而且,你毕竟是会被表兄爱上的女人。纳西亚斯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也是情有可原的,但是你能不能考虑一下?”
夫人不由得屏住呼吸望着巴鲁。
“公爵大人。我是绝对不会把这两个人相比较的……而且,配不上什么的。怎么会有这种荒唐的想法呢。”
“这真是让人高兴。”
看到巴鲁的笑容,夫人发现自己上了巴鲁的当。吃惊的说道。
“公爵大人您太过分了。您在试探我吗?”
“你不是吗?”
巴鲁黑色的眼眸直直的望着夫人。
“纳西亚斯不是那种会热情的谈情说爱的男人,也不是那种能轻松恋爱的男人。因此,也许跟他在一起会缺少些趣味,但是他一定会是一个好丈夫。当然,磨磨蹭蹭不敢表白这一点是纳西亚斯不好,但是你一直不给他机会说,你也很过分。”
“……”
“而且,你真的对他完全没感觉吗?是可怜的纳西亚斯单方面的一厢情愿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拜托你,请你一定要跟他说清楚。他对这种事情没有丝毫的免疫能力。”
虽然巴鲁的话语尽是抱怨,但是语气却很沉稳。
这个人面对天敌伊文的时候会毫不留情的展开舌战,但是面对女人却经常采取温柔亲切的态度。本来,他有本事让女人觉得他只对自己这么温柔,但是现在巴鲁却没有必要使用这种手段。
恩德华夫人沉默了一会,凝视着月光下的庭院。
“纳西亚斯大人真的是非常温柔,非常杰出的人。我甚至不敢相信他至今为止居然都是单身。我这种女人实在是配不上他。”
“你这种女人,是指,哪种女人?”
恩德华夫人苍白的脸正对着巴鲁。月光下的这张脸,仿佛是蜡像一般。
“我以为您已经知道了。我是必要的时候会欺骗国王,成为别国的密探的女人。是会让身边的人一个一个丧命,像瘟神一般的女人。”
夫人的语气很平淡。她似乎相信这就是事实。
“面对这样的我,纳西亚斯大人真的非常好。我觉得很难得。但是——也仅此而已了。”
“也就是说你不想结婚?”
“是的。我只是希望我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真的?”
夫人从正面直视着月光下公爵庞大的身躯,缓缓说道。
“我为什么要骗人呢?纳西亚斯大人是您重要的朋友。不要再想着我这种被死神附身的女人了,请快点给他找一个更适合他的新娘吧。”
说完这些,夫人郑重的行了一个礼,回到建筑物之中。
留在原地的巴鲁轻轻叹了口气,对着庭院轻声呢喃道。
“女人心真是复杂难懂啊。明明想要的却说不想要,甚至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想要。”
虽然他并没有跟任何人说话,而是在自言自语,但是出乎预料的,一个异常熟悉的声音搭话道。
“刚刚果然是骗人的?”
巴鲁不由得挑起眉毛,从露台上探出身子说道。
“王妃。偷听可不好。”
“我不是故意的。是你们在我之后来的,然后在我脑袋顶上说一些严肃的话题。”
王妃背靠石墙,直接坐在庭院中。
虽然平台非常高,但是王妃还是轻巧的跳了上来。看到王妃轻轻坐在扶手上,巴鲁忍不住笑了出来。
“王妃你这样看起来也是个女孩子呀。虽然是个不得了的疯丫头……你能告诉我同为女人的夫人在想些什么吗?”
“我才想问你呢。难道不是团长更了解女人心吗?”
“没有这么简单啊。有十个女人就有十种女人心。所以才需要劝说。要说的话,有擅长的也有不擅长的。有些阴郁没有欲望的聪明夫人,是我最不擅长的领域。”
巴鲁真的叹了口气。
他甚至忘记了对王妃使用敬语(虽然平常也很难说每次都用了敬语),但是他的语气确实非常真诚。
“所以,你觉得拉蒂娜喜欢纳西亚斯?”
“是啊。这一点我还是明白的。”
“纳西亚斯也喜欢拉蒂娜吧?”
“那家伙的恋爱非常质朴,晚熟,就像老年人交友会上的老爷爷爱上了老奶奶一样,但是他确实有些爱上她了。”
这次换成王妃一脸吃惊的看着巴鲁。
“你至少应该管这个叫文雅吧。”
接着王妃改变了一下表情继续说道。
“但是纳西亚斯也背负着阴郁呀。”
“——你从奥兰娜哪里听说的吗?”
“是啊。跟拉蒂娜一起听的。”
王妃摇晃着双脚,顾虑着陷入沉默的公爵谨慎的说道。
“那个时候的纳西亚斯是什么样子的?”
“死了一半吧。”
绿色的眼睛吃惊的看着巴鲁。
经常充满自信的浅黑色精悍的脸庞,此时也染上了一丝苦涩。
“那个时候的事情,对于我对于他来说,都是痛苦的回忆。纳西亚斯那个时候也很年轻,我更年轻。年龄跟你现在差不多。虽然我觉得他很可怜,但是只不过一起生活了半个多月的妻子去世而已,为什么要那么失去自我,当时的我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当时的纳西亚斯刚刚被提拔成副团长,我当时甚至还会生他的气,觉得现在正是关键时刻,怎么会有在这种时候表现出软弱的笨蛋呢。所以我当时基本上是很强硬的让他振作起来了,但是……”
“但是,什么?”
巴鲁低声笑了一下。
“王妃。我这个人不喜欢后悔,但是并不讨厌反省自己。那个时候的我什么都不懂。虽然是希望他好,但是现在想来,我只不过是将幼稚的毛头小子的理论强加给他而已。”
“你尽说些不像你会说的话,就好像夏天下大雪一样。虽然我明白你想说什么……”
“你明白吗?”
“明明是朋友,但是却因为经验不足,之前没能很好的帮到他,所以这次想要万无一失的帮他,对吧?”
巴鲁按住额角,深深叹了口气。
“——王妃。我总有这种想法,你能不能更慎重的选择一下语言?”
“团长你要是有资格说我的话,我也真是完蛋了。”
老虎一般的公爵用锐利的视线望着白兔一样的王妃,但是小兔子却一动不动。
巴鲁突然笑了起来。
“如果说让人觉得是个谜团的是女人的话,那王妃可真不算个女人。你的内心更接近我所知道的那些男人们,那些自豪勇敢的骑士们。”
王妃也笑了。
“我能理解花花公子团长你的心情。但是却不能理解明明喜欢却说不喜欢的拉蒂娜,也不理解罗莎曼德。”
“哎呀,怎么转到这边来了。”
巴鲁有些嫌麻烦的耸了耸肩,但脸上依然是笑着的。
“那个女公爵的事情不用担心。我们的关系相当不错。顺其自然吧。”
“这么随便没问题吗?伯父们都快疯了,想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卸下来呢。”
但是,不愧是有着耀眼绯闻的公爵。虽然有些为难的苦笑着,但却一点都不着急。他悠然的说道。
“我和罗莎曼德从小时候就认识了。因此,也很了解应该怎么跟对方交往。勉强行事对她没有任何效果。反而会惹她生气。该退的时候就应该退。”
巴鲁开玩笑似的闭上了一只眼睛。
“即便是我,也觉得那两个人——毫无疑问是相爱的,但是该怎么撮合他们俩我也没有办法。你说的对。上一次我没能帮上自己的朋友。所以我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要是有什么办法就好了。”
王妃小小的手托着脸颊,沉重的说道。
“团长都没办法了,我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而且本来我就觉得大人们的恋爱奇怪的地方太多了。但是,还是希望他们能发展顺利。”
这是非常年幼的“少女一般的”说话方式。
巴鲁不由得露出了苦笑。
这种地方就是让王妃为难的地方。
虽然外表看上去是弱小的白兔,但实际上如同神兽一般强大,他非常明白不能被王妃的外表欺骗,但是有的时候王妃真的会露出可爱的女孩子的一面。
“真是可惜。如果你有女人心的话,那一切就能有个完美收场了。”
年轻美丽的王妃爱着勇猛的国王,这样的话应该会生下强壮的王子吧。
大概是察觉了巴鲁的心声吧,这位别具一格的王妃红色的嘴唇上浮现了淡淡的微笑。这是很冷淡、锐利,无论如何都不像少女会露出的那种微笑。
虽然有很多女人都会拿起武器战斗。巴鲁知道,夏米昂和罗莎曼德都能比一般的男人更加勇敢的战斗。但是,王妃却跟他们有着决定性的不同。
她非常适合环住肤色黝黑的男人脖子的白色手腕,适合被强壮的胸膛怀抱其中的纤细身体,却绝对不会用在这些地方。
“没办法呀。我只是徒有虚名的王妃,不可能给那个家伙王子的。也不可能‘像女人一样’帮助丈夫,安慰丈夫。我能做的只是在战场上避免失败,引导他得到胜利。也许那个家伙不需要这种帮助。但是我也只能做自己能做到的事情。”
在单纯的表述事实的时候,王妃的语气非常平淡。
绿色的眼眸中闪耀着巴鲁熟悉的光辉。
只有在军神赐予这个人生命的时候,才会拥有的那种热烈的灵魂的光彩。
国王的表弟体会着胸中那种爽快感,一边干脆的为自己刚刚的失言向王妃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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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5-12 20:3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ami1120 于 2019-5-13 18:31 编辑

6
这一天,雪拉因为别的事情而行动。
他利用王妃身边的侍女这个头衔,尝试接近林克子爵家的侍女。
有趣的是,作为女孩的雪拉很受同行(?)的欢迎。太过美丽这一点,就像白玉微瑕,但是毫不掩饰的爽快笑容和开朗的态度,以及本来应该隐藏起来的少年的气息,也许是她们本能的感觉到一种异性的感觉,所以纷纷向雪拉表现出好意。
从王妃那里得到命令进行这项工作的那个晚上,雪拉潜入了子爵宅邸,打探出子爵家族成员构成,宅邸构造,佣人们的情况等信息。
子爵的房间在第二城墙内右侧。虽然是在城内,但是雪拉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有这种形式的入侵。
警卫全部形同虚设。对于雪拉来说跟大白天从正门大摇大摆的走进去一样。
雪拉让熟睡的子爵母亲闻了催眠的香,仔细的调查了一番,没有任何文字形式的东西留下来。雪拉大致翻阅了信件,都是没什么用的东西。
这样的话只能问了。
接着雪拉查明了跟随“女主人”的侍女外出的时间,准备白天跟她接触。
这也不是什么难事。虽然地点不同,但是都是在城里工作的侍女,年龄也很相近。在杂货店装成偶然相遇,然后互相认识,接着两人越来越亲近起来。
这名叫汉娜的侍女胆子很大,性格开朗,很快就什么都说了。她似乎觉得认识公主身边的侍女是个绝好的机会,所以问了很多事情。
听说王妃大人跟国王大人打架可以打成平手,是真的吗?
听说王妃大人养了好几头狼,是真的吗。听说那两个人是关系很好的夫妻,国王大人真的一个爱妾都没有吗,等等。
雪拉每次都说出了对方想要听到的答案。而且也没有忘记在其中夹杂一些对现在的工作以及主人的不满。
“但是,虽然在第一城郭中工作,也不是什么太高兴的事。因为……那个王妃大人呀。而且西离宫是个非常寂寞的地方,野兽也很多,特别可怕……”
“哎呀,但是国王大人经常去西离宫吧?还有萨沃亚公爵大人和拉蒙纳骑士团长。贝尔敏斯塔公爵家,还有阿诺侯爵家,可以去第一城郭的任何一个宅邸办事吧?”
汉娜的兴趣似乎在这些名人身上。
不过雪拉却遗憾的摇了摇头,自己基本上不会离开西离宫。你才是,林克子爵是非常有名的家族,而且社交范围也很广,肯定能认识各种各样的人。雪拉把话题引到了这里。
汉娜本来就很能说吧。她毫不怀疑,非常得意的一个一个列举出女主人经常来往的那些人的名字。
“其中的特莱维伯爵大人,是女主人的亲哥哥。他来王宫的时候一定会过来。不过。这件事是保密的,伯爵大人,好像不太喜欢陛下。”
“啊……”
雪拉露出了恶作剧般的笑容。
说大人物的坏话是这种阶级的女孩们热衷的话题。
“当然。不要跟别人说呀。因为,如果要说的话,那个,这个真的要保密。”
接着汉娜用仿佛是讲述特别的秘密时的语气轻声说道。
“说这种话可能不太好……但是大家都说国王大人跟王妃大人是关系很好的夫妻吧?但是……不要跟别人说呀?实际上,国王大人似乎不太爱王妃大人呢。”
“啊……!”
雪拉反射性的皱起眉头想发出反对的声音,但是她的眼睛却像看到美食的猫一样闪闪发光。
“女主人也说了同样的话。女主人的朋友们也是。因为,国王大人是私生子吧?所以娶不到别的国家的公主大人,只能将就和现在的王妃大人结婚了。因为,如果不这样的话,对吧?怎么可能跟来历不明的王妃结婚呢,让人很难理解吧?”
“真的是这样呢……”
雪拉一边附和着,一边巧妙的打听出到底是“谁”说了这样的话。
女主人在房间中会毫不忌讳的说出这种话。亲哥哥特莱维伯爵来的时候会更夸张。
子爵本人虽然有些担忧,但是对方是自己的母亲和舅舅,所以也说不了太强硬的话。
他肯定觉得很苦恼吧。
“当然,我跟别人也不会说这种事情的,不过雪拉你没关系吧?你也觉得王妃大人,不太好吧?”
“不行呀。不要这么大声说这种话。虽然西离宫不是什么有意思的地方,但是我可不想被赶出城。”
“我知道,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就这样,非常情投意合的两个人回到了王宫。
虽然已经是接近傍晚的时候了,不过第三城墙的五道门还开着。
身为侍女的她们要去第二城郭,所以穿过了正门。
在有大型活动的时候,会禁止通行的大路,现在到处是各种各样的人。也有人停住脚步,站着跟别人聊天。
“真羡慕你呀。雪拉你接着会直接通过前门进去吧?”
在城里工作的女孩们,能够进入到哪里,也意味着身份地位的不同。
“也不是全是这种好事。穿过前门之后,通往西离宫的路可辛苦了……”
雪拉笑着回答道,但是她的表情突然凝固了。
她看到稍微前面一点的狮子雕像旁边,一对男女在站着交谈。女性的脸正对着雪拉的方向,男性则有一半后背对着这里。
雪拉的眼睛注意到的是那个男人的侧脸。正在交谈是三十岁左右的贵妇人,但是却眼神陶醉的抬头望着身材高大的男人。
男人的脸庞非常美貌。
即便是从很远的地方,雪拉也不会看错这超乎常人的美貌。那是班特亚的脸。
雪拉不由得停住脚步,而她身旁的汉娜同样停了下来。兴奋的轻声叫了起来。
“啊,是埃尔玛大人!”
雪拉吃了一惊。汉娜看的人明显就是班特亚。她入迷的望着对方。雪拉反射性的将汉娜拉到雕像的阴影中。
“你认识他?”
“当然了。那是哈蒙特子爵大人妻子的表弟埃尔玛大人!”
雪拉无言以对。
哈蒙特子爵和林克子爵一样,在第二城郭的右侧拥有宅邸。
据说“夫人的表弟埃尔玛”上个月就一直住在这里了。
“女主人召开茶会的时候,邀请过哈蒙特夫人,那时那位大人也在呢!好像做梦一样。没想到能在这种地方见到他……”
两个人藏在雕像后面,能清楚的看到对面的情况。
相反,只要这边没有什么行动的话,不用担心会被对方发现。汉娜非常兴奋,紧紧的盯着对面,仿佛说梦话一样不停的说道。
“你居然不认识他,在本宫工作也并不都是好事啊。在第二城郭右侧,早就传遍了呢。因为,对吧?你知道吧?那么帅气的人——那个人的领地很远,所以也很少能见到哈蒙特夫人。但是,夫人跟我们的女主人关系很好,特别把那个人带到茶会上的。——我,第一次见到那个人的时候,觉得自己简直无法呼吸了!整个身体都麻痹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雪拉仿佛听到了汉娜的心跳声。不过雪拉自己也因为别的原因心脏跳个不停。站着说完话的男人悠然的走上了大路。肯定是要回哈蒙特宅邸。
雪拉尽量不去看他的背影。
他的感官异常敏锐,是那种背后也长着眼睛的男人。
如果冒失的看过去的话,对方马上就会发现。
但是汉娜跟这种担忧毫无关系。她仿佛一瞬间不看就吃亏了一般,一直凝望着男人渐渐远去的背影。
一直到那个背影消失在城门中之后,汉娜仿佛从梦中清醒过来一般叹了一口气,有些怅然若失的用娇媚的语调说道。
“从没见过那么美丽的人吧?”
“是啊……”
雪拉回答道,她的声音也有一丝妩媚。
虽然,雪拉的声音中混杂着一丝让人发冷的什么东西,但是汉娜当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雪拉凝视着男人身影消失的城门,说道。
“那个人太美了,甚至让人觉得有些恐怖。”
雪拉先将所有事情向王妃报告。
根据调查“哈蒙特夫人的表弟埃尔玛”确实存在。但是,严格的说并不是表弟。哈蒙特夫人是六十多岁的老妇人,跟埃尔玛的母亲格尔森夫人是表姐妹。
格尔森家在很远的地方,哈蒙特夫人自己已经十多年没有跟格尔森夫人见过面了。因此,虽然从信上知道了格尔森夫人有一个叫埃尔玛的儿子,但是从来都没有见过。
“恐怕,是用了跟恩德华夫人那时一样的方法。准备了假信,说自己的儿子埃尔玛要打扰一段时间吧。”
“俗话说灯下黑啊。”
王妃跟往常一样在狼的陪伴下,让雪拉跟自己喝酒。
原本这里就是夏天的别墅,而西离宫里的夜风更是特别。而且在这里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
“本命科菲斯怎么样?”
“虽然有些意外,但听说他是林克家女主人年轻时候的朋友。两个人虽然会频繁见面,不过根据汉娜所说,科菲斯只是个听女主人发牢骚的对象。——看起来,那个男人不停出入对陛下和你不满的那些人家里,收集了很多抱怨。”
如果说是叛乱或者教唆对方的话还好,但是只是平常的闲谈的话,是无法出手管制的。
王妃觉得科菲斯应该是收集别国情报的人。这样的话,这种事情德尔菲尼亚也在做,而且科菲斯接触的都是些不知道重要机密的小人物。没有什么危害。
雪拉声音僵硬的问道。
“班特亚那边要怎么办?”
“就算问怎么办。也只能监视他吧?”
“不逮捕他吗?”
“怎么逮捕?让我来说,他不是真正的埃尔玛吗?还是你来说?如果哈蒙特子爵问,不是埃尔玛的话他是谁,该怎么回答?”
雪拉有些不甘的咬住嘴唇。
正是如此。埃尔玛是假扮的,他的真实身份是名为班特亚的刺客,可如果被问到“为什么”会知道这些的话,根本无法回答。
“真正的埃尔玛怎么样了呢?”
王妃回答之前稍微思考了一下。
“——就算我们怎么想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而且,问题是,那个男人为什么要假扮成埃尔玛潜入哈蒙特宅邸。如果目标是你的话,这番举动就有些过于大费周章了。”
这一点雪拉也有同感。在从坦加回来的路上也是如此,总觉得对方过于花费心思。
如果那个时候对方攻过来的话,自己肯定会陷入苦战,就连能不能回到这里都无法肯定。
跟主人对饮的侍女一口气喝完了杯中的酒,低声说道。
“我……被戏弄了吗?”
她的语气中含有自嘲的意味。
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作为杀手行动,以及曾经经历过的严格训练,在雪拉心中是特别的。
王妃还好。她从没想过要赢过王妃。
但是,他却无论如何都不想输给有着同样经历的那个男人。但是自己的本领却不能实现这个决心。
王妃静静的望着雪拉因为复杂的感情而动摇的雪白脸庞,接着放下了喝了一半的酒。
“雪拉。”
“是。”
“以前,伊文曾经这么跟我说过。你超乎寻常的强大。普通的战士是比不过你的。你肯定觉得很爽吧。先不说这些——接着他问我,你是不是享受杀人这件事呢。”
“……”
“我回答说,正相反。面对没什么反应的对手来说,我很难提起兴趣来。虽然互相残杀不是我的兴趣,但是如果要说的话,反正都要战斗,对手强一些比较好。伊文笑了——那个时候那家伙的眼睛,可能是因为我说的跟他想到的正好相反吧,他眼中闪耀着非常戏谑的神色——如果是怕死的家伙的话,肯定会选能轻松获胜的对手。他是这么说的。”
“如果对手很弱的话就不会使出全力吗?”
“不。战场上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也不是那种会为了无聊的虚荣丢掉性命的白痴。所以从来不会手下留情。”
“这跟你刚才说的不矛盾吗?”
“率兵出战跟一对一的决斗是不同的。指挥官不可能去享受对方的本领,既然掌握着全部士兵的生命,就必须要胜利。可如果是我一个人的战斗的话——虽然这几年没有那种机会……但是我想拼尽全力去战斗。”
被称为妃将军的这个人在战场上会展现出精彩的战斗。
这是在郎邦战役中雪拉亲眼见过的。这个人似乎会将霸气、斗志转移到每个士兵身上一样,向敌兵冲过去。
但是,王妃自己却不会去追击从自己眼前逃走的敌人。年轻的(也只不过是跟王妃差不多年纪)士兵拼命砍过来的时候,王妃也只是击落对方的武器而已。
她并不是因胜利而骄傲。对方是拼上性命攻过来的,所以王妃觉得怜悯对方反而是对对方的侮辱。但是,就算不算这些,差距也太大了。所以王妃心中总是抱有这种感觉,拜托了,不要让我在无谓的杀生了,将本领锻炼得更好一点再来吧。
“那个男人一直都是一个人战斗的。大概是喜欢你吧。”
可是,雪拉仍然不明白。
与其说自己是那个男人的敌人,不如说自己应该是上面命令他抹杀的对象。那个男人即便是村落被毁,也在某种程度上服从“上面的命令”。
这样的话,就“不可能”将个人的意志和感情带到任务中。
雪拉会想到曾经的自己,更确信了这一点。
雪拉抬起头,直直的望着王妃。
“我可以问吗?”
“嗯?”
“你说简单的放弃生命是最愚蠢不过的事情,但是你也说,对于不想死的人来说,他们拼上性命做出的努力是不能侮辱的。”
“嗯,我说过。”
“虽然我绝对不会随意浪费生命,但是说如果眼前有必须用生命做交换才能达成的目标的话,那个时候你能允许我死吗?”
雪拉非常认真,而他的意见也很明确。
王妃为难的笑了笑。
“你不用特意问我啊。这本来就是你自己要决定的事情。”
这也是王妃经常挂在嘴边的话。
有很多人虽然很想活下去却被剥夺了生命。
如果自己能决定的话,自己的生命要如何使用,这是那个人唯一的权力。
雪拉悲伤的摇了摇头。
“突然对一直被饲养的人说,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决定,也太……我只会做别人命令我做的事情。”
“也并不是这样啊。至少我从来没有说过要让你和那个男人战斗的话啊。”
王妃抚摸着脚边的狼说道。
“跟那个男人战斗了两次,感想怎么样?”
“他很强。——我甚至觉得自己能活到现在有些不可思议。”
“为什么这么想战斗?”
雪拉有些不知所措。没想到王妃会问出这种话。
“为什么……”
“从你的话来判断,那个男人的本领要远高于你。就算你瞄准两人打得不分上下的时候舍身攻击,现在看来死的也只会是你。——面对一开始就毫无胜算的战斗,不是应该尽量避免吗?”
雪拉认真的摇了摇头。
虽然王妃说远高于自己,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不会觉得这么不甘。如果自己觉得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对方的话,自己会放弃。面对现在的王妃就是如此。
“确实,现在我比不过那个男人。但是,也并不是完全够不到。这一点我明白。还有……我有些死心眼吧。自己会的那些技能——虽然比不上那个男人,但是我也想赌一把。”
所以想打败他。不想输。这就是曾经身为达利埃斯第一的刺客雪拉的执着。
“如果你已经想了这么多的话就不用拘泥于我的‘允许’了。这是你自己的生命。你可以自己处置。”
雪拉一瞬间露出了似乎被什么缠住的表情,但她马上紧咬着嘴唇垂眼说道。
“你曾经说过不允许我死。这句话对我来说是阻碍……”
王妃吃惊的说道。
“我并没想用一句话栓住你呀。你就不知道时间、场合、临机应变什么的吗?”
“我知道。但是……还是不明白。”
“什么!?”
“什么时候,才知道是正确的时间和场合呢?”
同龄的主人和侍女一时间沉默的对望着,接着王妃深深叹了口气。
“法罗德吗。真是的……,做的好事。”
王妃恨恨的说出这句话。
这个少年将人生最重要的东西一直交给了别人。而这个影响是恶劣的。
只要下达了命令,在命令的范围内,什么样的判断和决策都是容易的。但是,当他一个人想要做什么的时候,会突然变得畏缩起来。
王妃越来越觉得雪拉是个奇怪的人。
一群动物跟着头领行动,这是为了活下去所必要的。但这个少年却不同。他被训练成“容易指挥”的样子,无法摆脱这种束缚。
“我自己也觉得,这样很可悲……”
“你能这么想就已经是进步了。——如果我说可以的话,你会怎么做?马上就去第二城郭的右翼吗?”
“怎么可能。那是自杀行为。我只是,想在跟那个男人战斗的时候没有任何束缚。这样才能毫无顾忌的战斗。”
“所以说,我没有对你施加任何束缚呀……”
王妃嘟囔道,但是如果对方这么想的话也没办法。她考虑了一会。
所以,这个少年欠缺的是特殊情况下的坚持,潜力。而至今为止“必须完成命令”的指令代替他做了这些。
“也就是说,如果我没有说过那些话的话,你想要全力去战斗?即使这样会死?”
雪拉抬起头认真的点了点头。
“我并不是想死。至少我能够肯定,我不会轻易放弃生命。如果说现在的我能有战胜那个男人的什么东西的话,那就是信念了吧,我想以这份信念向他挑战。”
雪拉的语气很坚定。
他脸上的表情中隐含着什么难以动摇的东西。
这个少年已经下定了决心。但是,他只是担心自己的举动会违背王妃的命令。
而且,他自己还没有明白这一点。
王妃觉得有些吃惊,有些奇怪,但是这个忠实于命令的身影看起来非常可爱,王妃不得不忍住苦笑。
“那么,如果你能跟我接吻的话,我就允许。”
雪拉大吃一惊。
“……啊?”
“这不是挺好的试胆吗?你太聪明了。虽然我不会说让你成为渥尔那种一根筋的笨蛋,但是你还是习惯一下比较好。”
雪拉一时无言以对。
他不知道王妃想要说什么。
“可说到接吻,那个……”
“不用担心是偷情。虽然一般情况下偷情会送到监狱里,但是不论是那个笨蛋,还是我,都不会在意这种事情的。”
来吧。王妃不断招呼雪拉过去。
形状优美的红色嘴唇微微笑着。
雪拉愕然的望着王妃的嘴唇。
一动不动。
深紫色的眼睛露出了疑惑狼狈和恐惧的神色。
雪拉脑海中浮现出的是曾经见过的杀戮景象。飞散的鲜血,仿佛近在耳边的惨叫声,破碎的尸体。
闪耀着冷酷光芒的绿色眼眸。
那时自己浑身战栗着。牙齿也不停的颤抖。拼命的挥舞着武器。
“无论如何,都要这样做吗……?”
“不用勉强。我只不过是觉得,你如果有这份胆量的话,就没问题了。可这也不是能强迫的事情。”
冷静的绿色眼睛望着雪拉。
但是雪拉却无法直视这双眼睛。
身穿女官服的肩膀剧烈的上下颤抖着。
“我……不会逃跑的……”
雪拉挣扎着说道。
“拜托了。”
王妃微微皱了下眉头。
“因为害怕动不了,跟自己主动过来,意义可完全不同。”
银色的脑袋低着摇了摇。
“我知道……但是身体动不了。”
王妃轻轻叹了口气,站在身体僵硬的坐在椅子中的侍女面前,扶起了对方一直低着的脸。
对方的身体微微抖动了一下。
虽然他已经拼命忍耐了吧,但是呼吸还是很急促。
他的肩膀仿佛少女一般颤抖着。
王妃放开手,蹲了下来。
她抬头望着坐在椅子上的雪拉。
“你呀——不愿意的话就直说嘛。你这个样子,搞得我就像要强奸侍女的变态王妃一样。”
因为紧张而发青的脸上笑了起来。
就在雪拉想说什么的时候,她注意到了别人的气息。
举着火把的本宫卫兵谨慎的在庭院里说道。这么晚非常抱歉,但是陛下说希望王妃殿下能过去一趟。
“居然会特意叫我过去,真是奇怪。”
平时国王会自己过来。
“那是因为……陛下本来是想这么做的,但是被重臣们留住了……宰相也说有事情想跟王妃殿下商量。”
王妃遗憾的站了起来。
“在关键的地方有人打扰。——你可以先睡了。”
等到就剩雪拉一个人的时候,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放松下来,缓慢的站了起来。
刚刚身体是真的动不了。
还没有习惯。
那个人想要什么,自己该做什么,这些雪拉还搞不清楚。
我并没想成为你的主人,王妃曾这么说过。
她还说自己的事情要自己思考,自己决定。
这对于王妃来说是跟呼吸一样自然的东西,但是对雪拉来说却比在天上飞还难。
雪拉洗干净杯子,整理了一下,为了提前为明天的饮食做准备在厨房稍微呆了一会。等做完之后,他为了方便王妃回来留下了露台处的入口,将别的门关上,去了浴室。
因为是夏天,不会为了侍女自己洗澡方便而烧热水。所以雪拉打了水仔细的洗了头发,然后用拧干的毛巾擦拭身体。
等洗完准备回自己房间的时候,他注意到视线的角落里有什么东西。
虽然离宫很小,但是建造时也是颇费心思。有环绕着房间的走廊,柱子上也有悬挂烛台的位置。
雪拉看到的是一个人影。
不知对方是什么时候来的,走廊深处站着一个人。
雪拉立刻准备好,拔下藏在衣服下面的针。即便是刚洗完澡,他也不会疏忽这种准备。
最开始雪拉以为是班特亚来了,但并非如此。
虽然光线昏暗看不太清,但是那个女人。
女人看到雪拉的姿势,从阴影处走到灯光下。
她的动作很古怪。仿佛像在冰上滑动一样。至少不是用两只脚在走路。
实际上,女人根本没有脚。
雪拉脸上血色尽失。
黑色的长发,装饰着女人肃然的雪白脸庞,一直垂到腰间。
周围没有一丝风,但是黑发却在不停摆动。
而直视着雪拉的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睛,浮现着谜之微笑的血色嘴唇,柔软的白色手臂,这一切都有着鲜明的质感,可是从腰部开始下面什么都没有。
女人只有上半身,就这样漂浮在半空中。
雪拉反射性的跪在地上。
这就是面对这种人的时候该有的礼仪。
女人很美。看起来二十七八岁。透过黑色薄纱能看到白色的上半身,很有肉感,让人难以相信对方没有实体,甚至看起来有些情欲,比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女人都更加妖艳。
虽然雪拉知道对方只是个投影,但是仍然屏住呼吸。如果对方是拥有肉体的真人的话,这份美丽会更加有感染力吧。
“雪拉吗?”
“是的。”
“明天,法罗德伯爵的使者会到你这里。让你去斯克尼亚。”
是个低沉艳丽的声音。
“失去村落后一年。可现在你却仍然活着。他似乎对你产生了好奇。去见见他。”
听到这出乎意料的话语,雪拉大吃一惊。
不知道对方在说些什么,没办法立刻回答。
第一个出现的问题是为什么是现在。接着伯爵是谁,斯克尼亚是哪里。
本来自己跟那个叫法罗德的东西应该已经完全没有关系了呀。
“您说法罗德……伯爵。”
“是的。那也是你的名字。法罗德伯爵在斯克尼亚是非常有权势的宠臣。”
“可以认为这个人是管辖达利埃斯的人吗?”
“是的。”
雪拉喘息着抬头望着女人。
脑海中浮现的是班特亚说过的话。
圣灵有很多。有的是凭借自己的意志行动,有的是被上面的人操纵,被利用而已。
这个女人也许是属于被操纵的那一种。
但是,这个只有上半身漂浮在半空中的女人眼中的光芒,实在不像是傀儡该有的东西。
想来,雪拉至今为止从没仔细看过圣灵的眼睛。因为人们教导他说这样做太逾越了,只要看到他们的身影,听他们说的话就足够了。
但是现在的雪拉却没有这种担忧。
他直直的看着这个黑发耀眼的女性。
她在想什么,她隐藏了什么,雪拉想要尽量看清一些,但是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就仿佛是在凝视不知底细的清澈漆黑的湖水一般,他慌忙移开了视线。
“——您是谁?”
雪拉觉得女人笑了。
“居然还有这么迟钝的行者。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您是圣灵吧,但是……您的脚呢?”
“幽灵没有脚是很奇怪的事情吗?”
雪拉无言以对。问出这句话的自己也有问题,但是没想到圣灵会这么回答。
“——您跟我之前见过的那些……不一样。”
这次女人低声笑了起来。
仿佛觉得有什么东西很好笑一样。
“如果想看女人的脚的话,去看你主人的脚就可以了。我的就算了。”
“我也不喜欢让侍女看我的脚。”
突然听到这个声音雪拉跳了起来。
国王开玩笑的时候经常会说,如果说在巧妙的隐藏气息方面,能有什么跟王妃匹敌的话,那只有徘徊在密林中的豹子了,这个表现实在是非常准确。
雪拉当然没注意到,而本应有着超知觉的女人脸色也微微一变。
王妃悄无声息的从庭院进入大厅,来到走廊上,她无意中听到了漂浮在空中的女人和雪拉的对话。
虽然王妃脸上有些疑惑,但是还不足以称为敌意。手也没有放在剑上。
女人似乎对王妃产生了警惕,举起了一只手制止了王妃的举动。
“王妃,请不要做出什么可怕的举动。我不是来跟你打架的。”
虽然没有肉身的他们不会被武器伤到,但是王妃的剑却是例外。
“趁人家不在的时候跑过来,还说什么。”
“我为我的无礼道歉。但是,我找你的侍女有事。如果说要跟侍女说话需要你的许可的话,我也为此道歉……可以吗?”
女人的声音依然丰润妖艳。但却有着一丝嘲笑的感觉。
与此相对黑色的眼睛闪耀着异样的光亮,凝视着昏暗灯光下的瘦小身影。
王妃也眯起眼睛微微笑了笑。
“你跟之前的幽灵很不一样嘛。”
“不好意思。”
“我叫格林迪艾塔-莱丹。头衔是德尔菲尼亚王妃。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异邦人。”
“我叫摩伊拉-法罗德。法罗德一族的命运女神。以后见面的时候请多关照。”
“你找侍女的事情还没说完吗?”
“不,已经结束了。”
女人笑着继续说道。
“你的表情好像在说,那你就快走吧?正是如此,我这就离开。”
这句话还没有完全说完,女人的身影就仿佛融入墙壁一般消失了。
剩下的只有细长烛火照射下的冰冷墙壁和昏暗的走廊。
仿佛一开始就没有人一样。
几个小时之前,回到哈蒙特宅邸的班特亚得知有客人来访。
“听说是埃尔玛大人的朋友德尔因顿的乔克大人。因为办事到附近,所以就过来看看。”
年轻的侍女满脸通红的说道。能直接跟埃尔玛大人说话就足以让她非常高兴了。
“乔克来了吗。这可真是让人高兴的事……”
班特亚笑着往客厅走去,侍女望着他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
哈蒙特宅邸的女人们都向班特亚暗送秋波。不只是年轻女人。就连六十多岁的“伯母”,也是满脸陶醉。
而此时出现的“朋友”,也很快登上了侍女们的聊天话题。
“身材小巧皮肤白皙,招人喜欢,是个可爱的人。”
这是女人们对这位朋友的评价。
如果是真正的埃尔玛的朋友的话那可就大事不好了。他肯定会大声叫道你是谁。但是,班特亚一点都没有心虚的样子。
在客厅里乔克-德尔因顿正跟侍女说着什么,逗侍女笑呢。
原来如此,只看他坐在椅子上的样子便能明白。那是个二十三四岁,肩膀狭小消瘦的男人。脸庞也端正消瘦,只有一双大眼睛闪着光。
男人看到进入客厅的班特亚,露出满脸喜色站了起来,张开双手。
“埃尔玛!好久不见了。没想到能在寇拉尔看到你。你还好吗?来,给你的朋友一个拥抱!”
真是能说。举止也非常的麻利。
“埃尔玛”面对对方兴奋的样子苦笑了一下,抱住了对方纤细的身体。
跟高挑的班特亚站在一起,乔克要矮了多半头。虽然是普通身高,但是被说成小巧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面对这个看着比自己纤细柔弱得多的身体,班特亚谨慎的环住手臂,仿佛是忌讳些什么一样,动作非常小心。
但是乔克就毫不在乎。他紧紧的抱住埃尔玛,高兴的说道。
“到底多少年没见了。我随着父亲转移领地离开之后吧,已经有十年了吧。哎呀,听说你在这里的时候,我觉得怎么可能。不过你变得真是帅气呀!都认不出来了。”
其他的侍女送来了新的茶水和点心。
乔克道了谢,跟“埃尔玛”一起坐下,跟侍女说道。
“哎呀真是的,没有比见到童年玩伴更高兴,更可恶的事情了。怎么样?这个美男子。真是让人生气。以前可是我个子更高一些的,我可是被女孩子的视线锁定的俊美少年。啊,不甘心啊,真是不甘心……”
侍女拼命忍住笑,同时向“埃尔玛”和乔克投去充满好意的微笑,然后退下了。
“那么,为了庆祝再会,干杯!”
等到就剩两个人的时候,乔克举起茶杯高兴的说道,而班特亚也微笑着,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低声说道。
“你演得太过分了。”
喝了一口茶的“乔克”笑了一下。
大大的黑色眼睛有着明显上吊的形状,金褐色的头发和白皙的脖子,看起来确实很可爱。纤细的身材和柔软的身体让人联想到猫。但是,翘起的薄唇却蕴含着让人害怕的冷淡。
虽然是猫,但却是那种能够吃掉剧毒蛇的麝香猫。
“真是好喝的茶啊。这里的侍女都挺聪明的。”
“莱蒂……你来做什么?”
班特亚轻声说道。
他并不是乔克-德尔因顿。这个年轻人叫莱蒂齐娅-法罗德。是班特亚的同僚。
会有女人的名字,意味着他跟雪拉一样是作为女生被养大的,但是在他的情况下,却是彻底的失败。
这并不是说他成长得太过了。虽然是中等身高的纤细身材,脸庞小巧端正,只要不说话就是个非常俊美的青年,但是他翘起的腿,笑起来露出满口的牙,以及眼睛发光抚摸下巴的粗鲁举动,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姑娘。倒是男人味十足。
而高挑的班特亚举止反而更加优雅讲究。
这个年轻人有着不符合他个性的名字,他的嘴上露出一丝笑意,用下巴指了指窗户外的本宫。
“你中意的姑娘在那里吧?你居然没有立刻干掉他真是少见呀。”
虽然他是在开玩笑,但仍然是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低语着。他们在说些不想让别人听到的事情的时候,就会这样说话。
“没什么机会。他的主人会派他去各种地方。”
在定下婚约之后到结婚之前失踪了半年。之后去郎邦远征。除此之外还经常外出。这一年那个少年在西离宫的时间还不满四个月。
“你真是笨蛋。快点解决掉就好了嘛。时间到了哦。”
“什么?”
“有命令下来说不能杀他。要把他叫到斯克尼亚去。”
他的语气有些无聊。
班特亚反而低声笑了起来。
“要跟我一样当成道具来使用吗。他能胜任吗?”
“不知道啊。上面的家伙也真是随意。喂……”
莱蒂眼睛闪着光探出身子。
“这样下去你也很不爽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趁现在把他杀了?”
“真亏你能说出这种话……”
班特亚苦笑了一下。
“这样做的话,下次就变成你来处决我了吧?”
“大概吧。”
莱蒂耸了耸肩,一点都没有表现出害怕。
相反他冷冷的看着班特亚的脸,嘴上浮现了一丝让人发冷的笑容。
“这样的话就能公然杀掉你了。”
班特亚也微微笑了笑回应他。
他非常明白,从他的外表实在无法想象这个年轻人有多么厉害,性格多么残忍。
莱蒂的工作总是很夸张。面对全副武装的两个对手的时候,他会首先砍向一个人的右膝,然后刺向另一个人的腹部,然后横着向失去平衡倒下去的男人脸上划去,刺瞎他的双眼,接着立刻反转刀刃砍断腹部被刺中的男人的脖子,趁另一个人双手捂脸的时候,转过身对这个人刺下致命一击。
而且这都是在一瞬间发生的。
就连在一旁看着的班特亚也只是勉强能跟上他的动作。仿佛离弦的箭一般瘦弱的身体刚刚飞出去,男人们就发出惨叫倒了下去,而在两个尸体之间,莱蒂有些神经质的擦拭着被溅上鲜血的手。
这只会吃毒蛇的麝香猫,现在正开心的吃着点心。他表面上露出非常担心的表情,探出身子说道。
“喂,我可是因为好心才这么说的哦?你这一年一直都在做这个工作吧?”
“这有什么关系?”
“很有关系呀。你技术退步了。”
班特亚接近深蓝色的眼睛有些吃惊,又有些揶揄的望着莱蒂。
他的眼神似乎是在说你这么年轻就老糊涂了吗,但是莱蒂仿佛完全没注意到一样继续说道。
“——啊,你的话,实在难以想象就算了,如果这么无聊的话,不如,让我给你个了断吧。人生如果感觉不到刺激的话,那实在太可悲了。”
端起茶杯准备喝茶的班特亚艳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多谢你的关心。你真是个好朋友呀。”
“如果你这么想的话,就让我作为朋友杀了你吧。只要你犯一点错就行了。这样的话马上就会有命令了。”
莱蒂撅起嘴巴抱怨道。
别人听到了大概会觉得他在开玩笑吧,但是很不巧,莱蒂是认真的。这个年轻人喜欢班特亚。莱蒂敬佩班特亚有着能与自己匹敌的技术,同时对于班特亚有着和自己不同的见解和想法抱有新鲜感。
对对方抱有好感,佩服他的身手,想杀掉他,对于他来说这些东西一点都不矛盾。
班特亚也有着同样的想法,他对于莱蒂也抱有好感。他认为在暗杀技术方面莱蒂是能凌驾于自己之上的唯一的人。因为对方像口头禅一样经常说要杀了自己,所以作为回应他觉得可以一战,但是他却不愿意为此特意违反规定。
“莱蒂。如果你那么想跟我战斗的话,你先出手就可以了。我会接招的。这一点毫无疑问。”
莱蒂轮廓清晰的眼睛瞪得更大更圆了。
他发自内心不可思议的说道。
“我先出手,在没有上面指使的情况下?”
他并不是疑问。也不是因为这样做是不被允许的。
如果说,对于习惯于日出时候起床工作的农民来说,让他们日出的时候休息,他们会露出的表情,以及怀疑的语气就跟现在的莱蒂一样。
现在明明是工作的时间,你在说什么呢。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呢。
对于莱蒂来说“上面的指示”就如同太阳一样。有了才能开始行动,没有的话不管怎么遗憾怎么想做,都必须休息。
班特亚将嘴藏在茶杯后面偷偷笑了笑。这是难以形容的阴沉笑容。
“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不要引诱我做。”
“不是做不到。只是没想去做。你有时会想这么做吧?真是很强。虽然我完全不明白这么做会有什么好处,但是你就是想做。”
莱蒂重复了两次,又笑了起来。
“不如,你先来?”
“我拒绝。我没有义务哄你开心。”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莱蒂轻轻耸了耸肩,靠在椅子背上。
两个人认真说话的时候总让人觉得有些恐惧,但是这两个人聊起来却非常合拍。
“乔克-德尔因顿”这天晚上,在哈蒙特宅邸住了一晚,转天早晨便离开了。
到了下午,“埃尔玛”也跟伯母告假离开了宅邸。因为从乔克那里听到了很久未见的朋友的消息,想要去拜访。
宅邸中的女人们看到美貌客人突然离开都觉得很惋惜,暗自神伤了很久。
这一天,正如女圣灵预告的那样,自称是雪拉“亲戚”的人来到了王宫。
雪拉在本宫随从的带领下,在城堡中奥部分见到了那个男人。
这是个相貌柔和的四十岁的男性。
雪拉打开对方递过来的厚厚的信封,里面是到斯克尼亚的旅费和票据,以及身份证明,还有拜访法罗德伯爵宅邸时需要用到的借口,但是被传唤过去的理由却完全没有提及。
斯克尼亚是离中央很远的北国。
雪拉几乎不知道那里的情况。只知道现在的国王是考琉斯,首都是拉格朗。
法罗德伯爵的宅邸在位于拉格朗的王宫旁边。
雪拉的心情非常复杂。
他不知道法罗德伯爵是什么样的人,在想些什么。
他肯定是一国的宠臣。班特亚所说的上面的人,肯定也属于他。
从名字来看能叫法罗德的人肯定是最高权力者。
而听从这些人指示行动的班特亚,他曾说自己这样活下来就已经是背信弃义的行为,是必须被处决的。但是现在却情势大转,对方要求自己过去。
就算自己想问问详细的情况,使者也什么都不知道。将信封交给雪拉之后似乎就完成了使命,匆匆忙忙的回去了。
面对这种难题的时候,雪拉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将信封中的内容以及使者说的话,一点不漏的告诉王妃,请求王妃判断。
王妃思考了一会。
“不知道这个伯爵在想些什么,我也很有同感。——斯克尼亚的宠臣吗。”
王妃的兴趣似乎在别的地方。
她首先想到的是斯克尼亚这个国家是不是举国都在从事暗杀业务。
不可能。这样的话他们不可能一直蛰居北部。肯定会以中央为目标南下。
如果法罗德伯爵隐藏身份侍奉考琉斯的话,那问题便成了“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为什么要建了村子又毁掉呢,为什么要抛弃达利埃斯呢……”
王妃一个人自言自语道,而她身旁的雪拉也咬紧了嘴唇。这是他一年前就拼命想要忘掉,却无法忘记的问题。
“如果说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的话,那就是这个伯爵了。”
“那就是让我去一趟吗?”
“所以,这种事情不应该让我决定。问题是你想怎么样?”
王妃有些吃惊的说道,但是看到一旁雪拉无比困惑的表情,王妃叹了一口气。
这么“困难的事情”,他现在似乎还不能一个人做决定。
“我知道了……总之对方说想见你。你去听听他想说什么也好。也可以问问他为什么要毁掉达利埃斯。”
“——这么做的话,我能活着回来吗?”
雪拉吃惊的问道,王妃则第一次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你想要活着回来呀?”
“当然了。”
昨天也说过了。现在自己所拥有的,可以说是属于自己的东西,那只有不想死的这份信念了。
“那就很简单了。那你就快去尽快把事情了结了。——如果对方的目的是杀掉你的话,不会这么大费周章的。如果找你是什么戏弄人的事情的话,就随便糊弄过去逃回来就好了。”
“陛下侧室的那件事怎么样了?不用我帮忙吗?”
“我一个人也可以的。担心国王的爱妾是王妃的任务。”
王妃半开玩笑的说完,又补充道。
“早晚我们会和中央两大国开战。那个时候我希望有你在。你要在那之前回来。”
雪拉点了点头。
一旦决定了方针,雪拉的行动便出乎意料的迅速。他跟女官长报告说要去庆祝远方的亲戚的喜事,所以会离城一段时间,接着便简单的准备了行装,很快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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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5-12 20:4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ami1120 于 2019-5-13 19:53 编辑

7
那之后的一段时间,王妃都没有离开西离宫。
她只是一个劲的望着天空消磨时间,在秘密会谈过了十天之后的一个早晨,她潜入国王的寝室,硬是把还在睡觉的国王敲了起来。
“换上这个。”
说着王妃拿出来的是塔乌自由民穿的结实的狩猎服装和长靴,还有防止被晒伤的罩衫。
醒过来的国王还没能理解发生了什么,如果说开战了的话,他肯定马上就能跳起来,但是城里却非常安静。
“这个时间到底是什么事……?”
“好了快点,快点换上这个。”
虽然国王还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还是穿上了这件不熟悉的衣服。王妃把早就准备好的麻绳绑在颇有重量的床脚上,将另一侧垂到窗外,然后催促国王沿着绳子落到还很昏暗的庭院里。
国王吃惊的大张着嘴。
“为什么要这么正式的逃跑……”
“要偷偷外出。如果从玄关走的话,肯定出不去呀。”
虽然不知道王妃的理由,国王还是老实的顺着绳子来到庭院里。王妃自己将绳子收好,轻巧的跳了下来。
两人躲着人穿过前院之后,王妃便带着变装后的国王堂堂正正从正门走了出去。门卫也没有说什么。
王妃经常会这样自由出入。虽然今天有人陪同要说少见的话也确实少见,但是包括独骑长在内,王妃跟塔乌的自由民非常亲近这件事大家都知道。
所以门卫也没有在意,向王妃敬了一礼之后目送着二人离开。
来到第三城郭的王妃从马房里牵出马匹,从弓箭房里借来强弓。大门的门卫面对熟悉的王妃,甚至跟王妃说了句“一路顺风”。
他们肯定做梦也没想到,跟王妃一起行动的高大男子居然是国王。
国王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被带出了城,离开寇拉尔之后,王妃才将大致的情况告诉了国王,即便是国王也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让我去猎野猪吗?用这张弓?”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借弓箭?那么大的东西,我的胳膊根本不够长啊。”
这是特别定制的强弓。并不是胳膊长就能拉得动的。
“等一下。我以为有什么大事呢,偏偏在这么政务繁忙的时候让我去猎野猪……”
“正因为现在政务繁忙,所以才应该检验一下,本领是不是退步了。你最近总是趴在桌子上。”
“莉。你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太过了!今天有重要的安排。而且……”
国王有些烦躁的想拉住缰绳,但是王妃却制止了他。王妃紧紧按住马嘴。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布鲁库斯会妥善处理的。我跟他说过今天是国王休息日了。”
国王顿时无言以对。
虽然王妃经常做一些出乎预料的事情,但是像这样完全无视自己的意见还是第一次。
“你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没什么啊。我只是觉得有必要让你暂时离桌子远一些。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意见。布鲁库斯,卡琳还有团长,德拉将军都同意了。哪里有这种国王呀,这么多重臣都要他休息一下。”
国王叹了口气,表示放弃。
虽然对于文件堆成的小山尚有不舍,但是毕竟已经出来了。已经很久没有呼吸到夏天早晨的空气了,也很久没有像这样驱马飞奔,确实会让人觉得愉快。
“没办法。今天就听你的吧。要去哪里?”
“达尔希尼先生的山。”
国王再次瞪圆了眼睛,王妃在路上说明了情况。达尔希尼家的特殊的生活环境,那座山上如果冬天粮食不充足的话是关乎生死的问题。
幸好,这么说可能有些奇怪,这家的女主人不知道这个男人就是国王。如果知道的话,肯定不会让他去猎猪。
国王也饶有兴趣的笑了起来。
“怪不得我觉得奇怪,这样啊。她果然没注意到吗?”
“所以说,你要在珀拉面前装成是新兴贵族的样子。”
“要骗人这种事真是让人不快。”
“这也要分时间和场合吧。如果你说自己不是国王的话,确实是骗人,可你说了名字对方却没注意到的话,就没关系了吧?”
真是个大胆的意见。
但是,到了这里国王已经大致察觉到王妃在策划些什么。
现在渥尔已经习惯被别人敬为国王了,但是有时他确实也会觉得厌烦。达尔希尼家的山上,谁都不会把自己当成国王来对待。
虽然有些对不起这家人,但是他也觉得这算是一次有趣的散心。
天还没亮就出发的两个人,在上午还早的时间便进了山,到达了达尔希尼宅邸。
看到两个人的身影,珀拉虽然有些诚惶诚恐,但是对于他们真的会来拜访这件事,还是非常高兴的。
“这就是我的义父,他叫渥尔。”
王妃非常粗暴的介绍完国王,便说自己要回去了。她说如果发生了什么,需要能跟王宫取得联系。
“嗯,我也会尽量快点处理完回去的。”
国王也若无其事的说些离谱的话。在不能使用马匹和助手的地方狩猎,必须先确认猎物的足迹,推断猎物的行动,有时需要追踪,有时需要埋伏起来捕捉猎物。
长的话说不定会花上数十天,但是国王却没有这么长的时间。可既然已经答应了人家,就不能中途放弃。国王打算当天便抓住猎物回去。
“不要太勉强了。你要是被野猪咬了就得不偿失了。”
“我的本领还没退步到打不过野猪的地步。”
目送王妃离开之后,从城里脱身的国王,在周围看了看。
造型简洁的宅邸,包围着这座宅邸的大自然,让他觉得有些怀念。
另一方面,过了桥的王妃并没有下山,反而开始爬山了。
从山脚延伸上来的山路到桥这里就结束了。王妃将马栓在这里,翻过茂密的草丛,分开树木,穿过密林的间隙往山顶走去。
山势险峻普通人肯定会困在原地,但是王妃却有着野兽般的运动能力和方向感。没过多久就来到了视野宽阔的山顶。
石制的达尔希尼宅邸在下方看起来很小。湍急的水流在这种高度看下去,也仿佛蜿蜒的小溪一般。
王妃抬头看去,刚刚在达尔希尼宅邸时,因为旁边的山峰碍事,所以无法看到完整的天空,现在也能看到了。
一片晴朗的蓝天。
但是西边的天空颜色有些不同。看起来有些昏暗。
而那团阴影渐渐变成一团黑云,覆盖了整片天空。
风也越来越大。
这一天,大规模的暴风雨席卷了寇拉尔地区。
上午还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过了中午之后天空便被乌云覆盖了,开始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可转瞬间就变成了夹杂着狂风的暴风雨。
农家的主妇们慌忙收起晾在外面的衣物,商家们早早的关门停业,关上了门窗。
这种天气不会有人在外面走动。就算开门也没有生意。
但是,正在奇怪休假中的国王,面对突变的天气非常为难。
实际上,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像这样孤身一人走在陌生的山间了。
“不好。”
他不由得低声嘟囔道。
达尔希尼家的园丁,贝克爷爷在这座山上已经住了十几年,他将自己知道的地形尽可能详细的告诉了国王。特别是迷路时候的标志,以及回到宅邸的办法,他都认真的重复了好几次。
掌握地形是国王所擅长的。
他有自信,仅凭贝克爷爷的描述,和在脑中形成的地图,就能充分的在山中走动。
但是,这也仅限于天气好的时候。
在开始下雨,风力变强的时候,国王便立刻放弃搜索准备回去。在被密林和险峻高山围绕的斯夏长大的国王,深切明白不能小瞧天气的变化,以及在自然的威力下人力是多么的渺小。
他也明白,即便出门时候天气晴朗也必须时刻小心关注天空的变化,他知道等待着那些轻视天气,觉得这种程度的小风小雨没有关系的男人们的悲惨结局。
已经进入大山深处的国王在急忙返回达尔希尼宅邸的路上,天空越来越暗,雨也越下越大。
这种情况下赶路太过危险。就在国王想找一个能暂时避雨的地方的时候,他看到了灯光。
起初他以为是错觉。这么大的雨,火肯定会被浇熄。但是,在树丛之间,有一个一不小心就会看漏的小光亮,那确实是灯光。
国王一边想,这么大的雨为什么会有人,一边快步往那边走去。因为山路被淋湿很不好走,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崩塌。国王一边注意着脚下一边慢慢向灯光处移动。
等到接近到能看到石制宅邸的时候,国王发现灯火实际上是设置在达尔希尼家前院的巨大篝火。虽然不知道他们是用了什么方法燃起的火,但是火势很旺。
穿着外套的珀拉正在来回走动。在风雨中她脚步有些蹒跚,但还是双手抱着柴火拼命奔跑着,她将柴放到篝火中,又转身跑了起来。从远处就能看出来,她为了不让火熄灭非常拼命。
“达尔希尼姑娘!”
即便国王大声叫喊,但是因为风雨的声音过大,对方并没有听到。国王穿过农田,跑到飞奔的珀拉面前。
珀拉脸上充满了吃惊的神色。国王没等对方说话,就将珀拉和柴火一起抱了起来。冲到房间旁边立着的披屋里。
这种地方是为了在雨雪天气时不被淋湿而设置的。虽然不算是室内,但是有屋顶和墙壁。
国王和穿着外套的珀拉都浑身湿透。
“你是为了我点火的吗?”
“是的。”
在雨中跑了很久的珀拉喘着气,满脸通红的点了点头。
“不能等到于事无补的时候再着急。所以我觉得你需要一些标志。”
“但是,这么大的雨居然能点起火……”
“我放了油。厨房所有的油。”
国王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太胡来了。那么重要的东西。”
“渥尔大人您能平安归来是最重要的。父亲曾说过,关系到人命的时候,就不要心疼东西。”
苔丝夫人也来到披屋里。
“客人,小姐,快点进来!”
收容了两个人的房间入口紧紧关闭着,抵御着暴风雨。
国王就这样在达尔希尼家住了一天。
接近傍晚的时候雨也小了下来,但是晚上在被雨淋湿的山路上行走,跟在暴风雨中赶路没什么区别。不止如此,陡峭的山路现在也变得非常容易崩塌。
国王并没有忽视珀拉对自己展现的好意。他坚决拒绝了珀拉的担心,抓起斧子,砍了很多柴堆在柴草间,比珀拉为了自己烧掉的那些柴还要多。
这天晚上的晚餐对于国王和珀拉来说都非常愉快。
珀拉亲手制作了在山上采到的野菜和兽肉料理,国王高度评价了女主人的料理手艺,饭后大家一边吃着充满香味的山葡萄一边聊天。
盛夏即便是关上窗户,石制的达尔希尼家也非常凉爽。
“真舒服,这宅邸真不错。”
“这地方这么偏僻吓到您了吧?从都城来的人一般都会吓一跳的。”
国王开心的笑着。
“有人问你为什么要住在这么不便的地方吗?”
“嗯。大家肯定会问,简直一模一样。所以我也会想,这个人什么时候会问呢。”
面对珀拉真的做好准备的语气,国王笑得停不下来。
“明白。我以前也做过这种准备。”
斯夏的森林宽广茂密,到最近的邻居家也要数卡提布,到最近的城镇,就算骑马也要半天。
伯爵非常喜爱这种离宫廷很远的森林山岭的风景。而被这种父亲养育的渥尔,也觉得那种不假人手的严峻自然非常美丽。
但是在深山中,只有女人和半老侍女生活的话,实在是很辛苦。虽然家里的生活能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善,但是只要走到外面,基本上都是体力劳动。像这次这样还有野兽的威胁。
说到这里,珀拉认真的点了点头。
“那头野猪如果冬天才出来就好了,到那个时候我弟弟会帮我处理的。”
“你有弟弟吗?”
“有啊。到了冬天无论如何都需要男人帮忙。如果只有我们的话真的就被困在这里了。虽然他总是会抱怨说每年都被叫回来可受不了——不过我们从来都没有叫他回来过呢,可他还是每年都会回来。”
“你的弟弟在远方留学吗?”
还没等珀拉回答,刚好拿葡萄进来的苔丝夫人骄傲的说道。
“卡里根大人出人头地了。在马来巴的骑士团。”
“真是厉害……”
国王的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确实是出人头地了。那么,前几天的庆功会上是和弟弟一起吗?”
“不是的。本来应该是弟弟去的,但是那天他刚好有必须参加的演习,所以我就代替他去了。那个孩子不太想继承这个家。似乎在骑士团的生活更符合他的性格。”
苔丝夫人也欣然点了点头。
“卡里根大人跟他的父亲很像。一定可以成为杰出的骑士。”
“真能这样就好了……”
珀拉的样子有些担心。
“你的弟弟多大了?”
“十七岁了。他是个好孩子,但是从以前就很不服输,不会瞻前顾后,总是做一些胡来的事情。他偶尔回来的时候,总是浑身是伤,我问他出了什么事,他却说有位同僚是侯爵的孩子,并且为此洋洋得意,所以揍了他一顿。他说剑术是跟年龄身份无关的,也许确实如此,可是我担心,如果他总做这种事的话,跟别人的关系恐怕不太好吧。”
姐弟俩的母亲似乎很早就去世了。所以珀拉一直代替母亲来照顾弟弟吧。
虽然她的担心很正常,但是国王还是开心的笑了起来。
“这样不是挺好的嘛。年轻人想要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骑士,就要这么有精神才行啊。”
“太有精神了。都过头了。之前他曾经浑身青紫的回来。听他说是骑士团团长大人亲自拿起木刀跟他练习。他肯定是跟平时一样,做了什么惹人生气的事,所以被教训了吧。可是那个孩子,完全没有反省的样子。他说早晚一定要打赢——那可是团长大人呀?怎么能说这种话呢。而且马来巴的团长是陛下的表弟。如果我弟弟让他受伤了,肯定不会平安无事的。——真是让人坐立不安……”
国王收起大笑,温柔的冲珀拉微微笑了笑。
“你不用担心。你弟弟的行动作为这个年龄的少年非常正常。而且马来巴是有名的风格粗野的地方。如果不是这种性格的话肯定呆不下去的。只要你弟弟没有逃回来,就随他去吧。”
国王很理解这位少年的心情。
因为自己本领欠缺而觉得非常不甘心,对杰出的人物抱有憧憬和尊敬,他通过全力挑战这些人,来接近他们,希望得到他们的肯定。
但是,珀拉似乎觉得少年的热情稍微往其他方向发展了。她有些担心的问道。
“可是如果弟弟不服输的性格引发祸端,伤到了团长大人的话该怎么办?”
面对这种可怕的情况(真的是非常可怕!)珀拉非常认真,她的语气是真的在担心。
国王为了克制自己不让自己笑出来,不得不动员了脸上和腹部的全部肌肉。
“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的……”
国王稍微平静了一下继续说道。
“不管你弟弟多认真——这么说有些失礼,但是在德尔菲尼亚,东至郎邦西至比尔格纳,不管怎么找,也不存在能让骑士团长负伤的十七岁少年。而且对方是迪雷顿骑士团长,就更不可能了。”
如果说有唯一例外的十七岁的人的话,那就是王妃了。
“还是说,你的弟弟不想在剑术上想跟团长一争高下,而是想趁着团长熟睡的时候偷袭,在背后放暗箭来报仇?”
“不,我弟弟不是那么卑鄙的人!”
“那你的担心就是杞人忧天了。没关系的。你的弟弟一定会成为杰出的骑士的。”
“——真的吗?”
“我保证。因为,迪雷顿骑士团长并没有闲到会亲自训练没有前途的年轻人。如果有这个时间的话,他也会缠着女人不放的。如果说德尔菲尼亚的美女都死绝了的话倒是另当别论——不,就算死绝了他肯定也会去别的国家找美女吧——如果说他身上的青紫是团长亲自打出来的话,那对于你弟弟来说就是难得的勋章。在骑士团见习的少年有很多,可没有几个人能得到这份荣誉。”
珀拉认真的听着国王的解释,脸上不安的神情也渐渐消失。
如果这个人这么说的话,那一定没问题。虽然没有任何理由和依据,但是珀拉就是强烈的信赖着他。
“我明天就会下山。虽然作为照顾我的回礼,我很想帮你们猎到野猪再走,但是现在我的工作有些麻烦,没有这个时间。我肯定会叫人替我来的。请原谅。”
珀拉瞪大了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如果你指的是油的事情的话,请不要在意。小姐和您都对我非常亲切。”
国王笑着摆了摆手。
“不能这样。我也是在很偏僻的地方长大的,所以明白。在这种地方计划外的消费是会危及生命的。回到刚刚客人的话题——最让人为难的是,有的客人虽然明白这里生活的不便,可还是空着手来,然后吃掉了原本打算吃很多天的食物就那么回去了。”
大概是有些印象吧。珀拉很不好意思的红着脸点了点头。
“——嗯。有时会有。”
“那真是很让人为难。正因为不能对远道而来的客人说才更让人为难。我曾经因此必须在寒冬出门狩猎,差点在自己家附近遇难。当时暴风雪非常大,很难分辨方向。真是让人笑不出来。”
大个子的国王抱着胳膊,痛切的说道。
他这个样子非常奇怪,珀拉拼命的忍住笑。
“幸亏现在天气很暖和,我不能无视你对我的好意。这山上的野猪请一定交给我解决。”
“好,那就拜托了。”
珀拉笑着答道。
国王也笑了起来。
雨几乎已经停了。
明天又会是晴朗的夏日天空。
珀拉稍微觉得有些遗憾。这个人要离开也让她觉得有些寂寞。
但是,这两个人现在还不知道,虽然天气恢复了,但是国王还是无法立刻下山。
几个小时之前,在暴雨和狂风的袭击下,在涨水的情况下也顽强的坚持着的溪谷吊桥——连接山路跟达尔希尼家唯一的桥梁,被在暴风雨中也完全能行动自如的王妃毫不留情的砍断了。
拼命抵御着暴风雨的吊桥粗绳,被锋利的剑一击,瞬间就断了。
国王被困在这高山上的孤岛上,王妃等待着暴风雨停息后,在入夜之后便下了山。
普通人这么做的话,肯定会遇难或者身手重伤,但是对夜晚视力极好的王妃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接着王妃来到门户紧闭的马伯利村,敲开了看起来像是村长家的门,将这家人叫了出来,告诉他们达尔希尼家还有自己的朋友,希望他们尽快把桥修好,这是修桥的费用和谢礼,接着王妃客气的留下了大量金币,飘飘然的返回了寇拉尔城。
“不管怎么说,你做的都太过分了吧。”
伊文有些吃惊的说道。
暴风雨之后已经过去了三天。但是政务室里依然没有国王的身影。
取而代之的是王妃坐在豪华的椅子里,皱着眉,翻阅着堆成小山的文件。
“没办法呀。如果不这么做的话,那个笨蛋,真的猎了头野猪就回来了。”
“所以说,你就……”
伊文说了一半就没有再继续了。
王妃表情严肃的阅读着文件。国王和部下的工作都很繁重,如果是能交给别人的就会放心的交下去,但是如果有任何不明白的地方,就会叫来负责人,让他做出能够接受的解释。渥尔-格瑞克基本上算是一位宽容的君主,但是也绝对不会被骗。如果接到陛下的传唤,任何一位官僚都会立刻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是不是在什么地方有了疏忽。
王妃曾经亲眼见过国王的这种做法。
而且王妃有着一流的,本能般的优秀感知。能够非常准确的裁决送来的文件。
“这些不应该是宰相的工作吗?”
像往常一样过来消磨时间的伊文问道。
“我也是这么说的,但是布鲁库斯非常顽固。说自己不能擅自使用国印。”
“王妃就可以擅自使用了吗?”
“好像也不太好,但是总比这些事情都堆积起来不处理强吧。”
伊文痛切的摇了摇头。这到底算是什么城啊。
国王单独跑出了城,长达三天行踪不明。重臣们也没有任何不满,王妃呆在政务室里,而国王则被孤立在山上,如果进展顺利的话,现在正和可爱的女孩子发展浪漫的爱情。
想到这里,这位浑身黑衣的战士笑了出来。
“但是,居然那天运气那么好,真的下了暴风雨。”
“不是运气好。”
王妃继续看着文件说道。
“我就是因为知道那天会有暴风雨才选在那天带他出城的。早一点有暴风雨就好了。”
伊文听到这里不由得吃了一惊。
“——你,还认识天气之神莱摩尔吗?”
虽然他知道这位王妃有着超乎常人的力量,但是没想到她还能预测天气。
王妃笑着摇了摇头。
“塔乌的自由民也知道山里的天气会变化吧?”
“那是因为,下雨时候的云,下雪时的那种感觉还是能分清的。可是早晨还那么晴,为什么你会知道那天会有暴风雨呢?而且还是能把桥冲走的大暴雨?”
“我不知道呀。所以我留在了那里。如果暴风雨没能把桥冲走的话,不就白忙活了吗。虽然有些对不起马伯利村的人,但是他们似乎经常这么做,而且我也必须让那个家伙留在那里。我还留了钱给他们,应该会原谅我吧。”
伊文砰的敲了一下额头。
不管说多少次,王妃做得都太过分了。
“你就那么想让那个家伙有一个爱妾?”
“我不会勉强的。但是,还是有一个合适的人比较好吧?反正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成为那个家伙的夫人,而且……”
王妃微微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我也不可能总是陪在他身边。”
伊文什么都没说。
四年前,初次见面的时候,这位奇怪的少女就将告别的预告当成口头禅一般挂在嘴边。
自己只不过是流浪到这个世界的人,早晚会有人来接自己,那个时候就要回到原来的世界去了。
伊文并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只是经常将这些话挂在嘴边。
回到原来的世界,是指放弃王妃的位置,跟那个男人分别,再也不回来的意思吗。
这个问题伊文从来也没有问过。
他觉得就算问了王妃也不会回答。
这位国王忠实的童年玩伴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接着露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微笑。
“不过,莉……”
“嗯?”
“虽然你做了这么多准备工作,可是那个家伙——唉。我可不觉得他能和那个姑娘发生什么之后才回来呀?”
“最开始我就没有这种期待。”
王妃非常无情。斩钉截铁的说道。
“珀拉就是费尔南伯爵说的那种,必须在考虑到她将来的情况下来对待的那种女孩子。我不觉得他马上就能追求珀拉。我的目标是那种非常初级的恋爱。总之,如果渥尔不喜欢那个孩子的话,一切都无法开始了。”
“那个姑娘也得喜欢国王才行吧?”
“珀拉确实很喜欢渥尔。但是……我不知道她的那种喜欢,是不是即便知道了他是国王之后也不会退缩。”
至少现在,珀拉还不知道那个男人就是国王。
虽然并不想骗她,但是如果她知道了男人真正的身份,她肯定会立刻胆怯起来。
王妃微微笑了笑。
“那真的是一个很可爱的姑娘。我能看出来,她的眼神仿佛就在说,这是多好的人啊,这是多厉害的人啊。不管那个笨蛋再迟钝,这种事情应该还是看的出来的。”
“这样啊?可我却没有这么乐观。因为我曾经在斯夏见过很多详细的例子。”
“就算这样——希望他至少能亲人家一下再回来。”
伊文笑了起来,用力挥了挥手。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赌二百块。”
“那我就退一百步,他俩会握握手。”
王妃表情非常认真,独骑长笑得身体扭曲。
“饶了我吧。他俩又不是十二岁的小孩。——对了,我正想说呢,这个也挺没希望的。”
“等等。我跟这么没出息的人结婚了吗?”
实在无法相信他们俩说的是国王,真是过分的对话。
王妃很有干劲的主张说“自己的丈夫很有出息”,但是毫不留情的童年玩伴却只是怀疑的歪着头。
过了一会,国王的表弟来到政务室的时候,这两个人达成了赌约的条件。
“——那就说好了。这次先不管这两个人会不会碰触对方。”
“好吧,那重点就是会不会相爱了。”
“好,如果那个家伙说想迎娶那个女孩,想让她成为爱妾的话,就是你赢了。如果没说的话就是我赢了。你准备好两百块送过来。”
“条件太苛刻了。根本不知道他会不会这么明确的表达这个意思呀。应该说只要他喜欢那个女孩就算我赢。”
“别开玩笑了。如果不明确的说出来,谁知道他俩是不是相爱呀。”
“所以说,不用到这一步,有一个契机就可以了。像珀拉这种纯情的女孩子,那个家伙是最不擅长对付的。”
“——对付?说什么呢?”
“不好意思,在你们这么忙的时候打扰你们。”
巴鲁拼命忍着笑在一旁听着,接着慢慢的插了一句话。
伊文条件反射的皱起眉头。但是,今天这两个人的关系比较平和。让人觉得奇怪的是,只要国王不在,这两个人就不太会起冲突。
他们俩就像是一只在树上,一只在草坪上,虽然知道对方的存在却装作不知道的老虎和黑豹。
“王妃,非常抱歉,请您也看一下这个。如果有已经决策好的东西的话,可以交给我。”
“团长不用做这种普通官吏做的事情吧?”
“是那些官吏哭着求我的。他们好像很害怕出现在你面前。”
王妃微微皱了下眉头,接着将桌子上堆成小山的已经裁决好的文件推给巴鲁。
“这些全部都是刚刚处理好的吗?”
“我只是大致看了看,署上了代理的名字,盖了章。谁都能做。这是需要暂时搁置的。等渥尔回来之后,再拿来给他看一看。”
“你判断需要暂时搁置?”
“因为我不能同意啊。如果我不同意的话,渥尔应该也不会同意的。”
国王的表弟比较了一下这一抱多的文件,以及旁边那一堆文件的数量,微微笑了笑。
“这种时候我还是要感谢,你是个女人,是表兄名义上的妻子。”
王妃并不明白他的意思。用疑惑的眼神表达了疑问。
“如果是男人,是外人,还这么优秀的话,老实说你的存在就是威胁。我不得不时刻警惕,你会不会夺走表兄的王冠。”
王妃瞪圆了眼睛。她用发自内心非常困惑的语气问道。
“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听到这个问题,不只是巴鲁,伊文也苦笑了起来。
“真是一对相似的夫妻呀,你这种地方跟那个家伙真像。”
“真是如此。表兄也非常认真的说过‘德尔菲尼亚的国王有必要一定是我吗?’——不过独骑长,希望你说话更谨慎一点,用那个家伙来称呼主君是大不敬。”
真是自找麻烦。伊文耸了耸肩,王妃更加不可思议的问道。
“如果是王妃的话就不用担心我会篡夺王位吗?”
“至少普通情况下不会的。夫妻可以说是一心同体。丈夫的成功就是妻子的成功。很难想象妻子会陷害拥有王位的丈夫。——虽然也有恶妻,想将丈夫的荣誉和权力据为己有,但是聪明的妻子不会做这种事。他们应该会选择敲打丈夫,让他拼命努力,取得成功。如果还要说的话,那就是只要妻子还对丈夫有一点点爱,就会这么选择。”
巴鲁的语气似乎是在开玩笑。
王妃思考了一会,接着抬头望向天花板,自言自语般说道。
“是啊……我跟团长爱着渥尔一样,爱着那个家伙,这样就可以了吗?”
巴鲁豪爽的笑了起来,隔壁房间里的随从都能听到了,接着他开玩笑似的望着王妃的脸。
“做得很好。你这样就等同于宣言说自己绝对不会背叛表兄。”
“事到如今,还有必要特意确认吗?”
萨沃亚公爵将吃惊的王妃和苦笑的独骑长放在一边,抱着大捆的文件,昂首挺胸的离开了政务室。
王妃少见的认真思考起来。甚至忘记了去看刚刚拿过来的文件。
“如果我是男人的话,伊文也会警惕我吗?”
“即便你是现在这个样子,我也前也曾经也对你有些警惕呢。”
对政治无缘的这个男人,已经习惯了长期呆在政务室里。他笑着说道。
“不过,先不论对错,能够把话说的那么清楚的也只有那个蠢猪团长了吧。那说不定是个忠告呢?大概是希望你不要做得太过火。”
“女人就不要多管闲事吗?”
面对王妃认真的样子伊文笑了出来。
自己和那个骑士团长隐约感觉到的东西,对于这个王妃来说是似乎是完全未知的感觉。
“该说是女人吗,你真的是女人吗?”
“这就要给看的人来判断了。毕竟我的外貌是这个样子的……不管我说什么都没有说服力吧。”
“是啊。问题是,你到底是哪一边的。如果从外表判断的话,不管在谁眼里都是女人。而且我也算是男人,看女人的时候首先会看这个女人美不美。”
男人用观察的眼光,凝视着坐在豪华椅子上的王妃。
“这里有一位不管在谁眼里都很美丽的少女。身材也是——虽然不知道你现在的身材是什么样的,但是我凭借想象来说吧……”
“那我脱了给你看看吧?”
王妃说着就去拉上衣的下摆,伊文咂了一下舌头制止了她。
“别说傻话了。你这样的话我真的会因为偷情被送进监狱的。——虽然看起来身材纤细,但是有胸也有腰。腿部很长,脚腕很细。身材凹凸有致,从脖子到背部的线条也很好。皮肤的光泽颜色也无可挑剔。手腕的动作,仿佛翻起白肚皮跳跃的鱼一样。”
王妃很不爽的在椅子中活动着身体。
“总觉得听起来非常下流。”
“不过,眼神却不一样。明明是这么漂亮的姑娘,可是眼神却完全不同。让人觉得奇怪。总觉得有些不对的地方。而越是接近你跟你聊天,这种感觉就越是强烈。最后,会觉得,居然会把你当成女人,肯定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不过,王妃殿下。男人这种生物真的是非常可悲的,只要认定了这个人是个美丽的姑娘,就很难改变了。特别是那些对你不太熟悉的人来说更是如此。那头蠢猪大概也是在担心这些吧。”
伊文跟王妃已经认识了四年,所以已经非常习惯了。但是,王妃的外貌,以及大概是代表了王妃内心的眼神,因为有着太大的差距,伊文有时也不知道该以哪个为基准来做判断。
“还有一点,我已经无数次痛切的知道你并不是普通的小姑娘,但是认为你是个年轻姑娘的意识,深植于其他人的内心。你认为是为什么?因为你对那个家伙很忠诚。你为了国王会拼命努力,会奔赴战场为国王带来胜利。——你会这么做,大概和我,那只蠢猪,德拉将军为了渥尔战斗的理由相同,但是不了解你的人却不会这么想。他们会认为你这么做是因为你爱上了他。他们会安心的觉得,太好了,虽然有着超乎常人的能力,但你终究还是个女人。”
王妃眨了眨眼睛。
“……这完全讲不通啊?”
“是啊。不过这是对女人下判断时男人的理论。不管你怎么像怪物,不管你怎样难以理解,只要你是‘王妃’,他们就可以安心的认为你可以为国王牺牲。很可爱吧?”
男人蓝色的眼睛中含着一些讽刺玩笑般的光芒。也许是在嘲笑被王妃的外貌迷惑住的自己,也许是在嘲笑把王妃当成“国王附属”的那些官僚们。
面对这个出乎预料的难题王妃思考了一会。
自己会忠于那个男人,是因为那个男人也忠于自己。自己只不过是将那个男人给自己的东西还给他而已。
跟外表无关。即便是从前男人的身体,自己应该也会作为那个男人的朋友帮助他吧。
但是,这种情况下,自己的努力和能力似乎都不能超越那个男人。
即便那个男人不在意,但是支持那个男人的人们,会觉得自己是个威胁,而远离自己。最差的情况下,他们会尽力排除自己。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王妃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她想起了现在在远方的同伴。
他曾一本正经的跟自己说,外表是很重要的。
他也曾说跟别人一样也是很重要的。
这样的他(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该称呼为他)拥有优雅的外表。
完全不会让别人感到危险的温柔的样子,非常擅长骗过周围的人。
但是,这个“伪装”却意外的非常脆弱,能够被简单的拆穿。那阴暗的光芒会让见到的人感叹,感到恐惧,能自由的操纵并干掉对方。
自己做不到这些。
自己真正应该隐瞒的,应该只有利齿,能撕裂生肉的那个样子,但是跟人类交往真的很难。
王妃盯着自己的手良久,接着突然抬起头说道。
“喂,那我表现的更像王妃一些,等渥尔回来之后,跟他说‘老公,我好寂寞’,然后抱住他亲他,是不是比较好?”
伊文这次笑得直不起腰。
他趴在椅子的扶手上笑个不停。即使如此也笑得停不下来,引发了痉挛,最后终于从椅子上滚了下来。
国王在两天后回到了王宫,他被太阳晒得漆黑让人差点认不出来。
不过即使如此,王妃目标的休假可以说还是很有效果的,不过更重要的目的在别的地方。
王妃只字不提自己故意把桥砍断的事情,还跟国王抱怨回来的太晚。
“猎到野猪了吗?”
“嗯。猎到了。煮了吃了。很好吃哦。”
“珀拉做的吗?”
“不,我也帮忙了。”
昨天为止王妃都一直呆在政务室中。国王回来之后立刻来到了这里,开始处理工作。
他看了王妃尚未决定的那些文件。
在那之前,王妃将这几天处理的事情一件不落的跟国王说了。种类跟数量都很多,还有很复杂的东西,但是什么事情是怎么处理的,怎么裁决的,王妃都一件不漏的说了。
在场听着的官僚们跟同僚们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都忍不住浑身发抖。
他们似乎觉得“王妃殿下除了脸上的两只眼睛,还有别的看不见的眼睛。”
国王对于王妃的工作赞同的点了点头,半开玩笑的说道。
“既然你能做得这么好,我再在达尔希尼家多呆一段时间就好了。”
王妃若无其事的探出身子。
“珀拉家里很舒服?”
“是啊。让我想起斯夏的家。在那种山上,只有女人的话,做不到的事情太多了。我想尽量报答他们一下……”
问到作为油的回礼国王做了什么的时候。
“是啊。抓住野猪当然也算,还帮助处理了肉,还有砍柴,马具大部分都生锈了所以我也修理了一下。幸好有木工的工具,所以我削了几个做新棚子的板子,窗框和台阶的扶手也破损了,所以我也修理了……”
“你居然会使用木工工具?”
“是啊。伊文的父亲是个手艺很不错的工匠。我去他家的时候他教过我。”
王妃稍微有些吃惊的望向一旁的伊文。
“……你有父亲呀?”
“那是当然的呀。没有父母的话哪来的我呀。——然后呢,还做了什么?”
“是啊,这是最重要的。”
两个人都很着急,但是国王似乎完全不明白这两个人在急什么。他疑惑的歪了歪头。
“还做了什么……还有,对了,我去了几趟水车小屋拉小麦,拔了杂草,换了防止野兽闯入的栅栏,还给地下室涂了石灰。剩下就是喂了喂牲畜,钓鱼,磨了割草的镰刀,就这些了吧?”
王妃叹了口气。
伊文也同样一边叹气一边憋笑,他转向王妃慵懒的伸出一只手。
“给我两百。”
“记账。”
王妃同样无力的回答道。
“结果……最后珀拉也不知道你是国王?”
接着国王似乎想起了什么轻声笑了起来,黑色的眼睛中闪耀着戏谑的神色,他望着王妃说道。
“莉,虽然我不知道你在策划些什么,但是你的计算稍微有些失误了。”
“你是指什么?”
“你没有把苔丝夫人这个铜墙铁壁考虑进去。她在那个家里已经工作了将近四十年。是画中描绘的那种为主人着想的忠实的仆人。她怎么可能看着重要的大小姐交上不像样的男朋友呢?”
王妃吃了一惊。
伊文也同样。
两人不约而同的大声叫了起来。
“你想过成为她的男朋友吗!?”
国王没有回答反而大声笑了起来。
是捧腹大笑。最后因为笑得太厉害,还笑出了眼泪。
但是,国王停住大笑之后脸色一变,非常恐怖。
“真是的。你们在想些什么?还笼络了宰相和女官长,也没有问过珀拉本人的意见,瞒着我让我们相亲?”
“稍微等一下。不要把我也算在内呀?有企图的是这个王妃大人。”
“是我一个人的错吗?”
虽然王妃表达了抗议,但是在国王的注视下,她还是耸了耸肩。虽然王妃想要逃出国王的视线,但是国王却没允许她这样做。他直直的盯着王妃说道。
“把桥砍断的也是你吧?”
这个声音让伊文觉得浑身发冷。
虽然国王的语气非常平静,但是他真的很生气。
伊文慌忙插嘴说道。
“渥尔,不,陛下,这个……”
“你闭嘴。我在问王妃。”
被这句话喝退的伊文在一旁缩成一团。
这种时候的国王非常恐怖。他不听任何人的话。
正因为有错在先,现在的王妃并没有对国王严厉的视线表达抗议。
“……对不起。”
“光是这样可不行。暴风雨之后,珀拉的朋友本来要远道来访,结果到了跟前却不得不返回。村里的男人们全部都出来修桥。现在正好是收获的季节,本来就忙的不可开交,你却让农民们离开了他们的土地。”
越来越无法反驳了。
二十八岁的国王在训斥十七岁王妃的轻率举动,王妃低着头听着。
如果是其他夫妻的话这种场面也许并不少见,但是在这座城里却是非常罕见的异常事态。
国王表情异常严肃的说道。
“你给达尔希尼家的人和村里的人都添了很大的麻烦。不许再做这种事情了。”
“是。”
王妃乖巧的低下头,在一旁看着的伊文忍不住怀疑自己的眼睛。
他甚至望向窗外,想看看这盛夏季节是不是要下雪了。
外表看来无可反驳的可爱王妃,举止非常可爱的轻轻看了一下国王的脸。
“方法不好这件事我道歉。但是,那个女孩,是个好姑娘吧?”
“啊,是位难得的女士。”
国王此时也佩服的说道。
“虽然是非常普通的人,如果知道了我的身份肯定会吓一大跳的那种人。还是因为她是女人呢,面对自己身边事情的时候强悍的让人吃惊。能用那么小的手轻松使用大菜刀,还漂亮的肢解了一头猪。如果是城里的女士们的话,单是闻到内脏的味道就会晕倒吧。”
“你喜欢她吗?”
国王苦笑着摇了摇头。
“莉……算了吧。珀拉适合在那座山上平静的生活。把她带到这种地方太可怜了。”
虽然国王的语气很温和,但是却有着不允许别人质疑的坚定,王妃为难的挠了挠头。
她转头看向伊文,伊文也默默的摇了摇头。
政务室旁边的房间内,女官长和宰相还有巴鲁都屏息凝神从头到尾听着这边的对话,最后他们也深深的叹了口气。
看起来国王的相亲漂亮的以失败告终。
非常讲究礼节的国王给达尔希尼家送去了食用油,还附上了多谢照顾的答谢信,不过这个时候依然没有署上正式的名字。
因为被骂过一次,所以王妃非常谨慎的指出了这一点。
“果然还是要装成普通的地方贵族吗?”
“是你说要这么做的。在达尔希尼家的时候,我一直是‘渥尔大人’,而你是‘大小姐’。事到如今还能说别的吗?”
王妃有些为难。
“最开始我觉得为了她不说比较好……”
“这一点我也不太满意。不管有什么理由,骗人总是让人非常别扭的。”
“我知道。我知道了。不要再说了。”
王妃看起来非常狼狈。
送油过去的随从拿着珀拉的回信回来了。
她感激的接受了国王的心意,并郑重的道了谢,希望国王还能再来,这是女生秀丽的字体写出的信。
珀拉很开心自己能跟这位青年贵族渥尔有交往。跟国王亲近的话,对她来说只会是沉重的负担。
但是王妃并没有就此放弃。
她本想再次堂堂正正的拜访达尔希尼家,但是接下来的事态却让她无法这样做。
卡姆塞的急使传来消息。
两万坦加大军正向塔乌山脉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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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5-12 20:4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ami1120 于 2019-5-13 21:07 编辑

8
塔乌虽然是天然要塞,但是并没有城池和堡垒。
拥有二十个部队的塔乌势力在士兵的勇猛方面恐怕是中央第一的。他们有着英勇果断的风气,同时也异常憎恨权威,守卫自己生活的意识也很强,对指挥官非常忠诚。
在他们擅长的奇袭,或者是骑马战方面,面对两万甚至三万兵力也不会畏惧,但是到了防御战的时候,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对于他们来说这是最不擅长的一种战斗了。
而且,坦加军是由佐拉塔斯亲自率领的。
只要看清塔乌的价值是货真价实的,他就想用实力来夺取。
对于国王来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立刻往郎邦派出急使,命令他们援助塔乌。并要求附近的领主们也参战。
到此为止的发展跟国王谋划的完全一样。
就在国王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大败坦加,取得切实胜利的时候,一个匆忙的消息传来。
这是之前就一直观察着这边动向的来自西部的急使。这里有着众多以云塞的达尔卿为首的有力豪族们,而派来急使的是其中艾格特的格拉哈姆卿。
艾格特临近云塞,前几天,达尔卿的部下突然进攻了格拉哈姆卿的领地。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进攻,格拉哈姆大吃一惊,但是最终还是成功防守并得以反击,但是达尔的势力在泰巴河对岸布阵,现在两股势力隔着河对峙。恐怕对方跟帕莱斯德有什么秘密协议,所以格拉哈姆才派遣使者,希望得到国王的援助。
语气虽然愤慨,不过情况非常迫切。
完蛋了,国王心想。
这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这是一举清扫潜伏在西部的不安势力的绝好机会,但是没想到居然会跟坦加的进攻赶到一起。
“真不凑巧!”
国王虽然有些咬牙切齿,但还是向比尔格纳派出使者,命令拉蒙纳骑士团出击,下令向格拉哈姆卿等四位领主派出援军。
云塞距离寇拉尔有三百五十卡提布的距离,是非常边境的地区。国王并没有等待艾格特的第二个报告。
如果再磨蹭下去的话,泰巴河对岸肯定填满了帕莱斯德的战马和盔甲,看不到一丝绿色了。
国王最害怕西部领主们的动摇了。
最差的情况下,回应帕莱斯德的人甚至有可能增加。无论如何要趁现在将对方击败。
这下德尔菲尼亚不得不同时跟两大国作战。这可不是寻常的事情。国王将兵权交予宰相,让其守卫寇拉尔,将德拉将军和亨德里克伯爵两位英雄派往郎邦,自己则和王妃往西方进军。
他们两人并没有在一个地方。国王和拉蒙纳骑士团汇合之后,立刻前去援助格拉哈姆卿,王妃则沿着大路一边聚集军队一边前进,准备迎击帕莱斯德军队。
经过三天的准备,终于到了开战的那天,国王和王妃俯视着整装待发的军队。
排列整齐的枪剑旗帜闪耀得刺眼。
一丝不乱等待命令的姿态,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随之可以与敌军交战。
“也许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返回寇拉尔了。”
国王说道。
“是啊,也不可能什么事情都那么如意。”
王妃回答道。
这两位即将出战的大将表情都有些僵硬。
“莉……”
“怎么了?”
“作为同盟者我想问问你。你觉得东西两边同时燃起战火,这是偶然的吗?”
王妃沉默的抬头望着站在自己身旁的国王。
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之前被丈夫训斥时沮丧的样子了。
国王也是同样。因为从事户外劳动而晒得皮肤黝黑的地方贵族的神色已经消失不见。
如果是偶然的话也太巧了。可是如果是他们预先商量好的行动的话,却又完全没有这种迹象。而且坦加和帕莱斯德,这两个国家一直交恶,这是一种慢性的关系。
就算两方都看不惯德尔菲尼亚国王,也不可能突然一反常态联合起来。
国王那里还收到了来自格法德的报告。佐拉塔斯遭遇了刺客(指的是雪拉)。之后佐拉塔斯微服前往德特。召集家臣,进行了秘密的军事会议之后,便开始了这次出兵。
看起来是非常自然的流程,但是国王总觉得有些不安。
格拉哈姆卿在那之后也传来了报告。
达尔卿举兵之后,附近的三名领主也随着他越过了泰巴河,他们的兵力接近五千。而之前就与国王亲近的领主们,也起兵援助,两方数量基本持平,但是仍无法预料将来的状况。现在还不能肯定是不是还会有其他人回应帕莱斯德的邀请,为了解决这次事件,国王必须亲自前往。
格拉哈姆卿是性格严苛的武将,家世也很显赫。很有身为王家臣下的骄傲。
正因为他是这种人,所以达尔卿才第一个拿他开刀,而拒绝了帕莱斯德邀请的领主们,也追随着达尔卿参战了吧。
虽然国王也很在意坦加那边,但是还是必须先把这边的事情解决了。
王妃轻轻拍了拍一脸严肃陷入沉思的国王的后背。
“好了,走吧。”
“嗯……”
国王虽然回答了,却没有行动。他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望向接下来要跟自己同生共死的军队。
由无数的士兵和无数的马匹,以及繁多的武器组成的军队,就像散布在大地上的一只巨大的黑色生物一样。
王妃伸出手,抱住国王的头。
国王突然被王妃抓住微微弯下了腰,王妃将自己的嘴唇用力贴到丈夫的嘴唇上,接着放开了他。
“有精神了吗?”
“……”
“相信自己。如果做不到的话,就相信我。我是你的胜利女神。”
仰视着国王的这双绿色眼眸确实有着这种力量。战士的精神,能随意指挥数千军队的谋略,仅凭一把剑就能迎击千军的武力,以及不允许任何人侵犯的激昂斗志。
国王直直的低头望着自己年轻的妻子。
一直是这样。这几年,不管是在怎样的战斗中,她都和自己一起,一起抓住胜利。
此时,国王的心回到了当初被国家流放的自由战士身上。
国王笑了起来,拍打了一下王妃纤细的腰身。
“不用担心。谁会在明知必败的情况下还去战斗啊。你帮我把坦加和帕莱斯德打败吧。”
“然后再回到这里。”
身材差距一倍多的两名战士,互相庄严的说出了誓言,然后分别出发了。
此时,雪拉在法罗德伯爵的宅邸中。
在进入斯克尼亚之前,雪拉都是作为自由战士行动的。因为对方要求他这么做。
虽然像女孩子一般瘦弱的身体这样打扮会有些辛苦,但是雪拉还是装备好衣服和剑。而对方拿来的身份证明也很有效果,在没有引起任何人怀疑情况下便顺利越过了国境线。
那之后,在拉格朗附近的村庄,雪拉拜访了富裕的农家,随便编了一个借口,买到了年轻女孩子的衣服。
接着雪拉在谁也看不到的小河边洗干净身体,换上衣服,于是少年士兵消失了,一个漂亮的山村少女出现了。
虽然雪拉是第一次来到斯克尼亚,但是他小时候就曾去过很多国家和地区,并在那里生活过,所以并不会惊慌失措。
这里毕竟是北国。中央地区才刚刚有一些秋天的感觉,而在这里大白天就已经觉得有些凉意,树上也开始飘下落叶。
拉格朗城仿佛就建在农田之间,从远处也能看得很清楚。
从远处看起来,并不是什么有设计感的城市,近看更是如此。
不管什么都建得很壮大壮丽,建筑和装饰也很不协调。就仿佛没注意到自己的基础有多差的女人,精心的化了浓厚的妆一般,雪拉吃惊的苦笑了一下。
城市的构造跟中央也完全不同。没有城郭也没有防御城墙,一切都是在旷野中突然耸立起一般,围绕在四周的是只有简单外墙的贵族宅邸。
家臣们的宅邸都分别有自己的风格,但是法罗德伯爵宅邸却风格一转,非常的朴素。
被阴暗茂盛的树木环绕着的石制建筑物,看起来比周围的任何一座建筑都要古老。
“我是从埃克摩亚来的。是在这里做园丁的阿托斯的孙女。”
雪拉跟伯爵宅邸的门卫这样说道。这也是对方的指示。
他顺利的进入宅邸,被领到庭院里。
小路周围长着茂密的树木。视线很狭窄。有时在树林后能看到伯爵的宅邸,但这也仅仅是勉强能看到,完全不知道该往哪边走。
在稍微偏离小路的树林中,有一个身材矮小的老人在扫落叶。
树叶不停的落下,但是老人似乎永远不会厌倦,他动作缓慢的使用着笤帚。
他突然抬起头,看到雪拉之后,停住了手上的动作。露出了慈祥老人的笑容。
“哦,终于来了。终于来了。来,到这边来。”
这是充满了亲切怀念以及爱情的动作。
不管是在谁眼中,这都是年老的园丁看到可爱孙女时会露出的表情。雪拉也立刻迎合起来。
“您还好吧?爷爷。”
“嗯,这段时间不见,你又长大了。”
“没有啊,是爷爷您变小了。您也已经上了年纪,不要太勉强了。”
“说什么呢。我还很能干呢。”
这是非常普通的充满亲情的对话。
等领雪拉过来的门卫离开之后,老人的目光立刻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他死死的盯着站在自己眼前的山村少女。
雪拉低头看着这个沉默矮小的老人,却感觉自己仿佛赤身裸体站在他面前一样。对方的视线非常敏锐,仿佛能透过衣服看到一切。
接着对方布满皱纹的脸上笑了起来。
“不用再装我的好孙女了。”
他的声音和表情,让雪拉觉得背后发冷。
这个老人并不是单纯负责联络的人。他过去应该也不是行者。而是负责别的什么工作,这让他身上散发出一种雪拉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氛围。
老人把笤帚交给雪拉。以他的身份,就算孙女来看望,也不能休息。
雪拉默默的服从了他,直到天黑都不知疲倦的扫着落叶。
阿托斯原本似乎是身份低微的佣人,每次见到人都要停下手里的动作低下头,如果有人吩咐了什么事,就一直弯着腰听着。
当然雪拉也模仿了他的样子,但还是有些吃惊。
跟阿托斯老人不同,他看到的宅邸里的人都没有那种同类的感觉。这并不是单纯的有没有锻炼过身体,知不知道杀人技术的区别。
曾经的村落里,还有那种以其他形式工作的非战斗人员。比如制作各种草药的人,打磨特殊武器的人,宅邸中的人也没有这种感觉。
侍女和厨师,以及身为阿托斯上级的园丁,都是普通人,看起来他们完全不知道暗杀这种黑暗部分。
如果用王妃的话来说的话,这里本来应该是暗杀一族的根据地。
天黑之后两个人回到了阿托斯家里。
虽说是家,但是也只不过是在庭院角落,仿佛被树林埋起来一样的小房子。
在点灯准备食物的这段时间,阿托斯几乎一句话都没有说。雪拉也只是默默的在一旁帮忙。
最后做好的是煮肉和蔬菜。
阿托斯默默的将菜盛到盘子里递给雪拉,雪拉也默默的接过来轻轻点头示意。
吃饭的时候阿托斯也什么都没有说,雪拉也没问。天黑之后,也一反常态非常乖巧的静静带着。
既然对方让他来他才来到这里。那么只要对方没让他走,他就该在这里等着。接着到了深夜,阿托斯突然站了起来。
“差不多可以了吧。”
阿托斯打开了小屋角落里的储藏室,蹲下做了些什么,接着地板就升了起来。
那是一个一人多宽的洞。下面是通往地下的台阶。
雪拉接过蜡烛小心的走了进去,阿托斯在她后面,关上了盖子。
周围是冰冷的土墙。即便是锻炼过眼力的雪拉,如果没有灯的话也是寸步难行。
蜡烛照到的脚下非常平整,并不难走。这条路很细,很长,走了很久终于出现了台阶。
走上台阶那里是一个板门。
阿托斯在身后说道。
“右边有工具。”
雪拉明白,操作了旁边的工具。推开门之后,里面是一堵板墙。
门和墙之间的距离非常狭窄。必须进去关上门,但是两个人却无法同时进去。
“你进去,关上门,正面的墙就会打开。”
阿托斯说完就从雪拉手里拿过蜡烛,沿着来的路返回了。
雪拉一个人被留在昏暗的仿佛储藏室一般的房间里,他按照阿托斯所说的,伸手找了一下,发现在胸部位置有一条横木。
这种装置雪拉非常熟悉。他操作了一下,板墙的一部分咔嚓一声移开了。
雪拉推开墙壁,光线透了进来。
雪拉爬了出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是一间非常宽敞豪华的房间。有着足以和中央城池匹敌的奢华,精致。
作为壁纸的白色织物上缝制着细致的金色纹样,从地板到数十厘米高的地方都铺着雕了浮雕的板子。板子的一部分分离出来,变成了通往地下通道的路,但是雕刻却非常精致,让人难以想象这只是伪装。
墙上方透明的玻璃灯闪耀着光辉,周围的家具和日用品装饰性自然不必说,实用性方面也很不错。
雪拉心想自己到底到了哪里。
走在地下暗道的时候,他便觉得,这条路恐怕是通向宅邸主房的。但是,这豪华的房间跟外面朴素的外表完全不一致。
这跟之前看到的斯克尼亚的风景非常不搭。
雪拉回过神来之后,做得第一件事便是将移开的板子放回原位。张着嘴站在洞口一脸白痴样的刺客,肯定会被人笑死的。
雪拉冷静下来再次环视房间。没有窗户。
左手边有一道门,与其说是门,说那是艺术品更合适,那是有着金制把手的豪华的板子。
正面有着华丽的书桌。后面是书架和置物架,以及稍微低调一些的门。似乎是通往旁边房间的。
自己面前有白色大理石制的矮桌,铺着白色皮革的椅子。地板上铺着描绘着百花缭乱图的巨大绒毯,让人舍不得踩上去。
就在雪拉想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书架旁边的门开了,走出了一个人。
雪拉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肯定就是这个房间的主人,是把他叫到这里的人。
那是一位四十多岁的男性。美到让人怀疑这居然是个男人。这张脸一瞬间便支配了当场的气氛。
清透的白色皮肤,银色的头发梳了起来。身上穿的淡紫色的衣服上有着白色的刺绣——壮年男性很难穿好这种衣服,但是这个人却能轻松驾驭,同时这件衣裳让男人的头发和皮肤更加醒目。他的举止有着这个年龄男人该有的霸气和冷静,同时也有着青年才有的容资。
浅灰色的眼睛——在灯光的反射下闪着银光,他凝视着雪拉。
雪拉顿时呼吸急促,全身紧张起来。他勉强让自己不要跪下。
这份支配力影响力,雪拉是熟悉的。他曾在村里的宗师身上感觉到。
自己曾经只是呆在那个人面前,便会感到愉快的紧张和安心,最后不由自主的跪下。屏住呼吸无比渴求那个人说出的话语。
这个人——法罗德伯爵,无声的坐在椅子上,并示意雪拉也坐下。
雪拉慎重的走了过去,鞠了一躬便坐下了。
在近处看起来,伯爵有着异样的美貌。仿佛皮肤眼睛和头发都失去了颜色。
伯爵静静的看了雪拉一会,突然开口问道。
“找到新的村落了吗?”
雪拉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这是非常残酷的话语。雪拉非常想忘记,拼命将这一切藏到内心深处,不去想,而这句话却仿佛将雪拉的伤口狠狠的挖了出来。
雪拉现在很明白,自己这一年都在寻求些什么。不,是有人让他知道了。
因为雪拉没有回答,伯爵继续悠然的说道。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村落,是你的宗师。首先为了为我效力,你先去做一个工作。这里西边三十卡提布的地方,有一个叫马顿的城市,郊外有尤里迪特伯爵的宅邸。”
暗杀这位贵族并将他的死伪装成自然死亡,伯爵以理所当然的语气下了命令之后便站了起来。
“详细的事情你回去问阿托斯。”
因为已经说完了要说的话。雪拉茫然的望着站起身的伯爵。
他并不是傲慢。而是丝毫没有怀疑雪拉不会按自己说的去做。
而且,实际上,雪拉差点就无条件的服从了他。对于雪拉来说,在懂事之前,自己一直就是这样的。
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怀疑,只是按照指示,完美的去做……
因为这样一切本可以很轻松。
雪拉反射性的站了起来,用颤抖的声音向转过身背冲着自己的伯爵问道。
“……为什么要抛弃达利埃斯?”
跟雪拉有着同样颜色头发的脑袋回转过来。
白色秀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因为没有用了。”
雪拉拼命鼓起的气力突然消失了。但是他仍然挤出全身力量问道。
“……什么东西是有用的?”
银色的眼睛终于闪过一丝笑意。那是温柔的面对愚蠢的奴隶,那种妄自尊大的支配者才有的笑容。
“优秀的东西。”
非常明快的回答。这对于这个人来说是绝对的信条,这一点雪拉明白。
“品种改良的工作有九成都是徒劳。必须排除无用的东西,留下优秀的。被淘汰却仍能留下来的才是必要的。比如说你。”
“……”
“达利埃斯毁灭了,你却没有死。这是明显的违反命令,但是我却觉得很高兴。因为我能得到你这种突然变异的人。”
雪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瞪大紫色的眼睛,默默的听着伯爵的话。
“你没有死。这就意味着你克服了你面前的试炼,变成了超越行者的人。所以,从今天开始你要努力完成新的任务,要证明你不是单纯的突然变异,而是真的拥有卓越的能力。”
雪拉不由得点了点头。对于他来说没有比这更有说服力的话了。
“你听好。我以统帅所有宗师的身份命令你。从今天开始你将由我指挥,你向之前的宗师献上的忠诚,从今天开始要献给我,为我工作。你要更加努力的磨练技艺,为了变得更加优秀,你还需要进行更多修炼。”
这是愉悦的话语。那份压倒性的自信,丝毫不相信自己会被背叛的强大自我,让雪拉感到安心和喜悦。
因为这是雪拉一直希望有人对他说的话。
“懂了的话就去吧。阿托斯在等着你。”
雪拉沉默的低下头,再次返回地下通道,回到阿托斯老人的住处。
老人什么都知道,他给雪拉看了到马顿的地图,以及标示着雪拉目标的贵族宅邸的示意图,并将一些必要的物品和费用交给雪拉。
“你还不熟悉这附近。我在路上为你准备了帮手。我跟他说这是你的第一份工作。跟他汇合之后一起行动。”
阿托斯准备的工作服装对于雪拉的体型来说有些宽大,但是穿着很舒服。似乎之前有谁穿过。
准备好之后,雪拉融入黑暗中开始行动。
他翻过伯爵宅邸的墙,按照指示的路线跑了起来。
虽然路上很黑,晚秋的夜晚很冷,但是雪拉却丝毫没有在意。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兴奋了。
此时雪拉脑海中对于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没有一丝的疑问。
他得到了新的任务,知道了自己现在的位置,这对于雪拉来说无比的充实。
他穿过城市,瞬间就跑了1.5卡提布的距离。接着来到了一条分成左右两边的岔路口,此时除了高昂的心情,一种别的感觉涌入雪拉的内心。
他现在站在原野正中。所有人家的灯光都很遥远,只有野草发出干枯的声响。
树上的黑色树枝仿佛幽灵一样延伸着,黑天鹅绒般的天空上,闪耀着无数阴冷的星光,照亮了雪拉的前路。
道路分成了两条。
往右走是马顿,往左走便是南下。左边道路的前方便是中央,德尔菲尼亚。
雪拉困惑的站在原地。
他终于开始疑惑,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自己确实是……为了知道法罗德伯爵在想些什么才来的……而那位伯爵让自己服从他的命令……他是站在所有宗师之上的人物,当然有命令自己的权力……
没有什么奇怪的,自己的内心这样说道。
可是,另一个自己却没有这么说。有什么地方很奇怪,另一个自己不停的发出警告。
雪拉想知道达利埃斯为什么被抛弃。
这个问题伯爵已经回答了。
因为已经没用了。
因为失败了。看不到任何质量的改进。
就算养着这种东西也没有任何意义。
没什么可奇怪的。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但是,如果这样的话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困惑?
(问题是你想怎么样)
突然脑海中响起了王妃的声音。想起了那时王妃的脸。
面对面的时候,第一样映入眼帘的便是王妃绿色的眼睛,雪拉很喜欢。那双眼睛仿佛树荫下的阳光般闪烁的时候,因为愤怒而燃烧的时候,散发着能够照射到自己内心深处炫目光亮的时候,都觉得非常美丽,让人忍不住看过去。
(自己决定。这是你自己的生命,是你自己的人生。你有权自己做决定。不是别的任何人,而是你自己。)
伯爵的眼睛。冰冷的银色眼睛。支配着自己,替自己思考替自己做决定,那是绝对的君主的眼睛。
雪拉快要哭出来了。他抱着脑袋。
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道路分成左右两边,但是他却无法选择。
雪拉突然注意到。
自己是一个人。
在呼啸的大风中,在荒凉的风景中,他一个人站在原地。他已经无法回到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想的自己了。要选哪一个,要服从谁,要为了什么而活下去,这一切都要由自己这难以信赖不停颤抖的心来做决定。
雪拉感到发自内心的恐惧。
他从没像现在这样希望王妃在自己身边。
他想让王妃在自己面前,在跟自己说,让他自己做决定。这样的话也许就能做出选择了。
“怎么了,小姑娘?”
雪拉反射性的跳开。
没有感觉到杀气。那是个半开玩笑的男人的声音。
周围没有能藏身的地方,雪拉完全没意识到对方是什么时候接近的,那是一个消瘦的年轻男人。
普通身高,跟自己一样穿着浑身漆黑的服装。端正的相貌,清晰的眼睛给人很深的印象。
男人脚步懒散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
他的脚步很轻松,似乎一点都不紧张,但是雪拉依然不敢放松的询问道。
“你是谁?”
“我?莱蒂奇娅。跟我很不搭吧?现在大家都叫我莱蒂或者莱特。”
他的语气和表情都很轻松,让雪拉也放松了一些。
阿托斯说在路上准备了带路人。雪拉觉得这个男人应该就是,为了保险起见,就在他想要确认一下的时候,莱蒂突然来到雪拉身旁。
雪拉完全没注意到对方是如何接近的。他大吃一惊,还没等反应过来,身体先动了起来。
雪拉在千钧一发之际向后仰去,而莱蒂手中的短刀没有碰到雪拉的皮肤和喉咙,只是划破了空气。
“身为村里长大的小姑娘,身手不错啊。”
瞬间,年轻人刚刚的动作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但是他嘴角的微笑依然如故,他佩服的说道。
那是毫无恶意,让人浑身发冷的微笑。
雪拉向后跳了开,隔开一段距离,同时瞬身汗毛倒立。如果刚刚没有躲开那一击的话,如果刚刚一直站在那里的话,现在自己应该已经死了。
莱蒂握着短剑的右手轻轻下垂,非常自然的站在那里。
他看到摆好架势的雪拉,笑了起来。
“我就只是打个招呼而已,你真是个奇怪的人。没想到除了他以外,还有你这种没死成的人——真有意思。”
雪拉发誓自己并没有大意。可是,就算自己用尽全部神经去感知对方什么时候会从哪里攻过来,但是莱蒂还是在一瞬间就接近了。
“……!!”
猫一样的眼睛就在眼前笑着。
横竖无尽的闪光,雪拉勉强应对躲闪着对方不停出手的刀剑。
非常可怕。实在难以相信这是能以一只短剑发起的进攻。雪拉甚至觉得自己在同时被数十只剑追杀。
能够敏锐的捕捉到短剑运动轨道的眼睛,能迅速理解现状的反射神经,拼命躲闪不停移动的快速的脚程,这些勉强保住了雪拉的性命。
但是,面对雪拉的拼死躲闪,莱蒂却游刃有余。
两个人非常接近,激烈的进行着搏斗,同时两人都以接近全力奔跑的速度在移动着。
“嘁!?”
莱蒂突然发出声音跳开了。
切开黑暗的短剑突然向莱蒂脚下袭去。
雪拉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他跳开一段安全距离。他已经没有余力反击了。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了。他勉强调整着呼吸。
“你在做什么?”
雪拉听到这个来自黑暗中的声音吓了一跳。
雪拉想到在艾布林格郊外,自己陷入同样境地的时候,帮助自己的王妃。
而刚刚听到的声音,就是那时跟自己战斗的男人的声音,是一直想要杀死自己的那个男人的声音。
班特亚跟莱蒂一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黑暗中,他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呼吸凌乱的雪拉,再次望向莱蒂。
“想玩的话也适可而止吧。不是说过不能对他出手吗?”
莱蒂的表情仿佛在说,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有趣的,他望着班特亚。
“没人跟我说过呀。”
“所以,你就可以随心所欲了?”
“是啊。不要打扰我呀。还是说,你会代替这个小姑娘,跟我打?”
“只能如此了吧。”
班特亚的话语中也含着一丝笑意。
雪拉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班特亚向在一旁目瞪口呆的雪拉说。
“不想死的话就跟我一起。”
“你……说什么……”
“莱蒂很强。就算我一个人跟他战斗,也无法打倒他。如果我死了,下一个就是你了。”
“……”
“如果你想白白送死的话,就在一旁看着吧。”
雪拉无声的瞪着男人。
仿佛用眼神在骂他,胡说什么呢,但是雪拉一句话都没有说,他调整呼吸,小心的行动起来,站到班特亚身旁。
现在跟班特亚比起来,莱蒂是更大的威胁。
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这个男人想要保护自己。即使这并不是他本人的意愿。
虽然他也想在一旁旁观,等到跟班特亚战斗的莱蒂露出疲态之后,再刺下致命一击,但是他不知道一切是不是能那么顺利。
说不定莱蒂被打倒之后还有别的敌人,所以雪拉做了活下去的概率较高的选择。
在夜里,班特亚的眼睛看起来就是黑色的,他确认了雪拉的行动,再次望向莱蒂。
“怎样?”
“你好狡猾呀。”
莱蒂吃惊的苦笑了一下。看起来一点也不生气。
“你们两个人一起干掉我,然后你一个人干掉那个小姑娘吗?”
“这要看他的了。有人命令我协助他在马顿的工作。”
“所以,你不能看着我干掉他?”
“是的。”
消瘦的年轻人问问笑了笑,将右手中的武器收到左袖中。
“没办法了。如果你跟那个小姑娘联手,对我就太不利了。”
他轻轻摆了摆手,转过身背冲着二人。
雪拉依然很紧张,一直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开。
刚刚他的行动仿佛都是骗人的一般。他的脚步跟刚刚出现时一样,不怎么好看。
那纤细的身体并不只是消瘦。而是爆发力凝聚体。
班特亚淡淡的说道。
“如果我是你的话,是不会接近他的。也不会让他接近到可以攻击的范围内。那就等于跟他说,来杀了我吧。”
“好像是这样。”
雪拉生硬的回答道。然后他冷静的向对方投去了疑问的视线。
“你就是帮我的人?”
“是的。我跟你一起去马顿。”
班特亚的脸上无法看出任何感情。
就在几天前还想要杀掉自己的人,现在突然要帮自己,这真是奇怪的发展。
但是,雪拉并没有动。他眼神痛苦的望着分成两边的道路。
“如果……我拒绝去马顿呢?”
“我会杀了你。对于我来说,这样是再好不过的了。——要往右走还是往左走,你快点决定。”
“你呢?”
雪拉突然问道。
虽然雪拉觉得自己的问题很没节操,但是这个男人以前应该也面临过同样的处境。
“你选了哪一边?困惑过吗?”
高挑的男人微微笑了笑,他看了看左边的路——通往中央的道路,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我没有选。我去了右边。因为你现在所拥有的东西,我并没有。”
如果没有任何选项的话,也就没什么可选的了。
以前这个男人,在自己村落被抛弃的时候,说过不明白为什么雪拉没有死。
他没有按照村落教导的那样去死。
也没有任何人去命令他。
“——所以,你就宣誓效忠了那个伯爵。”
班特亚低声笑了起来。
这个笑跟莱蒂的不同,仿佛是在嘲笑什么一样。
“那个男人也好,任何人都好,大家都没有宣誓过什么。因为在那里不会无聊,所以我才会去。”
而结果,作为指挥这个男人的伯爵来说,这是最好不过的了。不管他在想什么,就算他不是发自内心的忠诚也没关系。只要他能按照命令行动,就是很好用的道具,这样就够了。
雪拉突然觉得很烦躁。这是一种接近愤怒的情绪。
“现在他对你下了什么指示?”
这是接近质问的语气。
被有着少女一般容貌的十七岁少年质问,男人露出了饶有兴趣的笑容。他并没有问为什么,只是淡淡的回答道。
“跟你一起去马顿,看你完成工作,如果你有需要的话,就帮助你。然后就是将从始至终的情况做报告。就这样。”
“如果我没去马顿的话要如何处置?”
白皙俊美的面庞微微笑了笑。
雪拉有些动摇。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说不定会迷上这个笑容。
“什么都没说。大概是回去直接汇报吧。”
如果自己在这里甩开这个男人,不用担心会被追杀。
雪拉记下了这些,拼命思考着。
服从伯爵,努力进行新的修炼,老实说这个选择很有魅力。班特亚和莱蒂,虽然年长自己几岁,但是他们的技术异常优秀,就好像他们的训练方式跟自己有着根本的不同。自己不想一直输给他们。也想拥有跟他们一样厉害的技术。
这样的话,选择右边的路就好了。
但是做不到。
不是的。明明很想选,但是自己的内心却在阻止自己。
自己恨不得唾弃自己。
自己到底想做什么。仿佛答案就近在眼前,可是却怎么也抓不到。
雪拉现在可以说是走投无路了。
班特亚什么都没说。他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表情悲痛,不停思考着的雪拉。
一只颤抖的手突然按到雪拉头上,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雪拉耳边说道。
“你好像还没想好……”
那是一个低沉妩媚的女声。
雪拉抬起头,那个女人就漂浮在半空中。
圣灵腰部以下消失在黑暗中,黑色的长发垂到腰间。
光滑雪白的皮肤上罩着一层黑纱,乍一看去,仿佛黑暗中只漂浮着一张白色的脸和丰满的双臂。
看起来非常的不可思议、妖艳、又有些可怕。
班特亚并没有表现出吃惊的样子。他面无表情的抬头望着女人说道。
“莱蒂也好,你也好,为什么都这么喜欢跟这个家伙扯上关系呢?”
“那,我倒要问问你是为什么?”
黑色的圣灵嘲讽似的说完,望向雪拉。
雪拉很想跪下来,但是她忍住了。
自己曾被王妃说过。对圣灵心怀敬意没有问题。他们是远比自己年长的人,是超越了人类常识的存在。而且经常会帮助自己。但是,你并不属于他们,也不需要服侍他们,所以不要再做那种贬低自己的行动了。
“——找我有什么事吗?”
说完,圣灵鲜血般鲜红的嘴唇微微笑了起来。
仿佛是有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
“坦加和帕莱斯德同时开始进攻德尔菲尼亚了。”
“……!!”
“不久之后中央也会发生大骚动。你可以不回去吗?”
不可以。
国王和王妃应该都在尽力避免这种事情发生。
不管德尔菲尼亚再强大,都不可能同时跟两大国交战。所以才故意挑衅坦加,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什么错。
雪拉一瞬间茫然失措,但他马上回过神来。迷惑和动摇都完全消失不见。
王妃曾说让自己在开战之前回来。
还说会需要自己的力量。
银发的雪拉回头看了一眼班特亚。难以相信刚刚的困惑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紫色的眼眸中浮现着坚定勇敢的光芒。
“就算我选了左边,你也不会追过来吧。”
“现在是这样的。”
男人冷静的说道。
“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就是敌人了。能杀掉你我也很高兴。”
“那可不一定。能杀的时候不杀将来会后悔的。”
雪拉冷静的说完,转过身跑走了。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再想起伯爵的样子和声音。他只想尽快,在王妃进入战线之前赶回去。
班特亚一直呆在原地没有动,直到雪拉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然后他抬起头,跟还漂浮在空中的女人抱怨道。
“你真是多管闲事。”
“这可真是出乎意料。我还以为你会谢我。”
女人高兴的笑了笑,便消失在夜空的黑暗中。
 楼主| 发表于 2019-5-12 20:4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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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国王军离开寇拉尔,在途中跟拉蒙纳骑士团回合,兵力达到七千。如果算上格拉哈姆卿的军队,兵力会翻倍达到一万五千。
国王率领着这些军队,在云塞布阵。
这是内部纠纷。虽然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诱饵,但是处理这种事情如果磨磨蹭蹭的话,模仿者会接连出现。国王很想速战速决,但是因为逃到了敌国,所以必须要经过很多麻烦的手续。
越过泰巴河逃到帕莱斯德的达尔卿,在距离河一卡提布的古城围城不出。
而应该援助他们的帕莱斯德军队还未出现。达尔卿肯定很害怕直接跟国王对战。
但是,他既然围城不出,就证明他有反抗的意愿。
国王首先向泰巴河周边的帕莱斯德领主们派去了使者。
因为云塞领主们的造反,所以会打扰贵领地,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请理解。我会尽力不给居民添其他麻烦,尽快镇压叛徒,请静观发展。
虽然国王认为,帕莱斯德的领主们应该也答应达尔卿,如果事有万一会帮助他,但是在看到德尔菲尼亚国王率领的大军后,似乎也心生恐惧。他们回信道,这是别国内部纠纷,跟我们没有关系,希望尽快了结收兵。
国王本来就是这个打算。
而此时,派往帕莱斯德的间谍也回来报告说,从奥维庸派出的军队正在往这边赶来。兵力七千,指挥官是奥隆王的弟弟,波谢克公。报告之后,公爵的使者也到了。
对方严厉谴责了德尔菲尼亚国王率领大兵出征,并在泰巴河周围布阵的行径。
“这是非常奇怪可怕的行径。如果想跟帕莱斯德交战的话,必须先表明意图,并发布正式的宣战布告。如果没有交战意向的话,难得两国间能保持平稳关系,这种引发战端的行为非常不妥。”
对方这样说道。
虽然是他们先煽动达尔卿,让其谋反的,却脸皮这么厚,但是提起这件事没有任何意义。国王平静的回复道。
“那么,请将逃亡至贵领土的达尔卿等三人交还给我国。桑查(泰巴河周边的帕莱斯德领土)的领主们并没有驱赶携带士兵逃到那边的达尔卿,也不打算和他战斗,这是怎么回事?吓得不敢动了吗?这样的话,那我渥尔-格瑞克更要出面解决这个问题。事情解决之后,我会立刻返回寇拉尔。请静观发展不要出手。”
根据之后的报告,波谢克公在奥维庸和桑查的中间地带驻扎大军布阵。似乎不想帮助呆在古城中的势力。
不止如此,他们似乎想把叛逃的云塞势力当成祭品来使用。国王军攻打达尔卿之时,只要露出疲态,他们就会在国王军力量削弱的时候趁火打劫吧。
但是,王妃率领的五千军队正在罗榭街道集结。虽然数量上占劣势,但是他们却处于可以背后偷袭波谢克公的位置上。
“对方什么都不做的话我就什么都不做。”
渥尔-格瑞克暗暗说道。
如果,万幸对方攻过来的话,那集结在街道上的军队会在王妃的指挥下,攻入帕莱斯德。而且,作为这股军队的后援,迪雷顿骑士团到时也会和他们汇合。
跟国王军汇合的纳西亚斯听了这个部署,苦笑着说道。
“陛下的表弟,我的挚友,那位勇敢的大鹫,没有表达不满吗?”
国王深深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
“我感觉他要用眼神杀了我。”
虽然这句话是玩笑,但是因为巴鲁在郎邦战役中负责就是看家,所以这次非常想要打头阵。但是,国王将这最为勇敢,最值得信赖的军队,放到了最后戒备的位置。
就算帕莱斯德在罗榭街道附近想要展开进攻,首先遭遇的也是王妃的军队,接着才是迪雷顿骑士团。
奥隆非常擅长谍报活动。他应该知道如果自己展开进攻,那么全面战争就无法避免。
对于奥隆来说,渥尔-格瑞克毫无疑问非常碍事,但是如果为了打败他而蒙受巨大损失的话,那得不偿失。无论如何,如果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谁会最高兴。那便是宿敌坦加。
对于奥隆来说“也许会受重创的孤注一掷的胜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是非常愚蠢的。
国王军做了这些布阵,得到了帕莱斯德方面的默认之后,便准备好向桑查古城展开总攻,此时距离从寇拉尔城出发,已经过去了十四天。
季节已经完全是秋天了。
到达当地之后,国王首先命令立刻在泰巴河上架桥,并召见了一直坚守着的格拉哈姆卿等四人。
格拉哈姆卿四十五岁。下巴很宽,大眼睛闪着光芒,厚厚的嘴唇总是不苟言笑。看起来是个非常顽固的人。
在效忠王家方面他是个表里如一的人,但是对于如今的国王是庶出这件事似乎不太满意。
当然面对国王的时候他什么都没说,但是当国王对他表达了慰劳之意的时候,他只是说道。
“我只是做了身为臣下该做的事。”
他简短的回答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阵地上。
国王只是苦笑了一下,便同另外三个人说话。他们是厄恩斯特卿,利浦尔卿,索罗依卿。这些人也是名家出身,但是跟格拉哈姆卿比起来还是有些逊色,所以性格也不像他那么顽固,面对国王的出兵他们诚恳的表达了感谢。
当架起简单的桥梁之后,国王部署了每人负责的工作,决定转天早晨发起总攻。
但是当天晚上便出了状况。
一万五千军队分别安营扎寨,支起营帐休息,但是这么多人数的部队,从最前列到最后的距离相当远。
虽然各处都燃着篝火,也有哨兵巡逻,但是毕竟无法顾忌全军的方方面面。
白天可以当作标志的旗帜到了晚上也看不清。
只能在秋风吹拂的黑暗夜色中,通过点点篝火确认大致的位置,能区分出“那里是国王的营帐”,“那里是某人的营帐”已经算是尽了全力了。
从稍远一些的地方观察这些光点的话,可以看出面对泰巴河处于最前列的是拉蒙纳骑士团,接着是四位领主的阵营,最里面便是国王直属的部队。
现在,格拉哈姆卿的营帐中,四位领主互相商量着。
这些就是刚刚接受国王召见的人,大家的表情都有些紧张。
“那么,好了,就是今天半夜。”
格拉哈姆卿语气沉重的说道。
四十多岁的厄恩斯特卿以及三十出头的索罗依卿也兴奋的点了点头,但是只有利浦尔卿有些苦恼的说道。
“但是,这么做真的可以吗?”
利浦尔卿大概五十多岁。是四个人中最年长的。
“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干什么?”
最年轻的索罗依卿喘着粗气质问道。
“你打算抛弃河对岸的达尔卿不管吗?”
“不,我没这么说。但是,万一有什么闪失,我们将会背负逆臣的污名。”
“不要说了。”
格拉哈姆卿态度坚决的说道。
“我们并不是背叛主君。我们只是纠正将山贼看得比历代臣下还重的主君的暴行。”
厄恩斯特卿赞同的点了点头。
“本来在得知塔乌山脉是银矿的时候,就应该马上将山贼们赶出去,但是国王却依然允许山贼独占塔乌山脉……这样下去的话山贼的傲慢永远无法改变。”
“但是,这次远征,国王并没有带任何一位山贼来……”
利浦尔卿依然有些犹豫。
但是,格拉哈姆卿炯炯有神的眼睛直直的瞪着他,让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利浦尔卿沉默之后,全员达成一致,格拉哈姆卿再次沉重的说道。
“就算达尔卿不会,但是跟随他的士兵们都被国王大军的威荣所震慑,肯定会感到不安。万一他们觉得无法忍受逃走的话,接下来的策略就功亏一篑了。必须尽早让他们放下心来。”
“是啊。达尔卿应该也焦急的等着我们的信号呢。”
厄恩斯特卿说完,索罗依卿和利浦尔卿都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他们和达尔卿合谋,将国王骗到了这里。
而且,他们还知道了本应是机密的塔乌的银矿之事。
如果问他们是从谁那里听说的,那毫无疑问就是帕莱斯德。
帕莱斯德打探出德尔菲尼亚隐藏的秘密,然后以此为诱饵说服了云塞和艾格特的领主们。
如果只是要求他们背叛的话,姑且不论别人会怎样,格拉哈姆卿就绝不会同意。
他身为“德尔菲尼亚王家臣下”的自负和骄傲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但是,对方是老谋深算的奥隆。很擅长看穿别人和说服别人。他派遣密使,这样说道。
“贵殿应该知道塔乌山脉是银山一事吧。不,你们不可能知道。这是因为山贼们凭借丰富的银矿产来取悦国王,并得到了国王的宠爱。国王也非常高兴,所以一直跟山贼们关系亲密,这件事贵殿是知道的吧。而我听说山贼们的首领,正是国王尚是流浪汉时的友人,恐怕国王输给了偏爱和银钱的魅力,会疏远祖先代代都身为忠臣的贵殿们,而厚待身为山贼的友人以及他的同伴们吧。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国王必定不会隐瞒银矿一事。将贵殿们和山贼置于同一杆秤上,最后还被凄惨的抛弃,就连我们也觉得无比痛惜。身份跟武勋以及忠诚无关,随意宠爱山贼,让历代家臣不满,重用不符合身份的人,国王的这种行为可以被原谅吗?你们可以就这样抛弃祖先代代的忠诚和骄傲吗?怎么能这样。正因为是国王,才有必须遵守的秩序和规则。而完全无视这些的人,难道还能被称为国王吗?贵殿是很有骨气的人物,所以我才要这样说,现在到了发挥你们真正忠义的时刻了。”
这些人本来面对国王亲近山贼这件事就觉得很苦恼。听了这些话顿时惊呆无言以对。
他们当然再三确认了塔乌真的是银山吗。甚至还威胁使者说如果所言有假的话,就把他的脑袋砍下来。
但是使者一点都没有表现出胆怯之意,反而是一脸怜悯的望着这些人,冷静的说道,贵殿们看到国王对山贼们的偏爱,此事不言自明吧。而且我们会协助贵殿,也是看中了银矿,赶走山贼之后,帕莱斯德想要回属于帕莱斯德的东西。话已至此,他们不得不信。
因此,格拉哈姆卿威严的脸庞因为愤怒而满脸通红,勇猛的身体因为屈辱而不停颤抖。
塔乌山脉是银子的宝库,可国王却允许山贼独占。跟历代臣下比起来,国王更尊重山贼的意见。
对于格拉哈姆卿来说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可以说身为老臣的执念变成了仇恨。
使者不只巧妙的煽动了格拉哈姆卿,还许诺了巨大的赏赐,但是却被他拒绝了。
原本他便无意效忠帕莱斯德。他并不是被欲望所驱使。而是想向不尊重历代臣下反而重用新人的国王,表达强烈的抗议。
但是,并不是说每个人,都是像格拉哈姆卿这样因为执着的信念而行动。
身为诱饵固守桑查的达尔卿便是如此。国王对于参与内战的人采取了宽大的处置,虽然得以免罪,但是却跟在内战当时,支持国王战斗到底的那些人,产生了差距,这也是理所应当的。
说到以前的云塞的达尔卿,那是在西部知名的大领主,是城里的大贵族也要甘拜下风的人,但是他现在却没什么面子。
就在他觉得很不甘心的时候,帕莱斯德发出了邀请。而且附加条件是在成功之后将塔乌的一部分让给他们。
格拉哈姆卿被自负所刺激,达尔卿被银钱所诱惑,其他豪族也都相似。
西部领主们都认为,如果银矿的事情是事实,却被山贼占据的话太不像话了。
西部很接近塔乌西峰,所以经常有冲突。虽然大部分都是因为不满山贼得到厚待的领主们的独断专行。虽然他们为了惩戒山贼单方面设计借口进攻,但是这些进攻根本达不到惩戒的目的。反而被山贼追赶的落荒而逃,非常凄惨。虽然他们很不甘心的向国王控诉,但是国王却听信了山贼的解释,完全不听自己的辩解。
而帕莱斯德巧妙的用语言煽动了他们。这是跟你们领地相关的财源,这些银子本来应该都是属于贵殿们的,帕莱斯德这样说服了领主们,并让他们对此深信不疑。
虽然非常不讲理,但是被欲望蒙蔽的人便是如此。而且其中还有私人恩怨。领主们丝毫不觉得自己做得有错。
贝诺亚的吉尔虽然担心公开银矿的存在会让同伴们心生动摇,但是这异常重大的事实,却在德尔菲尼亚贵族们之间引发了更大的波澜。
一到时间,四名领主一起向国王的阵营展开进攻。
本阵的士兵们大吃一惊。因为合战近在眼前,所以他们都有所警惕,派出哨兵,燃起篝火戒备着敌人发起偷袭,但是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会在如此近的地方响起战斗时的呐喊声。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敌袭!”
“哪里来的部队!”
“帕莱斯德军吗!?”
大家都不停呼喊着。夜晚的黑暗也带来了灾难,立刻陷入人仰马翻的大混乱中。
士兵们甚至来不及穿上甲胄就抓起武器,有的人还来不及出击便被击倒,有的人被马踩到发出惨叫,简直是一片地狱般的光景。
位于五千军队中心位置的国王旗下的部队,面对周围发生的骚乱一时茫然不知所措,想要立刻得到详细的情报。
因为是半夜,而且在一片混乱之中。很难把握准确的情报,不过他们慢慢还是明白过来,似乎是己方的领主们在扎营的地方发起了进攻。
得知情况之后军队更加混乱起来。
“格拉哈姆卿怎么了?”
他们难以相信格拉哈姆卿居然会造反。
此时,国王刚刚入睡,不过在察觉到情况不对的时候便立刻跳了起来。他不等随从进来汇报,便穿好盔甲,大声下达命令。
“是桑查的奇袭吗!?”
虽然达尔卿看起来畏缩不前,但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为此,他派拉蒙纳骑士团担任前卫。
但是,他实在没有想到,这场激烈的骚动并不是来自河对岸的。
国王身边是负责护卫的近卫骑士们。他们中数人甚至来不及牵马,便从营帐中冲了过来。
“陛下!是谋反!!”
“什么!?”
国王也吃了一惊。
就在这个时候,传令接连到达。
“河对岸有大量灯火!他们大概想要发起夜袭!”
“谋反的主犯是格拉哈姆卿!”
“领主们一起向本阵发起进攻。他们肯定是跟达尔卿里应外合!!”
“怎么会这样……”
国王知道自己上当了。
他神情险恶的低吟着,但也已经太迟了。国王忍不住咬牙切齿。
“拉蒙纳骑士团怎么样了!?”
他担心纳西亚斯的安慰。虽然国王很想尽快跟纳西亚斯汇合,重整态势,但是周围的勇士们都拼命摇了摇头。
“领主势力包围了本阵,我们完全无法跟前卫拉蒙纳骑士团汇合!现在快跟我们一起逃吧!”
此时战斗的声音越来越激烈,越来越近了。因为被己方的部队乘虚而入,即便是以精悍著称的国王军也无计可施。如果再磨蹭下去便会被完全包围起来,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没办法了。仅凭骑马的这些人强行突破吧。”
国王也下定了决心。
一个人逃跑虽然不是国王的本意,但是只要总大将平安无事,便能重振旗鼓。
为了逆转这场战争,为了德尔菲尼亚这个国家,国王也不能死。
国王带领着身旁仅剩的三十名武者,在陷入混乱的阵营中尝试突破,国王虽然知道没有火把的黑暗中充满了危险,但还是冲了过去,可这也是敌人的计谋。
“哇啊!”
“啊!”
跑在国王前面的骑士们惨叫着跌落马下。国王反射性的拉住缰绳。
在黑暗中列成一排的是埋伏在此的枪兵,他们举起长枪,恐吓着马匹。
没能及时停住马的人则被刺杀。
“混蛋!!”
愤怒的国王拔出剑,砍落竖成一排的枪尖,打飞骑马的士兵们。
虽然国王有着军神般的强大和气魄,但寡不敌众。
一个人的枪浅浅的打到马腿,国王从马上跌落。
“逆贼们!!”
国王虽然失去马匹却依然斗志不减。
他不断砍杀着。面对这英勇的反击,敌方士兵也畏缩着远远将国王围住。
“陛下!”
其他骑士们也拼命想要帮助国王,但是他们甩开身边像蚂蚁一般不断涌来的敌兵已是倾尽全力了。有好几个人已经丧命。
国王仿佛在敌军中飞起来一般奔跑着,想要重新抓住缰绳骑上马。但是敌兵却不让他这样做,一起涌了上来。国王有着超越常人的勇猛强壮,他打飞、砍杀了数名一起冲过来的敌兵,但是黑暗中,什么东西带着声响落了下来。
“什么!?”
这个东西将国王和两个士兵一起罩住,紧紧缠住国王的身体,让他无法自由行动。
是网。
敌兵恐怕将泰巴河渔民们使用的渔网扔了出来,束缚了国王的行动。
被一起罩住的两名敌兵,无法承受网的重量,扔下剑,坐在地上痛苦的挣扎着。但是国王虽然被束缚了行动,却仍站在原地。
不止如此,国王还低声笑着。
那是狮子的笑。
士兵们看到网中国王壮烈的笑容,都害怕得想要退后。
“原来如此……想要抓住我,德尔菲尼亚的国王,要使用这种把戏吗?”
国王冷静的声音让敌兵一动都不敢动。
这种时候,应该高兴的冲过去,要么把网中的人捆起来,要么杀掉,但是他们却被网中人的气势压倒了。
他不是普通的男人。即便被渔网缠住,无路可逃,站在那里的仍是没有丧失威严的“国王”。
敌人中一位像是武将的人走了出来。收起武器,向国王郑重的说道。
“陛下……”
“逆贼为何还要称我为王?”
“陛下。我为我的无礼郑重的向您道歉。但是,请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陛下您的话,应该是可以切开渔网,继续战斗吧,但是这样对陛下您没有任何好处。请放下剑吧。”
他想让国王扔掉武器投降。
国王一个人不管再怎么挣扎,都不会改变战况。
相反,只要觉得国王还健在,那国王军的士兵们就会一直战斗下去。数千士兵会因此白白送命。
国王透过渔网,若有所思的望着渐渐从星空变成黎明的天空。
那里浮现了无数的脸庞又慢慢消失。
另一方面,在前卫地方布阵的拉蒙纳骑士团也陷入了大混乱。
面对对岸突然点起的无数灯火,同时得到对方将会展开进攻的消息——这并非没有预测到——就在他们想要向国王紧急报告的时候,背后响起了无数的军马声和战斗的呐喊声。
不管是多么大胆的勇士,面对敌人的前后夹击,而且是数量远超己方的大军,都无法保持平静。以精锐著称的拉蒙纳骑士团也不例外,他们产生了动摇,陷入混乱。优秀的军队陷入此种境地,连本身实力的一半都无法发挥出来。
虽然纳西亚斯也身处混乱之中,但他明白自己必须保护国王。
“嘉兰斯!保护陛下!”
“明白!”
团长、副团长、以及数名骑士团的重要勇士们,不顾越过桥的敌方军队,向国王军的本营冲去。
当然,本来应该是同伴的领主军队奋力阻止他们,发起了攻击。
“怎么会这样!!”
平时非常稳重的拉蒙纳骑士团团长俊秀的脸庞也因为愤怒而满脸通红。
在处于前锋位置打开突破口的嘉兰斯更不必说。
“躲开躲开,都闪开!你们这群人怎么能是我嘉兰斯的对手!想活命的话就都闪开!”
嘉兰斯凭借怪力,能一口气打飞两三名士兵。
跟随着他们的还有年轻的约修亚。包括约修亚在内的一部分士兵,还茫然的没有回过神来。
自己为了惩戒谋反人而来,可是现在却被谋反人追赶,被本该是同伴的人攻击。
虽然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也根本没时间细想。刀剑声,惨叫声,浑身是血的尸体,反射篝火光亮闪闪发光的剑刃,不断攻过来的敌人,还有,站在自己前面奋力战斗的团长和副团长,这一切都是现实。
虽然纳西亚斯是以国王的本营为目标,但他也是优秀的武将。他明白继续前进的话等于羊入虎口。
而且,身后达尔卿率领的叛乱军也赶到了。
“纳西亚斯大人!”
嘉兰斯发出询问的呼喊声。
“嗯。”
寡言的纳西亚斯回答道。
面对这种战况,国王不可能一直留在原地战斗。这就等于自杀。那位国王既是勇敢的战士,同时也是聪明的将领。他不会错判撤退的时机。现在应该尽早折返谋划将来的事情。
“好的。撤退!目标街道!”
在团长的指挥下,他们一起调转方向。
被驱赶至此的他们现在能做的事情就是尽早和王妃的军队汇合,重整态势。
但是,兵力数倍于他们的领主势力,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拉蒙纳骑士团这样行动。
如果现在让他们跑了,他们肯定会成为棘手的敌人再次打回来。必须现在一举歼灭。
拼命想脱离混战的骑士们,遭到了昨天还是同伴的军队毫不留情的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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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5-12 20:4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ami1120 于 2019-5-13 23:31 编辑

10
在罗榭街道布阵的王妃阵营得知云赛大败一事,是战斗结束后几个小时以后,早上九点到十点左右的事情了。
跟随国王的一名士兵想尽办法逃了出来,他驱马飞奔跑了过来。
中年士兵脸上受了伤,盔甲上也因为溅到鲜血而被染得鲜红。他愤怒懊恼悔恨而又满脸泪水的进行了报告,身经百战的武将们也一时无言以对。
但是,现在可不是茫然失措的时候。而奋勇赶来的士兵继续说道。
“我是沿着河赶到这里来的,但是远远看到大军向这边移动。恐怕是波谢克公的军队。用不了多久应该就会出现在河对岸了!”
“什么!?”
大家一瞬间回过神来。
在场的除了敏兹的尼切利卿以外,还有街道附近拥有领地的贵族们。
如果帕莱斯德军入侵的话,他们的领地便会惨遭践踏。虽然这个冲击比国王败北还要严重,但是他们都不曾胆怯。反而很愤慨。
“怎么可能让他们得逞!”
“是啊!这是云塞的复仇战!”
诸将一起站了起来,想要立刻冲出去,但是王妃却冷静的制止了他们。
“不要进军。就此撤退。”
“王妃殿下!?”
这是一直沉默不语的王妃唯一的发言。
诸将都大吃一惊。大家甚至觉得王妃有些可怜,即便是被称为战斗女神的王妃,面对丈夫的战败也受到了打击吧。
而在内战中曾跟王妃共同战斗,亲眼目睹过王妃战斗摸样的尼切利卿,有些焦急的拍打着膝盖叫喊道。
“为什么这么懦弱!这一点都不像您!在这种情况下撤退。我无法相信您是认真的!我们要赌上德尔菲尼亚骑士的尊严,不让敌人的一兵一卒过去!”
尼切利卿的语气虽然有些粗鲁,但是在场的将领们虽然程度不同,但是都表达了赞同的意见。这就是武家的志气和骄傲。
但是,王妃却跟这些激动的人相反,非常冷静的摇了摇头。
“云塞的战败以及国王被捕的事,早晚会传到士兵们耳中。就算我们什么都不说,敌人波谢克公也会大声宣扬吧。这样还能打吗?”
尼切利卿顿时无言以对。
这样的话士兵们肯定都会动摇。即便是经过训练的骑士也很危险。最差的情况下,连将领们都会心生动摇。
“那就现在告诉他们……”
“没有用。我们现在必须要做的事,第一就是逃跑,活下去。”
“王妃殿下!可是!”
“第二就是救出国王。”
愤怒的尼切利卿听了这句话顿时回过神来。
其他人也是一样。
在听报告的时候,虽然王妃的态度没有什么变化,声音也很平静。看起来很冷静,但是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王妃的眼睛里闪耀着光芒。
纤细的身体中喷发出愤怒的火焰。
“尼切利卿。”
“在!”
尼切利卿好像被什么打中似的回过神来。他很清楚,这种时候王妃是多么厉害,曾经被称为巴尔德之女的苗条少女的恐怖是多么可怕。
“军队就交给你了。你回到街道上跟迪雷顿骑士团汇合,之后听从巴鲁的指挥。”
“王妃殿下您要做什么?”
“我去救渥尔。”
“那我们也一起去。”
“不,我一个人就够了。”
尼切利卿大吃一惊。他觉得王妃已经不清醒了。虽然应该去救被俘的国王,但是一个人是不可能做到的。
诸将拼命阻止王妃。都谏言说这种行动太过鲁莽。但是,王妃心意已决。
今天的王妃因为是总大将,所以身穿美丽的盔甲,但是她迅速脱下盔甲,她命令运送物资的人找来她平时穿着的服装换上。
“王妃殿下!请不要这样!您一个人能做什么!?如果王妃殿下您也出了什么事的话该怎么办!”
诸将都拼命央求王妃想要阻止她,但是王妃根本不听他们的话。作为最后的手段,强壮的士兵们想要上前制住王妃,但是王妃已经将剑拿在手上,如果随意接近的话,肯定会毫不留情的刀剑相向。
王妃跳上部将的马,准备离开,尼切利卿知道最后都不肯罢休。
“王妃殿下!请不要走!我们也跟您一样,听说陛下战败一事非常震惊!我们能理解王妃殿下的心情!但是,不久之后帕莱斯德大军即将攻来!王妃殿下您要因为担心陛下,而对我们弃之不顾吗!”
“国王成了人质,还怎么战斗?”
王妃的声音非常冷静。尼切利卿再次吃了一惊。
拿起缰绳的王妃有着十七岁少女完全没有的威严。
“告诉巴鲁,绝对不要将军队用在营救国王一事上。只要以迪雷顿骑士团为中心的军队守住街道,帕莱斯德就无法趁虚而入。毕竟发生了这种事,团长自己肯定也很想去营救国王,但是如果在此搞错了主次的话,就算把渥尔救了出来,那个家伙也会失去都城。现在必须严守国境,不让帕莱斯德军队入侵是最重要的。迪雷顿骑士团和萨沃亚公爵的话,应该是能做到的。”
尼切利卿忍不住点了点头。
王妃心中并没有因担心丈夫而出现任何纰漏。
她一直将别的更重要的东西放在心中,考虑着对策。
“我是他的同盟者。知道他想让我们做什么。他肯定不希望你们率领大军去救他。他现在肯定非常担心,因为自己被俘,会被两大国乘机而入,导致德尔菲尼亚惨遭践踏。你们如果是国王臣下的话,就遵从国王的意志行动吧。”
“是……”
尼切利卿被王妃的气魄所压倒,忍不住点了点头。
他从来不觉得身材小巧的王妃看起来会如此高大。
“您说的非常正确。但是……”
尼切利卿用眼神控诉,请不要单独行动,但是他还没把这句话说出来,王妃就摇了摇头。
“怂恿达尔和格拉哈姆应该都是奥隆干的吧。能使出如此狠辣手段的人,一般的方法是行不通的。我要用我的方法行事。”
“王妃殿下。可是……”
“不要说了。你听好,德尔菲尼亚王妃将和国王一起返回寇拉尔。我绝不会一个人回去。”
王妃的语气非常平静,但是却又极其可怕,仿佛苍白的火焰在熊熊燃烧,仿佛煮得翻滚的热油上,轻轻用一层薄冰盖住一般。
尼切利卿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和诸将们表情绝望的目送着只身一人驱马离开的王妃。
迪雷顿骑士团在王妃阵营之后七卡提布的地方布阵。
像这次这样,不会首先发生战争的预备队伍一般都是非常悠闲的。即便是以勇猛果敢著称的迪雷顿骑士团也是如此,士兵们哼着歌在瞭望台上戒备着。接着他们看到了尼切利卿率领的数千军队突然向这边赶来。
不管是谁都能立刻明白这是非常事态。阵营中立刻弥漫了一股紧张的气氛。
随后听了尼切利卿报告的巴鲁异常愤怒。
“达尔!!格拉哈姆!!云塞和艾格特这帮心术不正之人!!”
如果这两个人在他面前的话,他肯定马上亲手揪下他们的脑袋。
“然后,表兄呢!?”
“不知道。士兵说肯定已经被俘虏了……但是剩下的就不知道了。”
巴鲁低吼了一声沉默了。
黑色的眼睛闪着光,虽然咬牙切齿但是他并没有因为愤怒迷失自我。他脑海中正飞快的思考今后的方针。
即将爆发的斗志都积聚在巴鲁勇猛的身体上,仿佛一只一动不动的老虎一般,但是却不停散发着令人发冷的杀意。
这是非常恐怖的沉默。
他对面的尼切利卿吓得浑身冷汗。
巴鲁身旁站着副官阿斯迪恩,但是在主人想好决策之前他什么都没有说。安静的保持着沉默。
“拉蒙纳骑士团怎么样了?”
巴鲁的声音非常压抑,虽然不是自己的责任,但是尼切利卿却低着头说道。
“不知道。如果有其他逃脱战场的人,应该也会跑到我们这边的,这样就能得知详细情况了。但是……”
说完,尼切利卿觉得非常阴郁。
听完描述便可以知道,领主们的阵营将国王军和拉蒙纳骑士团完全包围了起来。
在完全包围的情况下,趁着对方解除武装熟睡之际在极近的距离进行突袭。
“也就是说,无法期待了吧。”
巴鲁的声音仿佛没有任何表情。
尼切利卿紧张的抬起了头。
阿斯迪恩也是一样。
“团长,这……”
“不用担心,阿斯迪恩。纳西亚斯和嘉兰斯一定会逃过灾难来到这里的。只不过无法期待他们军队的力量了。仅此而已。”
“是……”
“将这件事告知宰相。表兄被俘之后他们肯定会有所行动。一定会展开交涉。也必须通知郎邦的德拉将军等人。尼切利卿,辛苦你了,但是我希望你留在这里。”
虽然巴鲁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花,仿佛渴求撕咬生肉的猛兽一般牙齿咯咯作响,但是他的语气却异常稳重。
尼切利卿感到了和王妃完全不同的寒意,但是他毅然说道。
“不胜惶恐,巴鲁大人您想和迪雷顿骑士团一起赶往云塞吗?”
“当然。必须要确认主君的安全。如果可能的话,我要亲手干掉逆贼,夺回表兄。”
“您说的非常正确,但是无论如何请不要这么做。”
尼切利卿感觉自己被能杀人的视线贯穿了,但他毫不胆怯,将王妃的话语一句不留的全部讲了出来。
听说王妃独自前往,巴鲁也不由得咂了一下舌头。
“那个王妃……不知道背弃战场该背负什么罪名吗?”
这是开玩笑的。巴鲁只是觉得有些不服输。
巴鲁和王妃不同,以他的立场不可能一个人前往。大概是察觉了巴鲁的心情吧,一直表情凝重的站在一旁的阿斯迪恩,微微笑了笑同主人说道。
“团长。我觉得王妃殿下说的很对。”
“我知道。真是让人不快。”
说完巴鲁精悍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
迪雷顿骑士团和萨沃亚公爵的话——
既然王妃已经这样说了,就不能撒手不管。
“尼切利卿。有多少人知道王妃单独前往营救表兄这件事?”
“不知道。因为战败的消息军中大乱。而且,王妃殿下和往常一样是以随从的打扮前往的……”
“那就可以了。就说王妃得了急病。因为得知表兄被俘的消息之后受到了过大的刺激,因身心过于操劳而病倒了。你将这个消息传达到全军中。”
尼切利卿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那位大人……因操劳而病倒了吗?”
阿斯迪恩小声说道。
“虽说铁打的人也会病倒,可……”
“我知道这么说很牵强!但是,如果让敌人知道了的话,王妃很难行动。原本他们戒备的便是大军,肯定觉得一个少女做不了什么吧。”
恐怕这就是王妃的目标。
虽然巴鲁无法完全指望着王妃安心等待。可即使如此,他也不想给王妃的行动添麻烦。
“阿斯迪恩。迪雷顿骑士团就暂时交给你了。我接下来要作为萨沃亚公爵家的家长行动。你和尼切利卿一起守住这里。尼切利卿,这是关系到国家存亡的危急时刻。请您无论如何都要协助阿斯迪恩。”
尼切利卿更加年长,也很有身份,虽然巴鲁这样拜托他,但是他在内乱时期,就和博特纳穆的塞利埃卿一起,是最早开始支持流浪国王的人。他立刻答应了。
“我会像服从巴鲁大人您的指示一般听从阿斯迪恩的指示的。那巴鲁大人您呢?”
“我要将萨沃亚家的全部兵力集结在比尔格纳。”
比尔格纳是拉蒙纳骑士团的据点,处于街道前端,巴鲁打算把这里当成最后的要塞。
巴鲁是国王的表弟,也是城内屈指可数的大贵族,他个人就能动员相当数量的兵力。而且他还有很多有实力的同族,布尔瓦特卿、蒙顿卿、科菲卿、如果跟全族发号命令的话,能动员超过两万的兵力。
虽然巴鲁有着如此强大的“实力”,可他如今却满足于指挥着只有两千兵力的骑士团,这绝不是因为他的固执。他只是不想给王家和公爵家亲密的关系,添上无用的波澜。
就算巴鲁本人没有这个想法,国王没有这个想法,能够动员两万军队这件事,别人会如何解释,谁都不知道。
“萨沃亚公爵大人似乎想篡位。”
巴鲁不希望百姓和王宫这么想。
但是,现在是需要公爵家全部力量的时候。
为了救出被俘的国王,为了拯救这个国家,是不允许有任何失误的。
国王被俘这件事,就算想隐瞒也不可能了。也不可能瞒得下去。
巴鲁向有重要地位的同族们派去使者,说明了情况,希望他们集结在自己麾下听从指挥。
巴鲁很担心友人的安危。虽然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和态度上,但是这件事跟被俘的表兄一样,无法从巴鲁头脑中消散。
但是,不需要王妃嘱咐。
巴鲁身为国王的表弟,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做只能由自己来做的事。
转天晚上,以卡姆塞为据点跟坦加战斗的德尔菲尼亚军队,也得知了云塞败北的消息。
不是通过德尔菲尼亚的军使。如果是的话,他们不可能这么早就得到消息。塔乌西面阿桑的头目比思切斯来通知的他们。
塔乌有自己长年建立的特殊的联络网。他们有自己独特的捷径。能够以不输平原的速度,在塔乌广阔的山脉中接连传递书信,这个消息先到达了东边实力者之一,索别林的玛卡斯手中。
此时寇拉尔的人还不知道云塞的异变,这确实是难以企及的绝技。
玛卡斯是塔乌头目中屈指可数的智者。面对这个消息,他没有引发任何骚动,只是简单告知重要人物们有事商量,将他们聚集在一起。
前来的是同为头目的阿迪鲁弗的帕嘉、贝诺亚的吉尔、独立骑兵队队长伊文、库里桑斯骑士团团长寇弗利、以及德拉将军和亨德里克伯爵。
他们每个人都是旅团长级别的人物,这个部队没有司令官。国王只是以协助塔乌人民的形式派出德拉将军和亨德里克伯爵,头目们也高兴的接受了他们的帮助。库里桑斯骑士团长将副官留在郎邦要塞中,率领着半数团员留在菲兹河边刚刚建成的要塞中,一边和塔乌的人商量如何行事,一边担任先锋的任务。
因为这支军队没有总指挥官,所以是以一种非常奇怪不安定的形态存在的,但是他们却通力合作,收获了漂亮的战果。
现在坦加大军看起来似乎已经无计可施。大家都觉得很满意。
“玛卡斯大人。出了什么事?”
“敌人也许会发动夜袭。我们同时离开管辖区域似乎不太好。”
“不,不,我们这样做让他们攻过来岂不是更好吗?”
他们这样谈笑着来到玛卡斯的营帐,当发现玛卡斯让所有旁人回避,以及他不同以往的严肃神情,顿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沉默了下来。
玛卡斯并没有罗嗦什么耽误时间。他将比思切斯的书信拿了出来,一行人顿时脸色苍白,哑口无言。
德拉将军、亨德里克伯爵、库里桑斯骑士团团长三个人更是如此。对于他们来说格拉哈姆卿是同胞。对于王国有着旁人难以匹敌的忠诚心。是第一个让大家知道背叛者存在的人。
他们一时间难以相信。
“怎……怎么可能!”
亨德里克伯爵抓住书信,神色恐怖的看了好几遍。
“格拉哈姆卿跟帕莱斯德勾结!陛下中了他的圈套被俘虏!?这个叫比思切斯的男人值得信任吗!他不会跟帕莱斯德串通想要欺骗我们吧!?”
帕嘉眼神可怕的瞪着伯爵。
玛卡斯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是他不会任由同伴被侮辱。
“伯爵,非常失礼……”
他指着德拉将军严厉地说道。
“问我们他是不是可信,就相当于问你德拉将军是不是可信一样。请你回答。如果我问你‘这个男人会不会跟敌人串通想要欺骗我们?’你会怎么回答?”
伯爵一时语塞,但他马上诚恳的道了歉。
“不,请原谅我。是我说错话了。可是……可是,我还是无法相信!”
“我们已经预测到这些了。”
吉尔语气紧张僵硬的说道。
“当然不是国王的败北。而是西部领主们的背叛。虽然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去的,但是帕莱斯德那些人似乎打探到了那件事情。”
“我也这么觉得。”
玛卡斯也点了点头,帕嘉有些懊恼的咂了下舌头。
“到底是怎么泄露出去的?从德尔菲尼亚吗?”
“不可能!陛下说出那件事的时候,在场的人包括我在内,大家都是爱国人士。怎么可能秘密通知帕莱斯德!”
“亨德里克大人。你声音太大了。”
德拉将军责备了伯爵,然后转向哑口无言的库里桑斯骑士团团长。
“寇弗利大人。保险起见我想问您一下,那件事你告诉谁了吗?”
德拉将军跟伯爵商量之后,在进入郎邦的时候,将塔乌的秘密告知了寇弗利。
为什么坦加拼命想要夺回塔乌,对于德尔菲尼亚来说守护塔乌是件多么重要的事情,他们觉得郎邦要塞的负责人知道这件事情比较好。
老实的骑士团长脸色苍白的摇了摇头。
“这件事我连留在郎邦的副官都没告诉。我觉得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就可以了。”
“嗯……那这样的话,为什么!?”
“等等。总之已经发生的事情再叹息也没什么用了。陛下虽然被俘,起码现在还平安无事。”
“是啊。不能这样下去了!马上前往云塞,无论如何都要救出陛下!”
“不,亨德里克大人。我们不能离开这里。”
“德拉大人!你说什么呢!”
忠诚的伯爵脸色大变反驳道。
“你想到这个背叛者不生气吗!还是说你要对陛下见死不救!”
“不要说傻话了。我现在也很想立刻飞到云塞。我想要立刻救出陛下的心情不亚于贵公。但是,但是……!”
德拉将军紧紧攥拳。他勇猛的身躯上,突然浮现出一根根青筋。
这是他不断压抑自己冲动的结果。
“我们现在撤退的话,就等于为坦加的进攻让出道路!你的意思是这样也无所谓吗!”
他说的很有道理。亨德里克伯爵也满脸通红的闭上了嘴。
玛卡斯低声说道。
“我公开这封书信没有别的目的。就是想跟三位确认。今后,帕莱斯德如果以国王的生命作威胁,要德尔菲尼亚让出塔乌的话,或者要求你们跟帕莱斯德协作,与坦加交战的话,三位会怎么办?”
他的话非常可怕。
玛卡斯就像一位消瘦的学者一样,但是他眼中的光辉并不寻常。他能毫不畏惧的堂堂面对德尔菲尼亚屈指可数的武将,仍能泰然自若。
德拉将军的小眼睛中也闪着光,他回望着这位坦加著名的智者。
如果此时答错了的话,塔乌的山贼会在那一瞬间,成为他们的敌人。
“你们不用担心。我们不过是陛下的臣子。会尊重陛下的意见。”
“陛下的意见是?”
“塔乌是德尔菲尼亚的领土,是得到自治权的地区。只要塔乌愿意成为德尔菲尼亚善良的国民,不论是什么人都不能侵害这份权力。我会遵从陛下的意见,留在这里。亨德里克大人和寇弗利大人,这样可以吗?”
库里桑斯骑士团团长沉默的点了点头,伯爵说道。
“还要问我这种谈判的基本问题吗?”
就算听从了敌人的话语,讨伐了塔乌,也没有人能保证国王能平安归来。
虽然被他们抓住了弱点,也不能按照对方的意愿行事,否则便不配进行谈判。
亨德里克伯爵是饱经世故的猛将。他的意思自然不必多说。
三名德尔菲尼亚人眼中满是坚定的态度,一直表情严肃的玛卡斯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微笑。
“这样的话,我再说一件事吧。你们忘记了一个重要的人。在罗榭街道口布阵的王妃脱离了军队,独自前去营救国王了。”
三个人顿时哑口无言。
“王妃殿下!?”
“真的吗!”
“独自……是她一个人吗!?”
“如果是别人的话,我也会说区区一个人能做什么,但是那位大人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确实如此。”
帕嘉也附和道。
两人在之前郎邦战役中亲眼见过王妃的样子,还曾亲切的交谈过。
阿迪鲁弗是勇敢的塔乌山贼中最勇猛善战的村子。他们不怕死的战斗姿态,在塔乌中也是令人震惊的。
帕嘉领导了这个村子长达二十年。
玛卡斯也是同样。跟那个有着王妃称号的女孩战斗过一次便会知道。
“我并没有将一切都赌在王妃身上。也不觉得她一定会成功。但是,还是稍微再等一下吧。无论如何我们现在都不能移动大军。这么做的话,陛下真的会有生命危险。”
“嗯……”
“不用你说,现在如果动摇的话是最不可取的。同时,我们和你们的关系如果出了乱子也很不妙。这样只能让佐拉塔斯高兴而已。”
“是的。”
“说的很对。”
亨德里克伯爵和寇弗利也冷静下来点了点头。虽然他们擅长的战法各有不同,但这些人都是能征善战的人。不可能看不透如今的状况。
德拉将军也点了点头,再次向塔乌的头目询问道。
“玛卡斯大人。帕嘉大人。我也想问问,你们是怎么想的?即便事已至此,你们依然会支持陛下吗?”
面对这个问题玛卡斯没有立刻回答,他看了看自己多年的同伴。
多年来将这些野蛮、不要命的男人们团结在一起的头目帕嘉,露出了勇敢的笑容,用下巴指了指不知何时已经离开的吉尔和伊文的后背,说道。
“如果我说不的话,我们会接连失去无法替代的同伴和孩子们。”
伊文在年长的头目和将军们交流意见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说。
他沉默的离开了玛卡斯的营帐,眺望着军营中夜晚仍在工作的同伴们的样子,眺望着遮挡住繁星的塔乌的巨大山峰。
吉尔也跟出来在他身后说道。
“伊文……”
“我知道。我不会胡来的。以我的立场,我现在也不得不留在这里。”
他的语气跟往常一样很飘然。他回过头,脸上还有一丝微笑。
“比起我,倒是那头蠢猪。听到这件事一定会狂怒吧。”
“不,就跟我们在此不能行动一样,公爵应该也无法擅自行动。否则帕莱斯德那些人会一口气攻过来。他不管有多不甘心,也只能坚固防守吧。那位公爵的话,一定可以做到。”
“他可是国王的表弟。——身份这种东西真是麻烦啊。”
伊文轻声说道。
虽然他的意思是想自由行动也无法随心所欲,但吉尔低声笑了起来。
“能被你这么讨厌,那个公爵也很能糊弄人啊。王妃大概也是看中了这一点,觉得将一切交给他没有问题吧。”
“可是,那个王妃却丢下军队一个人冲了出去。”
伊文望着天空叹了口气。
这真是个抢先立功的好时机。本来为了营救被俘的国王,最高指挥官必须负责指挥,给剩下的人下达命令,但是她却简简单单的将这个任务丢给了国王的表弟,从全军将领变回了普通的战士,赶去营救自己无可替代的重要战友。
自己也能这样的话就好了,伊文心想。
虽然伊文尽力伪装出冷静的表情和态度,但他的内心充满了愤怒和焦急。
如果自己是一个人的话,他早就翻过塔乌赶往云塞,和莉两人一起大闹一通了。
可现在的伊文既是塔乌的自由民,也是德尔菲尼亚的臣子。他作为联系两者的桥梁,不能擅自行事。
在童年玩伴遭遇灾难,必须前去营救的时候,自己却只能在这里一动不动,真是丢脸。
面对眼前这位心怀不甘,沉默的颤抖着肩膀的年轻人,贝诺亚的头目轻声说道。
“伊文。”
“什么事?”
“独立骑兵队是属于国王一个人的,国王的亲卫队对吧?”
“所以说什么事?”
“而队长在国王面临前所未有的灾难之时,一个人在数百卡提布以外的地方闹别扭,这太不像话了吧?”
吉尔的口气仿佛是在开玩笑。
伊文回过头,直直的瞪着这个跟自己差不多高的男人。
“如果此时塔乌的自由民没有放弃被俘虏的国王,将国王平安救出的话,这是毫无疑问的大功一件。我们也卖给了德尔菲尼亚一件无法偿还的重大恩情。塔乌将会得到坚如磐石般的地位。将来便会永远安定太平。对吧?”
“……”
“但是,这是非常危险的工作。基本没有成功的希望。我不知道西边的人会不会同意这样的举动。他们也许会认为,帮助被俘虏的国王这种事情太愚蠢了,应该尽早收手。如果你觉得这样也没关系的话,如果你认为你可以一个人去说服西边,聚集必要的人手,救出国王的话,这里交给我们就可以了。”
说完这些,年轻的同僚依然一动不动,吉尔粗鲁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怎么了。这样勉强自己忍耐对身体可不好。还是说你在害怕?”
伊文深深叹了口气。
“之前我就这么想了……”
“什么?”
黑衣战士盯着年长友人端正的面容,有些吃惊的笑了起来。
“你太宠我了。”
“这样吗?我可是打算严厉的锻炼一下新人呢。”
“别胡说了。”
伊文大声笑了起来,他紧紧抱住贝诺亚头目勇猛的身躯,将脸埋在对方肩上。
“谢谢你。老大。”
“……”
“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伊文的声音又像哭又像笑。
伊文知道这件事并没有嘴上说的那么轻松。可能这就是生离死别了。
贝诺亚的头目只是用力拍了拍只有自己儿子一般大的年轻人的后背。
伊文带着几名同伴,消失在塔乌山脉中了,他一直目送他们离开之后,玛卡斯和帕嘉仿佛商量好了一般,跑过来嘲笑吉尔。
“贝诺亚的头目也变得心软了。”
玛卡斯说道。刚刚的军事会议中严肃的一面已经完全消失不见,现在他的语气就是一个温和的老人。
“嗯,你要是这么随着他们胡来的话,可就做不了表率了。”
帕嘉说道。他也眼含笑意。
“你们说什么呢。此时卖国王一个人情,对塔乌也有好处。我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把这危险的工作交给他的。”
但是头目中最年长的两个人都露出惊讶的神色,歪着脖子笑着说道。
“虽然也讲得通……但是怎么听都像是在强词夺理?”
“是啊。特别像在争辩。确实在这里孤注一掷赌上一把,最后能幸运的大获全胜的话,确实对塔乌很有好处……”
“确实如此。有什么不对?”
“谁也没说不对呀。”
“嗯。不愧是贝诺亚头目的英明决断。”
“那就够了吧。”
“嗯。可是……”
“什么?”
面对开始烦躁起来的吉尔,两人笑着说道。
“心软呀。”
“随你们便吧。”
斯克尼亚返回的雪拉进入云塞的时候,已经是这天傍晚的事情了。
数天前他翻越塔乌山脉,亲眼见到坦加军队和德尔菲尼亚-塔乌联合军激烈的攻防战。
那时他当然还不知道云塞的事变。看到完全不像是急忙组建出来的联合军奋勇作战的样子,虽然是别人的事情,但他还是安心的觉得这样就没关系了。
他穿过阵营的时候,听说国王和王妃前往云塞战斗,便没有去寇拉尔,直接往西边前进。
雪拉在到达王妃身旁之前,想要先绕到国王的阵营看一看。因为那里比较近,也因为王妃可能会问道战况如何。
然后在艾布林格近前,他得知了云塞的事件。
当他听到当地的农民们,不安的谈论着国王被帕莱斯德俘虏的事情时,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心里想着怎么可能。
但是,就在雪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加入对话的时候,说话的人中有一名从云塞战场上落荒而逃的士兵,他详细生动的描述了当时的情况。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了。
对于农民们来说,大人物身上发生的事就仿佛云上的事情一般,只要不降临道自己头上,就跟自己无关,但是他们还是一脸不安。
“接下来到底会怎样呀?”
“王妃大人还在街道那里奋战呢,可是国王却被俘虏了……”
“那被俘虏的国王呢?”
“不知道。也许会被带到帕莱斯德,不过这次的战争,格拉哈姆卿是最大的叛徒,也许会被带到他的宅邸中……无论如何国王大人都活不久了,肯定很快就会被斩首吧。”
“果然战争就是如此呀……”
雪拉反射性的跑了起来。
那就在一瞬间。
农民们震惊的望着仿佛一阵风一般消失在夕阳中的少年的身影。
王妃不可能一直呆在街道那里。
这是雪拉的直觉。
战斗是昨天发生的。从云塞到街道骑马的话只要几个小时。那个人现在一定,不,可能昨天就满心愤怒的前去营救国王了。
自己也必须在场。
雪拉径直前往艾格特格拉哈姆的宅邸。
他到达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宅邸周围燃烧着巨大的篝火,从远处看去有些恐怖。
虽然是跟国王作对的谋反战争,但赢了就是赢了。
士兵们围坐在篝火边,正嬉笑吵闹着让不知从哪里带来的女人们斟酒。
从这里根本看不出国王是不是在宅邸内。雪拉一边在阴影里移动着,一边窥视着宅邸的情况,伺机侵入,但是灯火太多了,人也太多了。虽然他想化妆成倒酒的女子,但是现在没有任何准备。
雪拉藏在树上,隐藏气息,想要摸清宅邸大致的构造和警备的状态,但是他往下一看,却注意到一个人正跟他一样在窥探宅邸。
那个人在雪拉左侧,隔着一段距离。
雪拉之所以能在这么远的地方就注意他是因为那个人窥视的样子太笨拙了。
他非常慌张不安,心神不定,从树丛中探出身子,他想要再接近一些,可是又不敢,畏畏缩缩的探着脖子。
雪拉吃惊的望着这个人。
这简直比外行还外行。这么做的话,不只是树上的雪拉,就连吵闹的士兵们也会发现他的。
果然,宴席中的士兵们似乎注意到可疑人物。部将中的一个人正看向这边,也许在吩咐士兵,让他们查看是不是有可疑的人。
两个士兵有些烦躁的走了过来。
可疑人物慌忙退下,往雪拉藏身的树木这边跑来。
之前因为光线昏暗雪拉看不清这个人的脸,有一瞬间,他的脸被篝火照亮了。
对于雪拉经过锻炼的视力来说,这一瞬间已经足够了。
让雪拉吃惊的是,他认识这个人。他是名叫约修亚的拉蒙纳骑士团的年轻骑士。
雪拉悄无声息的从树上下来,从身后抱住发出巨大声响逃跑的约修亚,捂住他的嘴,巧妙的阻止了他的抵抗。
“安静……”
雪拉轻声说道,被抱住之后约修亚疯狂抵抗,听到这句话老实了一些。
雪拉将约修亚拉到树丛中,安静的隐藏气息,原本对于酒宴还心存迷恋的两个士兵,随便检查了一下就回去了。
“失礼了。你是拉蒙纳骑士团的人吗?”
约修亚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他似乎不认识这个突然出现的,很有礼貌单膝跪地的美貌少年。他疑惑的问道。
“你,你是,谁……”
“我是服侍王妃殿下的人。”
约修亚脸上顿时恢复了生机。
“这样啊!王妃殿下现在在这边!?”
“不。现在只有我。倒是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团长大人呢?”
“他没事。过来,我带路。”
他在得知雪拉是王妃的随从之后安下心来了吧。
格拉哈姆宅邸的后面是茂密的丘陵,而约修亚将雪拉带到森林中的一个洞窟中。
到达之后雪拉发现骑士团只剩下包括主仆在内的十五六个人了。而且,迎接他们的嘉兰斯巨大的身体上,到处都缠着绷带,上面还渗着血。
即使如此他们也没有丧失斗志。看到约修亚带来一名不熟悉的少年,众人投来了疑惑的视线。
“不用担心。他是王妃殿下的随从。”
“哦,王妃殿下的……”
“能允许我进见团长大人吗?”
雪拉这样说道。但是根本谈不上进见。
这不过是只有十几个人的集团。纳西亚斯自己走了出来,看到雪拉瞪大了眼睛。
不愧是纳西亚斯,不管雪拉打扮成什么样都不会认错。他知道这名少年的真实身份,距离他在西离宫见过以侍女身份工作的雪拉,已经过去了一年了。
“真是吃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纳西亚斯全身都被溅上的鲜血染成了红色。
他头发凌乱,脸上有擦伤。缝制着白百合徽章的上衣,也脏污的什么都看不出来了,到处都是撕裂。他的样子生动的传达了激战的情景和战败的痛苦。
雪拉简单的说明了之前的事情。
他一直和王妃分别行动。刚刚才得知云塞战败一事。他觉得王妃一定会为了救出国王来这里所以才过来的。
“……被俘的国王在哪里?”
“我也想知道……”
“不在格拉哈姆卿的宅邸吗?”
纳西亚斯表情阴沉的摇了摇头。
“我是这么想的,派出几个人打探情况,但是还是不清楚。”
“我去打探。”
雪拉说完这句话之后,又有些迟疑的低声追加道。
“非常失礼……但是骑士大人们都不太擅长这种工作。而且就算知道了陛下的所在,现在的纳西亚斯大人也无法救出陛下。如果被谋反者们发现的话,纳西亚斯大人您也会有生命危险。请就此撤退,跟巴鲁大人汇合吧。”
因为他们刚刚经历过激战,纳西亚斯也满脸疲惫。他脸上浮现出一丝讽刺的笑容。
“你什么时候成了陛下的臣下?”
“我不是任何人的臣下。我只按照王妃陛下的意愿行动。”
国王被俘。这是事实。
这样的话,王妃肯定会去营救国王。这也毫无疑问是事实。
纳西亚斯水蓝色的眼睛静静的望着雪拉紫色的眼眸。他露出了一如往常的温和笑容。
“王妃殿下真是有个不错的随从啊。你比我们这里的年轻人靠谱多了。”
虽然纳西亚斯是半开玩笑的,但雪拉还是吃了一惊。
“确实凭借这点人数,什么都做不了。但是,既不能保护陛下,也不能向谋反者报一箭之仇,厚颜无耻的逃过去的话,不知道会被巴鲁说些什么呢。虽然是败军之将,我也有自己的志气,所以才留在这里……”
“不能白白送死。——王妃殿下总是这么说。”
因为过度疲劳脸色苍白的纳西亚斯,也终于露出了微笑。
“确实如此,你说的对。只要活下去,早晚有一天能一雪败北之耻。”
这时,一名年轻骑士回来了,他似乎是和约修亚分别探查不同的宅邸。
果然还是没得到任何详细信息。
纳西亚斯想以此为契机,带领全员离开此地,但是他的判断有些太迟了。
就在雪拉注意到异样的氛围,立刻戒备起来的时候,已经无计可施了。
身旁有一群外行这就是灾难。
追兵已经小心的将这里团团包围,打算一网打尽。
周围的黑暗本应笼罩着一片深秋的寒意,而此时却散发出异常的燥热。
虽然看不到人影,但是右边,左边,到处都是瞄准这里的人。
“……纳西亚斯大人。我们被包围了。”
“什么?”
就在纳西亚斯想追问雪拉的这句低语的时候。
昏暗的森林中突然亮起无数灯火。
“完了!”
“什么时候……!”
骑士们叫喊着拔出剑,但是也仅此而已了。
他们实在无法主动发起攻击。
全副武装的一群人从黑暗中出现,一个指挥官样貌的男人走了出来。
“看来在这里的是拉蒙纳骑士团的人!纳西亚斯大人在吗?”
“我就是纳西亚斯。你是什么人?”
“我是格拉哈姆卿的家臣,我叫吉斯!这里已经完全被我们包围了!快点投降吧!”
但是,听说他是格拉哈姆卿的家臣,剩下的骑士们都兴奋了起来。他们重新拿起武器,表现出无论如何都不会投降的姿态。
纳西亚斯制止了他们,说道。
“我知道了。我投降。这里有几个人受了伤。还请拜托治疗。”
“知道了。”
“纳西亚斯大人!”
约修亚惨叫了起来。
“不要这样!怎么能跟谋反者投降!与其这样还不如战死!”
“约修亚!”
拉蒙纳骑士团团长严厉的责备了年轻的骑士。
“你听好。骑士必须要勇敢。这并不是说我们只要在战场上华丽的作战就可以了。现在忍受屈辱活下去也是勇气。”
“可是!”
“算了吧,约修亚。”
这次说话的是嘉兰斯。虽然他的表情很平静,但是恐怕他身上的伤最重吧。他放下手中剑的动作也有些僵硬。
“我们打败了。不要再难看的挣扎了。你要牢记,什么是败北。”
约修亚满脸都是不甘的泪水,投降了。
在场的雪拉当然也被一起抓住了。
但是,对于雪拉来说这可以说是意外的幸运。
虽然他并不是不能强行突破包围,但是与其这样,还不如故意被他们抓到宅邸中,这样才能更方便确认国王身在何地。
拉蒙纳骑士团剩下的全部成员都被绑上了绳子,带到了格拉哈姆卿的宅邸中。
转天早晨。
在罗榭街道布阵的迪雷顿骑士团和尼切利卿的阵营中,一名帕莱斯德使者携带书信前来。
几乎是同时,在卡姆塞布阵,阻止坦加进攻的德尔菲尼亚-坦加联合军,也收到了来自坦加的书信。
虽然书信是由不同的国家发出的,但是内容几乎一样。
也就是说,坦加和帕莱斯德正式结成了同盟,今后将德尔菲尼亚认定为两国共同的敌人,他们将一起联合起来取得胜利,上面毫无疑问有着坦加国王佐拉塔斯和帕莱斯德国王奥隆的亲笔签名。
 楼主| 发表于 2019-5-12 20:4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ami1120 于 2019-5-13 23:35 编辑

后记
每次每次都下定决心,这次一定不要像以前一样突击工作了,但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超越之前的超级!修罗场。
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感觉就像在差一点点就会掉下去的悬崖边,用脚尖站着不停行走一样。
为什么会花这么多时间呢,干脆的说,这是“狗的报应”。
说到狗,并不是封面上那两只漂亮的狗,而是新出现的小狗(或者可以说是小松鼠),可爱的女孩子,写这个人非常的难。不管怎么写,都是浪漫的爱情故事。不是BOY MISS GIRL,而是熊MISS松鼠。
不适合我。我绝地不适合写恋爱内容。到底该怎么办才好,我真的抱头痛苦着。
而且,我的小说经常会被人说只会出现超强的女性。实际上,也正是如此。普通的可爱女孩子……单是这样就已经让我走投无路了。也许有人会说,这样的话可以不写呀,但是并没有那么简单。故事正向着这个方向发展。不写不行。
但是,如果进展不顺利的话要怎么办?我会逃避现实。
忍不住哼起歌。拉网小调。
“♪YALAN,SOLAN,DOLAN,KONLAN,SENLAN,(HAI,HAI!)笨熊问小松鼠来了吗……”
对不起。我累了。要睡了……
——虽然这是开玩笑,但是当问到“标题是什么?”的时候,
“纷乱、动乱、混乱、战乱,用哪一个?”
我真的这么说了。(也就是说差不多的用哪一个都可以,我是个非常随便的作者。能不能有个人帮我想标题呀……?)
编辑也像往常一样,叹了口气问“选哪一个呀……”
另外,把渥尔叫“笨熊”的也是编辑。作者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我只是想了想而已。我觉得他一定是一只很帅的熊,可我还是迷上了这个称呼,还很押韵,最后还笑了起来。真是心情复杂……
这次以笨熊的浪漫故事(?)开始,以标题描述的那样结尾。
另外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不只是熊,雪拉也很有人气。
而且有人气的尽是些傲娇的会说“在这种人之中受欢迎一点都不高兴!”这种话的人。——也许他们就是在这种星星下出生的。(笑)
另外,从编辑那里听到这次标题的冲老师,听错了说了一句“德兰的女装?”(跟动乱的序章发音类似。)
笑死了。是啊,这种德兰啊,演员化妆用的油彩呀。
真是的,小说的内容在非常认真的地方结束了,这么写后记真的可以吗?“总之结束了”我现在是沉浸在这种解放感和幸福全开的状态中写下的这篇后记,所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希望写下一本的时候,能够重拾紧张感。
还有,关于CD的事情,我和中央公论社都接到了一些询问,关于这件事只能说还要再等一段时间。
等到决定了具体事宜,我一定会立刻通知大家的。
1996年2月 茅田砂胡
发表于 2019-5-12 20:56 | 显示全部楼层
哦!哦!哦!绯色魔法使的作者,硬核玛丽苏写得不错。
发表于 2019-5-12 22:01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上古巨坑的剧情还是很棒的
发表于 2019-5-12 22:06 | 显示全部楼层
榭拉真是伪娘界的豪杰………这封面图啧啧啧
发表于 2019-5-12 22:27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謝翻譯大大願意翻譯,填了這個上古巨坑,給我們帶來這麼好的作品。
发表于 2019-5-13 10:54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大大,能让我们继续欣赏这部优秀的作品
发表于 2019-5-13 17:25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分优秀的剧情
 楼主| 发表于 2019-5-13 23:36 | 显示全部楼层
完坑提醒ε=ε=ε=(~ ̄▽ ̄)~
发表于 2019-5-13 23:40 | 显示全部楼层
大佬的填坑速度真是感人……容我五体投地膜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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