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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士见文库] [下等妙人]魔術學園領域的拳王 1 黑焰姬密約[台/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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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5-21 05:0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LzNO_Hentai 于 2019-5-21 05:07 编辑

  魔術學園領域的拳王 1 黑焰姬密約
  ——————————————
  作者:下等妙人
  插畫:瑠奈璃亜
  譯者:芙菈格
  圖源:linpop
  錄入:kid
  輕之國度:http://www.lightnovel.cn
  僅供個人學習交流使用,禁作商業用途
  下載後請在24小時內刪除,LK不負擔任何責任
  請尊重翻譯、掃圖、錄入、校對的辛勤勞動,轉載請保留資訊
  ——————————————

  內容簡介
  跟著我吧,
  我會讓你變成最強的男人──
  
  以自身靈魂為武器而戰的現代魔術師──
  就讀魔術學校的立華柴闇,是個連異能都無法活用的瑕疵品。
  但與學園最強美少女黑鋼焰相遇後,他的力量得以激發──
  柴闇拜焰為師,加入了專精體術而非魔術、著重於實戰的「黑鋼流派」。
  他與焰過著形同家人般的生活的同時,能力也得到劇烈進化!
  在爭奪頂尖魔術師的戰鬥中,柴闇向帶著半吊子覺悟的對手提出挑戰。
  柴闇不斷地以下犯上,挑戰實力高強的對手,讓周遭的人們都驚愕不已──
  
  
  作者簡介
  下等妙人
  日本輕小說家。
  《魔術學園領域的拳王》榮獲第二十九屆Fantasia大賞「銀賞」,並以同作品出道。
  著有《魔術學園領域的拳王》、《史上最強の大魔王、村人Aに転生する》等作品。
  
  
  畫師簡介
  瑠奈璃亞
  日本插畫家。
  擔任《寄生彼女砂奈》、《魔法戰爭》等作品的插畫。
  個人網站:lunalia.web.fc2.com/
  推特帳號:@luna_lia





  CONTENTS
  序章 邂逅─Tough Boys─
  第一章 崩壞─Round Zero─
  第二章 覺醒─After Dark─
  第三章 立華柴闇─Birth Day─
  間章一 江神春斗─Wrath─
  第四章 魔境─Next Level─
  間章二 火花─My Enemy─
  第五章 灼熱─Spirit Fire─
  終章 路途─First Step─
  後記
 楼主| 发表于 2019-5-21 05:01 | 显示全部楼层
  序章 邂逅 ─Tough Boys─
  
  
  時間即將來到下午六點。已經是日暮時分了,這條大街上依舊人來人往。街道兩旁林立著各式各樣的高樓大廈,完全就是個大都市的景象。
  全國存在著八個學園領域,這裡是其中之一──關東領域。這個區域歸軍部管轄,人口半數為魔術師,而學生魔術師們則為了「天覽武踊」這個武鬥大會而努力精進著。
  在這裡體會不到「無聊」兩字。宛如要證明這個現況般──
  「那個……我真的不想去!」
  「不不不,別這麼說嘛。就陪我們玩玩吧,一下子就好。」
  一個女孩子被一群男孩子團團包圍。
  那群人全都穿著魔術學園的制服。從制服的顏色和設計來看,他們應該是黑冥喚的學生吧。這間學校最出名的就是有很多惡質的壞傢伙。
  但每個人都鐵了心裝作沒看見,大概是不想插手管這種麻煩事吧。
  沒辦法,雖然有點害怕,但我就出面做點什麼吧。
  我鼓起勇氣往那群人走近,並開口說道:
  「啊~~那個女孩子已經很為難了,你們不要對她死纏爛打好嗎?太難看了吧。」
  受困的女孩子看向我,並投來求救的眼神。另一方面,那群人則是──
  「啊啊?少囉嗦!」
  其中一個凶神惡煞的人死瞪著我,同時發動了「那個能力」。
  他全身覆上了一層銀色的膜──也就是魔晄防壁。接著他眼前便出現一道紅色的幾何學圖樣。他將右手伸進幾何學圖樣後──從中取出了外裝。
  那是一支深綠色的棍棒。他將取出的棍棒扛在肩上後,其他人也同樣顯現出各自的外裝。
  魔晄外裝──只要自詡為夠格的魔術師,任誰都擁有這個能力。
  「等、等等等等一下!不、不要拿出外裝啦!我、我只是個外行人耶!要、要是被那種東西打中,不就沒命了嗎~~!」
  「哈哈!這傢伙是怎樣,遜斃了嘛。明明就嚇得半死,還敢來多管閒事。」
  那群人紛紛對我嘲諷起來。而我一邊在心中暗自竊喜,一邊和那個女孩子進行眼神交流。
  趁我引開他們注意時趕快逃吧──她彷彿察覺到我送出的訊息,便下定決心奔離現場……好,這樣一來目的就達成了。
  「哈哈哈哈!呆子,上當了吧~~!你們看,周圍的大人們都在幫忙通報魔術師獵手(獵人)了喔!你們就乖乖等死吧,笨蛋~~!」
  「混、混帳……!我絕對饒不了你!我要殺了你!」
  「殺了我?不,應該沒辦法吧。你們就連我的一根手指頭都碰不到呢。」
  我如此斷言道,緊接著立刻向他們證明我所說的話毫無虛假。
  我瞪著站在對面的那群人,並往前踏出一步。
  接著,我在他們面前──猛轉了一個彎,往周遭的人群全力衝了過去。
  「啥!王、王八蛋!不准逃啊!」
  「我才沒有逃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只是把剛剛說的話付諸行動而已啊啊啊啊!」
  我一邊大吼,一邊避開人潮繼續逃竄。此時或許正逢返家高峰,路上行人非常多。要是在這種環境下全力奔走……難免會撞到幾個人。
  隱藏在我剛剛閃躲過的人的身後,有兩個人出現在眼前。其中一個是八十歲左右的老人,另一個應該是他的孫女吧?雖然孫女是個驚為天人的美少女,但我現在無法分神留意她的美貌。
  就在我喊出「快閃開!」之前,那個女孩──
  「喔,好危險。」
  她如此低喃,並用單手將老爺爺拋飛出去,接著退到一邊。
  「太危險了吧你這臭小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告你,而且一定會贏!蠢貨!」
  整張臉用力撞上地面的老爺爺氣得大吼,但我沒空跟他道歉,繼續往前奔逃。
  前方有個轉角。只要轉過去──正當我浮現出這個想法時,忽然有人從轉角處衝了出來。
  沒辦法閃開!我如此確信,接著便感受到一陣撞擊。
  「唔……抱歉,是我分神了。」
  我撞上一個跟我年紀相仿的男孩子。以十五歲這個年紀而言,他給人一股成熟的感覺。身高比我高了五公分左右,應該有一七五吧。至於長相完全就是個黑髮帥哥,我忍不住心生嫉妒……呃,現在沒空去想那些事情啦!
  

  
  「呼……呼……混帳,我要讓你死得很難看……!」
  被他們追上了嗎?有夠難搞耶……這時,被我撞上的男孩子向焦慮不已的我開口。
  「雖然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但你似乎被人追著跑啊。那麼……」
  語畢,他的全身便覆上一層銀白色的膜,身體旁邊顯現出紅色的幾何學圖樣。
  他將右手伸進幾何學圖樣──取出一把漆黑的直刀。
  「在此相逢也是有緣。就讓我助你一臂之力吧。」
  他的眼神變得銳利,渾身散發出冷冽的氣息。接著,他狠狠瞪向追上來的那群人。
  「你這傢伙耍什麼帥啊!一對五怎麼可能贏──」
  「無須多言,放馬過來吧。」
  聽到這句挑釁的話語,那些人宛如上鉤的魚群般一擁而上。
  那個瞬間,他也邁出了腳步。步伐既沉靜又敏銳,重點是──非常快。
  他一直線向前衝,穿過了那群人之間。過沒多久,那些人就動也不動,接著立刻像斷線的傀儡人偶般相繼倒地。
  我搞不清楚眼前是什麼情況。唯一能理解的,就是這個人很強。
  「……你也是魔術師嗎?」
  他將外裝解除後便朝我走近,並盯著我瞧。
  「啊,是啊,我今年開始會在龍帝學園上學。你是學長嗎?」
  「不。我和你一樣,也是龍帝學園的新生。我是江神春斗,你呢?」
  「我叫立華,立華柴闇。雖然在學校應該會互相競爭,但請多多指教。」
  江神只回了一聲「嗯」,便轉身離去了。
  該怎麼說呢,我深切地感受到,這是一場命中注定的相遇。
  ……對方是男的耶,我在想什麼啊?噁心死了。
  我是直男!絕對沒有奇怪的性癖!為了再次確認這一點──
  好!去一趟女僕咖啡廳吧!
 楼主| 发表于 2019-5-21 05: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崩壞 ─Round Zero─
  
  
  根據歷史學家所說,距今兩百年前出現的上位存在(那些傢伙),就是這一切的起因。
  智商高於人類的怪物們與其眷屬出現後,宛如相應而生一般,身懷異能的人類及魔術師也出現了。與此同時,上位存在與人類之間的戰爭──邪神大戰也隨之引爆。
  雖然戰爭大約在六十年前就終結了,但世界並沒有歸於和平。其中一名上位存在──奈亞拉托提普率領餘黨,展開了恐怖攻擊,繼續為社會帶來混沌與恐懼。
  沒錯,一直到數年前,由眷屬引起的恐攻事件依舊層出不窮。所以當時我所碰上的那件事,也只是微不足道的日常即景吧。
  那時候我才七歲,我記得是在跑腿回家的路上吧,街上發生了異變。
  有幾個男人站在大街上,他們的身體膨脹起來,變成半人半獸的異形。
  下個瞬間,有人大喊出聲。
  「他、他們出現啦!」
  慘叫聲和怒吼聲此起彼落,大部分的人都拚命逃竄。我卻被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
  好多人在我眼前被殺害了。但我只能渾身發抖,甚至沒辦法逃開。
  眷屬往我這裡看過來,彷彿在說──接下來就輪到你了。
  右半身化為異形的怪物,將長在右手的針對準了我。
  那根針伴隨著「咻」的風切聲朝我飛了過來──這時,一股堅硬的金屬聲響震入了我的耳中。
  我頓了一會兒才明白,眼前這個人救了我一命。
  他一襲黑色軍裝,全身散發出鮮血般的紅黑色魔晄防壁(光芒),一頭白髮隨風飄逸,手中還握著巨大的黑劍。
  這樣的他緊盯著前方,並開口說道:
  「已經沒事了。我會保護你。」
  他用讓人無比放心的嗓音,說出這句溫柔又強大的話語之後,便邁開了步伐。
  緊接著,我眼前所見的景象,無疑就是暴力。他的每一個動作總會讓大氣掀起悲鳴,恐懼受怕的眷屬們接二連三地被他攔腰斬斷。
  那副模樣既可畏又聖潔──在我眼中,他是個耀眼無比的存在。
  我也想變得跟他一樣。好想變成那種獨一無二的存在。
  正當我心中萌生出這股憧憬之情時,他已經將眷屬全數解決,並往我這裡看。
  這就是我和開創了當今這個和平社會的少年──義人的初遇。這次的經驗也奠定了「喂。」我的生存目標。我想像他「柴闇。」一樣閃閃發亮,我將懷著「喂~~」這份心意──
  「你也該睡醒了吧!」
  「咕噁!」從側腹傳來一股衝擊,讓我輕輕地哀叫了一聲。
  接著是一陣竊笑聲。我不解地心想「現在是什麼情況?」,於是便聽著這股笑聲並張開眼睛。這時映入我眼簾的是學校的教室,有四十名學生坐在這個廣大的空間裡。
  將視線往旁邊挪動後,我就看到坐在隔壁的田中壹郎(兒時玩伴)。他有著清爽的黑髮和中性的五官……但那雙彷彿將渾沌感濃縮其中的微瞇眼眸卻搞砸了一切。
  田中嘆了一口氣,好像很無奈的樣子。
  「才開學第一天耶。我覺得起碼今天這種日子要振作點比較好哩。」
  「呃,你說得沒錯……但我昨天一直在打遊戲嘛……呼啊啊……」
  「該怎麼說咧,你還真是了不起呀~~努力提昇魔術師的能力,又能兼顧到娛樂的享受,你就是有自信能精通雙方面,才會有那種想法吧?」
  「哈哈哈,別這麼誇我啦,你這傢伙~~」
  「不,我是在諷刺你耶……你到底是多樂天呀……」
  「哼哼哼,因為我是世界第一樂天的男人啊。順帶一提,我也是世界第一自信滿滿的男人喔……不過,這不代表沒有人能與我為敵就是了。」
  我用手托腮,望向前方的座位。今年的一年級生共有五百八十六名,在這些學生之中,那小子大概就是我的頭號勁敵吧。
  坐在第一排的男人,其名──沒錯,就是江神春斗。
  將不良少年全數撂倒時的他,真的非常厲害。現在的我肯定沒辦法像他那樣瞬間就擺平五個人吧。
  但這終究也只是現階段的結論。總有一天,我一定會變得很強,足以使出這種身手。
  「好了~~學科課程就到此結束了~~」
  班導這陣散漫的聲音,和下課鈴聲同時響起。
  第一堂的學科課程結束了。這也意味著魔術學園的標準日常生活即將展開。
  在魔術學園中,學科課程只有早上和下午各一堂,其餘時間就是永無止盡的訓練訓練再訓練。這也是理所當然。畢竟這裡並非獲取學力和社會技能的場所,而是培訓出戰士,並從「那個地方」救出民眾。換句話說,就是個鐵血訓練場。
  每個人都從座位上起身,準備前往體育館的更衣室。但就在此時──
  「喂……喂!那個站在教室門前面的人……是、是學生會長對吧……!」
  大家開始躁動起來,起因就是一個女孩子。她有一頭透出青藍色澤的銀髮,讓人印象深刻。那張不論男女都為之著迷的驚世美貌,更是值得誇耀的特質。
  她叫做小鳥遊鈴里。是這間學園的五年級生,也是學生會長。而且還是五年級中排名第一(學園最強的女人)。
  看到她以後,學生們都紛紛說著:「會長怎麼會到這裡來?」
  對此,一名看似博學多聞的男同學,推了推眼鏡說道:
  「小鳥遊會長大概在鑑定吧。她好像每年都會來到一年級的教室,確認有沒有前途無量的學生。聽說她會根據日後的表現,將有潛力的新生延攬進學生會呢。」
  原來如此,鑑定嗎?這麼一來,她肯定會關注我……啊!我剛剛跟她四目交接了!而且她還笑了!不愧是會長,真是慧眼獨具。看來我遲早也會加入學生會──
  「喂~~不要呆站在那裡呀。訓練第一天就遲到也太扯了喔。」
  「呃,不是,你說的是沒錯啦!但不要妨礙我妄想(紓壓)的時間嘛!我之前不就跟你說過了嗎!如果我因為壓力太大憤慨而死,你也無所謂嗎!身為兒時玩伴的你能容許這種事發生嗎?啊?」
  「啊~~我比較在乎不要讓自己遲到這件事,真心不騙。」
  這小子真的是我的兒時玩伴嗎?有時候我會認真懷疑起這一點。
  就在我和田中離開教室,走過會長身邊的那一刻──
  「盡全力表現,讓我好好期待一番吧。」
  我聽見一陣細小的聲音,並立刻轉往後方看去。
  但會長並沒有看向這裡。難道剛剛是我聽錯了嗎?
  「你又在發什麼呆呀?難不成又是妄想時間嗎?拜託你適可而止哩。」
  「啊,啊啊,抱歉。」
  我向田中應聲,並再次邁開腳步。穿過校舍後,往體育館走去。
  「不過,這裡的每個東西都有夠大耶。這個校園也跟國中那時沒得比。」
  「就是說呀,這種大小讓人忍不住想開口吐嘈呢。體育館根本就像一般大樓一樣大了嘛。」
  走進大得離譜的體育館後,接著來到更衣室。
  換上運動服之後,我們進入一年級的實戰訓練場地。
  館內寬闊得不像話,地板上到處都是細小又凹陷的線條。
  「結界產生裝置嗎?雖然幾乎每天都能在電視上看到,但我是第一次親眼見識。」
  「這個裝置會產生結界力場,我們就要在裡面對打吧?喔喔,好可怕喔。」
  我一邊和田中閒聊,同時環視著四周。
  似乎會讓兩個班級共同進行訓練,所以眼前有很多生面孔,不過……那個捲毛是誰啊?他是男生吧?身形矮小又一副娃娃臉,乍看之下,我還以為他是小學生呢。那個人姑且也是個魔術師吧……真心希望他能活下來啊。
  再來是那個金髮美少女。那張臉一看就知道是外國人。是留學生嗎?她的外表十分吸睛呢。如果可以的話,真想跟她當朋──
  「所有人整隊!」
  一道尖銳的嗓聲中斷了我的思考。開口發號施令的人,是站在出入口旁邊的一名女性。
  她應該超過二十五歲,從外表看來完全是個成熟的大美女……一頭長髮是紅色的,身上的外套是紅色,鞋子也是紅色,全身紅到不行。相對於這身打扮,教官依舊正經八百地繃著一張臉說道:
  「我是斬崎美鈴。今年一整年由我擔任你們的指導教官。」
  與十足威嚴的外表恰恰相反,她的名字非常可愛。這樣的教官帶著嚴肅的神情繼續說著:
  「在訓練開始之前,我先給你們一些心理建設。雖然我每年都會跟新生(雛鳥)說這些話就是了……首先,拋下幼稚的思維吧。你們要有所自覺,自己已經是一名戰士了。我想你們也知道,最大的災害(奈亞拉托提普)在七年前已經消失了,但與此同時,新的災害也隨之誕生。」
  教官指的一定是「無明都市(Lost World)」吧。事實上,教官接著就提到了這件事。
  「你們應該也是懷抱著某個目的,才會到這裡來吧?然而,無論你們抱持著什麼想法,有件事情千萬不能忘記。那就是──你們都身負著重大的任務,必須解放都市,拯救受困其中的人們。」
  沒錯,學生魔術師將其視為使命。大人們光是要對付戰爭遺留的禍害──魔獸領域,就已經竭盡全力了,因此解放都市的重任便落在學生身上。
  雖然超級英雄義人解決了許多問題,但光是這樣仍舊無濟於事。
  「解放都市與拯救性命,這兩項是學生魔術師的本分。這一點給我好好記在腦子裡。」
  說完,教官便吐了一口氣,接著宣布道:「那麼開始訓練吧。」
  隨後教官又命令我們拿出外裝,而學生們便遵從指示,啟動了魔晄外裝。
  我也讓外裝顯現。首先操作魔術師特有的能量「魔晄」,展開魔晄防壁,接著紅色幾何學圖樣便浮現於右手上方。而後,幾何學圖樣中釋放出的晶亮粒子便如同觸手般延伸至右手,形成灰色的外殼。
  包覆住右手指尖到手肘的裝甲便完成了。當我造出裝甲的同時,四周傳來了此起彼落的聲音。
  「喂,不覺得那傢伙的外裝很奇怪嗎?」
  「我沒看過只包覆到手臂的外裝耶。該不會是新品種?」
  「不,應該是那個吧?就是產生機率極低的那種外裝型態啊?」
  沒錯,我的外裝型態稱為「規格外」,但這並非褒義之詞。
  某個學生說的一句話,便證實了這一點。
  「爛到極點的垃圾型態,居然真的存在啊。」
  ……被批到這種地步,我也無話可說。畢竟我的外裝真的就是瑕疵品。
  「柴闇,別放在心上。但你總有一天要讓他們好看。」
  「是啊。我絕對會讓大家認同的,我並不是失敗品。」
  我對一旁的田中如此回應,並回首這十五年來的過往。
  我這一生總是受人嘲諷。無論陌生人還是家人,大家都不認同我的能力。但未來就不一樣了。因為我……是特別的存在(這個世界的主角)啊。
  「好,解除外裝,原地待命吧。接下來我會將各位分成一軍、二軍和三軍……但在那之前,就先將我的指導方針告訴大家吧。基本上,我只會對一軍和二軍進行正式的訓練,夠格出賽天覽武踊的也只有一軍和二軍。至於三軍,連實戰訓練都不准參與。在足以升上二軍之前,看你們是要繞著體育館練跑,還是重量訓練,都隨便你們。」
  教官首先發表了一軍陣容,江神當然名列其中。看樣子那個金髮美少女叫做克莉絲•涅瓦安德啊……而我不在一軍的名單內。但這也是預料中的事。畢竟我持有的外裝品質極差,難怪會受到差別待遇。
  接著發表的是二軍名單,田中入選了。既然那小子是二軍,那我應該也有份。
  我一邊這麼想,一邊等待被唱名的瞬間。可是……
  「以上就是一軍和二軍名單,沒被叫到名字的人就是三軍。就如同我剛剛所說,愛怎麼樣隨便你們。」
  我忍不住發出「咦」的一聲,其他人也一樣,當中甚至還有人出聲抗議。
  「等、等一下!妳的意思是我毫無特色嗎!」
  「你怎麼想與我無關。有意見的話就給我滾出學校。」
  冷冷地出言駁斥後,教官便看向一軍和二軍的成員並命令道:「移動到中央,以一對一的規則進行實戰訓練。」接著帶四十名左右的學生離開現場。
  瞬間,我和田中眼神交會……別露出那種表情啦,我又沒有很沮喪。
  雖然我是特別的存在,但我從沒想過自己能一帆風順地取得成就。
  等著瞧吧,這點試煉,我馬上就會跨過去的。具體來說,大概是三天吧。
  我這麼想著,並和其他夥伴一樣,開始在體育館內的外圍練跑。
  ……因為實在很無聊,所以我往館內中央的一軍和二軍看去。
  「好,克莉絲•涅瓦安德先上吧。讓我看看妳這個學年排名第一的實力如何。大家也睜大眼睛,看看你們的頂點是何等實力強大的人物。」
  龍帝學園會在每個學年設立學生排名。至於新生,就會依據異能的性能等條件進行最初的分級……遺憾的是,我的排名從下往上數會比較快。
  無論如何,那個女孩子是學年第一啊……聽到這個情報後,總覺得她的氣場很強呢。
  「排名第二、第五、第六也都在場。妳就和這三個人交手吧。」
  「哼。這是要一個一個來的意思嗎?還是說……他們要同時上?」
  克莉絲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對此,教官則板起了一張臉。
  「……妳還真傲慢啊。這樣的話,妳乾脆跟高排名的六個人同時──」
  「正合我意!就這麼辦吧!我就讓你們瞧瞧克莉絲•涅瓦安德是何等驚人的存在!」
  此時四周都傳出了驚叫聲,而我也不例外。
  六對一也太離譜了吧。但克莉絲卻始終一副自信滿滿的表情……
  異常的戰鬥就此揭幕。
  結界產生裝置啟動後,戰鬥力場便隨之而生,然後克莉絲立刻發動了魔晄外裝。展開銀白色的防壁後,緊接著,她的腳下出現了幾何學圖樣。
  圖樣緩緩上升後──外裝顯現而出。
  一對幾乎和她等高、綻放出金黃色光芒的鐵臂,浮現在她的周圍。
  接著──六名衝向她的學生們,卻連二十秒都撐不過。
  克莉絲文風不動。她根本沒有離開原地,時而從鐵臂的指尖不停發射飛彈,時而召喚出巨大的槍械,猛烈擊發彈如雨下的槍擊。
  簡直就是壓倒性的超強火力。面對毫無間斷的槍林彈雨和爆炸攻擊,六名對手全都束手無策地倒了下來。
  所有人都嚇得目瞪口呆,我也不例外,只能驚恐萬分地張大著嘴。
  「呼,暖身運動結束了,我們正式開始吧。」
  克莉絲露出好戰的笑容,並瞪向周遭的人,彷彿在尋找對手似的。
  咦?這是那種發展嗎?難道是要向我這個特別的存在宣戰──
  「換你上場吧。打從第一眼看到你之後,我就很在意了呢。你應該會是個完美的跳板喔。」
  克莉絲的笑容是對著──我,不對,是江神春斗。
  「……甚好。挑戰者不分貴賤,我就接下這場戰局吧。」
  「啊哈哈哈哈!你那種自視甚高的眼神真是太~~棒啦!這樣才有摧毀你的價值嘛!」
  ……啊~~!果然沒錯~~!我就知道~~!我早就猜到了呢~~!
  猜到江神會和克莉絲對戰的我根本料事如神嘛~~!我還真有先見之明呢,太恐怖啦~~!
  於是,兩人正式開始交手…………
  結果是江神壓倒性奪勝。他一一閃避飛彈和子彈,以超高速逼近克莉絲。讓克莉絲吃上一記突刺後,江神便接連追擊,打到她昏了過去。花不到十秒鐘,就分出勝負了。
  克莉絲趴倒在地,而江神則一臉泰然地俯視著她。戰況完全一面倒。
  「居、居然瞬間打倒第一名……!你也太強了吧!」
  周遭的同學們瘋狂地稱讚著江神,儼然將他視為特別的存在。
  但我同樣也是特別的存在。總有一天,我要像他一樣獲得眾人的認同。
  好期待那一天的到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的好期待啊。
  好了,差不多該去重訓了。我這麼想,才正準備停下腳步的時候──
  「噗噁~~噗噗噗……噗噁~~」
  我和同樣名列三軍的捲毛擦身而過。
  喂,你沒事吧?你在口吐白沫耶,趕快去保健室啦!
  話說回來,你在這種狀態下怎麼還能繼續跑啊?你還真猛耶。
  不,他真的很厲害呢。可是……就算盡全力跑了三十圈,也不會升上二軍啊。
  ──結果這一天,我只有繞著外圍練跑和重訓而已。
  隔天早上,在沁涼春風的吹拂下,我和田中一起去晨跑。
  我們默默地跑了一會兒,但或許是覺得有點無聊吧,田中開了口:
  「這麼說來,學園七大不可思議之中,好像有個阿修羅姬的傳說耶。」
  「七大不可思議?魔術學園也有這種東西啊?」
  「嗯。不過說來也很奇怪咧。這個阿修羅姬的傳說,好像是關於某個不能直呼名諱的學生呢。你想聽嗎?」
  「感覺滿有趣的啊。說來聽聽吧。」
  「嗯。聽說去年的新生裡有個強到不行的女學生,那個人呀~~似乎非常殘暴喔。好像剛入學沒多久,就把一年級到五年級的強者送進醫院,人數將近一百人,其中還包括了小鳥遊會長咧。」
  「哈哈,那是怎樣啦。也太瞎了吧~~」
  「對吧?怎麼可能會有這麼亂來的學生呀。不過這故事還有後續。學校方面判定這個女孩子的凶殘性格危險至極,因此將她從排名和學生名冊中剔除哩。在那之後,關於她的話題就變成學園裡的頭號禁忌,於是結局就變成那樣哩。談到她的時候,只能用『阿修羅姬』這個別名來稱呼她。要是不小心喊出她的本名……」
  「喊了會怎樣?」
  「就會落得粉身碎骨、永無重振之日的下場……之類的。」
  「哈哈。好像很久以前流行過的都市傳說喔。要是真有這種人,我還真想見她一面呢。」
  我們聊著這些垃圾話,笑得合不攏嘴。接著便跑進公園,做了點重量訓練。
  「呼~~不過,你還真有辦法每天持續這樣鍛鍊耶。」
  「是啊。今年也已經是第八年了呢。體力肯定已經追上了吧。」
  自從對義人抱持著憧憬之後,我一直努力再努力。拚命運動、拚命讀書,一心只想朝著他邁進……雖然至今沒有得到任何回報,但未來就不一樣了。
  我這麼想著,並試著使出可說是我的心靈支柱的那一招。
  展開魔晄防壁,接著想像讓魔晄集中在拳頭處。這麼一來……
  「每次看到都覺得這招很神奇呢,只有拳頭閃耀著金色的光芒。你是怎麼辦到的?」
  「這可不只是單純發光而已喔。我之前也說過了吧,這是必殺技。」
  我擺好空手道的直拳架式,往前揮出一拳的瞬間,便「砰」的一聲炸出了耀眼的光芒。
  我從來沒見過,也沒聽說過這種現象。這肯定是專屬於我的獨創技能吧。身懷這種絕技的我,絕對是獨一無二的(這個世界的主角)。
  「總而言之!只要把這招打出去,絕大多數的對手肯定一擊就會倒地了吧!雖然再怎麼說還是對江神起不了作用,但我總有一天要用這招把他揍扁!」
  「該怎麼說,你莫名地很謙虛呢。也罷,我就祈禱你的願望能順利成真吧~~我會一邊觀望著你的進步,一邊慢~~慢地加油。」
  「嘴上這麼說,但你其實充滿了野心,想奪下頂尖寶座對吧~~?」
  「哈哈,才沒有咧。對我來說,二軍的位置就已經夠高攀哩,我才懶得繼續往上爬呢。」
  「你這人真的很沒幹勁耶~~唉,無論如何,我得先追上你的實力才行,至於江神就留到之後再說吧。嗯。」
  我們總是待在彼此身邊。始終用一樣的步伐,持續向前邁進。
  要是被這樣的兒時玩伴拋下了,我一定沒辦法忍受。
  所以……我得趕快追上他的腳步才行。
  
  自主練習結束後,我和田中一起去上學──並迎來了晨練。
  「首先發表升上二軍的名單。」
  ……還是沒有我的名字。所以我又開始進行無意義的練跑。
  接著時間來到午休,我和往常一樣跟田中一起吃午餐──在那之前……
  「吶,你現在有空嗎……田中同學?」
  有個女孩子上前搭話了,而且還滿可愛的,是帶了點樸素氣息的那種女孩子。
  「呃~~我之前對妳做了什麼嗎?」
  「不,不是……這樣的……我想問你要不要一起去學園餐廳吃飯?打從第一眼見到你以後,我就……對田中同學……很在意……呃,這並不是告白的意思……」
  田中聽得一頭霧水。我則拍了拍他的肩膀,並露出微笑。
  「看似受歡迎實則不然的你,這回真的走桃花運了啊!爸爸覺得好欣慰呢,嗯!」
  「誰是我老爸呀。」
  「哎唷,這不重要啦,別讓女孩子等太久啊。好了,趕快去啊。」
  聽了這句話,田中看起來雖然有些遲疑,最後還是說了聲「知道哩」,並和女孩子一起走出教室。只剩下那小子的便當還留在我身邊。
  「討厭~~田中同學根本現充嘛~~我遲早也會變成那樣吧,哈哈哈哈哈。」
  那個「遲早」總有一天會到來吧……別想這些無聊的事了,來吃飯吧。
  啊,這麼說來,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單獨吃午餐呢。
  總覺得好寂寞啊。有人可以陪我一起吃午餐嗎?就在我如此期盼的當下──
  「喂喂!是會長!會長來了!」
  「該、該不會,這麼快就要挖角了……?」
  眾人的騷動聲傳了過來,起因就是站在敞開的教室門邊的學生會長。
  挖角啊。也就是說……我的桃花運終於要降臨了!
  之前跟會長對上眼時,她一眼就看出我的才能了!
  這位會長慢悠悠地朝這裡走來。
  好漂亮,簡直就像天使一樣。待會兒她就會來到我面前,說她認同我的實力吧。之後我們就會一起吃……午餐……之類的……
  咦!為、為什麼在那裡就轉彎了?我在這裡喔~~?會長~~!
  ……啊,原來如此。嗯,就是這樣,不出我所料。會長的目標就是──
  「你就是謠傳中的江神春斗同學吧?」
  「我並沒有做出會落人口實的事情。」
  「是嗎?瞬間打倒學年第一名的話,當然會變成大家瘋傳的話題人物吧──」
  會長話才說到一半,教室門就被用力地打開了。
  「江神春斗──!再跟我打一場啊啊啊啊啊啊啊!」
  張牙舞爪的克莉絲,搖曳著一頭金髮衝了進來。
  「行,不管幾次我都欣然接受。」
  「哎呀呀,感覺很有趣呢。可以讓我加入嗎?」
  面帶微笑的會長,以及怒氣衝天的克莉絲──江神和這兩人一同步出了教室。
  「……真是的~~又被我猜中了~~我想得完全沒錯呢~~就是說嘛,只是對上眼而已,怎麼可能看得出我的才能呢?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結果嘛,嗯。」
  我並不是心有不甘。因為會長總有一天會認同我的存在。
  ……話雖如此,江神春斗果然是我的頭號勁敵啊。
  以強大的力量開闢出自己的路,並抬頭挺胸地向前邁進──這傢伙將我心目中的理想完全體現出來了。所以……我真的對他嫉妒又羨慕。好想變得像他一樣。
  正因為我打從心底如此佩服,我才熊熊燃起了對抗之心,唯獨不想敗在他手裡。
  江神,等著瞧吧。我遲早會抵達你所在的高度。
  首要之務就是升上二軍。要是得不到實戰訓練的資格,就無法繼續前進。
  可是……我今天也依舊留在三軍。
  
  時間來到隔天早上的訓練課之前。
  「現在發表升上二軍的名單。第一個,佐佐木青獅,到二軍去。」
  被喊到的時候,捲毛「咦」了一聲。
  好像看到一絲希望的曙光了。既然那個捲毛都被喊到了,那我肯定有望。
  我這麼心想,並等待教官喊我的名字,一直痴痴地等。於是──
  「以上就是本次的升級名單。」
  又落得同樣的結果……再怎麼說,還是……覺得……有點壓力──
  「立華柴闇,你在發什麼呆?馬上開始動作。要是不想做,就給我滾出學校,留著也只會給人找麻煩。」
  真虧我聽了這些沒有流淚呢。
  之後,我便聽從教官的命令到外圍練跑。跑步果然很無聊,所以我一邊觀察田中的實戰演練。
  田中先是讓外裝顯現,並擺出防禦架式。他的外裝整體為白色調,帶有金色刀刃,是一把大型雙刃劍。而劍刃所指的另一頭,是個以盾牌和騎槍應戰的男孩子。
  這場戰局一開始是對手占了上風。
  「田中壹郎,差不多該讓我瞧瞧你的真本事了吧,否則我會把你打回三軍喔!」
  第一回合結束後,教官在中場休息時對田中這麼說,而田中厭煩地嘆了一口氣。
  緊接著來到第二回合。然而田中和上一局判若兩人,展現出敏捷又威猛的動作。
  只見他風馳電掣,狠狠地將對手蹂躪了一番,轉眼間高下立判。
  「喂喂,那小子居然這麼能打喔?」
  「得多加提防才行。感覺到了夏季龍帝祭時,他會變成棘手的勁敵呢。」
  「田中同學果然沒有拿出真本事呢……」
  同學們都對田中讚譽有加。就連教官都聳聳肩這麼說:
  「我讓你升上一軍。但你要記住,要是敢偷懶,就有可能跌回三軍喔。」
  就算聽到這種話,那傢伙也只是一臉傷腦筋的模樣。
  眼看兒時玩伴順利地往高處邁進,我也當作自己的事一樣高興。
  但是相反地,被留在原地的感覺果然很寂──
  「~~~~~!」
  這時,有股寒意冷不防地竄過了我的背脊。
  「這是……怎樣?是……他的關係嗎?為什麼?」
  我看向那個人的瞬間,一股強烈的恐懼再次竄過我的全身。
  他的名字──沒錯,就是佐佐木青獅。頂著一頭捲毛的那個人也在進行實戰訓練。
  他的外裝是支灰色的棍棒,和他那懦弱的外表十分契合。而拿著外裝的他……果然很弱啊,馬上就被打得渾身是血倒下去了。如此一面倒的戰況始終沒有停過。
  話雖如此,我卻覺得這傢伙恐怖到了極點。
  當佐佐木第五次被打倒在地──他竟然咧著嘴笑了。
  這是為什麼呢?他明明這麼弱小,看起來卻像鬼那般懾人。
  
  虛度光陰的一日落幕了。我心裡想著「明天一定會升級」,接著倒頭就睡。但人生就是一成不變,始終維持現狀。回過神才發現已經過去十天了,而我還留在三軍。
  今天早上,我一個人去晨跑。
  田中沒有跟我一起跑。一直都在我身旁的他,已經不見蹤影了。
  那傢伙身邊馬上就吸引了一大堆人。當我察覺到的時候,他和我對話的時間已經驟減……也不會再來晨跑了。
  「真是的,我被他拋棄了呢……再不趕快追上他就糟了。」
  我的聲音也太沒精神了吧,連我自己都這麼覺得。
  自主練習結束後,我就到學校上課去了。此時我也是孤身一人。
  「啊~~走路時自言自語竟然這麼空虛啊~~哈哈哈哈哈。」
  脫口說出這句話之後……我在校門前看到了田中的身影。
  還有一男一女站在他的兩側。
  「一年級就加入學生會了啊。壹郎,你真的很強耶。」
  「而且你還沒展現出真本事,對不對?」
  「不,到底要我講幾遍呀?我一直都有拿出全力呀。」
  看到他露出傷腦筋的笑容,一股複雜的思緒在我心中翻騰不已。
  兒時玩伴正不停地往高處邁進,這的確是值得慶幸的事情,但我還是……
  感到非常悲傷,且寂寞得無以復加。
  「……這也沒辦法啦。嗯。總不可能永遠都踏著相同的步伐前進吧。」
  所以,我怎麼會有「拜託不要丟下我」這種想法呢?未免也太不合理了。
  可是,這種處境……果然很難熬啊。
  「吶,春斗,這次休假你有空吧?就算沒空也到我家來一趟。下次我一定要把你扁得體無完膚。」
  「哎呀?那我也一起──」
  「我又沒有叫會長過來!反正妳就是來攪局的對吧!總之!這個週末春斗要來陪我!給我做好心理準備!」
  「……妳還真不死心啊。」
  聽到江神和他身邊的女孩的聲音,我下定了決心。
  為什麼我非得這麼自怨自艾呢?這完全是無法參與實戰的後果。
  那麼……就算要硬著頭皮,但只要能得到實戰機會就行了。
  早上的訓練課開始之前,我對教官說:
  「我有個請求!」
  現場頓時有了些許騷動,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廢物還好意思站出來啊」。
  「……說來聽聽。」
  「請讓我參與實戰訓練。」
  議論的聲浪越來越激烈。
  「那個垃圾外裝在說什麼啊?」「最後只會被打得滿地找牙吧。」「那種廢物不值得占用寶貴的練習場地!」「別這樣,讓他打啊。感覺會看到很有趣的畫面。」
  這時,江神站到人群前方開口說道: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然而如今你要站上的,將是形同修羅道的嚴苛之路。因此……我勸你還是放棄吧。你不適合走這條路。」
  他似乎說得委婉,但我還是被他惹毛了。
  「……你是不是想說,像我這種垃圾,就乖乖蹲在一邊含手指是嗎?」
  「……我的意思是,無謂的掙扎可能會嚐到苦果。」
  什麼啊,我聽了一肚子火。所以我的用詞也變得不太客氣。
  「簡單來說,你想表達反正我也無計可施,乾脆放棄算了?請容我拒絕。我絕對不會放棄。我要大顯身手,成為魔神……在全世界的人類心中刻上我的大名!」
  周遭的同學們當然都露出了冷笑,但江神的臉上卻毫無笑意。
  「……勸你還是別說大話吧。一點都不適合你。」
  江神用銳利的眼神看了過來,我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在這般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當中,教官開口了。
  「立華柴闇,我不會讓你跟江神春斗對打。如果有學生在訓練中死亡,我會很頭痛。所以──佐佐木青獅,你來讓這傢伙看清現實吧。」
  讓我……看清現實?說得一副我肯定會敗北似的。
  ……我就立刻擊敗佐佐木,再指名和江神對戰。我怎麼可能到死都被踩在腳下!
  就先把佐佐木當作向上晉升的跳板吧。
  我這麼想著,並看向對手──那一瞬間──
  我忽然渾身發毛,感覺好像被人拿冰塊塞到背後一樣。
  那小子的臉上帶著笑意,就是那張驚悚的笑容。
  ……我在怕什麼啊?別擔心,不會有問題,我會贏。因為我是特別的存在。
  有個學生聽從教官的指示,啟動了結界產生裝置。遍布在館內地板上的無數線條中延伸出半透明的膜,最後形成了一個八角形的戰鬥力場。
  隨後經由學生的操作,產生了一個出入口。我穿過出入口走進內部後──
  便和佐佐木正面對峙。
  ……這股異常的氣氛是怎麼回事?我覺得戰鬥力場的空間狹窄到不行。
  啊,周遭的視線好刺人。所有人都在盯著我,他們的眼神都盈滿了惡意。
  我已經無處可躲,也沒辦法逃了。一有這種想法後──我開始全身顫抖。
  咦?我是怎麼了?為什麼會這麼害怕呢?對手可是佐佐木喔?
  奇怪?佐佐木?嗯?他是佐佐木嗎?應該是其他人吧?他怎麼比我還要高大?
  「拿出外裝吧。十秒後戰鬥開始。」
  我渾身猛地一震。這時,眾人的嘲諷也傳了過來。
  「那傢伙嚇得發抖耶,遜斃了。」「你剛剛不是還很嗆嗎!」
  吵死了,給我閉嘴。我哪裡害怕了。我一點……都不害怕。
  我取出外裝,並瞪向佐佐木……這個王八蛋。他、他在笑什麼啊!
  我絕對要『好可怕。』讓那張笑臉『真的好可怕。』消滅殆盡。
  即使如此,全身震顫及胃部的絞痛都讓我煩悶透頂──啊,戰局開始的信號聲響了。
  信號聲響起的瞬間,佐佐木就衝了過來。
  他迅速使出一記突刺,我卻無法反應過來。一陣衝擊和痛楚竄過了我的臉部。
  咦?現在是怎樣?被打到居然這麼痛──啊,棒子又揮過來了。好快,我要趕快閃,啊!
  我被佐佐木往死裡打。好痛,好痛,好痛!我束手無策。這樣下去不行,我要回擊。心有餘而力不足。胃好痛。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鼻血感覺好噁心。
  不行,我不能一味地挨揍,得打回去才行。反擊,我要反擊。
  我下意識地大吼出聲。
  「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將金色光芒包覆住右拳後,狠狠揍向佐佐木的臉。與此同時,光芒炸裂四散,那傢伙終於倒……倒……沒倒?咦?為什麼?這是我的必殺技耶,怎麼會這樣?
  當我困惑不解的同時,佐佐木又祭出一記突擊,刺向我胸骨下方的心窩處。
  一陣啪吱聲響伴隨著難忍的痛楚而來。而且……回過神才發現,我已經在四處逃竄了。
  「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
  真是可恥的尖叫聲。到底是誰發出這種丟人現眼的聲音啊?我才這麼心想,就發現了真相。
  原來是我。是我一邊拚命逃竄,一邊喊出了可悲的慘叫聲。
  啊啊,我聽見嘲笑聲了。周遭的人都在笑我。他們的眼神和嘴巴,在在都透露出鄙視的嘲弄。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佐佐木只是我邁向成功的跳板不是嗎?
  可是,我怎麼會這麼難堪?
  我剛這麼想著,就又挨了一記棍棒。
  不要,我已經受夠眼前的窘境,心靈都產生裂痕了。但佐佐木卻毫不留情,他用棍棒毆打,還用異能放出火焰,而我卻什麼都做不到。
  「對不起……」我的嘴巴不由自主地流瀉出謝罪的聲音。因為太害怕,導致眼淚和小便都流了出來。就這樣,我一邊哀求佐佐木饒恕,一邊抱頭鼠竄。
  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我期望的並不是這種結果啊。怎麼不是我秒殺佐佐木,向江神提出挑戰,並讓周遭的人們嚇破膽呢?這太奇怪了吧?
  因為我可是特別的存在啊。
  ……我真的很特別嗎?不對,我在想什麼啊,我當然很特別啊。
  ……那我現在為何會淪落到這種下場呢?為什麼必殺技不管用?我為什麼被佐佐木打趴在地?我怎麼會如此慘不忍睹地四處逃竄?
  被轟飛出去,被拳打腳踢,被眾人訕笑。接著,某種聲音在腦海中狂湧而出。
  是我過去所蒙受的惡言。那些話語連珠炮似的轟出否定的批判。
  「你根本沒有才能。」「別白費工夫了。」「難看死了。」「超遜!」
  「你就像路人甲一樣,別再作白日夢了,白痴!」
  我的腦袋中響起了「啪嘰」一聲。
  ……我一直認為自己是特別的。我始終深信,至今所遭遇的不幸,全是為了往後終將來臨的幸福所做的鋪陳。
  因為,要是不這麼想……我的人生就一點價值都沒有了啊。
  什麼事都做不好,只能受盡嘲諷,得不到想要的事物,就這麼迎向終點。因為不想過這種人生,所以當我學到必殺技的時候,我是真的很開心……
  可是,這一切全是我的錯覺。
  一邊可恥地逃竄,一邊發出慘叫的同時,我才不得不自覺到這一點。
  我才不是什麼特別的存在,只是個單純的凡人。
  我也不是這個世界的主角,只是個路人甲。
  當我幻想破滅,面對現實的那一瞬間,宣告第一回合結束的信號聲響了。
  「要投降了嗎?」
  是教官的聲音。對現在的我『不行!』而言,這句冷酷無情的『不要放棄!』話語真的──
  宛如祝福的『不要放棄啊!』鐘聲一般。
  「對……我……投降……」
  我的心蒙上一片慘白,完全無法思考。
  「解除外裝,立刻離開戰鬥力場。」
  我遵從教官的命令走了出去……身體到處都疼痛不已。我摸了摸鼻子,發現手上沾到了鮮紅色的液體。
  ……這是……什麼……感覺?羞恥、悔恨、憎惡、憤怒、後悔、悲哀──
  啊啊,想死的人,大概就是這種心情吧。
  我已經什麼都不想思考,也不能再思考了。然而,教官還是不肯放過我。
  「我就直說吧。就算你再怎麼掙扎,也成不了大器。以學生魔術師而言自然如此,成為軍屬之後,大概會過著窮極潦倒的一生,下場就是被當成棄子而死去。你的未來就是這麼悲慘。」
  教官的話句句刺進我的心坎。拜託別再說了──即使我看向教官的眼神隱含著這股哀求,教官也不肯罷休。她反而用更加冷酷的雙眸繼續說道:
  「我知道你很努力。但你要知道,人類是有極限的。像你這種沒有才能的傢伙沒辦法勝任魔術師。你就別再白費工夫了,去當個普通人吧。」
  我覺得自己的生存意義被否定了,累積至今的一切都被全盤否定了。只見周遭的同學們都竊笑起來,彷彿也同意教官的說法。
  「真的遜斃了。」「他一直覺得能大顯身手嗎?」「這傢伙未免也太蠢了吧。」「典型的自我感覺良好耶。」「無聊死了。」「真難看。」「只會四處逃竄嘛。」
  接著,江神又向我拋出了這句話:
  「所謂的敗北,並不代表被他人打垮,或是倒地不起,而是面對襲向自己的怯弱與退意時,選擇屈服的那一瞬間……你明明盛氣凌人地揚言絕不放棄,結果卻是這副德性嗎?光憑這種膽識還想成為魔神,你還真敢說呢。沒骨氣的傢伙。」
  他的話語和視線都冰冷至極,我卻無法反駁。
  我只覺得心好痛──當我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逃走了。我全力奔逃,一路逃回家中。
  我馬上衝進房間,撲倒在床上。
  簡直就是人間煉獄。
  我真是難看極點,根本慘不忍睹吧?
  我是地球上最為醜陋的存在。
  ……我總是懷抱著這股卑劣感。沒錯,一直都是。
  但我還是忍下來了,也沒有將這股情感顯現於外。
  這全都是那個必殺技的功勞。對我來說,那就是我的心靈支柱。
  但如今我連必殺技都失去了。我再也承受不住狂湧而來的卑劣感。
  「到底重蹈覆轍了多少次……我付出努力,卻毫無回報……這已經是第幾次了……那些有去無回的心意……我受不了了……這樣的人生,已經夠了……」
  我敢保證,經過這件事之後,我的魔術師生涯肯定就到此結束了。
  可是,我也沒辦法離開學校。
  剛剛所發生的每一件事,在我腦海中轉個不停。
  眾人的視線、佐佐木的攻擊、教官的話語,都讓我無比疼痛……
  但傷我最深的,便是江神所說的話,還有他冷漠的視線。
  「我不想結束……!我不想到最後都被當作該死的喪家犬……!」
  看到他的時候,無論何時,我都會深受卑劣感的刺激。
  所以我很在意那傢伙,也非常討厭他。
  然而……雖然江神讓人很火大,又讓人嫉妒不已……
  但我仍舊對他抱持著憧憬與尊敬之情。他就是我的理想。
  我可不想被那種人批得一文不值,就這麼迎向終點。
  不過……我該如何是好呢?現在的狀況已經形同終結,早就無計可施了不是嗎?事實證明,我不是什麼特別的存在。
  ……煩死了,出去外面轉換一下心情吧。我這麼想著,並在街上閒晃了好幾個小時。
  但還是無濟於事。只見天空開始轉陰,好像快要下雨了。我的心境就跟現在的天氣一樣,只往慘澹的方向而去。
  我任憑雨點打在身上,繼續漫無目的地走著。結果──
  「請、請你們放過我吧!」
  只見大馬路上,有個其他學校的學生被黑冥喚學園的學生們逮住了。
  怎麼會這樣?那些加害者,居然就是日前被江神痛宰的那群人。
  ……裝作沒看見吧。這裡沒有我插手的餘地。向魔術師獵手通報後,就馬上離開這裡吧。就算出手干預,也只會落得悽慘下場。
  我明明是這麼想的……身體卻擅自動了起來。
  回過神來,我發現自己已經拿出外裝朝那群人逼近,並利用突襲打倒了其中一個人。
  ……啊啊,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啊。我已經沒辦法回頭了。
  對英雄的憧憬,早已在我心中根深蒂固。簡直像詛咒似的。
  就算我毫無特別之處,只是個路人甲,那都無所謂。
  我絕對不要帶著喪家之犬的惡名結束這一生!
  「混帳東西,你幹嘛!」「喂!是不是看過這個人啊?」「是那個時候逃走的王八蛋!」「又是他啊!這次我一定要把他碎屍萬段!」
  那些傢伙取出外裝,朝我衝了過來。
  這次我不會逃跑。我絕對不會像跟佐佐木戰鬥時那樣抱頭鼠竄。
  我已經不想再敗給痛苦與恐懼了。
  我一直線殺了過去,並揍向其中一名成員。但那個人卻輕輕鬆鬆地躲了開來,還從我身後放出攻擊。這樣的攻防不斷地重複再重複,完全就是單方面的虐殺。
  「呼…………呼…………」
  好想睡。我的腦筋一片空白。我怎麼還有辦法站著呢?連我自己都覺得神奇。
  「少瞧不■■了,我要■■你這王八蛋!」
  大概是負傷的緣故,我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不過,他應該是說要殺了我吧。
  好恐怖,真的好恐怖。但我怎麼能輸。我要戰勝這份軟弱。
  就在我下定決心的瞬間,我的身體逐漸變得灼熱起來。
  或許是受到了致命傷,就連頭部都感受到撕裂般的痛楚。
  「可惡……!我實在……太弱了……!」
  卑劣感轉變成憤怒,而憤怒轉化成鬥志。或許是大腦開始分泌腎上腺素的緣故,痛楚全被我拋諸腦後──取而代之的是,狂暴的戰鬥意識熊熊沸騰起來。
  我怎麼可能就這樣屈服!至少讓我堂堂正正地再跟一個人對打啊!
  我燃起強烈的意志,同一時間,有某種莫名的感受從內心深處流淌而出。
  就在下一瞬間,某種力量於我體內膨脹,並爆炸開來。
  我讓右拳綻出金黃色的光芒,往前衝了出去。不知怎的,那些人居然一動也不動。於是我鎖定其中看似老大的傢伙──
  用盡渾身上下的力量,揮出了拳頭,狠狠揍到對方臉上。
  接著發生了大爆炸。金色的光輝炸裂開來,四散的光粒包覆住彼此的身軀。
  在那之後,被我打中的對手飛得老遠,隨著「啪沙」一聲摔進了水坑。
  「這、這小子是怎樣啊……!」「怎麼了?現在是什麼狀況……!」
  那群人開始躁動起來。我也盯著自己的拳頭,嚇得目瞪口呆。
  剛剛是怎麼回事?是那種火災現場的蠻力嗎?
  ……可是,我雖然擊倒了一個人,結局依舊沒有改變。
  隨後,我被重振士氣的那夥人團團包圍,海扁了一頓。
  我倒在水漥中思考著。
  無論我鼓起多少勇氣,心懷何等強烈的意志,我終究還是個路人甲。所以,我沒辦法抓住名為勝利的榮光。
  再怎麼死命掙扎,還是沒辦法實現夢想嗎?一直到死為止,這份卑劣感都不會消失嗎?
  ……我渴望改變。我好想遭遇足以改寫命運的巨變。
  「誰……來……救救……我……」
  連我自己都覺得,這句話實在太懦弱了。
  於是,那群人對倒地不起的我使出致命的一擊──
  「吶,你們好像玩得很開心耶。」
  在那之前,一道清澈的嗓音與鈴鐺聲劃破了雨聲。
  我循聲望去,只見有個少女不顧打在身上的雨點,佇立在那兒。
  我看過那道身影。沒錯……她就是我之前差點撞上的那個女孩子。
  她身上那套簡便的甚平和服,與她楚楚可憐的外貌不太合適。她的身高大概有一六五公分吧,一頭充滿光澤的黑色長髮上,配戴著鈴鐺造型的髮飾。只見她用依舊有些稚氣的美貌轉向這邊──
  接著咧嘴一笑。儼然就像猛獸盯上獵物的駭人模樣。
  「也讓人家參一腳嘛。不過,就算你們不答應,我也會參戰就是了。」
  她用歌詠一般的語氣這麼說著。
  接著,她讓左手中指關節發出了「啪嘰」一聲──發動了魔晄外裝。
  她所召喚的外裝與其纖瘦的身形毫不相稱,是副氣勢十足的臂甲。臂甲將她右手指尖到手肘的部分完全包覆。沒錯……那是和我相同的外裝型態(瑕疵品)。
  明明如此,她的戰鬥力卻超乎常理。
  她的每一個動作,都伴隨著鈴鐺的聲響,而我只能辨識出那樣的音色。
  我幾乎看不到她的動作。她的速度就是這麼快,而且很強。
  有其他聲音和鈴鐺聲同時響起了。那是人類的肉體所奏響的戰慄樂曲。
  我根本搞不懂她在做什麼,只知道她所施展的是武術。她憑藉這份技術,持續擊潰那群人的戰力。
  她一邊戰鬥,一邊笑了起來,笑得既開懷又愉悅。看她那副模樣,簡直就像天真的孩童在玩弄小蟲子似的。
  她的身影散發著駭人、驚悚,以及──十分美麗的氣息。
  而我的意識到這裡就斷線了。
  一陣強烈的暈眩感向我襲來。回過神時──
  
  
  眼前是個無邊無際、看不到盡頭的純白色空間。我想,這裡肯定沒有盡頭吧。
  我身在此處,並盯著眼前的門扉瞧。
  這扇門是什麼呢?漆黑又老舊,還大得不像話。
  總覺得好嚇人啊。是外觀所致嗎?一股無以名狀的恐懼,在我心中瀰漫開來。
  然而,我卻也感受到某種懷念的心情,所以覺得毛骨悚然。
  ……遠方傳來了樂聲。那是和悅耳這種形容詞沾不上邊難以言喻的一大堆刺耳聲響我覺得耳朵都要腐爛掉落了不對是真的爛掉還掉下來了不只如此我的身體也開始黏糊糊地融解融解融解融解融解……
  啊,你是誰啊?
  
  
  總覺得好臭喔。一股莫名的臭味讓我皺起了臉,同時睜開眼皮──頓時有個巨大的梅乾映入我的眼簾……不,不對,這是人的臉。是個滿臉皺紋的老爺爺。
  是說,太近了!幹嘛貼這麼近啊!
  「Good morning死小鬼……!在這裡遇上我就是你的末日了……!給我聽好了,等等我的孫女會過來,總之你就先下跪吧,下跪磕頭好好感謝一番。然後把救援費連同先前的慰問金三千萬圓匯到瑞士的銀行──」
  「臭老頭,你在幹嘛啦?」
  清亮的優美嗓音與鈴鐺聲才剛傳入耳中,原本在我面前的那張皺巴巴的臉就凹了下去,從我的視野中消失了。
  這是怎麼回事?我浮現出這個疑問,並坐起身子觀察四周。
  看樣子,這裡好像是某間宅邸的客廳。
  這個房間除了我和爺爺之外,還有另一個人。
  「你沒事吧?還有哪裡覺得痛嗎?」
  一頭黑髮的美少女,不知為何提了個水桶。聽到這句話,我才恍然大悟。
  「奇怪?身上的傷痊癒了?為什麼?」
  「呵呵,就當作是商業機密吧。不過,幸好你醒過來了。要是再晚個幾秒──」
  「再晚個幾秒?」
  「我就會把這桶冰水潑到你身上,強迫你起床喔。」
  太狠了吧!
  

  
  「哎呀,太好了太好了。這樣就不用弄濕榻榻米了呢。」
  她笑容滿面地放下了水桶。與此同時,卡在牆壁上的爺爺像隻蟑螂般猛衝過來,揪住我的衣領。
  「喂!不跟我孫女道謝嗎!趕快跟她道謝啊啊啊!要是敢小看我們家焰焰,我就把手戳進你的屁眼,讓你的牙齒格格作響喔!」
  「呃,我現在正準備跟她道謝啊。是你抓住我的衣領搖個不停,我想說都說不出口了啊。啊~~我的頭好暈……」
  還有,你的臉實在靠得太近了。這個距離感太詭異了。
  「唉,臭老頭,你給我適可而止。」
  「嗚唄啊!」
  爺爺又被揍飛了。怎麼覺得看了心情好舒暢啊。
  「該怎麼說呢,我的家人讓你覺得不愉快,真的很抱歉。他最近一直犯老人痴呆,我都準備要帶他去衛生所了呢。」
  「呵呵呵,妳要說的是醫院吧~~?否則就不是治療,而是會被安樂死喔。焰焰說笑話的功力也很高明呢~~真是愧寶孫啊~~」
  不,老爺爺,她是真的要帶你去衛生所喔。她希望你被安樂死喔。認清現實吧。她已經露出像在看垃圾的眼神了呢。
  「啊,『愧寶孫』是我試圖在業界掀起流行的自創詞,『不愧是我的寶貝孫女』的簡稱。」
  這一點也不重要,所以我沒理他。接著,我向少女道了謝。
  「謝謝妳救了我。然後,我叫做立華柴闇,妳的名──」
  「我是黑鋼彌以霸。」
  「啊,是嗎?那妳的名「我是黑鋼彌以霸。」」
  「妳的名「我是黑鋼彌以霸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已經聽到了!你幹嘛啦!不要來搗亂!」
  「少囉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還想問出她的名字,不就擺明是在追她嗎!不准!我可不准喔!我絕不會把孫女交給──」
  「我是黑鋼焰,請多指教。」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為什麼要說出來!為什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難不成妳被這小子迷住了嗎?開什麼玩笑!焰焰以前不是說過『人家要跟爺爺結婚~~』嗎啊啊啊!難道妳跟我只是玩玩而已嗎啊啊啊啊!」
  爺爺一直大聲嚷嚷,而少女則用看垃圾的眼神盯著他。
  看樣子,她似乎叫做黑鋼焰。雖然現在覺得她是個普通的美少女……
  但與敵人戰鬥時的黑鋼同學卻十分嚇人。最重要的是──還非常美麗。
  那種感覺,和我第一次見到義人時如出一轍。
  她的外裝型態與我相同,卻強得不像話。真想知道其中藏了什麼祕密。
  「黑鋼同學,妳的外裝也是『規格外』對吧?雖然我跟妳一樣,卻完全沒辦法變強……」
  「啥啊啊啊啊?不准把你這蠢蛋跟愧寶孫相提並論!我們家焰焰,可是一開學就奪下校園頂尖寶座的超級天才喔!學校裡的人都叫她『阿修羅姬』呢!阿修羅姬!嗨!阿修羅姬!……阿修羅姬wwwwww」
  「好,總之就先幹掉你吧。」
  黑鋼同學讓食指關節發出「啪嘰」一聲,接著開始狂扁老爺爺。
  ……阿修羅姬?好像在哪裡聽過這個詞……不行,完全想不起來。
  先不管這些。我看著黑鋼同學的臉,再度確定了一件事。
  或許正因為與眾不同,她才能變得那麼強。
  或許正因為我不像她那麼特別,才會沒辦法變強。
  可是……為了跟江神並駕齊驅,得到渴望的事物(抹去那份卑劣感),我只能這麼做。
  「那、那個!我有話想跟妳說!可以嗎!」
  「不可以!所以快滾吧臭小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現在我們正在談情說愛──」
  「先乖~~乖閉上嘴好嗎☆(微笑)」
  「啊,好。(顫抖的聲音)」
  黑鋼同學嘆了口氣,並微微一笑說:
  「怎麼了?想說什麼就說吧。」
  我完全被她看透了。如此確信後,我端正坐姿並低下頭,向她懇求道:
  「請妳……收我為徒吧!」
  要是能學到黑鋼同學當時展現的技術,我一定能夠向前邁進。
  我懷著這股期盼,脫口而出的便是這句話。
  「哈哈,還真是突然。」
  從她的聲音中聽不出肯定或否定的心情,只聽得出她似乎覺得很有趣。
  另一方面,老爺爺忽然收起胡鬧般的語氣,一臉正經地在我眼前坐了下來。
  「你希望我們收你為徒?也就是說,你想修練這門黑鋼流體術嗎?」
  「……是的,誠如您所言。」
  彌以霸先生渾身散發出逼人的氣息,宛如氣團一般,讓我忍不住臣服。
  「你為何會有這般期望?你是為了某些因素,才渴望變強嗎?」
  他以銳利的目光盯著我問。雖然頓時浮現出膽怯之情,但我勉強自己忍了下來。
  我可不能輸──我懷著這股信念,並瞪著彌以霸的雙眼回答道:
  「我要靠自己的力量開拓未來,抬頭挺胸地在屬於自己的路上勇往直前。我想成為那樣的存在,所以我想得到力量,想要變得更強。我渴望突破極限,最後……成為像過往的英雄那般耀眼的存在。只是如此罷了。」
  彌以霸先生大大地嘆了一口氣。
  「哼,結果你也是個蠢貨嘛。」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
  「那好。臭小鬼,首先是這個。」
  他指了指榻榻米,但我搞不懂他的意思。
  「哦?你不明白嗎?」
  「是、是的。非、非常抱歉,能不能請您指點一下呢?」
  「好,我就簡單明瞭地告訴你吧。你就先……給我下跪磕頭啊白痴──!我看你的態度很不爽啦!給我用力磕頭哀求啊,你這漫不經心的混帳東西!」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等等,你在說什麼啊!你剛才那樣明明超帥的耶!剛剛那種嚴肅的氛圍全都泡湯了嘛!
  「還不快點!快點!來,下跪吧!下跪吧!下跪吧!」
  他甚至開始跳起神祕的小跳步。這老頭子在演哪齣啊?
  ……不過,以我的立場也無法拒絕。於是我聽從指示,將額頭貼上榻榻米。
  「拜託你們!請收我為徒吧!」
  「才不要嚕~~」
  「什麼才不要嚕!別、別開玩笑了!我是認真的──唔咕!」
  這、這個死老頭,居然一腳踩在我的頭上!
  「少囉嗦!什~~麼想成為耀眼的存在(正色)!你只不過是想受人矚目,讓大家把你捧上天吧!少在那邊裝模作樣了白痴啊啊啊啊啊!」
  「……我承認自己有這麼想過,但也不盡然啊!我想像義人那樣拯救許多人!這個念頭是千真──」
  「啊~~!頂嘴了~~!這傢伙頂嘴了呢~~!你沒有資格拜師啦~~!出局啦~~!所以滾回家去吧!快滾!你這漫不經心的混帳東西──」
  「哈哈!漫不經心的是爺爺你吧。一年到頭都是個腦中空!」
  隨著「啊呼」一聲,施壓在我頭上的重量消失,接著立刻又傳來「咚唰!」的聲響。看樣子,爺爺似乎撞破紙拉門,摔進庭院的池子裡去了。
  你活該啦──我忍不住這麼心想。
  「唉,真受不了。本來覺得很有趣就袖手旁觀,但他做得太過火,讓我很火大。」
  黑鋼同學聳聳肩,接著用貓一般的雙眸望向我,直盯著我瞧。
  感覺好像被她從臉一路看進心坎裡了。
  「我、我願意做牛做馬!只要能收我為徒,就算要當跑腿小弟,我也──」
  「那你現在就去買炒麵麵包過來啊臭小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黑鋼同學沒理會爺爺的嘶吼,用手托著腮幫子。
  「吶,立華同學。你有格鬥技的經驗嗎?」
  「咦?以、以前練過空手道……但只練了兩個月而已……」
  見過義人的英姿後,當時還是個天真小鬼頭的我,便開始尋求戰鬥的能力。我認為獲得戰鬥能力之後,就能離他更進一步,大家也會認同我的價值。然而,存在著魔術師的這個世界中,就算身懷格鬥技巧,在社會上也難以出頭。
  這麼一來,自然也不會有人認同我了。於是我立刻就放棄了空手道。
  「哦?你沒學過其他流派的招式啊?那就……姑且來個入門小考吧。」
  「入門……小考?」
  什麼意思?是要我推開沉重的大門嗎?還是拔起絕對拔不出來的劍?
  ……不管是什麼試煉,我都不能輕易示弱,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
  「你先握住我的手,然後展開防壁。來,快點。」
  這就是被潑冷水的感覺嗎?握住她的手?這樣能明白什麼嗎?
  ……雖然我有一大堆疑問,但也沒資格抱怨連連,所以我握住她向我伸來的手、手……好、好害羞喔!這麼說來,我從幼稚園以後就沒有握過女生的手了……!
  女、女孩子的手居然這麼柔軟……「你在亂想什麼啊啊啊啊!王八蛋,你這垃圾處男果然心懷不軌啊!要是把這種傢伙引進門,不管有多少貞操都守不住啊我的寶貝孫女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嗯,別管他。總之你趕快展開防壁吧,立華同學。」
  我點點頭,找回平常心之後,接著展開了魔晄防壁。
  就在此時,黑鋼同學的臉上頓時失去了一切情感,徒留空洞般的虛無。
  我感到不寒而慄。總覺得眼前這個美少女,忽然化身成駭人的怪物似的。
  過了幾秒以後,笑容又重回她姣好的面容,然後她點點頭,並開口說道:
  「嗯,合格了。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咦?」」我和爺爺異口同聲地喊出聲來。
  「不不不!寶貝孫女,妳在說什麼傻話啊!這種臭小鬼──」
  「你對我的品味有意見嗎?(微笑)」
  黑鋼同學從袖子裡抽出一條(馬用的)鞭子,笑得讓人心底發寒。
  讓爺爺安靜下來後,她看向我,揚起了平穩的笑容。
  「以後就讓我用『柴闇』來稱呼你吧。如果你也能叫我『焰』的話,我會很開心「不開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只有我才能這樣叫──啊呼!」」
  老頭子被馬用鞭子抽了一記後,變得飄飄欲仙。
  不過,直接喊名字啊……我應該是打從出生以來,第一次和女孩子以名字相稱吧。而且突然就要對初次見面的女孩子直呼名字……!
  「總而言之,今天起就請你多多指教了,柴闇。」
  她面帶微笑,並用蘊含了某種期盼的眼神望著我。這時候就該趕緊喊出她的名字吧……好、好害羞喔。不過,這肯定是鍛鍊精神的修行之類的吧。既然如此,那我得完美地通過這項試煉才行……!
  「啊,是。雖然小的不才,那個,也請妳多多……包涵了。呃……焰……」
  她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而我露出了僵硬無比的笑容。
  ……這是心理作用嗎?我隱約有股預感,彷彿自己的故事終於要揭開序幕了。
 楼主| 发表于 2019-5-21 05: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覺醒 ─After Dark─
  
  
  『雖然在九州領域發生了恐攻騷動,但目前似乎已經平定下來。接著為您播報日前於關東領域發生的神祕事件。這起事件的元凶,果然就是魔神之一的外山道無──』
  確定能拜師之後,我和爺爺一起在客廳看電視。
  「唉……為什麼要照顧這種死屁孩啊……而且還要讓他住下來,這哪門子的玩笑……」
  老爺爺垂頭喪氣地碎碎唸著。之所以會演變成這種情況,起因於焰的這句話──
  「好了,時間也已經晚了,明天再開始修行吧。啊,對了,如果你可以住下來的話,那就──「才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拜託不要!不,真的別這樣!不准入侵我和孫女愛的小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雖然其中混雜了老頭子的吶喊,但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總而言之,我決定請這兩位多多關照了。
  我並沒有跟家人聯絡。就算我消失了,他們也不會為此擔心……反正就是這樣。確定要住下來之後──
  「那我去準備晚餐,你先看電視等一會兒吧。」
  於是就變成現在這樣。
  老爺爺還在抱怨個不停。我沒理他,繼續看電視。
  不久後,新聞結束了,開始播放其他節目,是關於無明都市的特別報導。
  首先畫面中出現一頭白髮的超級英雄義人的英姿,接著旁白描述道:
  『距今大約七年前,最強的特殊部隊──璀璨七星,在關東第三十五區和奈亞拉托提普展開激戰。雖然部隊全員犧牲,但總算成功封印了最後的舊日支配者(Old One)。』
  電視上播放著戰爭的模擬畫面。只見義人朝怪物逼近……在怪物激烈的攻擊之下,將牠的頭一刀兩斷。
  『正當人們以為世界因此得救時,奈亞拉托提普不知動用了什麼力量,在全世界散播闇黑粒子。闇黑粒子覆蓋了特定的區域……如今人稱「無明都市」的概念便就此誕生。』
  這時,畫面切換為由上空所拍攝的都市影像。外觀是一個闇黑色的圓頂,內部的狀況無從得知。如文字所述,整個區域蒙上了闇黑色的薄紗。
  『每個國家都存在著一個無明都市。在日本,則是關東第七區至三十五區罩上了一層闇黑色的薄膜。無明都市形成之後,人類的引路先鋒──舊神(Elder One)便賦予魔術師刻印(Elder Sign)這套系統。』
  此時的畫面是魔術師的左手,手背上頭淡淡地刻劃著複雜的幾何學圖樣。宛如刺青一般的圖樣名為「刻印」,顏色非常淡,平常若不細看就沒辦法察覺。不過,只要一發動魔晄外裝,圖樣就會鮮明地浮現出來。
  我的左手當然也有刻印,只是……
  「奇怪了~~?你的手上只有點點耶?跟畫面上的不一樣喔?」
  這老頭露出壞心的笑,嘴上還說著「為什麼~~?到底為什麼~~?」之類的話。
  我沒理他,繼續聽節目旁白的描述。
  『刻印在初期狀態時,只是單純的點狀而已。但與他人交戰,使其昏厥之後,便能奪取對方的刻印,而刻印能隨之成長……當刻印完成之際,就有能力解放一層無明都市。』
  旁白接著說:『為什麼舊神要賦予人類這套系統呢?祂們為何不願前來解救人類呢?這一切都是未知的謎團。』
  『完成刻印之人,意即取得魔神稱號的學生魔術師,目前共有四位,分別是白鳥瑪莉亞同學、夢國亞里栖同學、外山道無同學以及神代蘇芳同學。災民們都引頸企盼著,繼這四人之後也能出現新的都市解放者。為了盡快拯救諸多性命,以及與其相關的受害者們,我們應該將天覽武踊更加發揚──』
  旁白還在解說時,焰就把親手做的料理端進來了。於是我將視線從電視上移開。
  眼前並排著五花八門的料理,從豪華大餐到簡單的小菜都有。看來焰很會做菜啊,將來會是個賢妻「你要說賢妻良母對吧啊啊啊啊啊!我不會把她交給任何人喔喔喔喔喔!」
  拜託不要靠近我好嗎?很臭耶。
  我們無視老頭子的吶喊,開始用餐。焰親手做的料理不只外觀精美,味道更是一絕。
  「這、這不是客套話,我覺得妳可以去開餐廳了耶!」
  「哈哈,你過獎了啦。不過,聽到你說很好吃,我也很高興。畢竟我是第一次為爺爺以外的人親自下廚嘛。」
  焰羞赧地這麼說著。她的表情好可愛……讓我忍不住怦然心動。
  不過,她第一次下廚招待別人啊……這麼說來,我也是第一次品嚐女孩子親手做的料理呢。今天還真是驚奇連連啊。
  「話說回來,柴闇,你有不敢吃的食物嗎?喜歡吃的又是什麼?」
  「我對食物沒有特別的好惡。吃飯這件事對我來說,只要給我足以生存的最低程度必需品就行了。我在老家的時候也是這樣。」
  「這樣啊。你也很辛苦呢……不過,人生不盡然都是壞事啦。總有一天一定會盼來回報的,嗯。」
  看著面帶微笑的焰,我在心中向她說道:謝謝妳。
  「噗噗~~這小子是怎樣~~以為自己是悲劇男主角嗎~~?也太噁~~www」
  看到指著我如此揶揄的爺爺,我在心中向他說道:去死吧。
  後來我默默地繼續用餐。就在此時──
  「焰焰,幫我拿一下那邊的醬汁好嗎?」
  「你要把醬汁淋在什麼東西上面?」
  「當然是荷包蛋啊。」
  「……我已經說過好幾遍了,但你可不可以正常點啊?」
  「正常點~~?這可不能充耳不聞啊。荷包蛋就是要淋醬汁,這是常識吧。」
  「哈哈,像你這種超級沒常識的傢伙,別把常識掛在嘴邊啦。荷包蛋要配醬油才對,你說是吧,柴闇?」
  「咦?……我會在荷包蛋上淋番茄醬耶。」
  「「啥~~?番茄醬~~?你腦子有病啊~~?」」
  「不要異口同聲啦!氣死人了!淋番茄醬有什麼關係!我也知道自己是少數派啦!可是很好吃啊,我有什麼辦法嘛!」
  「唉,看來在訓練戰鬥技術之前,我得先教教你日式料理的常識才行。」
  焰搖搖頭,一副拿我沒轍的樣子。老頭子則把我當白痴。
  ……該怎麼說呢?我和他們明明是第一次見面……
  相處起來卻相當自在。
  一般家庭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一邊津津有味地吃著飯,一邊笑罵談天。對大部分人而言,這或許是再平常不過的小事。
  然而對我來說,這卻是令人動容的體會。
  ……往後如果可以再多了解他們一點就好了。
  我一邊這麼想著,時間也隨之飛逝──
  到了隔天,修行以十分常見的項目揭開了序幕。
  我們進行拉筋、重量訓練、折返跑等鍛鍊好幾個小時,回過神來,已經是中午時分了。
  「不過,你平常鍛鍊得不錯呢,體格滿好的。所以說……對了,下午來挑戰那個試試看吧。」
  吃午餐的時候,焰說了這番話。
  吃飽飯後休息了一會兒,便開始進行下午的鍛鍊。我們來到宅邸內部的一個道場,接著──
  現在我眼前有一座金字塔。是的,一座金字塔。
  沒 有 錯 就 是 金 字 塔。
  這高度大約有兩公尺吧。只見爺爺拍了拍金字塔,開口說道:
  「鏘鏘鏘~~♪伸縮自如的金字塔~~♪(沙啞的聲音)」
  我忍住吐嘈的衝動,向焰提出了質疑。
  「這是什麼?」
  「嗯,這是用來示範和學習的。用這個訓練效果最好。」
  「哦,簡單來說,就是修行用的道具嗎?用這種東西到底能學到什麼技巧?」
  「黑鋼流練氣術的三大招之一──音隼。要學會的話……大概要耗費一個月左右吧。」
  「呵呵呵,太勉強了吧~~這種三腳貓怎麼可能學會啊~~要是他學得來,我就一口氣用鼻子喝光可樂。」
  「……這個技巧有這麼難嗎?」
  「嗯,沒錯,說難是很難啦。還有,正確來說應該是『招式』而非『技巧』。總之我先示範一次,仔細看好嘍。」
  語畢,她便站到金字塔前方──
  只見她往約兩公尺高的金字塔,不假思索地跳了過去。
  總覺得她並沒有強化身體機能,最後應該會直接用力撞上金字塔,並摔下來吧。
  然而下一秒,焰就證明了我的想法是錯誤的。
  她的背部噴射出金黃色的閃耀粒子。同一時間,焰的身體猛然向上飄起,輕輕鬆鬆地飛過了頂端的尖角。
  「剛、剛剛,那是異能嗎……?不對,那不是從外裝型態發射出來的吧……?照理來說,沒有叫出外裝,就沒辦法使用異能才對……」
  「嗯,就像你說的,我剛剛使用的並非外裝的力量,而是精通魔晄操作技術後才能習得的招式練氣術。那就是音隼的真面目。」
  「魔晄操作……就是魔術師習得魔晄外裝之前要先學會的基礎要素嗎?單純只是強化身體機能、展開魔晄防壁的技術……對吧?」
  「嗯,一般人的認知就只到這裡而已。不過,要是精通這項技術,就能發揮出類似異能的能力。例如飛行能力、不合常理的破壞力、銅牆鐵壁般的防禦力等等,能獲得各式各樣的力量。」
  「原來如此……可是,為什麼大家不使用這麼厲害的技術呢?」
  「道理很簡單。以一般魔術師來說,不斷累積實戰經驗、拚命使用異能這種方式,能夠有效率地持續變強。所以每個人都認為訓練魔晄操作技術毫無意義,自然不會練習。」
  「這樣啊……說穿了,大家壓根兒就不會想到還有練氣術這種招式啊……」
  「嗯。一般魔術師認為外裝就是一切,並依賴外裝而戰。這種關係就類似於童話故事裡經常出現的魔法師與魔杖。所以他們戰鬥時很重視外裝與其蘊藏的力量。相對來說,我們(規格外)的外裝根本就是破銅爛鐵。應該說,只有打擊威力稍微高一點這種程度的價值而已。因此,要是用跟一般魔術師相同的方法對戰,是絕對贏不了的。所以我們黑鋼一族……」
  「就發明了其他的方法嗎?」
  焰揚起一抹微笑,並點了點頭。
  「好了,差不多要開始訓練了。音隼這門招式,是透過魔晄操作從背部噴射出魔晄,藉此得到推進力。不僅如此,所謂的練氣術需要相當程度的想像力。施放音隼的時候,就像從背上的助推器放出推進劑的感覺。」
  「原來如此……所以才要用伸縮自如的金字塔啊……」
  「沒錯。這個金字塔很適合讓人掌握想像力喔。現在就讓爺爺示範鍛鍊方法,你要看清楚嘍。」
  「麻煩死了~~」爺爺一邊抱怨,一邊進行示範。首先,焰用遙控器將金字塔尺寸縮小至五十公分左右。接下來就不斷重複爺爺跳過金字塔↓放大尺寸這個流程。
  「呵呵呵,不管看幾次都覺得這個功能好猥褻啊。簡直就像小雞──咕欸!」
  焰默默地扔出遙控器,阻止爺爺繼續開黃腔。
  重新調整心情之後,便繼續進行示範。像剛剛一樣不停重複跳躍和放大尺寸的流程後,金字塔很快就變成無法跳過去的大小了……這時爺爺就使用音隼跳了過去。
  跳過頂端後,爺爺就在金字塔上空持續飛行著。焰盯著他看,並開口說道:
  「我要你「Foooo!」像那樣跳好幾次「超爽的~~!」,抓到「耶~~!」那種感覺。不過光是這樣「嗚呵呵!」會缺乏緊張感──」
  爺爺飛到金字塔正上方。與此同時,焰露出一抹壞笑,並按下遙控器。緊接著金字塔猛然往上拔高──狠狠擊中爺爺的雙腿之間。
  「喔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蛋、蛋蛋!我的蛋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呵呵,呵呵呵呵呵……!這樣才會更有趣,不對,才會更刺激對吧?我時不時就會這麼做,要做好心理準備喔♪」
  這個人絕對是超級虐待狂……
  隨後,焰用遙控器將金字塔的尺寸縮到最小,接著說了一句「那我們開始訓練吧」,並拍拍我的肩膀。
  ……跳躍的同時,要想像助推器噴射的樣子啊。
  ……像我這樣的「凡人」學得會嗎?
  「怎麼啦?難道你很緊張嗎?那先冷靜一下吧。我不會威脅你要在兩週內學會,否則就把你逐出師門啦。一天兩天肯定是學不來的,但只要慢慢花時間修練,就一定能學會。耐住性子,好好加油吧。」
  「臭小鬼,不用那麼努力啦。每天懶懶散散地過日子就行了。你就這樣越變越肥,夢想破滅後滾回老家,最後變成毫無幹勁、一事無成的尼特族,然後去死吧。」
  我就相信焰所說的話,好好努力吧。真想讓那個臭老頭瞧瞧我的厲害。
  我做了好幾次深呼吸,重新調整心態。
  接著跳了起來。朝著金字塔往上跳的同時,我開始進行想像。
  我的背上有推進器。噴射出魔晄。得到推進力並開始飛翔。
  就在這個剎那,彷彿茅塞頓開的感覺在我腦內狂奔──並發出了轟然聲響。
  同一時間,飄浮感包覆住我的全身。
  我的身體往上飄浮,臉都要貼上天花板了。隨後順利著地。
  「……你這小子在開玩笑吧?」
  爺爺發出愕然的驚嘆。聽到他這麼說,我便看向焰的臉龐。
  只見她睜著一雙大眼。看到焰露出超乎預期的神情,一股踏實感油然而生。
  「我、我學會了嗎?一、一次就……學會音隼了?」
  ……像我這樣的凡人,怎麼會學得這麼快呢?就在我心生這股疑惑之際──
  「柴闇,你很厲害嘛。不對,我真的嚇到了。這搞不好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心跳得這麼快呢。」
  焰一臉興奮地搖曳著長髮朝我靠近,鈴鐺的聲響也隨之響起。
  接著,她露出一抹魅惑的笑靨,並摸了摸我的頭。
  ……我到底多久沒有被人稱讚和摸頭了呢?啊啊,原來這是第一次啊。
  這種心情是什麼呢?我的胸口和臉部變得熱燙,眼淚都湧上了眼眶。
  「吶,你可以再做一次給我看嗎?」
  我回應焰的請求,往上一躍,並從背部噴射出魔晄。
  太好了,看來剛剛並非僥──奇怪?沒、沒辦法控制了?我才剛這麼想,天花板就已經近在眼前──於是我狠狠撞了上去。我發出「欸吧!」這種丟人現眼的聲音,並直直落地。超、超丟臉的!
  「噗哈哈哈哈哈哈!簡直就像伊卡洛斯(註:希臘神話中的角色,利用蠟製的羽翼飛翔時,因為離太陽太近,導致蠟融而墜海身亡)嘛──!你就是太得意忘形才會這樣啦!超級大白痴──!」
  老頭子捧腹大笑起來。另一方面,焰則是面帶微笑地說「等我一下喔」,並往道場外頭走去。幾分鐘後,她雙手拿著寶特瓶裝可樂回來了。
  「哦哦~~妳發現我口渴了嗎?呵呵呵,真是愧寶孫啊。」
  「……吶,爺爺,你還記得剛剛的約定吧?」
  「約定?啥?什麼約定?」
  爺爺歪著頭感到不解,並將接過手的寶特瓶旋開,準備喝下可樂──
  在那之前,焰阻止了他的行動。
  「爺爺,你在做什麼?」
  「咦?不,我只是想喝可樂啊。」
  「啊哈哈哈,你果然忘記那個約定了嘛。你剛剛不是說了嗎?要是柴闇能在一個月內學會音隼,你就要用鼻子一口氣喝光可樂呀。所以……不要客氣,就用鼻子喝可樂吧。要一口氣喝完喔,一口氣喔。」
  「咦咦!不、不是啦,那是一種誇飾法啦。」
  焰往不知所措的爺爺肩上拍了拍,勾起了惡魔般的笑靨並說道:
  「一口氣喝完吧!」
  「呃,就算妳用『一起去狩獵吧!』這種方式說,我也……嗚咕!哈、哈,妳在做什……嗚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呵呵,呵呵呵呵呵。好啦~~加油♪加油♪」
  爺爺的眼睛、鼻子、嘴巴全都噴出了黑色的液體,他的孫女依舊逼他用鼻子喝可樂。這是怎麼回事?我分明不是被虐狂,卻覺得焰那抹心醉神迷的笑容好吸引人啊。我真的不是被虐狂喔。
  等到爺爺一口氣喝光可樂後,暴虐無道的愧寶孫看向了我。
  「吶,柴闇,你會不會累?」
  「咦?不,完全不累啊。」
  「是嗎?你的魔晄總量還真是驚人呢。這麼一來,現階段要先查明的是肉體方面吧。那麼,接下來我要你學會體術。先讓你看看簡單的招式吧。爺爺,跟我對打吧。」
  「嗚咳……再、再讓我……休息一下……」
  「不~~行♪」
  於是兩人正面對峙──就在爺爺踏出腳步的瞬間……
  伴隨著鈴鐺的音色,響起了「啪嘰!」和「喀!」喀這種聲音後,爺爺便摔倒在地。
  「這是黑鋼流體術──喰牙。雖然名稱霸氣十足,卻是個很無趣的招式。你先將這個……不過你好像沒看清楚呢。我再示範一次吧。」
  待爺爺恢復之後,兩人又再次進行相同的流程。就在爺爺踏出腳步的那個瞬間──
  啪嘰!喀!
  「這次有看清楚嗎?」
  「……不,請妳再示範一次。」
  啪嘰!喀!
  「……再一次。」
  啪嘰!喀!
  「……再一次。」
  啪嘰!喀!
  「One more set!」
  「你這王八蛋是故意的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還說什麼One more set啊!你樂在其中是吧!你絕對樂在其中對吧!」
  他只答對了一半,但實際上焰的動作是真的很快,讓我看不清楚。
  話雖如此,焰已經示範了這麼多次,所以我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了。
  迅速逼近對手,繞到側邊後,再用手纏住對方伸出的手臂,封鎖其手肘的行動,也就是腕挫腋固。接著折斷對方的手肘,並將其壓制在地,最後再一腳踩在他頭上。要是稍有不慎,這一招將會致人於死地。
  這麼一想,我覺得有股莫名的思緒從我內心深處流淌而出。
  見識到能夠殺人的招式,難道讓我興奮起來了嗎?
  ……總之,我開始進行實際演練。焰先以概論的方式,一一向我說明動作的時間點、手臂的纏繞方式,以及施力輕重等要點。
  說明完之後,又經過了好幾次反覆的練習。
  「好了。那就來實際操作看看吧。」
  焰會充當我的對手。
  雖然不至於一拳都沒閃過……但我沒能成功發動招式。
  「嗯,力道下得有點重了。這個招式不需要蠻力,身體要像羽毛一樣輕盈。把這一點牢記在心,再試一次吧。」
  之後我又經歷了好幾次失敗……我果然沒有運動天分啊。
  這時,焰對垂頭喪氣的我拍了拍肩。
  「柴闇,沒問題的。每個人剛開始都會這樣,要繼續堅持下去。」
  「呵呵呵。雖然焰焰嘴上這麼說,但她懂事以後,幾乎就精通各項招式了呢。咦?說服力到哪兒去啦~~?噗哈哈哈哈──呀哼嗯!」
  焰一邊笑著,一邊拿馬用鞭子抽了爺爺。
  是因為看了這般宛如短劇的情景嗎?至今的憂鬱心情稍微舒緩了一些。
  「謝謝妳。多虧妳的「我呢?」鼓勵,我變得「喂,我呢?」精神百倍了。」
  我無視爺爺的牢騷,繼續練習。雖然失敗了無數次,但終於有點像樣了。這樣應該算學會八成了吧。
  我對自己做出這般評價,但焰似乎跟我想的完全相反。
  「吶,柴闇,你為什麼不折斷我的手呢?把我摔倒之後踩在頭上的動作,也只是點到為止就結束了吧?」
  她用冷漠的口吻如此斥責道。那種冰冷的感覺,讓我忍不住渾身發顫。
  焰在生氣,她現在火冒三丈了,就像面對講不聽的小孩時會心生怒火那樣。而我則像個被怒斥的小孩。
  「呃,不是,練習怎麼能折斷……」
  「不行,你必須折斷我的手才可以,因為這種招式就是如此……我先告訴你一個重要的大前提吧。如果你想變強,就要練就能笑著殺死對手的本事,否則你永遠不可能變強。」
  「笑著殺死對手……怎麼可能……」
  「沒問題,你做得到。」
  難道她有什麼理由,才能如此斷定嗎?我不得不這麼心想……但沒有說出口。要是我做出消極的發言,讓她更加失望的話,搞不好會被逐出師門。
  現在的焰魄力十足,讓我浮現出這種想法。
  不要。我才不想被逐出師門。一切才正要起步而已,我怎麼能在這個時候結束!
  於是我狠下心來,而焰也轉身面向我。我繞到她的側邊──鎖緊她的手肘後用力一折。我的頭腦因為這獨特的觸感而為之酥麻,與此同時,我也將她拽倒在地。最後,我往倒地的她頭上狠狠一踩。
  有股爽快的感覺從頭頂一路竄流到指尖,同一時間,好像有某種東西從我的內心深處流淌而出──總覺得好像要失去自我了。
  「呵呵,表情不錯嘛。沒錯,就是這種笑容,非常好。」
  笑容?我現在正在笑嗎?
  我看著焰。只見她任憑折斷的手臂晃呀晃,並露出了暖陽般的滿面笑容。
  那副模樣看起來既恐怖又噁心,但與此同時,我也覺得非常美麗。
  焰用這般駭人的樣貌摸了摸我的頭,就像在稱讚最寶貝的孩子一樣。
  ……只要再努力一些,應該就能得到更多褒獎了吧。
  不管怎麼說,這個經驗將是我永生難忘的回憶吧。
  
  學會喰牙後,今天的訓練便告一段落。
  「對了,折斷的手臂要怎麼處置?是不是去趟醫院比較好……」
  話才剛說完,焰的斷臂便被淡綠色的光芒包覆住……
  「你也看到啦,已經能正常活動了,沒事的。」
  「咦?妳、妳剛才……做了什麼?」
  「這是練氣術的一種。運用這個招式,無論傷勢多嚴重,都能立刻治癒。」
  「這、這太亂來了吧。而且總覺得……好像聖經裡會出現的聖人喔。」
  「哈哈,你是說為眾生療傷的神聖光輝嗎?才不是那種東西呢。這個招式不是用來做這種善行的。」
  焰微微笑著,並說出意有所指的話語。
  時間來到現在。吃完晚餐後,我在客廳度過悠閒的時光。
  焰在廚房洗碗。洗澡水已經燒好了,什麼時候進去洗都行。
  『距離邪神大戰的國內戰事終結,已經過了六十年──』
  我一邊看著電視螢幕,一邊回顧這一整天的發展。
  我好像進步神速,感覺不像是訓練第一天該有的成績。一次就學會了音隼這種特殊招式,被焰稱讚了一番……又學會喰牙這種體術,被焰稱讚了一番……
  怎麼老是回想起焰的事情啊?
  ……這種感覺果然是戀「唔喔!混~~帳~~東~~西!看我回敬你一招!好耶!PK戰結束!冠上知名角色的名字,用主角威能的玩法來玩的死屁孩!哎呀,把他們痛宰一頓的感覺真爽啊!」
  ……正在玩VRMMO的爺爺,把我的思緒全數打散了。
  「呼~~休息一下。嗯?你這臭傢伙,怎麼一臉莫名愉悅的表情啊……莫非你在回顧今天發生的事,結果老是想到被焰焰稱讚的畫面,陷入自己可能愛上焰焰這種戀愛喜劇的思維了嗎!」
  「你、你在說什麼啊!別、別這樣啦!我、我才沒愛上她呢!我跟她才認識一天──」
  「完全愛上她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果然是個下賤男!可惡!我要把你逐出師門!焰焰要跟我葬在同一個墓裡!我絕對不會把她交給你這個大白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呃,不,我、我又沒有……!」
  怎麼回事,超丟臉的。這種感覺就像幼稚園的時候,被大家發現我喜歡哪個女孩子而飽受嘲笑一樣。
  「我、我要去洗澡了!」
  我逃也似的衝出房間來到浴室。就在我脫下衣服,打開浴室門的那一瞬間──
  「呼呀?」
  結果焰在裡面。
  看來她似乎是穿衣服會顯瘦的類型。
  沒想到甚平和服下居然隱藏了這種凶殘兵器(大咪咪)啊。不,真要說的話,焰全身上下都算是兵器了。曲線完美的腰身、蜜桃般的臀部,以及Q彈的大腿,完美體現了男人的慾望,簡直就是女神──呃,現在可不是分析的時候啊啊啊啊啊!
  「呃,呃……該怎麼說呢,算是失誤嗎?那個……妳的體態還真是一流。」
  我在說什麼啊!我是白痴嗎!
  正當我想著這種事情時,宛如石像般僵直的焰,臉頰一瞬間飛紅起來──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接著尖叫出聲。原來焰也有正常的一面,被人看到裸體會覺得害羞──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噠噠!」
  我收回前言。雖然焰也有像女孩子的一面,但她一點也不正常。
  焰的鐵拳擊出了一記安打。而我騰空飛起,一路衝破牆壁,飛到無窮遠處。
  簡直就像漫畫的場景。我當然痛得要死,但不可思議的是……我的心中沒有一絲後悔。
  
  洗完澡後,黑鋼焰穿上繡有熊熊圖案的內褲和睡衣,並別上母親遺留下來的鈴鐺髮飾。接著她拉開客廳的紙門,坐在緣廊邊,一邊眺望著庭院景色,一邊啜飲溫熱的昆布茶。這雖然是她每天都會做的事,但昆布茶的味道似乎濃了些。是不是茶粉加得太多了?
  涼爽的春風撫過她濕濡的黑髮與雪白肌膚,但炙熱的身軀和心靈卻絲毫沒有冷卻。
  「應、應該先鎖上門才對。不小心……對柴闇下了重手了呢……原來被男孩子看見裸體,是這麼害羞的一件事啊。」
  焰紅著一張臉,並折響小指關節。
  她當然沒有和年紀相仿的男孩子一起生活過。因為從孩提時代至今,她的每一天幾乎都是在修行中度過的。
  「啊啊啊啊啊,好丟臉啊……!『呼呀』是怎樣啊……我居然喊出『呼呀』……!」
  一想到自己剛剛發出了那種叫聲,她就羞愧得要死。
  焰滿臉通紅,都快要喘不過氣了。這時,彌以霸(爺爺)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剛洗完澡的寶貝孫女真的好萌啊~~總而言之,我可以把那個死屁孩逐出師門嗎?」
  「怎麼可能啊,臭老頭。」
  她嘆了一口氣,羞恥心似乎消退了些。只有這一點她要好好感謝祖父。
  之後,她默默地眺望庭院好一會兒……接著忽然開啟了某個話題。
  「不過,那小子真的很厲害啊。訓練過程居然突飛猛進,甚至讓人覺得很有趣呢。當時我第一眼看到他,就覺得他是個可造之材,不過……還真是超乎我的預料呢。」
  在焰看來,立華柴闇這名少年實在異於常人。
  他體內蘊含的魔晄總量也非常不合理。
  練氣術並非「規格外」的特權,因此理論上來說,每個人都能學會。
  不過,得具備比一般魔術師高出數十倍的魔晄才行。
  「學習練氣術的首要之務,便是修練魔晄增幅。大概只有數千分之一的人,才能活用黑鋼流派的技術並順利存活下來吧。」
  要得到那麼大量的魔晄,就會伴隨著相當的巨大風險。大部分的魔術師在這個階段就會被淘汰了吧。而且,還得更進一步訓練用特殊形態操控魔晄才行。
  就算達到如此嚴苛的境界,成功跨過了增幅修行的難關,也肯定會命喪黃泉。
  立華柴闇卻跳過了這道訓練程序,突然就學會練氣術了。
  「我覺得像神參者(Irregular One)那種人才能做出這種事。你覺得呢?」
  「哼,八九不離十吧。明明長得一副混帳路人甲的樣子。他跟六十年前和我激烈交手過的那些傢伙,全都散發出同樣的氣息。」
  彌以霸仰望著夜空,帶著懷念的心情瞇起了雙眸。
  邪神大戰──那雖然是人類與上位存在之間的戰役,但並不是所有上位存在都與人類敵對。約有半數跟人類站在同一陣線的上位存在,被稱為「舊神」。相反地,與其敵對的陣營則被稱為「舊日支配者」。
  舊神是人類的希望,舊日支配者則是人類憎惡的對象……但黑鋼彌以霸這個人對那種分類根本不感興趣。他的心中只有強弱之分。
  如果對手很強,他便會不顧正義或邪惡,全數下達挑戰。那些葬送在歷史黑暗中的鬼神,能讓他無須壓抑黑鋼一族的宿命瘋狂戰鬥。這時,黑鋼彌以霸感慨萬千地說道:
  「那時候真是快樂啊。在那個時代,只要走在路上就會撞見鬼呢。那些上位存在更是值得一戰的優秀對手。話雖如此……跟神參者相比還是差了一大截啦。」
  所謂神參者,指的是體內寄宿了上位存在的人類。雖然戰鬥能力會和宿主的力量成正比……但那些人全都是怪物等級,無一例外。
  上位存在寄宿於人類體內時,會拉抬雙方的力量。但當宿主死亡之際,上位存在也會面臨與其同時消滅的風險。
  對上位存在來說,就算被殺害,通常也只是被石化封印罷了,隨時都能復活。因此上位存在幾乎不會背負著死亡的風險,將力量賜予人類。
  所以,神參者是極其稀有的存在。
  焰見過兩個如此稀有的人種。其中一個是柴闇,而另一個……
  就是人稱超級英雄的少年義人。
  「……真讓人失望。真是的,那段回憶實在太苦澀了。」
  她讓中指關節發出「啪嘰」一聲。
  真不希望柴闇落得那樣的下場。焰這麼想著,便嘆了一口氣。
  
  
  時間來到隔天早上。上午做的事情跟昨天相同,就是拉筋、重量訓練和折返跑。
  下午的鍛鍊也沒什麼兩樣。我穿著一身黑的道服,走向了道場。
  焰先是咳了幾聲,接著開口說:
  「今天要學的是音隼以外的戰鬥用練氣術。其名為──盾梟和禍孔雀。」
  「盾梟……禍孔雀……那是什麼招式?」
  「嗯。百聞不如一見。我會搭配音隼一起演示給你看,仔細看好嘍。」
  隨後,焰和爺爺便開始對打。
  她所運用的招式完全不合常理。
  從焰背上噴射出的閃耀粒子,宛如一對羽翼──
  短短一瞬間,她和對手之間的距離便拉近至零。
  「這是黑鋼流練氣術三大招之一──音隼。這個招式得以實現高速移動和立體機動能力。」
  這時,焰的腳邊也噴射出粒子,她的身體便在空中飛舞起來。她一邊飛翔,一邊在空中前後左右地轉個不停,展現出華麗的腿上功夫。
  緊接著攻守逆轉。爺爺依舊沒有取出外裝,只是單純地以魔晄強化肉體應戰。只見他迅如疾風般朝焰逼近,往她的側頭部祭出一記迴旋踢。就在這一擊敲上太陽穴之前,焰的魔晄防壁頓時膨脹起來,阻止了爺爺的腳部動作。
  「這是三大招之一──盾梟,能將魔晄防壁變得更加堅硬。再來是這個!」
  纏繞在她身上的氣息驟變,焰的右拳也被金黃色的光芒包覆住。
  「破!」她發出尖銳的吶喊,並使出猛烈的突擊,爺爺便將雙臂交叉加以格擋──拳頭擊中後,同時產生了爆炸。將焰的拳頭包覆住的亮光爆裂開來,化作粒子飛散而出。
  「這是三大招之一──禍孔雀。如你所見,這個招式可以提高打擊的威力。雖然會大量消耗魔晄,但每一拳都蘊含了一擊必殺的威力。」
  「禍……孔雀……?」
  這樣啊。我的必殺技,就叫做禍孔雀啊。
  不過,總覺得這是命運的指引呢。難道我和焰的相遇也是命中注定──
  「怎麼了?幹嘛露出奇怪的表情?」
  「咦?不,不是的,沒什麼。」
  焰歪著頭問,鈴鐺髮飾也叮噹作響。但她似乎很快就失去興趣了。
  「那就立刻開始訓練盾梟吧。爺爺,去把那個東西拿來。」
  過了一會兒,爺爺拿著類似棒球發球機的東西回來了。
  「鏘鏘鏘~~♪鐵球擊發裝置~~♪(沙啞的聲音)」
  我絕對不要吐嘈。因此我轉而針對這個裝置提出質問。
  據焰所說,這個裝置會擊發出拳頭大的鐵球,而我就要想像用盾牌保護身體的畫面。於是,我立刻開始進行學習盾梟的訓練。
  爺爺負責操作機器,焰則負責指導。
  我展開銀白色的魔晄防壁,瞪視著前方。接著鐵球便從機器的發射口擊……擊………………
  喂,太久了吧!還不發射嗎?這個死老頭想折磨我到什麼時候啊!
  「那個,請你快點「就是現在啊啊啊啊啊啊!接招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快!這個鐵球是怎樣!時速絕對有兩百公里吧!
  雖然我展開了防壁,但還是超痛的!我還以為門牙要被打斷了!
  「是說發球的時間點太奇怪了吧!這根本就是偷襲嘛!」
  「啥~~?這個任性BOY在說什麼鬼話啊?你以為上了戰場以後,對手會說『我要發動攻擊嘍~』事先提醒你嗎?」
  「呃,現在又不是實戰!是訓練!目的不一樣啦!」
  「好好好,真是抱歉嚕~~下次我會認真點。來,快擺好架式。」
  這個臭老頭……算了,他說會認真點,那就──
  好痛!又來偷襲這招喔!而且好快!球速設定得太快了吧!
  「等!好痛!等一下啦!速、速度再調低……好痛好痛好痛!不、不要一直瞄準兩腿中間啊!等,你這……給我住手啊混帳老頭──!」
  「噗哈哈哈哈哈!打爆吧!變成不舉男吧!帶著一輩子沒有使用到蛋蛋功能的憾恨去死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奴嚕!」
  「我們可不是在玩耶,真受不了。」
  後來就由焰操作機器,繼續進行極為正常的修行。
  鐵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擊發而來,跟剛才簡直是天壤之別。
  我能確實掌握鐵球的行蹤,當鐵球打上來的瞬間,我便反覆進行造出防壁的想像。
  最後──擊飛而來的鐵球,發出了堅硬的聲響。
  結果沒一會兒功夫,我也學會盾梟了。
  「呵呵,呵呵呵呵,你真厲害呢。雖然盾梟的學習難度是沒這麼高啦,但你居然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學會。柴闇,你果然很驚人。」
  「是、是這樣嗎?看來我的才能「哪有什麼才能啊蠢貨──!只不過是學會一些基礎招式而已,少在那邊得意忘形喔!死小鬼!」」
  「好了,不要理那個老頭,開始練習禍孔雀吧。這次的訓練非常單純,只要想像將魔晄集中至拳頭處,並在出拳的同時想像爆炸的景象,不斷重複這個過程就行了。怎麼了,柴闇?你有話想說嗎?」
  「啊,是啊。其實,我已經會用禍孔雀了。」
  「……你說什麼?這是真的「大騙子辛苦你啦~~!禍孔雀可是一種奧義啊!像你這種傢伙怎麼可能會──呼唄!」」
  焰往老頭子的臉上抽了一鞭,並向我露出興味盎然的眼神。
  「已經會用了?這話是什麼意思?」
  「啊,這個嘛,學會魔晄外裝之後,我進行了各式各樣的想像訓練,結果不小心學會了。就像妳剛剛說的,只要想像將魔晄集中在拳頭處……」
  我的右拳綻放出金黃色的光芒。看到這幅景象,焰和爺爺都瞪大了雙眼。
  「呵呵。柴闇,你很行嘛,居然靠自己學會了禍孔雀。你真的讓我心跳加速呢。」
  「咕唔唔唔唔……!那、那只不過是第一階段而已!如果沒辦法爆裂開來,也就只能充當電燈的替代品而已!」
  我當然辦得到。我要證明這一點,讓焰瞧瞧我的優點。於是我施放出一記直拳。
  接著,光芒……並沒有產生大爆炸。亮度隨著「砰咻」這個聲音消失殆盡了。
  「噗哈~~!這種無聊的小爆炸是怎樣啊!」
  「真、真奇怪,那時候的確引發了大規模的爆炸啊。」
  我再次讓拳頭發出金色光芒,並揮了出去。但這次也是相同的結果。
  對此,爺爺一邊哈哈大笑,並擺出架式,彷彿要讓我看看真正的禍孔雀一般──
  他揮出拳頭的同時,產生了轟然巨響,金黃色的粒子大範圍地四散而去。
  彷彿在炫耀他和我之間的等級差異有多大似的。
  「這才是真正的禍孔雀~~你懂了嗎~~?劣質山寨同學~~?」
  ……真不甘心。所以我反覆揮拳無數次,但爆炸的規模卻毫無變化。
  魔晄的劇烈消耗,讓我開始喘個不停。這時,焰帶著溫柔的微笑,對不停嘗試的我說道:
  「就一點一點慢慢來吧,不要焦急。好嗎?」
  「說得……也是。沒必要……焦急啊。可是,我遲早會學「日日言遲早,前途渺茫矣,終是無所成。快放棄吧死小鬼。黑鋼彌以霸的心之詩篇。」」
  老頭,你多了幾個字耶,好好遵守吟詩的規矩啦。
  話雖如此……
  禍孔雀啊。我前陣子還對田中說過……
  總有一天要用這招把江神揍扁。
  ……我就來實現這個願望吧。
  我一定要學會禍孔雀。
  就像我對田中說的那樣,我要用這個招式,把那傢伙痛扁一頓!
  
  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拜焰為師之後,已經過了兩個星期。
  今天也是從一早就開始訓練,並學習新的招式。
  「嗯。雖然還沒學會禍孔雀,但初級課程就到此為止,之後開始進行更進階的嚴苛修行吧。具體來說……就是透過對打提昇戰鬥能力,還有強化精神層面。」
  對打──聽到這個詞的瞬間,我頓時回想起當時那件事。
  第一次的實戰經驗、佐佐木施予的痛楚、眾人的視線、恐懼,以及羞恥。這些情緒讓我渾身發顫。
  「嘿嘿嘿,死屁孩嚇壞了呢~~♪真是的,這個膽小鬼還真──呀嘰唔!」
  讓爺爺吃了一記鐵拳之後,焰用十分嚴肅的眼神望向了我。
  「柴闇,仔細聽好了。現在的你,只是個稍微會用點小招的普通人類。無論是戰力還是精神層面,都和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沒兩樣。這也是理所當然。要是不進行名為對打的實戰,人類永遠不會變強。」
  她說得完全正確,我根本無可反駁。所以……我必須克服這個心理陰影。
  不要在這種地方停下腳步,拿出勇氣吧。我要成為英雄。
  我要和江神並駕齊驅。
  ……我做了幾次深呼吸,並看向焰的臉龐,接著說道:
  「請妳陪我對打吧。」
  焰露出了天使一般的笑容。她的笑容實在讓人目眩神迷,充滿了力量,為我完全抹去心中的不安與恐懼。
  「好,那就立刻開始──」
  焰展開了魔晄防壁。她沒有取出外裝,而是做了個深呼吸。
  在那之後──
  「戰鬥吧。」
  她身上散發的氣息驟變。雖然嘴上仍帶著笑意,但跟方才的微笑截然不同。
  那是宛如齜牙咧嘴的猛獸般,令人恐懼的笑容。
  我十分懼怕,但依舊讓外裝顯現而出。面對這樣的我,焰微微一笑──
  「我要用左拳揍你的臉喔。跟練習的時候一樣,好好擋下來吧。」
  說時遲那時快,我還以為她失去了蹤影,結果她卻立刻現身在我面前揮起了拳頭,我只能等著挨揍。
  從嘴邊傳來了「叩沙」一聲。感到劇烈疼痛的同時,我也察覺到──我的下巴被打斷了。
  我連痛苦呻吟的時間都沒有。焰將我摔到地上,並迅速騎上我的身體──
  「這時候就用盾梟來防禦啊。否則你會死喔。」
  焰揚起惡魔般的笑靨,並扳了扳食指關節。
  下一秒,她馬上開始毆打我,毫不停歇。
  就算我鼻子歪了、牙齒斷了、眼睛也看不見了,她還是揍個不停,我昏了過去。
  ──我猛然回神,並睜開雙眼……了嗎?奇怪?我剛剛不是受了重傷嗎?
  為什麼傷勢痊癒了?我怎麼還站著跟焰正面對峙?難道我是在作白日夢?不,可是剛剛的感覺──
  「戰鬥時要把注意力集中在對手身上啊。不然會自討苦吃喔。」
  我聽見了清亮的嗓音與鈴鐺的音色。同一時間,左拳也飛了過來。
  之所以能閃過這一拳,真的只是運氣好而已。緊接著使出的反擊動作,也是在毫無意識下做出的行動。我已經陷入忘我的境界,任憑軀體躍動。
  或許是危機感促使我選擇攻擊力最強的招式吧,我開始想像禍孔雀的施行過程。
  將魔晄集中至拳頭,並壓縮這份能量,讓金黃色的光芒包覆著拳頭,再用力揮出。
  然而,我沒能成功使出禍孔雀,立刻就被制止了。
  焰用左手掌抓住了我的右拳,緊接著,拳頭上的光芒微微地爆炸開來,消失無蹤。
  失敗了。體認到這一點的瞬間,焰的鈴鐺髮飾發出了清脆的聲響,一頭黑長髮隨風搖曳。這是因為她舉起腳用力一揮,並踢向我的右腳──接著發出了「啪沙」一聲。
  大腿骨碎了──就在我腦海中浮現出這五個字的瞬間,我失去平衡,直接摔倒在地。
  劇烈的疼痛猛烈朝我襲來。眼淚不聽話地奪眶而出,我變得無法動彈。
  「呵呵呵!臭小鬼的不幸讓食物變得好美味啊!真是愧寶孫&食美味啊~~!」
  「麻煩你替他治療。快點,快一點啦!」
  「嘿咻嘿咻~~」
  爺爺的掌心放出了綠色光芒。光芒滲進我的身體後……疼痛便消失了。
  這個……我記得是……在我學會喰牙之後,焰用來治療手臂的招式吧。
  「這是黑鋼流練氣術──氣死快清。這讓我等黑鋼一族得以拿出超越極限的努力。只要使用氣死快清,除非當場死亡,否則傷勢都能立刻完全恢復。」
  拿出超越極限的……努力?……啊,這樣啊,原來如此。焰先前意有所指的那句話,就是這個意思吧。氣死快清這個招式,並不是用來做善事的。
  應該說正好相反。為了讓瘋狂的黑鋼一族能熬過地獄般的修練,才有了氣死快清這個招式。
  我這麼心想,爺爺便揚起嘴角說道:
  「就算手斷腳斷、下巴斷裂、眼球碎爛、肋骨骨折、鼓膜破損、耳朵被割下、蛋蛋爆裂、鼻子塌陷,還是內臟破裂,全都能在一瞬間治好。這樣一來,再怎麼離譜的訓練都撐得過來喔。是不是超棒的呀?可以無止盡地進行世界上的戰鬥者絕對做不來的修練呢。」
  我覺得他們瘋了,沒有人比他們更瘋狂。
  黑鋼家的每個人都有這種癲狂的想法吧。所以才能變強。
  而我心中也有這股念頭嗎?……我不知道。
  唯一可以斷言的是,我不能再退縮,也不想再退縮了。
  於是我專心一志地修行,又過了三天──
  正在進行對打訓練時,我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灰姑娘這三個字。
  直到不久前,我還只是個灰姑娘,碰上焰這名魔女後,就能華麗變身。雖然我這麼心想,可是……現實卻沒這麼簡單。
  靠魔法變身,輕輕鬆鬆地得到幸福,這種愉快又順利的發展並沒有發生在我身上。
  如今我的身體也正在被人大肆破壞。焰既謹慎又細心地破壞著我全身上下的每一處。
  每破壞過一次,就會恢復原狀,緊接著繼續破壞,就這麼不斷反覆。根本就是地獄。
  在這種環境下,人類不可能還有辦法維持正常理性。
  看到焰的攻擊,我似乎漸漸會無條件地閉上雙眼,就連正常的防禦都快要辦不到了。這大概就像投球失憶症(註:指投手完全無法控制球的走向,使得投出的球完全失控的一種症狀)或拳擊恐懼症(註:被重拳打過之後,產生心理陰影,導致看到拳頭就會全身僵硬的狀態)吧。
  我再次被拋摔出去,狠狠地撞上地面。隨後,焰立刻對我施展寢技,以腕挫十字固封鎖我的行動。我的肘關節發出了嘎嘰嘎嘰的哀號聲。
  我都痛到哭出來了。恐懼化作聲響,從我的嘴裡狂湧而出。
  「不要、不要,快住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焰的動作戛然而止,接著,她立刻站起身說道:
  「來,繼續吧。」
  我沒辦法回答,也沒辦法撐起顫抖的身體。
  要逃走嗎?我如此捫心自問。不是已經發誓過絕對不會再逃避了嗎?你還想重蹈覆轍嗎?雖然我這樣痛斥自己,但卻再也忍不住了。
  「我不想……練了……」
  結果今天的鍛鍊就到此為止。「要不要轉換一下心情?」聽了焰的建議後,我便出門散步去了。然而,這股抑鬱的心情卻沒有好轉。
  天空逐漸染上了漆黑的色彩,我的心也落入了黑色的深淵。
  ……過去教官曾經對我說「人類是有極限的」。
  現在的我,正痛切地體認到這一點。
  想和江神並駕齊驅、渴望成為英雄、不想就此結束──如今,這些心情全被厚厚地抹上一層黑。
  ……面對痛楚與恐懼時,人類居然會這麼無力。
  正當我想著這些事情時,我不禁在河堤邊的道路上停下了腳步。
  「田中……旁邊那個人……是那小子的女朋友嗎……?」
  還真是個驚為天人的美少女。可是,該怎麼說呢,讓人覺得有點毛骨悚然。
  ……呃,這件事根本無所謂吧。
  「打擾到他們也不太好,我還是快點消失吧。要是看到我,他一定會衝過來……呃,不可能啦。那小子應該不把我當一回事了吧。」
  我這麼低喃道,隨後少女望了過來,那傢伙也跟著看向這裡──
  不,我已經不在乎了,馬上閃人吧。於是我轉過身向前走去。
  「喂!等一下,柴闇!」
  一道聲音從背後刺了過來,但我並沒有停下腳步。
  「真是的!沒聽到我叫你等一下嗎!」
  我的手被抓住了。我懷著五味雜陳的心情開口向他說道:
  「……把女朋友放在第一吧,不要管我這種人。」
  「女朋友?喔,你說她呀?你誤會哩,我跟她不是那種關係。你看,證據就是她已經消失了喔。我跟她只是稍微認識,聊了一會兒而已。」
  那名少女確實已經看不見人影了……真是出乎預料,我根本沒想過會在這裡和田中說上話。所以,我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相反地,田中則用一如既往的口吻接著說:
  「你現在在做什麼呀?已經好一陣子沒來學校了耶。」
  「……你在擔心我這種人嗎?」
  「嗯嗯?……我看你好像誤會了什麼耶。關於這方面,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總而言之,我們到附近的公園談談吧。」
  我困惑不解地跟在田中後頭。走進公園後,我們在長椅上坐了下來。
  「我就直接問吧,你是不是覺得我脫離了自己的本分,在學校裡的地位上升之後,就不把你當一回事哩?」
  「……這是事實吧?呃,我對這件事沒什麼想法,反而很高興呢。只要你這個兒時玩伴能幸福,我就──」
  「不對,你完全搞錯哩。呃,我多少也變得有點像現充就是。」
  「……咦?什、什麼意思?」
  「我之所以加入學生會,和你變得疏遠,是因為小鳥遊會長對我說,只要我討她歡心,她就告訴我讓立華同學變強的方法。老實說,我覺得很可疑,但一想到能讓你突破現在的困境,我就接受她的邀請哩。被會長亂來的要求折騰下來的結果──」
  「你就沒辦法和我說話,也不能一起練跑了嗎……?」
  「是呀。」
  「不,這是什麼話……太、太奇怪了吧。你幹嘛為了我做到這種地步啊?你可以選擇讓自己快樂就好啊。」
  「不,那怎麼可能呀……你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事情?」
  「咦?應該是剛進幼稚園的時候,對吧?……抱歉,我不記得了。」
  「哈哈,你果然忘哩。也對,你就是這種人嘛。明明把別人為你做的事記得一清二楚,卻馬上就忘了自己所做的善行。你就是這樣。」
  「善行……?我對你做過什麼事嗎?」
  「嗯。那時候我跟大家還不太熟,所以老是被欺負,而你拯救了我。其他人都裝作沒看見我,只有你不一樣……不過,那時候還是寡不敵眾,被海扁一頓就是哩。」
  「……啊,我想起來了,確實有這回事呢。在那之後──」
  「我們一起擬定復仇計畫,狠狠地報了一箭之仇。那時候你向欺負我的那些孩子放聲大笑,還說『不准你們欺負我的朋友』……聽到那句話,我真的好開心。在我眼中,你看起來好耀眼,所以……我不忍心看到你被大家嘲笑的樣子……」
  「所以,你是為了我,才到處奔波嗎……?」
  看到田中點點頭的模樣……安心感和罪惡感同時吞噬著我的心。
  田中並不是拋下我不管──這個事實讓我幾乎要喜極而泣。
  相反地,我居然讓兒時玩伴如此顧慮,為我煞費心神,我覺得好愧疚。
  最重要的是……我不僅沒有留意到田中的苦心,甚至還誤會他,對他心懷些許憎惡。我沒辦法原諒這樣的自己。
  「我居然誤會你到這個地步……真的很對不起……」
  「哇啊,你哭什麼啦。真是的~~你很誇張耶~~」
  田中笑了出來。但他立刻收起表情,露出了遙望遠方的眼神。
  「不過呀,世事也不能盡如人意呢。我還沒從會長那裡撈出什麼情報……而且每個人都把你當成傻瓜……!」
  田中的表情因為痛苦而扭曲。接著,他好不容易才擠出了這句話:
  「所有人都異口同聲地跟我說──關心那種人有什麼用,還是趕快跟他劃清界線吧,這對田中同學一點幫助也沒有……開什麼玩笑!每個人都把我的兒時玩伴當白痴耍!我真想狠狠揍他們一頓!」
  看到田中這樣怒吼,我嚇了一大跳。他處事總是冷靜,從來不曾大聲嚷嚷,這樣的人居然氣到這種地步。而且,還是為了我。
  田中眼泛淚光地繼續說道:
  「不管誰說了什麼,我都不會放棄。在你幫助我不受大家欺負時也是,未來也不會改變,對我來說,你就是宛如英雄的存在……我怎麼能看你一輩子受別人侮辱咧……!」
  田中還說,發現我沒有去學校上課時,他不知道有多擔心。還以為我失蹤了,老是在意到冷靜不下來。
  接著,他抓著我的肩膀說:
  「你想做什麼都行,但絕對不能自甘墮落,拜託你不要就這樣結束。你是為了什麼才努力到現在?你甘願淪為喪家犬,就這麼放棄嗎?我不要。我不希望你變成那樣。我想看到你努力向前衝呀……!」
  我的眼角泛起了熱意。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開口說了起來。
  逃出學校後發生的事情、與焰的相遇,以及拜她為師的決定。
  田中默默地聆聽著,我也繼續說了下去。
  「我也想過要好好加油,以為自己看見一絲希望了。但老實說……我覺得自己撐不下去了。我無法克服疼痛和恐懼……」
  一陣沉默迴盪在我們倆之間。過了好一陣子,田中才劃破了這股死寂。
  「沒事的,柴闇你一定辦得到。不論什麼樣的人否定你的可能性,我仍相信你。所以,你千萬不要放棄。讓我看看你向前衝的樣子……!」
  田中牢牢地盯著我看。看到他的眼神,某種情緒從心裡湧了上來。
  我的心中燃起了溫暖的火苗,眼角滿是淚水。
  接著,過去那些人的身影在我腦海中一閃即逝。
  「放棄吧。」「人類是有極限的。」「你為什麼要入學啊?」「像個白痴一樣。」
  是啊,我的確是個廢物劣等生。但我積累至今的那些努力,以及付諸於此的心思,絕對不會輸給任何人。
  然而教官和同學們,卻連這一點都徹底否定了。
  一想到這裡,我真的……真的真的很火大。不過,最讓我憤怒的就是──
  「你明明盛氣凌人地揚言絕不放棄,結果卻是這副德性嗎?光憑這種膽識還想成為魔神,你還真敢說呢。沒骨氣的傢伙。」
  江神春斗──光是回想起那傢伙說的話,以及投射而來的眼神,我就氣得快要瘋掉了。
  我不恨江神,我恨的是被這番話羞辱的自己。
  所以……我要殺了自己。將過去的自己殺了,再蛻變為全新的自我。
  心中的火苗熊熊燃燒起來,不一會兒就轉變成火焰。
  「謝謝你。多虧你的鼓勵,我才能重新振作起來……我一定會超越極限。」
  傾訴內心的想法後,我再次為誤會田中一事向他謝罪。
  田中揚起笑容說道:「想求我原諒的話,就把我想看的東西拿來給我看看呀。」
  我也笑著回答他:
  「我答應你。我會成為像義人──不,是超越義人的英雄。」
  得到動力了。得到讓我永不放棄、可以持續征戰下去的動力了。
  我絕對會克服恐懼和痛楚……!
  抱著這股決心回到家後,只見焰已經備妥親手做的料理在等我。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你好像打起精神了呢。」
  「是啊。我答應妳,絕對不會再做出那種丟人現眼的事情了。」
  「嘖!打不死的混帳東西。蟑螂都比你可愛呢,該死的傢伙。」
  焰的笑容真是療癒心神,爺爺的毒舌則讓人煩躁。這種一家人和樂融融般的氣氛,讓我自在許多。接著,我們三人邊吃晚餐邊看電視。
  在這個時間點,只會播放一種節目。
  不管轉到哪一台,都在轉播天覽武踊的賽況。
  電視轉播的天覽武踊類型五花八門。像是定期舉行的學園主辦賽、學園對抗賽、全領域統一競賽,或是每日舉行、由軍方主辦的企業賽等等。
  現在畫面上播映的,是龍帝學園主辦的天覽武踊的排名賽。將體育場作為舞台,像羅馬競技場那樣,採取一對一回合制,類似格鬥競技。
  這個排名賽每週會舉辦一次。如字面所示,是為了決定排名的比賽。
  雙方同時呈交出場申請,經由指導教官及學園高層的認可後,比賽就能成立。排名較低的學生勝出後,便能奪下對手的名次。
  選手進場後,畫面先掃過全場觀眾,而我在畫面上方,發現了飄浮在天花板附近的「某個物體」。
  那是個邊長一公尺的白色立方體,六面都有個類似金色眼球的標誌。
  我完全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唯一能明白的只有一件事。
  我們只能在那個物體正下方的空間內搶奪刻印,所以我猜想,那恐怕是跟舊神有關的某種東西吧,但詳情不得而知。
  好了,比賽雖然有點看頭,但焰和爺爺都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
  不過──看到下一場參賽者的其中一人時,他們頓時變得興致勃勃。
  另一方面,我瞪大了雙眼,神情激動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江神……春斗……!」
  他散發出唯我獨尊的氣息,威風凜凜地走上了連接賽場的走道。
  那副模樣儼然就是個王者。
  「江神?江神啊。吶,爺爺,不覺得好像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嗎?」
  「嗯。過去我有個勁敵,是個叫做江神全司的男人。他的流派好像是魅那風流劍術吧。妳還記得真清楚啊。」
  「是啊,畢竟那個人讓全盛時期的爺爺一時大意負傷了嘛。我當然記得。」
  「哼哼,就是說啊。我之前也說過了,他真的是個優秀的格鬥家。這種能讓鬼之血脈為之沸騰的戰鬥,實在不可多得啊。江神全司真是個讓人永生難忘的勁敵……不過,那小子是怎麼回事啊?」
  焰和爺爺凝視著江神的臉,立刻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定論。
  「太無聊了吧。他才不是我在找的對手呢。」
  「嗯,看來全司的後代沒能繼承到最重要的事物啊。」
  看著一臉冷漠的兩人,我忍不住發出「咦?」的一聲。
  「你、你們的意思是,那傢伙不是什麼狠角色嗎?」
  「我覺得他很厲害啊,就這方面而言,他確實是個狠角色。但他並不是鬼。我對徒有精湛技術的人類沒興趣,所以我才說他無聊嘛。」
  焰還說,「人類不可能贏過鬼」。
  「總覺得這道理有點難懂……」
  「呵呵,對現在的你來說或許如此吧,但你馬上就會明白了……差不多該專心看電視嘍。比賽似乎就要開始了呢。」
  體育館中央有一道圓型的線條。兩人走進結界產生裝置正中間後,圓形線條便放射出半透明的膜,形成了一座大型的戰鬥力場。
  在彷彿與世隔絕的空間中,兩名參賽者互相瞪視著。
  『一年級的第一名VS三年級的第一名!究竟誰能拿下這場非比尋常的戰事呢──』
  「三、三年級!而且還是第一名!」
  「哦?他還真敢挑戰呢。」
  「啊~~我記得排名賽一般都是同年級對打吧?理由好像是不同學年的實力相差太大了,沒辦法比。」
  「……沒錯,就是這樣。就算只差一個年級,魔術師的實力也會大不相同。而且因為刻印的完成率不同,如果贏過高年級生,刻印就能獲得大幅度的成長。但相對的排名不會更動。」
  話雖如此,這些結果全都建立在獲勝的前提之下。大抵來說,低年級生不可能贏過高年級生。
  套用這個常識的話,江神極有可能落敗,但是……
  「好,終於要開始了。」
  焰一邊纏繞著髮梢一邊說道。畫面裡的兩名參賽者都讓外裝顯現出來了。
  江神的右側出現了紅色的幾何學圖樣。他將右手伸進宛如魔法陣的圖樣中,取出了黑色的直刀。
  在他正前方的對手也有了動作,那個人腳邊的地面上出現了幾何學圖樣。接著,從圖樣中緩緩上升的……是個類似騎士鎧甲,高達兩公尺的人偶。
  這是獨立型外裝,容易施加詭變多端的異能。外裝本體只有神經系統受到強化,身體能力與常人無異。因此,如果只讓這種限定型高性能的外裝人偶戰鬥,人偶只要挨上一記攻擊就會掛了。但要是外裝能力很強,就會強到極點。
  這個對手就是這麼可怕的男人。
  開戰的鈴聲響起,幾乎在同一時間,敵人便將人偶往前推進。
  騎士鎧甲揮著巨劍猛攻。面對如此魄力逼人的斬擊,江神展現了完美的應對方式。
  時而千鈞一髮地閃避,時而以刀身接下攻擊,時而改變身體的位置,讓敵人攻擊不成。光看他這一連串移動身型的步法,我就明白了。
  這傢伙真的是個天才。
  「原來如此,技術高超呢。這小子也是非比尋常啊。」
  「是啊。能用那種方式發動攻擊的人,應該沒幾個吧。」
  「攻擊?你是指江神嗎?怎麼看都只是在閃避啊──」
  不,等等,似乎有點奇怪。從頭到尾都在防禦的江神毫無表情,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反觀對手卻痛苦地扭曲著臉。
  那個表情就像被猛烈攻擊苦苦折騰的樣子。為什麼會──
  一思及此,只見騎士鎧甲的巨劍被用力彈開,身體往後仰去。
  仔細一看,我才發現鎧甲全身上下布滿了傷痕。
  「那小子一邊閃避,同時以常人無法辨識的速度向對手發動斬擊。如果對手不是人偶的話,早就定出勝負了。」
  「剛、剛才居然上演了這麼激烈的攻防戰啊……」
  我根本看不見,但爺爺和焰似乎都有所察覺。
  「他故意在消磨時間呢,幾乎沒用到蘊藏於外裝的力量。剛剛把對手的劍彈開時,恐怕是他第一次使用能力吧。」
  「他想引出對手的全力吧。真是壞死了~~」
  「你還好意思說啊。明明以前也老是幹這種壞事。」
  兩人正在對話的時候,比賽持續進行……戰況開始出現了變化。
  江神持續著看似防禦的攻擊。這點始終沒有改變,但每當騎士鎧甲的劍被江神的刀擋住時,變得會被用力彈飛開來。
  真是不可思議。無論是質量還是力量,看起來都是騎士鎧甲占上風,但往往都是騎士鎧甲的攻擊被彈開。
  「哦?寄宿於那把刀的力量,應該是重量調節之類的吧?」
  「重量調節啊。的確,這樣就說得通了呢。」
  在那之後,同樣的狀況依舊持續著──只見江神的雙眸變得銳利,彷彿早已看清了局勢。
  隨後,戰況呈現一面倒。江神不停地砍殺再砍殺。躲開對手的攻擊後砍殺、還沒等到對方攻過來便砍殺、正面擋開對手的攻擊後又砍殺。
  江神的斬擊刀刀命中,每砍一次,就會有紅色粒子宛如鮮血般從騎士鎧甲身上噴出。那些紅色粒子停滯在空中,輕飄飄地上下晃動著。
  「那些粒子……讓人不太舒服耶……雖然沒辦法具體解釋……」
  「嗯,對手肯定在策劃些什麼。要動手的話,就是現在吧。」
  「哦?那小子在誤踩虎尾之後會如何反應呢?我就來好好見識一下吧。」
  幾秒之後──
  鮮紅色的粒子冷不防地躁動起來,不斷地聚合──
  剎那間,整個空間充斥著無數把劍,並且都圍繞在江神四周。
  這樣啊,原來如此。到目前為止的發展,全都照著對手的劇本在走。
  對手為了抓住這個大好機會,讓飄浮在空中的劍飛射出去。
  這樣一定會打中。就算江神再怎麼厲害,也是防不勝防。就在我如此心想時──
  江神春斗向所有人證明了──他是絕對無敵的王者。
  他是像我這種凡人根本無法想像的存在。
  無數把劍飛了過去。就在擊中之前──他失去了蹤影。
  巨大的劍幕全都砸向地面,響起了無數的金屬聲。就在此時,江神從對手的背後現身,而對手頓時應聲倒地。
  對手的刻印化為一道耀眼的細線,轉移到江神的體內。與此同時,宣告終戰的鈴響與觀眾的歡呼聲重合了。整個會場震天價響。
  「哦?才十五歲就會用魔晄神氣(Second Break)了啊。這小子還真是天賦異稟啊。」
  「Second Break……?那是什麼啊?」
  「嗯,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畢竟會用的人少之又少。在學生時代就會操作的話……更是屈指可數吧。」
  「我來為愚昧無知的你做個說明吧,給我一邊下跪一邊聽啊。像你這種小小孩稱之為『魔晄外裝』的技術,我們這些超強的高手稱為『First Break』。而魔晄神氣這東西,顧名思義就是比魔晄外裝(First Break)更進階的概念。簡單來說,就是將寄宿於外裝的異能強化到最高點,
  「究極的……奧義……!」
  我完全被震懾住。另一方面──
  「話雖如此,他卻不耍小聰明,而是正面砍過去啊。這一點倒是跟全司如出一轍呢。」
  老爺爺雙手環胸,心有所感地如此低喃。
  「魔晄外裝的力量是重量調節,這樣一來……魔晄神氣的力量會是超高速移動嗎?他用那股力量閃過所有劍擊,逼近對手,最後用斬擊終結這場戰爭啊。」
  焰用手托腮,興趣缺缺地這麼說著。
  我把他們的話語當作耳邊風,並瞪向畫面另一頭江神春斗的臉。
  結界消失後,播報員便立刻衝到他的身邊喊道:
  『江神選手,辛苦你了!完全是壓倒性的勝利呢!』
  『不敢當。』
  那傢伙如此回答。他的表情讓我看了就不爽。
  幹嘛板著一張臉啊。
  難道他根本不把勝利的榮耀,以及宛如英雄的現狀看在眼裡嗎?
  難道他完全不明白,他現在坐的那個位置,是價值何等尊貴的東西嗎?
  江神,你知道嗎?你現在理所當然地享受到的這一切,是我耗盡所有也換不來的無價之寶呢。
  ……我果然非常討厭你,江神春斗。
  『大家都開始對你產生關注,期盼你能盡早成為都市解放者,也就是魔神呢,你認為呢?』
  『我的實力仍有發展空間,因此並不認為自己能和那些先進並駕齊驅。不過……完成刻印這件事,我覺得自己非達成不可。』
  『也就是說,你的家人目前被困在無明都市裡嗎?』
  『不,我的父母已經去世了。只是我相信……父母的死與無明都市有關。』
  『咦?這、這是什麼意思呢?』
  『……我是生還者。』
  全場一陣譁然。所謂的生還者,指的是六年前無明都市誕生之際,被驅逐到外界的人類。基本上這種人在世界上少之又少,大部分的人都從事件發生時就被困在那個闇黑色的圓頂裡,在停擺的時間中生存至今。
  ……現實與虛構情節不一樣,我卻忍不住這麼想。
  以各方面來說,江神春斗很像一名主角。
  『我沒有無明都市產生時的記憶。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那裡一定發生了某些事,而我的父母也慘遭殺害了。』
  『你的意思是,他們被捲入了「那場戰爭」嗎?』
  『不。雖然沒辦法解釋得很清楚,但我相信是其他原因造成的。所以……我正在尋找無明都市的情報。只要在天覽武踊大顯身手,甚至當上解放者(魔神)以後,我就能取得以機密情報為首的各種消息了。然後,我要揭發父母死亡的真相──如果有人殺害了他們,我會讓那個人嚐到應有的報應。』
  在我眼中,江神全身都散發著冷冽的氣息。
  『原、原來如此。江神選手就是為了達成這個目的,才會日以繼夜地努力至今吧?』
  『……不,不僅是如此而已。』
  『哦?你還有另一個目標嗎?』
  『誠然。但現階段還無法公開,請恕我保密。』
  最後,留下這一句意味深長的話語後,江神便離開了現場。
  所有人都對那傢伙讚譽有加。他占盡了天覽武踊的所有好處。
  這讓我既羨慕又嫉妒,更重要的是──我對他憧憬不已。
  我真的很討厭那個人。可是……我也十分尊敬這個讓我厭惡至極的傢伙。
  他擁有凌駕於眾人之上的強大與光芒,一切的一切,都值得我對他如此憧憬。
  我也想變得像他一樣,好想綻放出耀眼的光芒……不對,我一定能成為耀眼的存在。
  才剛這麼想,我便下意識地道出了這句話。
  「我要成為像你一樣的人。我會讓你見識到這一點。我會變強,和你站上同一座舞台。」
  這是我發自內心、決定讓自己永不屈服的理由。
  
  隔天一早,跟往常一樣,結束基本的操練之後,接著進行對打練習。
  田中的鼓勵和江神的比賽,讓我重新找回了動機……但我的身體依然不停打顫,根本沒辦法正常動作。面對攻擊時,我還是閉上雙眼,表現出反應過度的樣子。
  因此我自然束手無策,被焰打個半死,就此倒地。
  利用氣死快清恢復我傷勢的同時,焰向我說道:
  「來,繼續吧。」
  聽到這句話……我便握緊了拳。
  歷經宛如地獄般的時間,也讓我體會到一件事。唯有戰勝軟弱,才能讓自己成長。
  痛苦與恐懼引發的厭惡與退意。已經不行了,不想練了……我壓下這些負面情感,往前踏出下一步。於是我第一次體會到,原來人會不斷地成長。
  所以我不會再逃避,不會再從痛楚與恐懼中逃開了。
  為了展現這股決心,我撐起上半身。此時大腿卻不住痙攣,彷彿要阻止我站起身似的。因此我用力拍打大腿,替自己打氣,接著站了起來。
  「我還能繼──」我話還沒說完,焰就瞬間拉近雙方的距離,揮出了左拳。
  拳頭直接打中了我,下顎也為之碎裂。劇烈的疼痛刺激著我的大腦,眼淚不由自主地奪眶而出。
  好痛,不想練了,我再也忍不下去了……諸如此類的軟弱聲音在我心裡瀰漫開來。
  就在我即將屈服於這份怯懦時,田中的臉龐和聲音在我腦海中一閃而過。
  「你是為了什麼才努力到現在?你甘願淪為喪家犬,就這麼放棄嗎?我不要。我不希望你變成那樣。我想看到你努力向前衝呀……!」
  田中,你會相信我吧。你對我抱有期望吧。
  我的人生和夢想,早已不再是我一個人的所有物了。
  如果只有自己一個人,就算放棄也無所謂吧。但若非如此……我就不能輕言放棄。
  軟弱的聲音消失了。此刻我的心中盈滿了熱意。
  我像頭野獸般大吼一聲,並用力跺著地板,勉強驅動顫抖的身體,朝對手逼近。
  我讓右手覆上金色光芒,打出了禍孔雀,但這次也失敗了。不僅如此,甚至連對手的一根指頭也沒碰到。我的這一拳被輕鬆躲開,接著又吃了對手一記反擊的迴旋踢。
  頭蓋骨發出「劈哩」一聲裂開了。腦部晃個不停,我根本沒辦法好好站著。
  我自然而然地倒了下去。這時,我的腦海中閃過了那些人的臉孔和聲音。
  「我怎麼會把你養成這樣啊?」
  「我根本不期待你有什麼作為,跟哥哥好好學一學吧。」
  「當初要是沒生下你就好了。」
  家人永遠只會對我做出否定的批評。
  「爛到極點的垃圾型態,居然真的存在啊。」
  「你要知道,人類是有極限的。像你這種沒有才能的傢伙沒辦法勝任魔術師。你就別再白費工夫了,去當個普通人吧。」
  學校裡的那些人,總是嘲笑、謾罵、瞧不起我。
  要是就此放棄,就是肯定了那些人所說的話。
  所以……傷勢痊癒後,我立刻站了起來,並往前踏出一步,迅速衝向對手。
  我強迫痙攣不止的身體動起來,拚命睜開想要緊緊閉上的雙眼,繼續戰鬥。
  這樣一來,顫抖和反應過度的問題也漸漸好轉了。
  我再次挑戰禍孔雀,將魔晄集中壓縮於拳頭處,並在揮拳的同時想像爆發的畫面……不行,還是只發出「砰咻」一聲,拳頭的光芒就消失了。
  說穿了,要是沒打中對手,這招就沒意義了,應該說會造成反效果。看準我攻擊結束之際,焰賞了我一記中段踢。肋骨斷裂的感覺傳來,我飛了出去。
  ……遇上瓶頸了,而且還是絕對無法突破的瓶頸。對我來說,禍孔雀這門技術就是這麼困難吧。但我不會對此妥協。
  我會突破難關,邁向更遙遠的前方。抵達憧憬的英雄所在之處,踏上江神春斗所站的舞台。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我忍下肋骨的疼痛向前踏了出去,並再次使出禍孔雀。
  這次爆炸的規模變大了些,稍稍進步了。
  但還是沒有打中焰,我被她拉進懷裡,並被拽倒在地。
  焰立刻壓了上來,準備騎到我身上。
  「你要接招嗎?還是要反擊?反應太慢的話可是會死的喔。」
  焰的左手食指關節處發出了「啪嘰」一聲──重拳便如雨點般傾注而下。
  我發動盾梟擋了下來,但焰每一拳的衝擊都深達我的骨髓。
  好痛苦,我已經不耐煩了,頭好痛,身體熱得不像話,感覺好噁心。
  不爭氣的哀號又湧了上來。就在此時,我想起了那傢伙的臉。
  江神春斗。一想到那個人,卑劣感就刺激著我──讓我燃起了反抗之心。
  立華柴闇就是個路人甲,一直以來都是如此,現在肯定也是這副德性。
  煩死了。我已經厭倦這種路人甲(旁觀者)的人生了。
  我想發光發熱。我想證明自己可以閃閃發光。
  我想成為故事的主軸(主角),想成為世界的中心(主角),想成為英雄(主角)。
  好想和憧憬的存在站上同一座舞台。
  難道這是不被允許的嗎?我就只能永遠當別人的背景嗎?
  我不認同。我絕對不會向這種命運低頭。
  即使是神明創下了這樣的規則,我也不會認同,不可能妥協。
  我一定辦得到。我會向全世界證明這一點,同時,也要證明給我自己看。
  我絕對不要……到死都得不到渴求的事物!
  「唔喔啊啊!」
  拳頭一直打下來,而我看準其中的間隙,朝焰的喉頭使出手刀,但這一擊似乎也在焰的預料之中。
  焰輕鬆地閃避,並立刻用手纏住我的手臂──對我行使腕挫十字固。
  動作完全被封死了。我試圖扭動身體打算反抗,但焰的腳牢牢地壓住了我的上半身,我根本束手無策。肘關節傳來了「喀嘰」、「喀嘰」的怪聲,痛楚也隨之逼出了我的淚水,喪氣話就要從我口中流瀉而出。
  「住……」然而,就在差點說出口之前,我勉強將這句話吞了回去。
  住手?我是白痴嗎?我這混帳王八蛋在說什麼鬼話啊。
  立華柴闇,你不是要殺死自己嗎?你不是已經領悟到,要從精神面殺死自己才能獲得成長嗎?既然如此,這時候你該說的話應該是──
  「妳敢折斷的話就試試看啊!」
  我這聲吶喊在道場中響起了回聲。就在此時──
  「呵呵。立華柴闇,你只要有心就辦得到嘛。這樣很好,你非常優秀。」
  焰的嗓音好溫柔,充滿了慈愛。
  下個瞬間,焰毫不猶豫地將我的手肘往反方向折彎。
  一股劇fg痛kd飛竄而來fk但我fp絕不能dj逃避這gs股痛楚。
  憤怒,狂亂。將疼痛轉化為鬥志吧。
  「咕、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即使痛苦至此,我也用力睜開雙眼發出嘶吼。腦內的血管好像快要爆炸了。
  此時──這股時間停滯般的感受,是我的錯覺嗎?
  回過神來,我才發現自己使出了反擊。我鑽出鬆脫的束縛,為了踢向焰的頭顱而動了起來。
  「──!」
  雖然只有一瞬,但焰的臉上浮現出動搖之情。然而,我的腳還是沒能踢到她。
  焰站了起來,而我亦然。不知怎地,她的笑容變得更加深沉了。
  被折斷的手臂好痛,但我依然繼續戰鬥。氣死快清?我才不需要那種東西。
  這種時候,江神會選擇放棄比賽嗎?
  怎麼可能啊。他應該會死瞪著對手,透露出「只剩一隻手又如何」的眼神吧。
  義人也是如此。畢竟他有個傳說,聽說他當時已經喪失了手腳,卻依舊奮勇而戰。
  既然想變得跟他們一樣,就必須仿效他們的行為。所以──
  「放馬過來啊──!」
  我忍不住大喊出聲。已經無法回頭了,我也不打算走回頭路。
  我就這樣衝了出去。這種行為簡直就是瘋了,但正因如此才有價值。像我這樣的凡人,如果不拋下理智,就不可能達到那個境界。
  我就沒辦法抵達英雄所在之處。
  所以,我將『發狂……』魔晄集中在折斷的『發狂吧!』手臂上,並加以壓縮。
  就在手臂發出金色光輝的瞬間──我的腦中彷彿有某種東西打開了。
  來了……!來了來了來了來了!就是這個!我就是在等這種感覺!
  焰晃動著鈴鐺髮飾,帶著驚悚駭人的笑靨逼近而來。但我並不害怕,無論是她還是痛楚,我都不害怕,單純只是採取注入了決心的行動。
  面對迫近到眼前並揮出拳頭的焰──我利用離心力揮出折斷的手臂,用力打了出去。
  打中之後,發生了爆炸。伴隨著轟隆一聲,金黃色的粒子大範圍地飛濺四散。
  「我……突破瓶頸了……!」
  焰被我打飛出去,背部狠狠撞上牆壁。看到她飛出去的模樣時,我的頭腦被劇痛狠狠燒灼著。
  眼淚、鼻水和小便都流淌而出。因為實在太痛了,所以我的腦子變得怪怪的嗎?我的嘴唇不由自主地上揚,發出了「咿嘻、咿嘻」的笑聲。
  啊啊,但是為什麼……我會覺得這麼暢快呢?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焰折響左手中指的關節。當她抬起頭的那一瞬間──
  一股無與倫比的龐大熱氣貫穿了我的身體。
  「真有你的。真讓人受不了。實在讓人興奮難耐。」
  焰勾起了一抹陶醉又冶豔的笑容,但那卻是我目前見過的表情中『準備好!』最為可怕的。而彷彿要『要上了!』證明這一點似的──
  鬼,降臨了。
  『碧芙斯•優古(七門之零)。』
  焰用不像人類的聲音嘶吼出聲,而我也一樣。
  我開口回應她。造就我核心中樞的某種事物,和焰所散放的熱度相互呼應。
  『納爾•修坦(解放混沌)。』
  好熱,身體好熱,頭部傳來撕裂般的劇痛。但就連這些痛苦,都讓我感到舒坦。
  『沃魯岡•納爾•葛沙那(吾將於虛無之貌烙下名諱)。』
  好像有什麼東西灌進來了。某種東西從某處灌進我的身體。
  那個東西將我的血液、內臟、骨頭、腦袋和神經,染上一片漆黑。
  我彷彿灰姑娘變身為公主一般──轉變成其他未知的存在。
  『伊兒•聶福德斯(所求為苦難)。』
  無數的打擊來襲、來襲、來襲、來襲、來襲。
  而我全盤接收。每受一次衝擊,我就用折斷和未折斷的手臂打回去。
  毆打、被打、毆打、被打。這個流程不停反覆,我和焰的笑容也更加深沉越來越暢快好愉悅好愉悅好愉悅。
  有種我和焰合而為一的感覺。
  『露絲達•岡•畢拉伊(以恐懼嘉勉)。』
  很好,再讓我嚐嚐更激烈的痛楚吧,我也會盡其所能地讓妳痛苦。折斷彼此的手、打爛彼此的鼻子、剜下彼此的耳朵、挖出彼此的眼球吧。
  好開心啊。焰,我終於將妳的指導融會貫通了。
  鬥爭居然會讓人這麼愉悅啊。既疼痛(暢快)、又可怕(興奮)、又艱苦(激昂)。真的、真的太有趣了。
  所以,再給予我更多吧,直到彼此都喪失行為能力為止。
  來吧。繼續放馬過來吧。
  來吧。來吧來吧來吧來吧來吧來吧來吧來吧來吧來吧來吧來吧來吧來吧來吧來吧來吧……
  『烏爾岡爾伊•劫姆(吾名即為)──』
  來吧!
  
  『偏方三八面體(遊走於闇夜之人)!』
 楼主| 发表于 2019-5-21 05:0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立華柴闇 ─Birth Day─
  
  
  說到魔術學園所舉辦的天覽武踊,一般都是指排名賽,但學校主辦的活動可不只如此。大部分的魔術學園一年內會舉辦一到兩次大型活動,而且也同樣備受世人矚目。
  龍帝學園也不例外,每年都會舉辦名為「龍帝祭」的活動……
  現在江神春斗正在觀看「夏季」龍帝祭的選拔賽。
  他坐在學校的一座中型體育館裡,盯著會場正中央看。
  會場中有十名預賽選手,以多人混戰的方式展開了對決。
  「唉,簡直無聊透頂嘛。你怎麼這麼愛看啊?」
  坐在他隔壁的克莉絲,托著腮幫子唉唉叫。她和春斗沒有參加選拔賽,因為名列前茅的人提出參賽申請時,就確定無須參加選拔了。
  「……要是覺得無趣,妳就趕緊回去吧。」
  「這樣你就要孤伶伶地獨自觀賽了耶。本小姐是覺得你這樣太可憐了,才特地陪你一起過來的呢,你還好意思叫我回去啊。沒禮貌也該有個限度。」
  「從妳口中說出禮儀云云,實在毫無邏輯可言。」
  「好啦好啦。你每次都這樣,我就原諒你吧……不過,居然還~~有六組啊。這場選拔賽真是無聊至極。受不了,我到底為什麼要來看這種東西啊。」
  雖然克莉絲批得一無是處,但觀眾其實還挺多的。
  但說穿了,跟上位排名賽和冬季龍帝祭比起來,還是少了點。
  這也是理所當然。夏季龍帝祭只有一年級生才能參加,而這場決定參賽者的選拔賽,品質自然極低,所以才會用這種慘烈的多人混戰形式來吸引觀眾。
  然而,對春斗來說,問題不在於有不有趣。
  「我這次是來感受戰鬥者們的熱情。」
  在他如此低喃的同時,十個新的預賽選手登場了。
  實況轉播員的廢話結束後,賭上參賽資格的多人大混戰便揭開了序幕。
  在輸贏之前,所有人都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
  春斗不明白他們究竟是抱持著什麼目的而戰,但無論目的為何,他都認為這些人值得敬佩。
  偶爾也會有人在天覽武踊中身亡,每一個參賽者都心懷可能會喪命的覺悟,才會站在聚光燈之下。那股堅毅的信念,讓春斗由衷感到欽佩。
  好熱。那些人所散發的氣息真的好熱。春斗汲取這份熱意,感同身受,並化作激勵自己的能量。
  要是稍有大意,就會被追趕過去。
  若抱持著這股意念,明天開始,鍛鍊就會變得更加有意義──
  「呼啊~~無聊死了~~好無聊好無聊……啊,對了!我剛剛才想到,車站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中華料理店耶!看完之後,我們去那裡吃飯吧!與其看這種無聊的比賽,大口吃中華料理還比較有意義呢!」
  

  
  「……妳能不能尊重一下其他人?」
  明知她聽不進去,春斗還是忍不住對她說教。
  此時勝負底定──十個新的預賽選手馬上又登場了。
  「……嗯嗯?那個人是一年級的嗎?那麼顯眼的髮色,我應該不會忘記才對啊。那頭純白色的頭髮真是驚人,純白色耶。他是少年白嗎?」
  她這麼說著,並指向一名少年。
  除了髮色之外,少年的外表沒有任何強烈的特徵。但纏繞在他身上的那股氣息,是專屬於強者的──
  少年忽然朝這裡看了過來。就在此時──
  一股寒意猛然竄過春斗全身,他的呼吸紊亂起來。
  「……你是怎麼了?突然滿身大汗的。」
  聽到克莉絲這麼說,春斗才終於注意到,自己早已大汗淋漓。
  春斗明確地感受到沁出肌膚的水滴滑下臉頰,接著發出低語:
  「我在……冒冷汗……?」
  就在他發生如此異狀之時,比賽揭幕了。
  所有預賽選手同時發動了魔晄外裝,分別顯現出三種類型的外裝型態……但唯獨那名白髮少年取出的外裝型態,不屬於任何一種類型。
  包覆在右手臂的闇黑色裝甲,形狀看上去讓人不太舒服,如血管般遍布其上的赤紅線條,更加深了那股詭異的氛圍。
  「喂喂,那個外裝型態是怎樣?超寒酸耶。」
  「用那種只包覆單手的外裝,有辦法應戰嗎?」
  「旁邊的人也在笑耶。他應該會第一個被淘汰吧。」
  周遭都掀起了騷動,但克莉絲和春斗同時低語道:
  「那個白髮男該不會是……」
  「捲土重來了啊……」
  緊接著,那個白髮少年開始戰鬥。
  儼然就是無可匹敵的暴力。
  他的背部噴射出閃耀的光之粒子,縱橫無阻地在戰鬥力場上飛奔。
  同時間,他讓拳頭綻放出金色光芒,一擊就讓其他人粉身碎骨。
  對手的反擊被他堅固的防壁格擋下來,完全失去效力。
  蹂躪、凌辱──現場一面倒的戰況,與這幾個詞彙不謀而合。比賽開始後才過了二十秒,戰鬥力場內部早已血流成河。
  有人似乎內臟破裂,不停地吐血。有人睪丸被掐碎,宛如壞掉的機器般苦苦呻吟。有人像是發瘋了似的,在地上瘋狂打滾。
  吞下敗仗的九個人,全都受到讓人不忍卒睹的重傷。
  全場所有人都驚訝地談論著──那個少年到底做了些什麼?
  唯有江神春斗依然保持冷靜。
  「那個人使用的技術……難不成……」
  剎那間,白髮少年抬起了頭──目光直直地射向江神春斗的雙眸。
  『怎麼樣?你看見了吧?我已經不是沒骨氣的傢伙了。』
  春斗覺得他的眼眸和狂妄的笑容中,彷彿隱藏了這樣的訊息。
  「這一個半月以來,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麼事,立華柴闇?」
  在周遭的人躁動不已時,春斗流露出混雜了驚愕與疑問的心情。
  正當克莉絲想對這樣的他說些什麼時──
  後方的座位區掀起了莫名騷動。
  
  
  對黑鋼焰來說,今天是父母的忌日。
  雖然柴闇說「不用管我,妳就去掃墓吧」……
  但他的首場勝利,是作為師父的她不可錯過的一大要事。因此她急忙趕回來,穿上睽違一年的制服奔向學校,但看樣子還是遲了一步。
  「真是的,我怎麼每次都這樣啊,在緊要時刻總是趕不上。」
  雖然錯過了他在場上的活躍表現,但可以確定的是,他贏得比賽,取得晉級的資格了。
  這次就先這樣吧。
  「柴闇,你很努力呢。我就拚一把,端出比平常更豐盛的晚餐吧。」
  真想端出美味佳餚,好好犒賞徒弟一番啊。她才剛這麼想──
  「呃……!喂、喂!快逃啊!」
  「咦?學長,發生什麼事了?」
  「她、她出現了啊!」
  有一部分觀眾──恐怕是學校的高年級生吧──開始騷動起來。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阿、阿修羅姬出現啦啊啊啊啊啊啊啊!」
  「閃、閃開!去坐別的地方!我已經不想再蹚那種渾水了!」
  「不逃不行不逃不行不逃不行不逃不行……!」
  她對那些哀號和尖叫沒什麼興趣。
  沒必要待在這裡了,出去外面等柴闇吧。她這麼心想,並轉過身──
  就在此時,她感受到前方傳來一陣強烈的熱意。
  正當她將目光投向該處之際──
  黑鋼焰和江神春斗,兩人的視線相互交錯了。
  
  
  此處是龍帝學園內的中型體育館入口大廳。
  取得參賽資格後,我拚命壓抑興高采烈的心情,否則我就會在場上亂叫一通,脫下衣服裸奔了。
  這次的勝利就是讓我這麼開心。
  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大吼一聲「怎麼樣!你們看見了吧!」,再放聲大笑。
  但我之所以忍著沒做……是因為發現江神坐在觀眾席上。
  要是因為這點小事就沾沾自喜,我一輩子也追不上他的腳步。
  有了這個想法,我才拚命忍住想要手舞足蹈的衝動。
  可是……一下下,只要一下下就好了,我應該可以耍耍威風吧。
  「呵、呵呵、呵呵呵呵……!從今天開始,立華柴闇就要從路人甲畢業,在主角這條最強的道路上狂奔啦……!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呃,你幹嘛一個人笑個不停呀。旁人看了會覺得你超恐怖的耶。」
  我忍不住發出「齁哇!」這陣怪聲。
  「什、什麼嘛,是田中啊。不要嚇我啦,對心臟很不好耶。」
  「唉,那還真是對不起喔……話說回來,我也被你嚇到咧。剛剛那場比賽是怎麼回事呀?超強的耶。不過你出手太狠哩,讓我有點傻眼。」
  「因為我學到的就是這樣啊,所以對我來說,傷害對手就跟呼吸沒兩樣。回過神來才發現把蛋蛋捏爆了……大概就像這樣。」
  「那是怎樣呀,超可怕的!你到底是用什麼方式鍛鍊才會變成這樣呀?」
  我用充滿幽默感的方式,將艱辛又嚴苛的鍛鍊日常說給田中聽。
  ……我本來以為他會覺得好笑,結果他反而退避三舍。
  「對、對打訓練聽起來是很辛苦啦,但居然做到那種地步喔?所以你才會人格扭曲,壓力太大變成一頭白髮呀。」
  「不僅如此,我現在偶爾還會出現幻聽呢~~哎呀~~人類的身體真是不可思議呢~~哈哈哈!」
  「呃,你笑屁呀!趕快去看醫生啦!看精神科!」
  「啊~~我也知道自己該看醫生了。但我根本沒那個心情,所以就算啦。如果有那個閒工夫去看醫生,我倒想立刻衝去鍛鍊呢。」
  「唉,總覺得你比以前更像個拚命三郎哩。」
  「就是說啊。畢竟我嚐到努力獲得回報的快感了嘛……接受眾人喝采的感覺真的超讚的。而且……還能和想追趕上的其中一個人並駕齊驅。那種踏實的感覺,真的讓人無比暢快。」
  我直直盯著田中看。
  那小子雖然嚇了一跳,但馬上就笑出來了。
  「哈哈,也是呢。嗯,實力方面應該被你追上哩,但排名還是遠遠不及就是。」
  「……咦?你、你現在是第幾名啊?」
  「第三名呀~~」
  我啞然失色,說不出話來。
  「好啦,雖然很想久違地跟你一起放學回家,但我有點急事。很遺憾,我要在這裡跟你道別哩。」
  之後,那傢伙說了句「期待你日後的成長喔~~」便離開了。
  ……總之先回宅邸鍛鍊吧。嗯。
  我穿過體育館入口大廳往外走。此時──
  「嗨,柴闇,辛苦你了。還要跟你說聲恭喜。」
  焰站在出入口附近,臉上掛著一如既往的笑容。
  我有好多話想對她說……但先丟出了一個問句。
  「呃,那是龍帝學園的制服吧?焰,妳是這間學校的學生嗎?」
  「嗯,是啊。但感覺像是被驅逐出境了啦。」
  「驅逐出境?為什麼會──」話說到一半,好幾則資訊忽然浮現在我的腦海裡。
  ……稍微問一下吧。
  「那個,妳曾經把一到五年級將近一百個強者打進醫院過嗎?還有,所謂的驅逐出境,指的是在排名和學生名冊裡都被除名的意思嗎?」
  「嗯,後面那句說對了,但前面那句不對。」
  這樣啊。就算焰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是將一百個人打到半死不活的超級虐待狂──
  「被我打進醫院的人數,包含學生和教官的話,總共是兩百五十八人喔。」
  我要收回前言。焰是個神級虐待狂。是神虐美少女。
  「不過,你怎麼知道這些事?」
  於是我向她說出學園七大不可思議之一的阿修羅姬傳說。
  「哈哈,我又被加上了亂七八糟的角色屬性啊。只要喊了本名就會粉身碎骨?講得也太難聽了吧。」
  不,就某種層面來說,這句話並沒有錯喔,焰同學。
  我的骨頭不知道被妳粉碎多少次了耶,真心不騙。
  「總之,你今天也來我家住一晚吧。可以期待一下晚餐的菜色喔。」
  焰揚起一個微笑,並往前走去。我追在後頭,同時一邊想著。
  她平常都只穿甚平和服,所以穿上女生制服的樣子還挺新鮮的。該怎麼說呢……
  實在超級可愛。
  「嗯?怎麼了?我的制服上沾到什麼東西了嗎?」
  「不、不是!那個……啊,對、對了!關於剛才那個話題,我有點問題想問妳呢!為、為什麼像焰這麼厲害的人,會被大家冷眼相待呢?像妳這種魔術師,將來肯定會當上魔神吧!正常來說,應該會特別優待妳才是啊!」
  因為妳很可愛,所以我看得出神了……這種話我哪可能說得出口。所以我才丟出這個沒什麼興趣的話題,藉此混淆視聽。
  聽了這句話,焰的樣子仍與平時無異,只見她一邊撥弄髮絲一邊回答:
  「強者能獲得特別禮遇的風潮已經結束了。無明都市第四層被解放之後,國家高層就抱持樂觀的態度,認為剩下的三層應該也能馬上解放。就結果而言,他們開始對魔神和魔神候補的學生追求更甚以往的英雄性質。換句話說,就是一種政治宣傳啦。」
  「政治……宣傳?」
  「沒錯。天覽武踊啊,已經不單是為了解放無明都市而舉辦的活動了,要說是為了獲得龐大的利益收入、充實國庫也不為過。所以政府老是希望優秀的學生魔術師越多越好。」
  「……也就是說只要魔神和魔神候補的英雄性質越強,崇拜者就會增加,導致學生魔術師的人數增長……油水也會變得越來越好撈這樣啊。」
  「嗯。所以大眾對魔術師的要求就不再是能力強弱了,每間學校都想延攬具備領袖魅力的人,而我這一點就不及格了。崇拜我的人不多,不僅如此,要是有什麼閃失,甚至可能抹黑魔術師的形象。所以學校才不讓我這個人浮出檯面。」
  不過……焰做了個但書。
  「學生會長似乎很中意我呢。她偶爾會來問我要不要參加比賽,不過我沒興趣,所以每次都會拒絕她。一直跑來問真的很煩耶。既然如此,真希望學校乾脆把我退學算了,受不了。」
  焰嘆了一口氣。看來她對會長很沒轍的樣子。
  原來她們之間有這麼一段過去啊。她真的有把會長打得半死不活嗎?
  正當我們倆走出校門,我正準備開口之前──
  「且慢。」一道犀利的嗓音從背後傳了過來。
  我回過頭一看……發現聲音的主人是江神春斗。
  克莉絲在他身邊,用品頭論足的眼神觀察著焰。
  江神先瞪了我一眼,隨後便將視線投向了焰,接著說:
  「看來是黑鋼一族呢,怎麼回事?」
  焰不解地稍稍歪過了頭。江神繼續瞪著她,並丟出下一個問題。
  「是妳把技術傳授給他的嗎?」
  「是啊,魅那風流的臭小鬼。」
  焰折了一下右手食指,並露出惡作劇般的笑容。
  對此,江神的目光更加銳利了。
  「遇到黑鋼(鬼)之後,你也化身成鬼了嗎?立華柴──」
  「好了,暫停~~~~!你就到此為止吧!接下來換我問了!」
  克莉絲大喊一聲,接著跳到焰的眼前。
  江神的表情因為困擾而扭曲,但她毫無顧慮地伸手指向焰說道:
  「妳就是阿修羅姬嗎?我一直心想,要是妳真的存在,就要跟妳見上一面呢。」
  「哦?實際見面之後,有什麼感想呢?」
  「是個比想像中還~~要完美的跳板呢。啊,還有啊,妳那張既天真又高傲的臉,我看了就不爽。」
  「是嗎……看我不爽的話,妳想怎麼樣?」
  彷彿覺得很有趣,既歡樂又愉悅似的,焰笑了笑並歪起頭,鈴鐺髮飾叮噹作響。
  克莉絲的碧藍眼眸中蘊藏了激烈的火花,並向焰宣言道:
  「我要親手毀滅妳!我認為妳有這個價值!」
  看著笑得合不攏嘴的克莉絲,江神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根本沒用。
  「我說過了吧!只有我才能阻止自己前進!妳就含著手指,看看本小姐克莉絲•涅瓦安德突飛猛進的英姿吧!」
  「呵呵,妳還真有趣。那麼……我們到體育館去吧。現在一年級專用的實戰場地應該被包下來了。」
  接著我們便移動腳步,走進了目的地。就如焰所說,寬闊的室內沒有半點人影。這樣一來應該不會受到干擾。
  「好啦,不需要啟動結界。你們應該也不介意魔晄飛來飛去的吧?」
  我和江神同時點點頭,並移動到牆邊。
  隨後,焰和克莉絲便在體育館中央正面對峙。
  「既然知道阿修羅姬的傳說,妳應該想像得到是怎麼回事吧。我可不會遵守規則喔。我才不管什麼回合制,就算妳倒地了,我也不會乖乖等妳站起來。」
  「呵呵,所以這是街頭搏擊嘍?不錯啊,正合我意。」
  克莉絲露出了狂暴的笑容,在她眼前的焰則扳了扳左手的中指。
  接著,兩人同時啟動了魔晄外裝。
  焰的右手臂覆上一層厚實的盔甲,克莉絲則是召喚出兩把大型金色來福槍。
  「妳的外裝型態,果然跟那個立華柴闇一模一樣呢,換句話說就是垃圾。但妳的實力應該跟外裝無關吧?」
  「是啊,我可是比妳想像中還要強喔。」
  焰咧嘴一笑。在她眼前的克莉絲也晃了晃兩手拿著的重槍,同時笑道:
  「那種高傲狂妄的態度,果然讓人很火大呢……喝!」
  兩人頓時開打。克莉絲將槍口對準焰,毫不猶豫地發射,接著又在四周召喚出三公尺高的圓柱。每一道圓柱似乎都配有飛彈匣倉,從中放射出無數砲彈。
  這種使用超強火力的輾壓型戰術,是克莉絲最拿手的。面對她的攻勢,焰卻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並發動了盾梟。她的防壁迅速擴張,讓所有攻擊無效化。
  「毀滅吧──────────!」
  克莉絲發出怒吼,並展開猛烈攻擊。她像個掃射狂魔般瘋狂開槍,毫無間斷地發射大大小小不同的砲彈,完全就是個人形彈藥庫。
  有人叫她「爆裂戰姬(Ultimate Arms)」。這個別名還真是適合她啊──如今我再次感受到這一點。
  「妳應該不會因為這點攻擊就縮起尾巴了吧!」
  克莉絲說得沒錯。
  從槍口迸射出火光後,高溫的爆炸氣流便拂上了肌膚。此時此刻宛如置身戰場,而黑鋼焰依舊是那副從容不迫的笑容。
  要是一般魔術師遭受這麼猛烈的攻擊,就算當場倒地也不足為奇。
  然而,焰卻毫髮無傷。看了這一幕,應該任何人都會明白──
  這兩人的實力差距極其懸殊。
  「啊啊啊啊啊啊啊討厭──!氣死人了啦──!妳給我拿出真本事啊!還是我太強了,把妳嚇得屁滾尿流了嗎!」
  「……妳對『強』這個概念還真是執著啊。這又是為什麼?」
  「那還用說嗎!因為我不想被人瞧不起,不想被人踩在腳底下啊!我要反過來!把用那種眼神!藐視我的混帳王八蛋!徹底毀滅!奪下頂尖的地位!然後!我要把所有人都踩在腳下!所以!我一定要變成世界最強不可啊!」
  聽到她的回答,焰的笑意加深了,彎成半月形的嘴唇又往上提了一些。
  「哦……原來如此。克莉絲•涅瓦安德,妳很出色呢。只是──」
  只消一瞬,焰的臉上透出了鬼一般的神色。
  「我不會讓出世界最強的(這個)寶座喔。」
  一陣轟然巨響震盪著室內,隨後颳出一道足以吹飛人體的疾風,地板傳來陣陣爆裂聲──
  下一秒,克莉絲用力撞上了牆面。
  她就這麼頹然倒地,外裝也隨即消失無蹤。
  「嗯,妳挺強的嘛。」
  焰低頭看著對手,像個遊戲結束的孩子般笑了起來。
  我完全不知道她是用什麼方法打倒克莉絲。
  但江神不一樣,他似乎看透了一切。
  「沒有用什麼招式,只是純粹逼近她,用右手往她臉上打了一拳就結束了啊……」
  那傢伙如此低語,並往前踏出一步,觀察克莉絲的狀況。
  「她死了嗎?」
  「沒有,現在殺死她太可惜了。我要等她成熟,到時再來好好享用。」
  「是嗎?」江神只回了她這一句。我從他面無表情的臉上看到了一絲安心的氣息,這難道是我多心了嗎?總而言之,那傢伙說完後便嘆了一口氣──並讓外裝顯現而出。
  他從飄浮在一旁的紅色幾何學圖案中取出闇黑色的直刀,並將刀尖對準了焰。
  「接下來和我過個招吧。黑鋼的不敗神話,就由我江神春斗來破除。」
  江神的眼眸中沁滿了熱意,但他這句話只針對焰一個人……彷彿把我當成空氣。
  這傢伙的行徑讓我火冒三丈。
  「喂,魅那風流的劍士先生,要不要我教教你和其他流派對戰時的規矩啊?得先從徒弟開始挑戰啊,你說是吧?」
  「……區區小卒而已,少得意忘形了。」
  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我頓時怒火中燒。
  「你又用那種眼神看我……!該死的傢伙……!」
  實在忍無可忍了。我下意識地往前踏出一步,與此同時,焰開口說道:
  「嗯,柴闇說得沒錯。你就先和我的徒弟打一場吧。如果你能贏過柴闇,就換我和你一較高下。」
  我對這句話獻上萬分感激。另一方面,江神懶洋洋地嘆了口氣。
  接著,他把直刀刀尖轉向了我,並開口說道:
  「也行。我就遵照和其他流派交手的規矩,向你提出挑戰吧,立華柴闇。」
  「我接受你的挑戰,江神春斗。我要用這一拳,讓自己名留青史……!」
  我握緊右拳,朝他揮了過去。
  江神冷哼了一聲,並往場地中央移動。我也同樣邁開了腳步。
  此時,我和焰擦身而過。
  「讓他嚇破膽吧。」
  聽到這句語帶笑意的鼓勵,我用力地點了點頭。
  接著──我和江神春斗正面對峙。
  感受到他那魄力十足的戰鬥意志後,我感到渾身刺麻。
  想要逃離現場的衝動瞬時高漲起來。
  我努力壓下這份恐懼,發動了魔晄外裝。
  漆黑裝甲覆上了我的右臂。此時──在腦袋都要為之麻痺的緊張感中,江神開口說道:
  「十八次。我會用十八次攻擊結束這場比試。」
  「哦?也就是說,十八次攻擊之後你就會輸了嗎?」
  我對他揚起一抹挑釁的笑,但江神那張撲克臉卻毫無變化。
  就是那張臉。我好想痛揍那張臉。
  這般夢寐以求的光景,如今就在眼前發生了。
  我終於走到這一步了啊──我心中湧起這份感慨,同時擺出架式。
  我輕輕張開右手放在下顎之前,並讓左手隨意垂下。
  這是黑鋼流四形之一──青龍。這是基本的架式,用以因應戰況使出三大招。
  在我眼前的江神也擺好了架式。
  「……持國天。」
  他將黑刀低放在身體下半部,放鬆力道,死盯著我看。
  「哦……」真是無可挑剔的完美姿勢。我不經意地發出了一聲感嘆。
  這就是江神春斗啊。
  「沒錯,就該這樣才對……!若非如此,就不值得我崇拜了……!」
  實際和他對戰後,我首次體會到無可動搖的力量差距,為此戰慄不已──
  同時也展開了行動。
  我繞著他的周圍狂奔。
  果然無懈可擊啊。就算繞到後頭,我也不認為自己能打到他。
  這樣就沒辦法了。
  我採取正面對決,向前衝了出去,硬是闖進他的攻擊範圍內。
  下一秒,江神不慌不忙地執起了刀。
  他一刀砍了過來,無論軌跡、鋒利度、速度以及時間點都精準至極。只能說完美無缺。
  如果是以前的我,應該會乖乖被他打中吧。但現在的我當然躲得開。
  我以分秒之差閃了開來,隨後發出「疾!」這聲銳利的吐氣,揮出右拳打向他的臉。
  正常來說,這時候應該已經打中他了,但江神可不是泛泛之輩。
  他早已將刀放回原先的固定位置,開始進行斬擊。
  他的技術精湛,讓人絲毫感受不到刀身的重量,動作行雲流水。
  那恐怕是外裝所蘊藏的力量吧。但我猜測,他應該是融合了純粹的技術與預判能力,才會造就出這個現狀。
  江神,你很擅長預測對手的下一步呢。但我的頭腦也不差喔。
  這個發展完全如我所料呢。
  面對迎面飛來的斬擊,我在千鈞一髮之際發動了盾梟。
  配合強烈的一擊使出盾梟,能有效麻痺對手的手臂,製造出空隙。
  這一招非常完──不,不對。
  「唔!」我低吟一聲。
  這傢伙太強了吧,居然可以貫穿我使出全力的盾梟,對我施予衝擊。
  結果我本來想阻止他,卻被他反將一軍──
  他又使出追擊了。不行,我閃不過!
  我做好心理準備,再次發動盾梟,與此同時,斜砍下來的刀身也打中了我的右肩,重量十分驚人。那把直刀看上去不過幾公斤重而已,我卻覺得受到的衝擊有好幾台大卡車那麼重。
  為了避開下一波攻擊,我立刻跳向後方。
  這小子的能力果然是重量調節嗎?他可以自由變化刀身的重量吧。我的肋骨因為剛剛那一擊骨折了。發動了盾梟還會受到如此傷害,要是直接挨上這一擊,我可能就掛了吧。
  一股絕望感襲向了我。沒想到我跟他的實力居然差這麼多。
  動搖之情在我心中瀰漫開來,此時──
  「……增長天。」
  江神擺出了全新的架式。
  他蹲下馬步,把黑刀刀柄抵住自己的腹部。
  壓迫感頓時增──
  「魅那風流──飛車斬!」
  就在我心想地板是不是傳來了破裂的聲音時,我和他之間的距離頓時歸零。下一秒──
  無數道亮晃晃的細線飛了過來。
  這些全都是伴隨著斬擊而來的閃光。
  斬擊、斬擊、斬擊、斬擊、斬擊、斬擊、斬擊、斬擊。
  他的刀毫不留情地打在我的頭、頸、肩、側腹、腿,以及趾尖。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根本就是疼痛的暴風雨。
  原先就很猛烈的斬擊,宛如機關槍般接連襲來。
  就像一般人看不見飛來的子彈,我也看不到他的刀劍攻擊。
  我四處骨折、皮開肉綻、鮮血直流,部分內臟甚至破裂。
  「咕,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一邊吐著血,一邊踏出腳步。
  我衝向前去緊抱住他,這樣就能阻止接連而來的攻擊了。接著我要直接將他按倒,並使出寢技──
  結果他完全看透了我的計謀。
  「我可沒興趣和男人摟摟抱抱。」
  他繞到我的側邊,朝我的頸部揮出一擊。
  雖然很害怕……但我還是回敬了他一擊。
  我發動了禍孔雀。讓右拳綻放出金色光芒後,我直接將拳頭往他臉上送。
  命中,接著爆裂。可是……他卻動也不動。明明被無可挑剔的禍孔雀直接命中,他卻毫髮無傷。
  絕望感再次來襲。幾乎在同一時間,他的刀尖刺向我的脖子……
  我被打飛到體育館角落。
  我撞上牆,一屁股坐倒在地,同時心想──
  總覺得至今為止付出的努力全被否定了。但正因如此……
  「才有讓我超越的價值啊……!」
  我露出齜牙咧嘴的笑容瞪向江神,也在這麼做的同時注意到一件事。
  他的眼眸中藏著一絲冷冽之氣。
  「喂喂喂,那是什麼眼神啊?現在還輪不到你用那種眼神看人吧?」
  「……勝負已定。我只是覺得你無須白費力氣罷了,有意見嗎?」
  「這笑話還真難笑。說得一副已經打完了的樣子,不如說好戲才正要上場呢。『現在的我』的確無計可施,但要是『另一個我』,狀況就不同了。」
  我一邊說,一邊──用右手拇指壓住左手中指。
  在比賽或戰鬥中,加入特定的動作,人類便能發揮出超越極限的表現。這種動作被稱為「Routine」。
  「你之前說過,所謂的敗北,是屈服於怯弱與退意對吧。這麼一想,我這一個半月總是在失敗呢,不停地嚐到失敗的滋味,最後……超越了極限……!為了和你並駕齊驅!我可是撐過了地獄般的修行啊!江神春斗!」
  我如此嘶吼,並將力量集中於拇指──接著,中指關節便發出啪嘰聲。
  剎那間,過往的畫面在我腦中閃現。
  那是學會禍孔雀時的記憶。當時的我,既強大又讓人恐懼。
  那樣的我即將席捲而來。
  一股純黑的癲狂之氣,從立華柴闇這個人的中樞流淌而出,侵蝕了純白的心靈。
  

  
  宛如要將這個現象具體化一般──我的魔晄防壁染上了一片漆黑。
  「呼──」
  我體會著這般脫胎換骨的心情,一邊嘀咕著站了起來。
  「……不管你如何掙扎,我還是會用剩下的四次攻擊終結這一局。」
  「啊啊~~嗯。先別提這件事了……」
  我摸了摸斷裂的鎖骨,同時嘆了一口氣。
  「唉……痛死了。好痛好痛好痛。可是……我還不夠震撼啊。」
  我這麼說著,並衝向前去,和他拉近距離,闖進了彼此的攻擊範圍內。
  江神使出了斬擊。刀身劃出一個半圓,打上了我的右肩。
  「我說了,還不夠震撼。」
  一股劇痛傳來,但也僅只於此。只會造成疼痛的攻擊,對現在的我毫不管用。
  在他將刀身收回以前,我用右手抓住那把刀──並用左手往他的鼻梁骨回敬了一拳。
  他飛了出去。但他是故意利用這一點避開了衝擊嗎?
  我把刀扔過去還給他,接著咧嘴一笑。
  「我想起焰之前對我說過的話了。吶,江神,你是人類嘛,和我們完全不一樣。所以你的攻擊中才會毫無殺氣可言啊。我有說錯嗎?」
  那傢伙始終不發一語地瞪著我。
  「哈哈,別露出這麼可怕的表情嘛。我又不是在嘲笑你,只是希望你能跨越這道防線罷了,否則這場難得的勝負就要無聊地劃下句點了呢。所以……」
  我笑得更加深沉,並做出宣言。
  「我就來教教你如何跨越這條線吧。」
  語畢,我便衝上前去,他自然也向前迎擊。
  他向我斜砍了一刀,而我用覆上外裝的右前臂擋了下來,並瞄準他的右腿使出下段踢,但他往後一退閃開了。於是我繼續往前揮出拳頭。
  他似乎也猜到我會如此行動,便輕易躲開並舉刀還擊。
  我承受著他的斬擊,同時不斷出拳。
  打出直拳後,堅硬的手感傳來。同一時間,江神也被我打飛到牆邊。
  「來,趕快攻過來啊。課程才正要開始呢。」
  我動動手指挑釁對方。看到這個手勢,江神的眼神變得銳利。
  「別小看我……!」
  只消一瞬,彼此之間便毫無距離可言。
  認知到這一點的同時,一道斬擊也瞄準我的脖子劈了過來。而我──
  弱化了保護脖子的防壁。
  「什麼……!」
  他瞪大雙眼,改變了刀尖的軌道。對江神這般舉動,我一臉失望地說著:
  「喂喂,我都好心伸出脖子讓你砍了耶,你這是在做什麼?」
  我握緊右拳揍向他的臉。
  「江神,你聽好了。現在這一拳是你的愚昧所招致的。要是不想吃上苦頭,就快點跨越你的極限……聽見沒有!」
  這回換我出擊了。我向他逼近,一邊承受攻擊一邊揮拳。
  下一次啊……這樣吧,讓他把我的眼球挖出來。
  怎麼樣,我的眼睛可是毫無防備喔。你就用刀刺穿我的眼球,就這樣把大腦──
  「喂,你在刺哪裡啊?用刀砍我的身體也阻止不了我……喔!」
  看吧,你又吃上這不必要的一拳了。
  「……你這個瘋子。」
  喂喂,不要瞪我嘛。既然這麼不甘心,那就把我──
  「魅那風流──貫佛!」
  喉間傳來一股劇痛,與此同時,我也騰空飛起。
  嗯,還是不行啊。完全感受不到震撼,根本就不好玩嘛。
  為了縮短被拉開的距離,正當我準備衝出去──之前。
  「神速斬光(Eli Glint)……!」
  江神消失了。但下一秒,我的眉間、喉頭、心窩處和下腹部都遭受到衝擊──
  
  
  啊,啊啊……我好像昏過去了呢。
  「魅那風流奧義──四天宵突。」
  我身後傳來了聲音。我循聲望去,並嘆了口氣。
  「我不是說了這樣不行嗎?只會讓我失去意識的攻擊,是阻止不了我的……而且說穿了,這一點也不好玩嘛。你給我殺氣騰騰地攻過來啊。」
  鮮血不斷地從我全身上下滴落,我聳了聳肩。
  「啊,這麼說來,一開始你說要用十八次攻擊打倒我呢。這十八次是不是已經打完啦~~?嗚哇~~好丟臉喔~~牛皮吹破了真的好丟臉喔~~」
  「……住口。」
  「哈哈,想讓我閉嘴,就把我殺了啊。到死之前我會一~~直說個不停喔。我會滔滔不絕地講出那些讓你不爽的話。」
  接下來,雖然我繼續進行這門課程……
  但那個笨蛋似乎沒辦法引發殺機。
  他好像能預測出我減弱防禦的部位,所以我只能單方面被他毆打……這樣根本就教不會嘛。
  「唉,真是的,你這傢伙真的很笨耶。」
  「……給我閉上嘴乖乖戰鬥,你這膽小鬼。」
  「喂喂,怎麼擺出這種表情啊?看起來好像恨我恨到不行的樣子呢。既然這麼想擊潰我,你就只有一條路可以選吧。」
  我這麼說著,並再次踏向地面衝了出去。
  江神用一道直劈反擊。對此,我──消去了全身的防禦。
  這樣一來,不管他瞄準哪裡都行。
  來吧,江神。
  「『快來把我殺了吧……!』」
  只見他立刻將刀身一轉,改用刀背劈向我的頭。
  啊,我的頭蓋骨肯定裂開了吧,嗯。痛到我都要尿失禁了。
  但反過來說,也就只是如此而已。
  「我難得提供了讓你一刀兩斷的大好機會耶,你啊──」
  我話還沒說完,江神便失去了戰鬥意志。接著,他往後退了三步。
  「喂,你到底在幹嘛?為什麼要解除外裝?你想做什麼?」
  「這場勝負就先保留吧。」
  「什麼……?」
  「看看我和你的樣子吧。你應該能理解我們之間的差距有多大。」
  「……你是指我再怎麼努力都沒有用嗎?你這小子又~~在講這種無聊的話了。」
  「不,我想說的只有一件事。這場勝負乏味至極。我認為現階段的對戰,根本無法讓彼此樂在其中,你覺得呢?」
  原來如此。他是這個意思啊。對他而言,這種單方面擊打對手的戰局的確很無趣吧。對我來說,這場戰局也缺乏刺激感。
  「也對,你說得沒錯。再這樣下去也找不到一點樂子。我是實力不足,而你在精神層面也不夠強韌。如果不讓自己成長,我們根本無法盡興地對決。」
  「誠然。因此……我們就在夏季龍帝祭的決賽中做個了結吧,如何?」
  「龍帝祭啊。站上那個舞台後,你就能突破極限嗎?否則我也無法從這場戰鬥中感受到刺激啊。」
  「……無須擔心。如果你能攀上決賽的舞台,我就會這麼做。」
  「哼,老實說吧,既然你現在辦不到,我不認為你站上特定的舞台就能成功。但我還是姑且信你一回吧。」
  我解除外裝,同時點了點頭。就留到夏季龍帝祭再和這小子一決勝負吧。
  接著,江神便抱著克莉絲準備離開現場。焰看著這樣的他,依舊笑容滿面地微微歪著頭,讓鈴鐺髮飾叮噹作響。
  「你不和我打一場嗎?」
  「不了。畢竟我和立華柴闇尚未分出高下,今天請容我就此離開吧……當然,如果妳想讓我吃不完兜著走,我隨時奉陪。」
  焰微微笑著,並搖了搖頭。隨後,江神站在體育館的出入口向我說道:
  「回去好好磨練吧,立華柴闇。」
  「好啊,我會的。你也給我洗好脖子等著吧,江神春斗。」
  如此言語交鋒後,那小子就離開了。
  我的心也冷卻下來,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我頓時渾身無力,一屁股跌坐下來,並大大地嘆了口氣,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話。
  「我……輸了啊……」
  簡直輸慘了。我被揍得體無完膚,反觀江神卻毫髮無傷。我不得不認清彼此間壓倒性的實力差距。
  我覺得好不甘心,但心中卻沒有一絲悲愴。
  在那個江神春斗面前,別說逃跑了,我甚至還能與他正面對決。
  這就是精神層面有所成長的證據,所以也算是雖敗猶榮。話說回來……
  「哎呀,你被他整慘了呢。」
  焰神情溫柔地走向我,並替我治療。
  看著她那雙若無其事的眼眸,我開口說道:
  「吶,焰,可以讓我進行更嚴苛的修練嗎?」
  「是為了要贏過江神春斗嗎?」
  「是啊。這次輸了也沒差,畢竟也體會到我有所成長了。對我來說,算是輸得很有價值。但是……下一次我可不想輸。第二次的敗北根本毫無價值可言。如果下次還是輸了,就表示我至今為止所付出的努力……以及我們度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化為泡影了。我真的不想這樣。所以……我想贏過他。」
  焰將手抵著下顎,並如此回答:
  「那好,關於這件事,等回家之後再說吧。」
  於是,我們在黃昏的天空下走回家去。接著在道場正中央架起筆電,開始看起江神的比賽畫面。不過……
  「那個,彌以霸先生,你還好嗎?」
  「蜆仔炒炸蝦……」
  呃,這傢伙到底在幹嘛?像個漏氣的氣球一樣,完全沒有平常那種活力充沛到滿出來的感覺,而且還痴呆到了極致。
  「不要管爺爺啦。每年掃墓這一天他都會這樣。」
  焰一邊說著,並按下影片播放鍵。
  江神的比賽畫面,根本都是他在橫掃全場嘛。
  越看越能理解彼此所處的世界是如此懸殊。
  就在影片來到勝負已定的那一刻時,焰開口說道:
  「我就直說吧。你想贏他的話,還得耗上五年才行。」
  「……所以妳要我放棄嗎?」
  拜託妳告訴我這只是玩笑話吧──我回望焰的眼神中寄託了這樣的思緒。
  這時,焰微笑著搖了搖頭。
  「不能妄下定論喔。為了贏他得耗上五年,指的是魯莽地和他正面對決的情況。如果要確實擬定作戰對策……獲勝的方法只有一種。」
  「獲勝的……方法?有、有那回事嗎?」
  焰點點頭,同時操作著電腦。她將影片倒轉……讓我看勝負已定的畫面。
  那傢伙用魔晄神氣──神速斬光,擊敗了對手。
  焰指著畫面說道:
  「就是這個,他用了這一招。」
  「妳是指魔晄神氣嗎?」
  「正確來說,是魅那風流的奧義四天宵突。他用這招的時候,總是會使出魔晄神氣。」
  我好像……稍微理解到她在說什麼了。
  接著,焰又讓我看了好幾場比賽的影片。
  「江神春斗絕對不是無懈可擊。就拿這場和四年級生對決的比賽來說吧,不知是不是調性不合,他被對手折斷了一隻手呢。在那之後……他才使出奧義取得逆轉勝。其他還有好幾場他都打得很辛苦,而他全是運用了奧義才定出勝負的。」
  「簡單來說,當他陷入苦戰時,就習慣會使出奧義嗎?」
  「沒錯,剛剛你和他對戰的時候也是如此。看樣子你只是沒察覺到罷了,不過他使出奧義的時候,完全被恐懼感所支配了呢。」
  「他對我……感到恐懼嗎?」
  雖然我完全不敢相信,但焰都這麼說了,事實肯定就是如此吧。
  「魔晄神氣就是他最大的武器,但你還是有機可乘。從畫面上來看,他在高速移動之時,就會很難停下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高速移動時很難停下來的話……就表示他難以擋下對手的還擊吧……也就是說,唯一能取勝的方法,就是在他發動奧義四天宵突時予以反擊吧?」
  「答對了。所以,我要你學會某個招式。爺爺,來當我的對手吧。」
  「咦?妳沒發現嗎?切絲的生烏賊在空中飛喔?」
  爺爺雖然一直在耍痴呆,但好像還是能正常對打。
  兩人正面對峙──並幾乎在同一時間衝了出去。
  一陣衝突與爆裂後,爺爺便被打飛到牆邊。
  「……你看出這是什麼招式了嗎?」
  「啊,看出來了。對手衝過來的同時,妳也往地面一踢,並發動禍孔雀一掌拍向了對方的胸口……對吧?」
  「嗯。看樣子你有好好觀察呢,這樣就好。就像你說的,這個招式就是融合對方和自身的推進力,進而發動禍孔雀後,就能將威力提昇至數十倍。我看就把這招取名為……黑鋼流奧義打心終天吧。」
  說著說著,焰豎起了食指。
  「對手的推進力越強,打心終天的威力就會加倍。如果用這招迎擊他的奧義……絕對能靠一擊就終結戰局。但要是沒能打中的話……」
  「因為真正的實力相差太大,我再怎麼掙扎也贏不了他嗎?所以,為了能成功打中他的奧義,出招的流程就很重要了。」
  「就是這樣。我剛剛也說過了,只有暫時性的壓制,才能逼他使出四天宵突。不這樣苦苦折磨,他是不會使出奧義的。將他逼上絕路的方式……就要想辦法像寢技那樣把他箝制在地。」
  「寢技?那是他的罩門嗎?」
  「嗯。和你對戰的時候,他很不喜歡被你纏住吧?那就是鐵證。他所使的劍術是古流派,因此某種程度上或許也包含了柔道的技巧,但他認為自己贏不了專家(我們)吧,否則他就不會逃開了。」
  焰將手抵著下顎,並微微一笑。
  於是,打倒江神的作戰計畫便定案了。
  首先要想辦法用寢技壓制他,奪去他一隻手臂。
  雖然我馬上想到站立式關節技這個點子,但我跟他的實力相差太懸殊了,絕對不可能成功對他出招。
  無論如何,只要折斷他的手,劍術的威力就會驟降。就結果來說,等到他不得不使出奧義的那一瞬間,我就用打心終天轟過去,一擊將他打倒。
  說起來雖然容易……但難度恐怕相當高。
  「而且說穿了,現在的你根本就不會寢技,因此得加強基礎技能才行,同時也要學習奧義。我先把話說在前頭,修行的嚴苛程度跟過去根本不能比喔。這樣你還要繼續練嗎?」
  焰露出了帶著試探性質的笑容,並微微歪著頭,鈴鐺髮飾也隨之作響。
  對此,我立刻給出答覆。
  「無論要體驗何等煉獄,我都想贏過那個人。所以請讓我修練吧。」
  「很好。」只見焰眉開眼笑地這麼低語。
  我在感謝她的同時也心想著──
  看來今年夏天會變得酷熱難當啊。
 楼主| 发表于 2019-5-21 05:04 | 显示全部楼层
  間章一 江神春斗 ─Wrath─
  
  
  凌晨五點半起床,泡個冷水澡讓意識清醒過來後,便前往道場與祖父進行修練。
  這就是江神春斗的早晨即景。
  穿上防具、握好竹刀後,便互相對峙。對手是他的祖父江神全司。雖然今年已達七十八歲高齡,仍十分硬朗,魄力未衰。
  這個男人在邪神大戰之際被稱為「劍鬼」。與這般強大的祖父修練時,春斗總是難掩緊張氣息。
  話雖如此……這幾年來,春斗也不曾讓爺爺居於上風。
  今天早上也是如此。
  他們試探著彼此的動機,交劍相擊。接著,春斗在最完美的時間點打出了那個招式。
  此為魅那風流劍術的奧義。能夠瞬間刺向人體中線上的四個部位──分別為眉頭、喉間、心窩處以及下腹部。
  其名為「四天宵突」。
  打出這一擊後,今天的修練也告一段落。
  「嗯,汝的劍術可真是日益精進了啊。就算吾猜到汝會使出哪一招,也是猝不及防呢。」
  祖父將面罩取下的同時,如此稱讚他。
  雖然全司年近八十,看起來卻十分年輕。身高將近一百八十公分的他,說到那身結實的肌肉,和全盛時期的肉體相比也毫不遜色。
  「您言重了,爺爺。」
  春斗也取下面罩,並笑著回答。除了爺爺之外,他沒辦法在其他人面前露出如此自然的笑容。
  隨後,他們坐下來進行鍛鍊的檢討。基礎的劈砍訓練確實無可挑剔,但在實際交鋒這部分,全司皺緊眉頭說道:
  「汝對於特定的招式有點太執著了。這樣沒辦法靈活應對各種狀況。」
  「我明白。只是,那個招式對我來說意義非凡。」
  沒錯。奧義四天宵突這個招式對他充滿了回憶。當他學會四天宵突時,父母都對他讚譽有加,這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他馬上就能回想起當時那個畫面。
  總是板著一張臉的父親,以及嚴厲的母親,唯有那個當下,才露出笑容摸了摸他的頭。
  「非常好,居然年紀輕輕就學會了。」
  「你在劍術方面很有才華喔。春斗,你生來就有這份無可取代的寶物呢。」
  因為他忘不了這一刻,才能繼續堅持修練劍術。
  因為他忘不了那一幕,所以現在也不會輕言放棄。
  結果,那卻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嘉勉。他這輩子就只被父母親稱讚了這麼一次,或許正因如此,他才會對這個招式如此執著。
  簡直就像詛咒。春斗這麼想著,並和祖父走出了道場。
  他們來到客廳,享用管家準備好的早餐。
  接著,祖父看起了電視。
  「無明都市的特別報導啊。距離發生的那一天都那麼久了,他們還真是想不出題材了呢。」
  春斗也持相同意見,同時間,他也想著其他事情。
  父母親已經去世七年了。他對事件當時毫無記憶,根本不明白父母為何會賠上性命,自己又為何會成為生還者。如果不釐清這個謎團,和過去做個了斷的話,自己就沒辦法繼續前進。江神春斗一直懷抱著這個念頭。
  無明都市這個地方和自己有著不解之緣,就算要斬也斬不斷。
  沒錯,為了達成「兩個」目的,他絕對不能漠視無明都市的存在。
  無論是要追查造成父母死亡的謎團,還是──從人的肉身脫胎換骨,超脫為鬼,他都要與這塊因緣之地相關的一切事物繼續牽扯下去才行。
  他朝左手背上的刻印瞥了一眼,全司似乎也察覺到了,便開口說道:
  「已經完成五成了啊。但聽說往後的日子還長得很呢。」
  「誠然。畢竟在這七年之間,能完成五成以上的人,包含四位魔神在內也不到二十人。」
  「嗯。就算繼續奪取刻印,似乎也不保證能達到五成以上啊。」
  春斗點點頭。刻印的成長機制,是要讓對手失去意識或將其殺害,再奪取其能量而來。這雖是眾所皆知的事實,但要完成五成以上的形狀,似乎還得達成特殊條件。
  「這雖然是我的猜測……但恐怕是得持續擊潰強者,才能抓住讓自己獲得成長的絕佳機會吧。在我的認知中,這個刻印機制並不是為了決定出無敵的強者,或是受神遴選的幸運兒。」
  「哦?受神遴選的幸運兒啊。哎呀,舊神們到底在想些什麼呢?」
  人類不可能明白上位存在的思想。但如果是祖父的思想,春斗馬上就能猜得出來。
  受神遴選的幸運兒,絕對不是吾孫江神春斗……全司一定是這麼想的吧。雖然嘴上沒說,但他其實很想讓江神春斗遠離劍術之道。若要說明原因的話……
  ──那是因為我無法躍升為鬼,無法超脫人類的束縛。我就是這種瑕疵品……爺爺,雖然您將我視為普通人類一般愛護有加,但身為一名格鬥家,您對我嗤之以鼻,對吧?每天早上修練之時,您從來沒有使出全力,起因也是如此,沒錯吧?
  春斗的心中浮現出這般憎恨的聲音。
  也不知全司是不是察覺到了,只見他開啟了新的話題。
  「話說回來,春斗啊,看樣子汝似乎嚐到了女性的滋味,但汝有確實避孕嗎?汝的確身負著孕育下一代江神的義務……但這個年紀產子還稍嫌早了。汝要自重些。」
  「…………我完全不明白您在說些什麼。」
  「哼,因為吾察覺到汝的心境有些變異啊,才猜測汝是否受到周遭環境影響,初嚐了女性的滋味……比方說那位名叫克莉絲的女孩子。汝身邊應該還有很多女孩子吧,是不是昨天和其中一位……」
  「爺爺,您誤會了,我身邊並沒有那種關係匪淺的女性。我和克莉絲更不可能是那種關係。」
  沒錯。環繞在他身邊的人之中,唯獨克莉絲•涅瓦安德是個特異的存在。
  克莉絲絕對不會逢迎拍馬,卻也不肯輕易屈服。即使失敗再多次,這個女人也不會放棄要擊敗江神的念頭。
  「……我對她的確抱持著好感,但從未將她視為一名女性看待。要說欣賞的話,她也沒達到我心目中理想對象的水準。」
  現在的他,始終在尋求命中注定的勁敵。
  為了化身為鬼,這是必要之舉。遺憾的是,克莉絲並不是他在找的那個人。因為他對克莉絲並不會浮現出「就算要死要殺也要贏過對方」這種念頭。
  「那到底是什麼原因,才讓汝的心境產生了變化?」
  「……因為我遇見了這一代的黑鋼。」
  全司頓時睜大雙眼,無言以對。春斗看著他驚愕的模樣,繼續說道:
  「她的名字是黑鋼焰,和我同樣是龍帝學園的學生。由於她的名字沒有列於排名之上,在學生名冊中也被抹去了蹤跡……因此我上課至今,對黑鋼還在校這件事根本一無所知。」
  全司靜靜地聆聽著,看起來像在感慨些什麼。
  這也無可厚非。畢竟對祖父來說,黑鋼可是他永生難忘的勁敵。
  全司沉默了半晌,接著便望向天花板說道:
  「那個人……彌以霸的孫子,身手怎麼樣?」
  「……她很強,而且還是超乎常人的等級。我認為能和她平起平坐的魔術師,不只是學生,甚至連軍屬都屈指可數。」
  「這樣啊……呵呵,看來有其祖必有其孫呢。」
  祖父笑得樂不可支。他到底多久沒看過祖父這麼愉快的樣子了?
  但是……全司也只笑了這麼幾秒。
  他立刻變回面無表情的樣子,用嚴厲的口吻對春斗說:
  「汝和黑鋼焰……交手過了嗎?」
  「還沒。黑鋼有個徒弟,所以我得先和那個男人交手……」
  「尚未分出勝負啊?也對,這也沒辦法。據吾所知,能讓黑鋼一族收為徒弟的人,個個都是特異的存在。」
  祖父撫著鬍鬚,露出懷念的神情,並就這麼扔出了下一個問題。
  「那位徒弟是何方神聖?」
  「……他叫做立華柴闇,和我一樣都是十五歲。他的才能根本比三流還不如,卻依然懷抱著想成為魔神這種春秋大夢……還瘋了似的說他絕不放棄。雖然現在他獲得了令人難以置信的成長,但當初完全就是個吊車尾。別說魔神了,就連上升到學年排名上位都是痴人說夢。他就是這種男人。」
  過去的種種,在江神春斗的腦海中復甦。
  立華柴闇真是個可悲的存在。
  「……我認為那股朝著夢想奮勇向前的精神,非常值得敬佩,但他的夢想不可能會實現。雖然教官也說過同樣的話,但我也覺得,要是他繼續堅持現在這條路,未來等著他的也只會是不幸的結局。因此……這種想法可能有些傲慢,但我認為逼他放棄才是溫柔──」
  「春斗啊,看來汝沒有發覺呢。」
  他看向祖父的臉……那張臉上帶著一絲憐憫。
  「汝對立華柴闇所抱持的心情,既非慈悲亦非溫柔,而是『同族厭惡』。因為汝不忍心看到追逐無望夢想之人,所以──」
  「爺爺。已經離題了,請容我就此帶過。」
  他下意識地散發出怒氣。
  同族厭惡?太愚蠢了。比起柴闇那種不切實際的夢想,自己的夢想絕對能夠實現。根本不可能是同族厭惡情結。
  「……總之,那個男人不願意妥協,最後便遇上了黑鋼……並跨越了難以想像的困難吧。他堅決不肯放棄,咬牙忍下一切,熬過了地獄般的每一天吧。」
  他認為立華柴闇這個男人不容小覷,並打從心底認定他是個值得尊敬的男人。
  那個男人和自己一樣,不輕言放棄,也總是苦苦掙扎,並相信最後一定會得到想要的事物。
  正因為他是那種人,一開始春斗才會對他有惻隱之心,施予自以為是的溫柔。
  然而那小子沒有放棄,在自己的道路上突飛猛進,還超越了極限。
  春斗雖然也想對他的成長讚揚一番,可是……
  想要狠狠痛扁他一頓的心情,卻不容許自己這麼做。
  立華柴闇這傢伙,跟我江神春斗是同一種人,他就像倒映在鏡中的自己一般。本該如此、本該如此……但為什麼只有那個男人能一帆風順呢?
  「……看來汝對立華柴闇這個勁敵懷抱著扭曲的思想呢。」
  「不。絕對不可能。」
  這是謊話。正如祖父所言,他的心中確實存在著漆黑無比的感情。
  因為他好嫉妒又羨慕立華柴闇這個人。
  誰要認同他!誰要稱讚他啊!
  這份思緒在他心中盤旋不已。
  「也罷。話說回來,汝和那小子打得怎麼樣?」
  「我用劍把他打得落花流水,就僅止於此。然而,他在對戰過程中說了這種話──我的力量尚未成熟,下次比賽時一定會贏過你。我對這句話有點興趣,所以硬是中斷了足以大獲全勝的比賽。」
  又說謊了。自己確實用劍把他打得落花流水,但除此之外全是謊言。
  在體育館的那一戰,別說是大獲全勝了,根本就是一敗塗地。
  論技術,確實是自己略勝一籌,但論精神層面,自己卻被立華柴闇徹底震懾。
  原本想用十八次攻擊就將立華柴闇逼上絕路,結果這個預想竟被推翻,於是他便對敵人產生了怯意。這對江神春斗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等於自己徹底敗北。
  光是回想起這件事,他就氣得快要瘋掉了。
  ……出生到現在的十五年間,他從來沒有激憤到這種地步。
  正因如此,他才思索著──那個男人或許就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勁敵。
  「……無論如何,他都是個不可思議的男人,足以熊熊燃燒我的心志。我唯獨不想敗在那個男人手下。死了也要贏,就算要殺了對方,我也要贏。這股熱切的希望,才會造就出現在的我。因此我有預感……和那個男人對決並取得勝利後,我或許也能化身為鬼吧……!」
  他灌注無比熱情,拋出了這番話。對此,祖父卻投以冷漠的眼神。
  「是嗎?不管發生任何事,汝的想法始終不曾改變呢……但吾再重申一次,江神春斗,汝所傳承到的瘋狂之氣根本搬不上檯面,只能遊走在人與鬼的狹縫之間,無法往前邁進。汝乾脆捨棄手中的劍,去當個普通人還比較幸福。」
  語畢,祖父便用望著可悲之人的眼神看向自己。
  祖父根本不相信自己的孫子,心中毫無期待。
  如今已經離世的父母,也總是用同樣的目光看著自己。
  對他們來說,自己就是個瑕疵品,是個沒能染上癲狂的失敗之作吧。
  ……開什麼玩笑。他絕對不承認這種想法。
  他會親自向家人證明,江神春斗不是瑕疵品,也不是失敗之作。
  他要從人超脫為鬼,讓他們認同江神春斗是個格鬥家。
  這是他唯一渴望的事物。只要實現這個夢想,剩下的就無所謂了。就連與父母死因有關的情報,他也會變得不感興趣。
  但是反過來說……如果無法實現,自己的人生便毫無意義。
  因為不想認同這一點,所以他不斷掙扎。因為不想認同這一點,所以──
  他絕對不能輸給立華柴闇這個男人(鬼)。
 楼主| 发表于 2019-5-21 05:0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魔境 ─Next Level─
  
  
  為了學會黑鋼流奧義──打心終天,必須反覆進行基礎鍛鍊,並成功完成任務。
  前者的基礎鍛鍊非常單純,就是在互相對峙的對手動作之際,往地面一踢,可謂腳踏實地的反覆練習。雖然真的枯燥又無聊,但如果不因應對手的動作做出自動反應,錯過踏出腳步的時間點,就會失敗。
  因此這個鍛鍊十分重要。但終究也只是反覆練習罷了,所以難度不高。
  反觀後者,那個非成功不可的任務,簡直難如登天。
  好了,現在時間是晚上八點半。
  結束鍛鍊後,爺爺向被打趴在地的我說道:
  「今天也毫無進展呢~~這樣真的學得會嗎~~我就直說好了,你根本沒有才能,快點放棄吧,聽見了沒?」
  ……掃墓那天一過,他就變成這副德性。要是他能一輩子都提不起勁就好了。
  隨後,我們在客廳裡吃晚餐,邊看電視邊談天說笑。
  正當我們談論著關於修行的指點與建議,以及日常生活中那些可有可無的小事時──電視上播映了有關龍帝祭的新聞。
  「啊啊,這麼說來,這個時期差不多要公布對戰表了呢。你有去學校官網確認嗎?」
  「沒有,因為最近都在專心修行。」
  說著說著,我便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機進行操作。
  之後便連上了學校官網。看樣子,對戰表好像已經公布了。
  「我看看,第一戰的對手……」
  看到對手的姓名時,我的胃頓時一陣絞痛。
  第一戰的對手是──
  
  六月下旬,一年級生的淘汰賽──夏季龍帝祭開幕了。
  舞台就設在龍帝學園專用的巨蛋──群龍之庭。
  在舞台正中央,包含我在內,所有參賽者都被數萬名觀眾審視著。
  震耳欲聾的巨大音量,讓我的肌膚陣陣刺麻。這肯定是夏季龍帝祭有史以來最受人矚目的一回。畢竟夏季場就像一年級生的成果發表會,和冬季舉辦的全學年淘汰選拔賽不同,根本沒什麼看頭。
  即使如此還是吸引了這麼多觀眾的主因,就在於江神和克莉絲。大家都是為了看他們兩人才來的。他們的人氣就是高到如此異常。
  兩人都是以一年級之姿擊潰高年級生的佼佼者。不僅如此,他們的長相也十分出眾,這樣不紅才怪呢。
  正當我想著這些事時,實況轉播員便高喊出聲。
  『好的,第五十屆夏季龍帝祭!今年也隆重登場了!本次有五十七名參賽者!舉凡凡人、天才和奇葩,今年可是集結了各式各樣的人才喔!』
  在那之後,司儀也說了一堆廢話,炒熱觀眾的氣氛。
  和熱到最高點的觀眾不同,我的心一點一點地冷卻下來。
  是因為習慣了炫目的燈光,和觀眾熱情又強烈的視線嗎?還是對司儀滔滔不絕的發言感到無趣了?我的意識開始飄到其他參賽者身上。
  五十七名。雖然幾乎都是陌生臉孔,但其中還是有幾個熟人。
  當中最讓我在意的,果然還是江神春斗。
  我朝站得離我稍遠的江神望去,同一時間,那傢伙也看向了我。
  你準備好了嗎,立華柴闇?
  是啊,我會贏得勝利,江神春斗。
  等到參賽選手都介紹完畢後,夏季龍帝祭第一天的賽程便開始了。
  龍帝祭為期一個月,會以五到七天的週期進行淘汰賽。因此,今天只是這場天覽武踊的序幕戰罷了。
  參賽者全被集中到大得離譜的休息室,等待出場。
  這段期間,我和田中一邊閒聊一邊打發時間。
  好久沒跟兒時玩伴聊天了。雖然在閒聊期間一點也不緊張,不過──
  「立華柴闇同學!」
  前來休息室的工作人員喊出我名字的那一刻,我的胃就抽痛起來。
  緊接著──
  「佐佐木青獅同學!準備上場!」
  工作人員喊出對手的姓名時,我的胃變得更痛了。
  佐佐木……青獅。雖然我覺得總有一天得和他交手一回,但我作夢都沒想到,居然會在這種時候和他碰個正著。
  我偷偷瞥了他一眼,他的臉上……並沒有當時那般駭人的笑容。
  不知原因為何,他用無比嚴肅的眼神瞪著我。
  隨後,我和那傢伙走出休息室,兩人並肩而行。
  途中──
  「你、你為什麼……會在這裡?為什麼……要戰鬥呢?」
  面對突如其來的提問,我有些困惑。
  「你怎麼會問這種問題?」
  「請、請你……回答我。」
  我覺得他這種單方面的質問方式有點奇怪,但還是給出了答覆。
  「你問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還有戰鬥的理由啊。雖然多不勝數……但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不想輕言放棄吧。」
  「不、不想輕言……放棄?」
  「沒錯。我不想放棄成為英雄的夢想,以及想變得無比耀眼的願望。所以我才會站在這裡,才會和你一戰啊,佐佐木青獅。」
  我瞪著他,也瞪著過去所受的心靈創傷。
  佐佐木接下了我的視線,掩藏於瀏海後方的眼眸也變得銳利。
  「我、我也有……不、不想輸的……理由……!」
  接著,就在我們即將兵分兩路的瞬間──
  佐佐木青獅宛如徹底解放了自身的獸性般,大聲嘶吼道:
  「是、是我比較強!」
  ……他和過去戰鬥時完全判若兩人。他是否也有不得不改變自己的苦衷呢?但無論如何……
  「現在的我,和那時候大不相同了……!佐佐木……!」
  我感受著這份激昂的熱意,一步又一步地踏向前去。
  每踏一步,過往的心理陰影便翻湧而來。
  被單方面欺凌,一邊尿失禁一邊逃竄的自己,周遭的噓聲……
  以及──江神春斗那雙冷漠的雙眸。
  「我會證明給你們看……!我已經戰勝過去那種恥辱了……!」
  灼熱的思緒化作言語脫口而出。胃部的痛楚已然消失無蹤。
  我走進會場。在炫目的聚光燈和觀眾的歡呼聲下,我踏上連接舞台的走道。
  最後來到戰鬥力場之中──與佐佐木青獅正面對峙。
  與此同時,我發動魔晄外裝,右臂被闇黑色的外殼所包覆。
  『第一戰的第六場比賽!站在東邊的是立華柴闇選手!他的外裝,居然是極其稀少,卻毫無價值可言的劣等外裝型態──規格外!再加上吊車尾這個頭銜的話,應該任何人都會懷疑吧!這個少年!到底是如何取得參賽資格的啊!』
  你是不是用了什麼骯髒的手段啊──諸如此類的噓聲傳了過來。
  給我閉上嘴仔細看好了。我馬上就會告訴你們,立華柴闇是個什麼樣的存在。
  我的心中充斥著這股念頭,同時瞪向佐佐木。
  外裝的形狀,會因應擁有者的成長而有所改變。
  如今佐佐木的外裝已經不是灰色棍棒了,他架在身前的,是一把蒼藍色的長槍。
  『站在西邊的是學年第十二名!佐佐木青獅選手!雖然知道這句話很失禮,但他沒有半點才能!但是!他那不服輸和堅毅不拔的性格可謂天下第一!以強韌的心志突破極限,終於贏來燦爛的舞台!脫離常軌的平凡人到底會晉升到何處呢?真是讓人拭目以待啊──!』
  第十二名?原本身在三軍的男人,居然能衝到這麼前面啊。
  「……吶,佐佐木。我從很久以前,就一直想和你道歉。」
  「道……道什麼歉?」
  「我老是看不起你。我知道你是個拚命三郎,但總認為你沒辦法往上爬,以為我的實力比你還強……現在我想先為此向你道歉。我真的太蠢了,過去的我根本是有眼無珠。」
  「……我、我沒有放在心上。因、因為我早就習慣……被別人……看不起了。」
  再過十秒,比賽就要開始了。
  「你真的很了不起,對我來說無疑是心理陰影。我要──」
  倒數五秒。四、三、二、一……
  「我要踩過你的身體!繼續往前邁進!」
  比賽一開始,我就踢了地面一腳。
  我在隔開雙方的間距中直線猛衝,同時發動禍孔雀。
  我緊緊握住發出金色光芒的右拳──
  並往眼前的佐佐木青獅臉上狠狠一揍。
  直擊,接著爆裂。金色粒子大範圍四散,他整個人用力彈飛出去。
  『倒、倒地!倒地啦啊啊啊啊啊啊啊!立、立華選手的拳頭擊中的瞬間,引發了類似爆炸的現象!佐佐木選手飛出去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雖然這麼說有點丟臉,但我完全無法理解啊!』
  實況轉播員如此喊叫的期間,裁判開始出聲倒數。
  這時,佐佐木的刻印幻化為閃耀的細線,流入了我的體內。
  緊接著──十秒倒數結束的聲音高聲響起。
  『比賽結束!這名人人看衰的立華選手,居然只花了十二秒就定出勝負了!整場結束後,才發現他勢如破竹地大獲全勝!怎麼回事!我現在有種奇妙的感覺,彷彿見證了歷史性的瞬間啊!』
  聽著實況轉播員的聲音,以及觀眾的歡呼,我道出了這句話:
  「我已經成功跨越難關了。」
  有種扎在心上的刺全數脫落的感覺。
  我在觀眾的聲援中,走在連接舞台的走道上。途中,翻騰不已的思緒化為言語,從我口中流瀉而出。
  「還有四個人。江神,給我等著瞧……!」
  
  在這之後,夏季龍帝祭順利地進行著,第一戰便全數告一段落。
  完全沒有爆冷門的黑馬,留下來的參賽者全都實至名歸。
  第一名的江神和第二名的克莉絲,兩人都大獲全勝,突破了第一戰。
  第一天結束後,我和其他選手一樣走出了會場。我和田中一邊閒聊一邊離開會場時,那傢伙突然露出一副麻煩至極的表情,便逃也似的跑開了。
  下一秒──一部分的參賽者就被在會場外待命的媒體記者們團團包圍。
  「我們是《魔術週刊》!請接受我們的採訪!」
  「我們是《領域時報》!可以問問各位比賽結束後的感想嗎?」
  這些媒體只對備受注目的選手提問。
  完全沒有人搭理排名墊底的我。
  「喂,要不要去採訪一下那個白頭髮的啊?」
  「不要啦,那種怪咖撐不了多久吧,搞不好下一場就玩完了呢。」
  嗯,也難怪他們會做出這種評價啦。但反觀江神他們嘛……
  「克莉絲選手!妳贏得很精彩呢!」
  「哼哼!那還用說嗎?本小姐克莉絲•涅瓦安德,可是一年級生中最頂尖的女人喔!我的前方沒有我,我在我的後方(註:典出日本詩人高村光太郎的詩篇。原文應為「我的前方沒有道路,路在我的後方形成」)──」
  「但排名還是江神春斗選手略勝一籌呢。」
  「不要打斷我說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只是先把頂端的寶座讓給春斗罷了!我會在這場比賽中搶回來的!一定會!」
  看樣子她還是跟平常沒兩樣。
  我露出苦笑,同時看向江神。那傢伙也跟克莉絲一樣,被大批記者團團包圍。
  「江神選手,你大獲全勝呢!請問你有信心奪下冠軍嗎?」
  「當然。」
  「大家都開始稱呼你為『歸來的超級英雄』,請你對此發表感想!」
  「不敢當。」
  「你在本屆的夏季龍帝祭中最關心的選手是哪一位呢?」
  「……還是克莉絲•涅瓦安德吧。僅只於此。」
  他這麼說著,並朝我看了過來,冷哼了一聲。
  『你以為我會說出你的名字嗎?少得意忘形了,二流混帳。』
  他的眼神彷彿透露出這股訊息。
  ……你真的很會激發我的幹勁耶。
  等著瞧吧,江神。我一定會抵達你所在之處。
  
  灼熱的情感化為動力,讓我度過了每一天。
  撇除學習奧義之外,其他事情都很順遂。我輕鬆拿下第二戰和第三戰,雖然僅有零星的注目,但我也開始吸引他人的目光了。
  不過……人生雖然不會永遠走霉運,但也不可能天天過年。
  如今,我正面臨夏季龍帝祭的八強賽。
  對手的士氣高到不行,狀態也十分優秀。反觀我卻……
  「唔!」
  『喔喔!立華選手倒地啦啊啊啊啊啊啊啊!明明到第三戰之前都大獲全勝,這次卻一反常態,陷入苦戰啦!難道他終於要露出馬腳了嗎──!』
  身心都呈現出最糟糕的狀態。直到比賽開始前都不會這樣,但比賽一開始,我就因為不明原因導致身體出了狀況。
  頭痛欲裂,渾身灼熱,無法隨心所欲地行動。更慘的是……
  『他站起來──啦啊啊啊啊啊啊啊!他還──沒有放棄喔喔喔喔!』
  有種時間靜止般奇妙至極的感覺,害我覺得不太舒服。一切肉體動作彷彿都產生了延遲。『再撐一下。』
  所以,這種在正常情況下可以贏過的對手,才會讓我陷入苦戰。
  話雖如此,我還是製造出空檔……朝他的重要部位往上一踢。
  只見對手口吐白沫,頹然倒地。
  隨後,對手的刻印便化為閃耀的細線,流入我的體內。
  『倒、倒地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逆轉局勢的擊倒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隨著實況轉播員的吶喊,全場為之沸騰,完全陷入瘋狂。每倒數一秒,觀眾們的情緒就更加攀升,在我確定取得逆轉勝的那一刻,觀眾席掀起了爆炸般的歡呼。
  『全場歡聲雷動!接受如此喝采的男人,居然是排名墊底的Bad loser!這個男人!一直被說是僥倖取勝的男人!終於進入四強賽啦!立華柴闇!你到底是何方神聖啊啊啊啊啊啊啊!』
  司儀發出尖叫聲,場內也瘋狂喊著我的名字。雖然不太可能因為這樣就受到鼓舞……但剛剛搞壞我身體的那些症狀,已經完全消失了。
  我神清氣爽地走在連接舞台的走道上,觀眾也向我喊出了陣陣歡呼。
  「柴闇!」「柴闇!」「柴闇!」「柴闇!」「柴闇!」「柴闇!」「柴闇!」「柴闇!」「柴闇!」「柴闇!」
  喊著我名字的歡呼,一句又一句打在我身上,讓我的心滿溢著感慨與感動之情。
  垃圾、喪家犬、失敗品……這些惡毒的話語伴隨我一路成長至今,但這樣的我,如今正接受著英雄般的禮遇。
  雖然這種想法顯得不夠大器……但老實說,我真的覺得超爽的。
  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謝父母親把我生下來──
  「柴闇!」「去死!」「柴闇!」「去死!」
  這 個 臭 老 頭!
  你是叫得多大聲啦!氣死人了。把剛剛那番感動還給我啊,王八蛋。
  ……真是個討人厭的臭老頭。但那也是他的有趣之處。
  我下意識地輕笑出聲。
  接著,我在醫務室治療了傷口後,便回到休息室和田中閒聊。
  「話說回來,你下一個要對上的人,大家都說他強得可怕喔。雖然排名比你還低,但感覺會是場苦戰呢。」
  「嗯~~哎呀~~我是無所謂啦~~反正最後也是要對上江神呀。不管這場是贏還是輸,結果都不會改變啦。」
  「呃,拜託你有點幹勁好嗎?就算輸給江神,最多也可以拿到第三名啊。如果能取得一次前三名的成績,往後加入軍屬也相對有利吧?」
  「總覺得你在奇怪的方面很務實耶……唉,你不要對我抱太大希望哩。」
  田中以一副超然的態度迎戰……結果比賽開始才過了七秒,他就拿下勝利了。
  而後,江神和克莉絲的比賽也都各自結束,最後的四強便出爐了。
  分別是第一名的江神春斗,第二名的克莉絲•涅瓦安德,第三名的田中壹郎。
  以及第五百八十五名的我──立華柴闇。
  總覺得有點格格不入啊……我才剛這麼想,那傢伙就靠過來了。
  「你表現得還不錯嘛,有讓我摧毀的價值了。能得到本小姐如此讚賞,你真的應該感到光榮喔。給我開心到死,然後落淚哭泣,抽泣到全身缺水吧。」
  克莉絲•涅瓦安德真是個傲慢的女人。但她說得這麼直接,我反而釋懷了不少,久了還覺得她滿友善的。
  說完想說的話之後,她的心情可能暢快多了吧,只見克莉絲走回江神身邊。
  看著她的身影,我勢必也會和那傢伙對上眼……於是我們用眼神彼此交談。
  江神,我終於走到這一步了。
  等你下一場取勝之後再說這種大話吧。
  我們光憑眼神就能理解對方的心思。就在此時,工作人員來催促我們趕緊回家。
  我和田中一起走出會場,而那傢伙也立刻逃也似的跑走了。
  果然是不想應付媒體吧。這麼說來,他好像從以前就不喜歡被採訪。我實在沒辦法體會這種心情──
  「我是《TK週刊》的藤宮明日菜!請接受我的採訪!」
  這陣意想不到的聲音,將我的思緒打散了。
  這名散發出成熟大姊姊氣息的記者,對我展露出笑容。
  「……咦?採訪?我嗎?不是江神或克莉絲?」
  「是呀,不方便嗎?」
  「不!怎麼會!哪會不方便呢!可是……好奇怪喔。明明大家都還沒什麼意願採訪我……」
  「那是因為,你接下來的對手是那位克莉絲•涅瓦安德呀!」
  藤宮小姐從我身上挪開了視線。她看向的人是克莉絲。
  她和江神一樣被大批記者包圍,正在接受訪問。
  「妳這次也在第一回合的一分鐘之內就拿下勝利了呢!請說說妳的感想!」
  「沒什麼感想呀。會贏的人就是會贏,只是這樣而已。」
  「感覺妳似乎還留了一手王牌呢,這是在宣告妳不會在本次的天覽武踊拿出真本事嗎?」
  「不對,只是因為每個人都沒辦法逼出我的王牌罷了。但在決賽時可能會拿出來用一用吧,畢竟對手可是春斗呢。」
  「呃,田中選手也有可能晉級……」
  「不對,春斗會贏。只有我才能狠狠摧毀那個男人。」
  只見克莉絲洋洋得意,滔滔不絕地做出霸氣的發言,不過……
  「聽說妳的家人沒有來觀看這次的天覽武踊呢,對此妳有什麼話想說嗎?」
  聽到這個問題,她露出了難得一見的表情。
  「還、還好啊。我沒什麼……想說的。別問這種蠢問題。」
  她的臉上混雜了為難和憤怒兩種情緒。看樣子剛剛那個問題踩到她的地雷了。
  「不想提到家人啊?真令人意外。我還以為她像溫室花朵一樣備受呵護呢。」
  這句話本來只是我的自言自語,卻換來了意想不到的回應。
  「似乎並非如此喔。她是軍事貴族出身,但家庭環境並不幸福,家人似乎把她當成政策婚姻的棋子呢。她的姊姊非常優秀,大家都認定姊姊會繼承家業,因此克莉絲便無緣繼承。家裡根本不需要這種女人──在她成長的過程中,老是被這樣挖苦呢。」
  「哦……」
  我對她產生一絲親近感了。話雖如此,我還是不會對她手下留情。
  「好啦,那我們也開始採訪吧。首先是……我可以問問今天的比賽嗎?感覺你狀況不太好呢。」
  「嗯,是啊。畢竟我認為身體狀況也是實力的一環,妳也可以認定那就是我的全力了。」
  「呵呵,你很謙虛呢。可是,大姊姊不覺得那是你的全力喔。」
  「如果能晉級到決賽,我會使盡全力的。對手恐怕就是江神吧。」
  「嗯嗯。這麼說來,那位江神春斗似乎很在乎你的表現呢。那你又是怎麼想的?」
  「我也對他非常在意,大概更勝於他在意我的程度吧。」
  「哦……你為什麼會對他抱持這麼強烈的敵意?」
  「很簡單。只要贏過他,我就能成為耀眼無比的存在。所以──」
  「這只是想獲勝的理由,並不是你在意他的理由吧。如果只想獲勝並引人注目的話,即使對手不是江神同學也無所謂吧?只要打倒和他一樣強的對手就行了啊。大姊姊想問的,是你對他如此執著的理由。」
  聽她這麼一問,我的思緒開始打轉。
  執著的理由啊……我之前都沒想過這一點。
  我想和那傢伙對戰的理由,到底是什麼?
  是源於嫉妒嗎?是因為對他侮辱我一事懷恨在心嗎?還是單純看他不爽?
  ……全都不對。
  ……我之所以對他如此執著,大概是──
  「我想得到他的認同。說穿了,或許就只是這樣罷了。」
  過去被江神搭救的記憶,頓時歷歷在目。
  只消一瞬便剿平了惡棍集團的他,真的非常帥氣,看起來就像義人一樣耀眼。正因如此……
  「我一直很尊敬他。他確實是個討人厭的傢伙……卻也是我的理想目標。我想被這樣的男人認同,所以,我要打倒江神春──」
  「可惡不准說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克莉絲一聲尖叫,把我要說的話全都打散了。
  她的藍色眼睛變得更加銳利,同時勾起挑釁的笑容,狠狠瞪著我。
  「你說!是誰!要打倒誰!」
  「……我要打倒江神春──」
  「不行!沒這回事!因為春斗是我邁向頂尖的跳板!可以摧毀他、有能力摧毀他的人!只能是我!」
  她用力指向我,金色雙馬尾也隨之搖晃著。
  接著,她立刻將手指向天際,大聲高喊:
  「記者們也給我聽好了!
  克莉絲•涅瓦安德!會在這次夏季龍帝祭中!摧毀一具又一具跳板!邁向世界最強!這就是我成名的舞台!
  主角是我!編劇是我!導演也是我!全由我一手包辦!
  這個活動一結束,克莉絲•涅瓦安德這個名號就會威震全球!我會營造出這場精彩的戰役!
  江神春斗只是成就戰役的舞台裝置!只是為了我而準備的超高級跳板!
  在我踩過他以後,愛怎麼樣都隨便你!但我絕不容許你搶在我之前摧毀他!」
  記者們全都看傻了眼。另一方面……我感受到些許熱意。
  看到克莉絲盈滿鬥志的雙眸,我知道自己誤會她了。
  「直到剛才我一直把妳當成江神的跟班,以為妳是只會對他拍馬屁的那種無聊廢物之一。」
  「啥!簡直太失禮了!我是春斗的跟班?別開玩笑了!我啊,只能接受自己立於中心地位!一點都不想對其他人拍馬屁好嗎!克莉絲•涅瓦安德不會奉承別人,而是要被別人奉承!這就跟熱力學第二定律(註:泛指熱力學傳遞過程中的不可逆性)一樣!是絕對無法破壞的世界真理!」
  ……我終於明白焰為什麼這麼喜歡她了。
  這股爽快不做作的傲慢,以及由此催生而出的純粹好勝心。
  這個格鬥家真是棒極了。
  回過神來,才發現我的心燃起了火苗。看樣子克莉絲也有同感。
  我們向彼此靠近,踏出一步、兩步、三步,直到鼻頭都要相觸的距離才停止。
  在這種狀態下,我直接對克莉絲放話:
  「我比妳還要深愛江神春斗這個格鬥家,甚至想把他抱緊狠狠吻上一番。所以,我絕對不會把他讓給妳。只有我,才能在最棒的舞台上狠狠凌辱他。」
  「不對,我剛剛也說過了吧?能摧毀江神春斗這個跳板的人,是本小姐克莉絲•涅瓦安德。」
  「不,那是不可能的。因為我會贏得下一場比賽。」
  「呵呵。瞧瞧你這讓人極度不悅的傲慢態度,我很欣賞呢。我會善用比賽的每一分每一秒,徹底將你毀滅,做好心理準備吧。」
  我們的眼神都變得銳利,卻也都掛著一抹笑容。
  我們都認同彼此的存在。
  隨後,我和克莉絲同時轉身離去。
  先打倒克莉絲,我要先打倒克莉絲。不是江神,而是克莉絲。
  
  我懷抱著「打敗克莉絲」這股熱情,勤勉不懈地鍛鍊著。
  首先是學習奧義的修行。至於要完成的任務……今天也毫無進展。
  接著,我立刻開始進行提昇基礎技巧的訓練。
  訓練過程非常嚴苛,而在我採取了某個行動的瞬間──
  爺爺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焰則滿心愉悅。
  「怎、怎麼了?我應該沒做什麼奇怪的事情吧?」
  「不,你剛剛的舉止非常奇怪呢。畢竟那是我們絕對辦不到的事情,你卻做出來了。」
  焰把手環在胸前笑了起來,我卻聽得一頭霧水。
  剛剛那個動作有這麼厲害嗎?我不這麼覺得耶。
  正當我困惑不已時,爺爺「唔唔」地嘀咕了一聲。
  「哪、哪裡厲害了!不會那種東西有什麼關係啊!不如說不會才好呢!是說,只有我們辦得到的事情,遠比只有你才辦得到的事情還要多啦!少得意忘形了!你這劣質山寨小偷!」
  這個老頭子還真好懂。
  不同於氣得直跺腳的爺爺,焰勾起一抹魅惑的微笑,並望向天花板說道:
  「配合學習奧義的鍛鍊,我們再增加一套工法,來強化剛剛那個招式吧。這樣你一定能得到專屬於你的原創招式……呵呵,你真的很優秀呢。」
  焰摸了摸我的頭。那雙眼中蘊含的期盼,以及稱讚的心意,都讓我覺得身心舒暢。
  結束鍛鍊後,我們便吃起晚餐,像往常一樣享用焰親手做的料理。此時……
  「話說回來,你這傢伙怎麼能這麼理直氣壯地吃飯啊?這裡可是別人家喔!給我放尊重點。家人的感覺?你覺得我們是一家人嗎?我絕對不會認同。」
  「哎呀,有什麼關係呢?柴闇他,呃……就像家人一樣嘛。」
  我突然好想哭。心臟狠狠一揪,眼淚就要滿溢而出。
  家族……能得到這種認同感,讓我好開「開心個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臭小鬼,我剛剛不是說不會認同嗎啊啊啊啊啊!滾!馬上給我滾!你這個寄生蟲混帳!」
  如今就連這種惡毒的批評,都讓我好高「你為什麼還在笑啊啊啊啊!你是被虐狂嗎?你是喜歡被虐的公豬嗎!你這傢伙真是噁爆啦啊啊啊啊!──噗嘻!」
  「喜歡被虐的公豬是爺爺你吧?來,叫幾聲來聽聽,快啊,快叫啊。」
  焰拿起馬用鞭子狂抽,喜歡被虐的公豬爺爺則開心地叫個不停。
  真是快樂的時光啊。這兩位果然是我的家人。正因為有他們在,我才能找到歸屬。我一邊這麼想,並瞄了電視一眼。
  畫面上出現了克莉絲的臉。看來已經播到龍帝祭的專題單元了。
  由學園主辦的每一場大型活動都會受人矚目,所以當然會像這樣登上電視版面……但從頭到尾都沒出現我的名字呢。
  名嘴們全都在聊克莉絲的事情。
  但不知是節目原本就有安排,還是看了大字報的關係,女主播忽然說出了我的名字。
  『克莉絲選手下週就要對上立華選手了。請問三位預測哪一方會贏得比賽呢?』
  『也只能是克莉絲選手了。立華選手也成功地一路贏到現在,但也就到此為止了。雖然這麼說有點失禮,不過他給人一種不入流的感覺呢。老實說吧,他之所以能走到這個地步,我認為最大的因素是他碰上的對手不夠強罷了。』
  「呵呵呵,這個年輕人說得很對呢!八島浩太啊?我記住你了。」
  『我也認為克莉絲選手會贏。講白一點,他們的實力相差太懸殊了。』
  「Fooooo!太棒啦~~!再多說一點~~!」
  『我當然也猜克莉絲選手會勝出。總覺得立華選手使用的技術根本沒什麼大不了的,終歸也只是邪門歪道的雜耍表演罷了。所以,一看就是走在正統派大道上的克莉絲選手──』
  「給我等一下啊啊啊啊啊啊!這個王八蛋剛剛若無其事地批評了黑鋼流對吧──!要怎麼侮辱那個臭小鬼是你家的事──!敢詆毀黑鋼一族的名譽我可不輕饒啊啊啊啊啊啊!你這傢伙叫仁村一喜是吧!我記住你的名字啦該死的渾球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這老頭子還真忙。
  爺爺緊盯著電視看,焰則對他吐嘈連連。看了看這一如既往的畫面後,我便將視線轉向電視。
  『克莉絲選手和立華選手,似乎從賽前就進入白熱化的狀態了呢。在第四戰結束時,本台捕捉到了這個一觸即發的現場畫面。』
  這時,畫面切換成我和克莉絲互瞪的畫面。
  啊~~這麼說來,我記得當時也有電視台的攝影機在錄影呢。
  該怎麼說呢?這樣有點……不,是非常丟臉。
  『我比妳還要深愛江神春斗這個格鬥家,甚至想把他抱緊狠狠吻上一番。所以,我絕對不會把他讓給妳。只有我,才能在最棒的舞台上狠狠凌辱他。』
  哇啊,從客觀的角度來看,這真的,怎麼說呢……超、超丟臉的!
  我幹嘛露出這種狂妄的笑容啊!不要一臉得意的樣子!我快要羞死了啦!
  話說回來,被焰看到我這不堪入目的模樣,讓我好煎熬啊!
  就算爺爺再怎麼瞧不起我……呃,咦?爺爺好像什麼話都沒說呢。
  真奇怪。這一幕超適合拿來吐嘈我的耶。怎麼回事?我這麼想著,並看向爺爺。
  ……卻看見他一副容光煥發的模樣。
  「呵呵呵。哎呀~~立華同學,我好像一直以來都誤會你了呢。直到剛剛為止,我都認定你是個下賤男……」
  爺爺的笑容變得更加燦爛,同時大喊:
  「原來你是GAY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立華同學──!」
  「……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真是的~~我之前還擔心寶貝孫女會不會被你拐跑呢。既然你對女人沒興趣,那我就放心啦。」
  「給我等一下啊啊啊啊啊!我不是GAY!我真的不是GAY啊啊啊啊啊!你這臭老頭別開玩笑了──!」
  「不,你不是在公共頻道上做出愛的告白了嗎?百分之百是嘛。」
  「那只是一種譬喻方式而已!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啦!痴呆老頭!」
  他無視我的抗議,拉開紙拉門──
  「啊~~~~!太好啦啊啊啊啊啊啊啊!臭小鬼對女人沒興趣,真是太好啦啊啊啊啊啊啊啊!」
  接著朝夜空大聲嘶吼。總之先往他背上賞一記飛身踢吧──我這麼想著並向他走進。但就在我準備踢出去的那一瞬間,後頭傳來了一道嗓音。
  「吶,柴闇。」
  該、該不會連焰都誤會了吧?
  我戰戰兢兢地轉過身去。
  ……焰露出了笑容。那個爽朗的神情,彷彿在說她全都明白似的。啊啊,果然焰就是不一樣,跟這個腦袋燒壞的臭老頭不一樣。
  正當我因此而放下心中大石時,焰緊緊抓住我的雙肩說:
  「沒事的,柴闇。無論發生任何事,我都會站在你這一邊。」
  「結果妳也誤會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話說回來,臭小鬼,我基於個人好奇問一下。誰是攻誰是受──」
  「你這臭老頭給我閉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直到凌晨,我都一直在死命辯解。
  
  
  黑鋼焰最近有個煩惱。
  是關於自己的服裝。
  在這十五年間,除了死去的父親,以及雖然不想承認但還活在世上的祖父之外,她沒有和男孩子站在一起過。然而,如今她常常和立華柴闇這名異性相處,偶爾也會一起到街上去透透氣。這種時候,周遭的人們總會看向他們兩個。
  起初還以為是柴闇的一頭白髮很稀奇,但某一天,她在街角聽到這樣的聲音。
  「那個女孩子好可愛喔,但衣服也太俗了。」
  「對吧~~因為她很可愛,那種俗氣的感覺就更明顯了。」
  「這樣她男朋友也會很丟臉吧?」
  「好可憐喔~~她居然穿著甚平和服耶。」
  她想先澄清一下,柴闇並不是她的男朋友。
  於是問題就出在周遭的眼光了。活到現在為止,她從來不曾在意過這種事,但今後似乎不能隨心所欲了。因為自己服裝俗氣,結果連柴闇都被人投以好奇的目光,這讓她無法忍受。
  因此,她決定要換上甚平和服以外的服裝。起初覺得穿制服就行了……但仔細想想,休假日穿著制服出門,還是有點怪。
  所以她心想,為了柴闇著想,來買幾件比較有女人味的衣服吧。
  說穿了,女人味到底是什麼?
  這十五年來,她不曾被時尚或美妝這些概念給綁住,每天都在勤奮鍛鍊、毆打爺爺、學習黑鋼流的技術,還有毆打爺爺。
  因此很遺憾……不,問題非常嚴重。
  儘管黑鋼焰是個女人,但她完全搞不懂女人是怎麼一回事。
  總之,她有生以來第一次買了時尚雜誌和女性雜誌。
  但只翻了幾頁,她就備感挫折。
  仔細想想,這是她人生首度遭遇挫折。
  美妝的複雜工序,以及琳瑯滿目的服飾,全都讓她頭痛。
  但是,為了柴闇,她不能就此放棄,身為師父的她可不能做出這種事。於是她懷抱這股堅定的心意,私底下持續進行提昇女人味的修行──
  就在前幾天,充滿女人味的服裝終於到手了。
  她偷偷地買了好幾件時尚雜誌中所刊載的服飾。
  「嗚!胸……胸部……好緊……!應該先試穿再買的……可、可是,要在外頭赤身裸體,實在太丟人了……!」
  萬籟俱寂的深夜中,焰從別的房間拿了一面大鏡子回到自己房間,並站在鏡子前如此低喃。
  實現運動風的穿搭──她買了一件雜誌中如此描述的服飾,但尺寸好像不太合。
  好緊繃,尤其胸部那邊撐得太明顯了,身體線條也太過突出……該怎麼說呢,簡直不知羞恥嘛。
  「呃~~下一件是……哥德蘿莉嗎?……嗯~~這個,有點,難穿耶。是說,這個輕飄飄的東西要怎麼穿啊……」
  花了整整二十分鐘才穿好的服裝,該怎麼說呢,感覺好小件喔,甚至連童裝都稱不上。最重要的是……胸部好緊。
  「唉,充滿女人味的衣服真的很麻煩耶。嗯~~下一件是……啊~~是這件啊……雖然姑且先買下來了……嗯~~算了,穿穿看吧。」
  雖然毫無幹勁可言,但她還是拿起衣服穿了起來。
  這件衣服非常好穿,胸部也不會很緊,可是……
  「這、這這這這……這是什麼啊……!胸、胸部居然這麼……!穿、穿穿穿這種衣服走在街上……根、根本就是變態嘛……!」
  因為打著「時下最流行」的名號她才買的,但似乎失敗了。
  這件衣服的胸口大大敞開,並採取徹底突顯出身材曲線的設計。
  順帶一提,刊載在服裝照片旁的文字標語是「心跳加速!用魅惑的身體萌殺鎖定的獵物吧!」。
  「啊啊,夠了……!用魅惑的身體萌殺什麼啦!不萌殺也無所謂吧!就算不用魅惑的身體,我也可以用拳頭撲殺啦!」
  她有點搞不懂自己在說什麼了。
  話雖如此,到了深夜才開始試穿服裝,果然是正確的選擇。
  要是一個不小心,被柴闇或爺爺看到這副模樣──
  「呼啊~~廁所廁所……啊,糟糕,這裡是焰的房間。啊~~我剛睡醒時怎麼這麼迷糊…………………………咦?」
  …………………………
  ……………………
  ………………
  怒火中燒!用火熱的鐵拳撲殺吧!
  腦海中浮現出這句標語後,她便失去了意識。
  猛然回神的瞬間,映入焰眼簾的是半毀的宅邸,以及沉入池裡的爺爺。
  爺爺的屁股上不知為何插著一根蔥。
  過了好一陣子──
  「妳、妳冷靜下來了嗎,焰小姐?(聲音顫抖)」
  「嗯……我很抱歉……」
  「不會啦,我也太不會挑時間了。是、是說,我什、什麼都沒看見喔!孫女穿著超級性感的衣服,滿臉通紅的樣子……啊!」
  焰又失去了意識。猛然回神的瞬間(以下省略)。
  又過了好一陣子──
  「記憶消失了嗎?(微笑)」
  「素滴……」
  焰和臉部變形的爺爺,並肩坐在緣廊上。
  或許是發洩了兩次的緣故,現在的她感到神清氣爽。雖然被人看到無比羞恥的模樣,但就把這件事忘了吧。爺爺應該也忘得一乾二淨了。
  「呼……柴闇的四強賽,就是明天了啊。」
  「還真突然呢~~剛剛還──」
  「啥?」
  「灰長包剪(非常抱歉)!回、回到正題吧!好嗎!」
  「唉。」焰嘆了一口氣,並撥弄著頭髮一邊說道:
  「明天到底是誰會贏呢?雖然很想說柴闇會為我們爭光,可是……」
  還是有個讓人不安的要素,就是他的身體狀況會突然惡化。雖然知道他會頭痛,體溫也會上升,但他恐怕還隱瞞了某種症狀。
  「原因大概出在他是神參者的關係吧。但我不知該如何解決,所以也沒辦法提供任何建議。」
  這讓焰有點焦急。如果明天和克莉絲對戰時,柴闇的身體狀況惡化的話……
  那他一定會輸吧。要是狀態極差,他根本贏不過任何人。
  「真是的,怎麼這麼棘手啊……話說回來,爺爺你覺得誰會贏?」
  「嗯,這個嘛……」
  彌以霸變回嚴肅的神情,並伸手撫鬚。
  「克莉絲那個小丫頭比賽的畫面,我在電視上看過好幾次了。那可真是了不起啊。在外行人眼中或許只是單純的輾壓戰術,但她其實布下了大量的算計。另外要論人格的話,她看似傲慢自大,臨戰之際卻又如此真摯,可說是無懈可擊。至於那個臭小鬼……臭小鬼……」
  彌以霸做了個深呼吸,閉上雙眼。過了整整十秒後,他猛地睜開眼睛──
  「誰要稱讚他啊白痴────!那種死小鬼給我速速被秒殺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這個臭老頭一邊發出怪叫,一邊在院子裡跑來跑去。
  「克莉絲妹妹~~~~!加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痴呆老頭對著夜空仰天長嘯。總之,因為這樣會吵到鄰居,所以焰讓他閉嘴了。
  焰抬起頭,心中滿是無奈。
  「怎麼會這樣呢?」
  視線前方是浮現在黑暗中的一輪滿月。
  焰凝望著在夜空正中央散發著光芒的月,同時低喃了一句:
  「月亮……好紅啊。」
  
  
  一大早,剛醒過來。
  睜開眼打了個呵欠後,我就不斷地想著要和克莉絲對戰的事情。
  她是學年第二名,擁有超強戰力,但如果是現在的我──
  思考這種事情,會不會遭到天譴呢?
  忽然間,頭部感覺到撕裂般的痛楚,身體也像是要燃燒那般灼熱。
  身體狀況莫名其妙就惡化了,而且嚴重程度『放心吧。』可說是前所『沒事的。』未有。
  『沒 有 問 題。』
  「大有問題啊,混帳東西……!」
  這也是我第一次回應幻聽的內容。就算知道這麼做毫無意義,我還是想破口大罵。我已經被逼到這種地步了。
  我當然就沒有吃早餐了,直接前往會場。
  身體好重,腳也抬不起來。我才走幾步路,就快喘不過氣了。
  ……在這種狀態下,我還能戰鬥嗎?應該說,我有辦法抵達會場嗎?
  總之,我最後總算來到會場了。常言道「用爬的也要爬過去」,但沒想到真有一天居然需要實踐這句話的內容。
  我在地面上爬行,被警衛攙扶著,進入了休息室。
  「你■這種狀■■還想■■■嗎?」
  「你■麼■,■闇?已經■■臉色■差的■■了■。」
  克莉絲和田中都來找我搭話。
  抱歉,我完全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甚至沒辦法看清你們的臉龐。
  可能是頭痛引起的吧,我的眼睛沒辦法聚焦,所有東西看起來都像疊了好幾層似的。
  「你■■此結束■嗎?」
  ……什麼?江神,你剛剛說了什麼?你該不會認為我已經輸了吧?
  混帳東西,誰輸了啊。
  給我等著瞧,我一定會獲勝。為了和你決一死戰,我一定會贏。
  頭痛和發燒又怎麼樣?
  即使眼睛看不見,也沒辦法好好走路,我也絕對要贏。我會贏。
  「立華柴闇同學、克莉絲•涅瓦安德同學,請準備上場。」
  有人喊了我的名字。這一瞬間,或許是我的意志戰勝了痛楚吧,身體不適的狀況改善了一些。話雖如此,整體來說還是非常難受。
  雖然已經可以正常走路了,但有辦法好好戰鬥嗎……
  「你想棄權就趁現在吧。比賽開始之後,就算是病患,我也不會手下留情。」
  克莉絲說得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而我則笑著回應道:
  「呼……呼……哈哈,少囉嗦啦,渾蛋。」
  「哼,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已經放棄的人,不會露出你現在這種眼神。」
  克莉絲愉悅地勾起了一絲絲笑容。
  但她立刻收回表情,繼續說道:
  「吶,你聽過『命運之力』這個字眼嗎?是某位學者發表的學說。這個世界存在著命運之力的概念,力量越強的人,就越容易度過難關。簡單來說,這個學說就是在闡述這種理論。」
  我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什麼,因此我保持緘默。
  「我相信這門學說。事實上,這個世界中存在了無數宛如虛構故事主角的人。這些命運之力很強的傢伙,我也見識過好幾個。他們總能順利跨過絕對無可超越的高牆。」
  克莉絲說到這裡嘆了一口氣,接著看向我繼續說道:
  「我認為你的命運之力也很強,但你依舊敵不過春斗。就算尋遍全世界,肯定也找不到命運之力像他這麼強大的人了吧……正因如此,他才會是最完美的跳板,我才想狠狠擊潰他。」
  總覺得能體會她的心情,也理解克莉絲應該是想破壞無可超越的高牆,來得到某種東西吧。
  所以她才不肯讓出和江神對戰的機會,但我也是這麼想的。
  我的心中湧現起對抗意識。克莉絲卻用寫滿遺憾的神情說:
  「我確實認同你的實力,你也是個完美的跳板。所以這次的勝負就不算數吧。這場比賽結束之後,等你身體狀況完全康復,我再跟你打一場。」
  她的口氣就像父母親在管教孩子似的。
  放棄吧,接受吧。你不會如願的。
  簡直就像我媽會說的話呢。對此,我笑了出來。
  我一邊笑著,一邊回答:
  「我就引用……妳之前……說過的話吧……妳那高傲狂妄的態度讓人很火大,可惡……!」
  隨後,我們兵分兩路,單獨前往會場。
  途中每踏出一步,我的反抗意識就更加強烈。
  勝券在握的表情、口口聲聲要我敗下陣來……那傢伙的一切都讓我火冒三丈。
  我怎麼『門……』可能會輸『還……』,我一定會獲勝『沒有敞開嗎……』。
  好像聽到奇怪的幻聽了。但我集中精神,專注於腳下的步伐──
  我走進會場。
  和眼前的敵手,克莉絲•涅瓦安德正面對峙。
  『哎呀,這是怎麼回事呢?立華柴闇選手的樣子不太對勁!難道是在準備期間發生了什麼事嗎?現在也是一副快要昏過去的模樣呢!』
  我根本沒心情聽實況轉播員在說什麼。
  得趕緊……想出對策……才行。
  『相較於立華選手,克莉絲選手可是氣宇軒昂啊!彷彿比賽尚未開始就拿下勝利的樣子!但是!所謂的勝負可是變幻莫測!徹底顛覆這場絕境的機率,並不是零啊!』
  要把握機會的話,只能在比賽開始後的幾秒之間。
  克莉絲顯然篤定自己會贏。這也難怪,對手都像個死屍了,她當然不覺得自己會輸,也不會有所警戒吧。這就是我趁虛而入的好機會。
  『雙方都叫出了外裝!是超級軍二代克莉絲•涅瓦安德能奪下實至名歸的勝利嗎?抑或是超級黑馬立華柴闇會引發奇蹟呢?就讓我們來賭一把吧!』
  一開始她肯定會用不上不下的攻擊來結束戰局。畢竟現在的我一推就倒了,她應該會出如此對策。我就看準這個時機……使出其中一張王牌。
  說實話,這招我很想留到跟江神對決的時候再用。用了這招以後,就能無視接連來襲的攻擊逼近對手了吧。
  我要在比賽一開始就使出突擊,一招定勝負。想獲勝的話,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了。
  『比賽前還有三十秒!從觀眾席迸射而來的熱情簡直非比尋常!我們會在決賽時看到超級女英雄對上超級英雄嗎?還是兩名超級英雄的對決呢?再過十秒,這個答案就會揭曉了!』
  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零。
  比賽開始。就是現在──
  「召喚(Summon)!塵滅三器(Vanishing Catastrophe)!」
  什……麼?
  克莉絲召喚出三種外裝,環繞在她的身邊。
  她坐上其中一種,飄浮在半空中,並居高臨下地伸出了手指。
  剎那間,其他外裝彷彿聽令的軍隊般動了起來,轉瞬間將我包圍──
  「烈焰風暴(燒成灰燼吧)……!」
  發射。
  發射發射發射發射發射發射發射發射發射發射發射發射發射發射發射發射發射發射發射發射發射發射發射發射發射發射發射發射發射發射發射發射。
  三種外裝同時發射出超強火力。
  子彈、彈頭和光線如暴雨般傾瀉而下。強光和高熱猛烈來襲,灼燒著我的雙眼和肌膚。
  我只能用盾梟擋下這場天災等級的攻擊。
  「毀滅吧──!」
  我束手無策,甚至連身體都不聽使喚。
  簡直像身處巨大龍捲風的正中心一般。
  慘了,本想在比賽一開始就發動奇襲,結果反被將了一軍。
  我徹底失算了。沒想到她會使出全力來打敗我。
  唯一的大好機會被擊潰之後,我再也沒有退路了。
  再繼續承受攻擊,耗盡魔晄的話,我就玩完了。
  我沒辦法和這種絕對無敵的火力抗衡。
  ……可惡,我不想輸。『門……』都走到這一步了,我絕對不要就此結束。
  應該還有方法才對。應該會有『稍微……』什麼對策才對。
  快想啊,非想不可!啊啊,不行了。我的頭好痛,『真的……』完全無法思考。
  可惡,身體好熱,好難受。我怎麼會變成這樣啊?可『稍微……』惡。
  我不想輸啊!
  『開啟了。』
  …………奇怪?
  什麼?怎麼回事?
  喂,克莉絲,妳怎麼停止攻擊了?
  ……不對,不是她停止攻擊。
  而是……時間暫停了嗎?
  又是平常那種奇怪的感覺在作祟嗎?不,可是……
  和平常不一樣,我還能動。
  朝我飛來的無數飛彈和子彈,全都靜止了。
  我避開這些強大的火力攻擊,像在院子裡散步似的,往克莉絲走近。
  四公尺、三公尺、兩公尺、一公尺……
  我就這麼來到克莉絲面前。
  現在是什麼情況?可以嗎?我可以攻擊她嗎?
  克莉絲完全僵住了,像個做工精巧的人偶似的,而我現在正在與她對戰吧?既然如此──我應該可以攻擊她嘍?
  我用手刀刺向她的脖子,破壞喉間後再打向頸椎。下個瞬間──
  時間又開始流動了。
  「嘎,嗚!」
  克莉絲發出了呻吟後,兩眼往後一翻。
  外裝隨之消滅,緊接著,克莉絲便頹然倒地。
  全場鴉雀無聲。此時,克莉絲的刻印化作閃亮的細線,流入我的體內。
  我解除外裝後,確認了一下左手上的刻印,發現已經完成一半了。
  隨後,觀眾和實況轉播員的時間才開始流動起來。
  『倒、倒地……不、不對,裁判喊停啦啊啊啊啊啊啊!克莉絲選手!居然被技術擊倒了!第一回合才過了十秒就進入K•O•倒數階段了!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這種情況有可能發生嗎──!』
  先是實況轉播員高聲一呼,接著觀眾們便開始躁動起來。
  原來人類太過驚訝的時候會幾乎發不出聲音。此刻的狀況彷彿在證明這一點似的。
  就連我也無話可說。我根本沒有實際感受到獲勝的滋味。
  『不、不對,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在我看來,是克莉絲選手占了壓倒性的優勢啊!然而卻在轉眼間,真的是在轉眼之間,情況就徹底改變了!實在太不可思議了,宛如中間的過程全都煙消雲散一般!』
  我也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剛剛那是什麼情況?
  我難以釋懷,帶著既非勝者亦非敗者的複雜心緒,就這麼走上連接舞台的走道。觀眾或許也還沒釐清現況吧,他們完全沒有獻上鼓掌和歡呼聲。
  應該不曾有過這麼安靜的退場時刻吧。
  我這麼心想,並走回休息室。這時田中率先來向我搭話。
  「真是的,這場比賽也太讓人心驚膽跳了吧。你這臭小子是雲霄飛車呀?」
  我隨口應了幾句,並看向那個人──江神的臉龐。
  「怎麼樣?我贏了喔!」
  「……連自我管理都做不好的男人,別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你這該死的膽小鬼,修行還差得遠呢。」
  「哈哈,你還真是忠於自我呢。這絕對不是稱讚喔。」
  我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又為何會獲勝?這些疑問都已經不重要了。
  如此一來,我就能和這傢伙正面對決了。
  可以在最棒的舞台上,在夢寐以求的情境之下,和最強的勁敵對決。
  這個事實讓我高興得無可自拔。
 楼主| 发表于 2019-5-21 05:04 | 显示全部楼层
  間章二 火花 ─My Enemy─
  
  
  立華柴闇回到休息室的那一刻,壓在江神春斗心上的大石便落了下來。
  他晉級了啊。那麼,接下來只要我打進決賽即可。
  春斗的鬥志熊熊燃燒起來,此時工作人員來到休息室,並出聲喊道:
  「江神春斗同學、田中壹郎同學,請準備上場。」
  工作人員這麼一喊,春斗便站起了身,田中壹郎也同樣站了起來。
  「那我走咧。你會幫江神加油吧?」
  「是啊……真的很不好意思,但我這次會幫他加油。我也很想跟你對戰啦,但是我現在更想……把那個自以為主角的渾球揍個稀巴爛。」
  「別在意這點小事啦。畢竟……我搞不好會不小心打贏呀。」
  田中壹郎用那對闇黑色的雙眸看了過來,並露出狂妄不羈的笑容。
  「……甚好。能擊敗我的話,你就試試看吧。」
  他和對手共同離開休息室,並走在走道上。
  途中,春斗向走在一旁的男人放話道:
  「如果你要像過去那樣隨便敷衍,我是沒意見。可是……假如你打從心底想贏過我,就給我拿出真本事。田中壹郎。」
  「咦?不不不,你在說什麼呀,我一直都很認真好不好。」
  ……老奸巨猾的傢伙。像雲一樣難以捉摸,又像海一般深不見底。看見他那漆黑混濁的眼眸,就讓人心底發寒,彷彿要被拖進那股混沌最深處似的。
  這個男人毫無疑問是個強者。雖然排名在克莉絲之下……但田中壹郎的實力,恐怕遠勝於克莉絲。
  但春斗不認為自己會輸。同時他也確信──自己的勁敵不是這個男人。
  沒過多久,針對田中壹郎的疑慮便消失在彼端,轉而浮現於腦海的,是立華柴闇的臉龐。
  ──攻破克莉絲的那個舉動……居然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導出那種術理……!
  他的移動速度,簡直可用神速來形容。
  我也能做出那麼快速的動作嗎?……可以,當然可以。
  無論立華柴闇擁有如何驚人的力量,那都不是問題。
  因為江神春斗可是特別的存在,是受神遴選的幸運兒。
  「彼此都全力以赴吧。」
  隨口回了一句後,雙方便兵分兩路。在走道上前進時,春斗回想起過往的種種。
  和他一起走在這條路上的人,大部分都是一群廢物。
  對江神春斗強大的實力阿諛奉承,放棄了擊敗江神的念頭,因此只能不斷拍他馬屁。圍繞在自己身邊的盡是這些乏善可陳的無聊傢伙。
  立華柴闇就不一樣了。雖然同樣臣服於江神春斗的強大,卻也因此產生了想要擊垮他的念頭。跟身旁那些人有點像,卻是完全相反的存在。
  光憑這一點,就讓人對他抱持好意了。但反過來說,除此之外的一切,都讓人恨得牙癢癢。
  我一定要摧毀他。我要讓他知道,無論是心靈還是肉體層面,都是我更勝一籌。
  最後,我會超脫人類的束縛。才這麼一想,祖父說過的話便浮現於腦海。
  「江神春斗,汝所傳承到的瘋狂之氣根本搬不上檯面,只能遊走在人與鬼的狹縫之間,無法往前邁進。汝乾脆捨棄手中的劍,去當個普通人還比較幸福。」
  對此,春斗嘆了口氣,並小聲嘀咕道:
  「……爺爺,我不會聽從您的忠告。我不是瑕疵品,也不是失敗之作。我就是為了證明這一點,才能一路活到現在。如果無法實現這個目標……我就會為人生劃上休止符。要我捨棄刀劍、踏入普通人的生活,我寧可去死。」
  這是他自幼便懷抱至今的覺悟。他重新體認到這一點──並走進會場。
  他切換意識,將全副精神集中於眼前的比賽。
  此時,實況轉播員的尖叫聲重重敲進耳裡。
  『四強賽第二戰即將開打!站在西邊的是排名第三!別名白色亡靈(Crown Ghost)的男人,田中壹郎選手!他是以一年級之姿達成進入學生會創舉的超級菁英!他的實力甚至獲得了美麗的學生會長小鳥遊鈴里大人的認同!』
  緊接著,實況轉播員便喊出了春斗的名字。
  『站在東邊的則是我們的劍嵐武騰(Blade Dancer)!江神春斗選手!以無可撼動的實力累積勝利的勳章,直至今日都沒有嚐過敗北的滋味!他的實力與才能同樣也獲得學生會長的保證!受到學園最強女子認可的兩人,對決即將──』
  比賽一開始,江神春斗便發動了魔晄神氣。
  神速斬光──他展現出不遜其名的超常速度,一瞬間逼向對手。
  接著使出了他所擁有的技巧中,最強且最精湛的招式。
  奧義四天宵突。這是魅那風流的絕招,能在瞬間打擊對手身體正中線上的四個部位。
  這一招便定出了勝負。被打飛的田中壹郎就這樣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開始!……呃,咦?什麼?這、這到底是……咦?裁、裁判喊停了!已經結束了嗎!』
  實況轉播員如此大喊,似乎沒搞清楚狀況似的。觀眾們也啞口無言,全場鴉雀無聲。
  此時,田中壹郎的刻印流入春斗的體內。
  簡直是大獲全勝,但他卻毫無喜悅之情。
  「……果然得對上命中注定的勁敵,才能突破自我啊。」
  無論是在對決途中、居於上風,還是趨於劣勢之際,他都會看見那道無法逾越的防線。要是跨過那條線,自己或對手就會喪命。在明白這個道理的前提下,還能若無其事地打破這道規則的人,人們便稱之為鬼。
  他做不到。無論是要殺害對手,還是自己會喪失性命,他都恐懼到極點。
  所以,如今的江神春斗,只不過是個徒有高強技巧的二流貨色。
  然而總有一天,自己終將會達到一流的領域吧。畢竟他是受神遴選之人。
  這個證據就刻在左手上頭。
  現在他的刻印已經完成超過七成了。
  這就是被選中之人,以及特別的存在所具備的鐵證。
  當他用力緊握住刀柄時,實況轉播員便叫喊出聲。
  『四強賽第二戰!居、居然在比賽開始後的零點七秒內就定出勝負啦啊啊啊啊啊啊!當然也創下了史上第一的最佳紀錄!不,豈止是史上第一!這應該是永生永世無人能破,可謂完美巔峰的最佳紀錄吧!』
  沒錯,零點七秒。就是零點七秒。
  立華柴闇以十秒佳績擊敗了對手,而春斗只花了零點七秒。
  「我絕對不會讓你(鬼)專美於前……!」
  他這麼說著,話語中帶著洶湧的思緒。就在此時──
  「超強的──!真不愧是春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哥~~~~~~!你太棒啦──!」
  「就這樣一路奪下冠軍吧!我就把女兒嫁給你啊啊啊啊啊啊啊!」
  讚賞的話語如暴雨般傾瀉而下。其中也混雜了入學後才認識的幾個人的聲音。
  聽到那些人的聲音,春斗的心逐漸冷卻下來。
  然而──當春斗回到休息室,看到那傢伙的臉龐時,強烈的熱意又湧了回來。
  啊啊,真令人難耐。明知這一點也不像自己的作風,不過……
  他還是壓抑不了在心中狂躁不安的衝動。
  看樣子,對方也和自己抱持著同樣的想法。
  想不到兩人竟在同一個時間點,說出了同一句話。
  「下一個就是你了……!」
 楼主| 发表于 2019-5-21 05:0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灼熱 ─Spirit Fire─
  
  
  觀眾開始陸續離場時,我走進了設置於會場內的醫務室。
  「……嗨,田中,身體怎麼樣?」
  「完~~全沒事,只是幾個地方骨折,三小時就能完全康復。不過在康復之前,都要一~~直躺在床上就是哩。」
  魔術師的生命力是普通人無法比擬的。話雖如此,田中的治癒能力還是比一般魔術師高出許多。
  「總之,幸好沒有釀成大禍。你倒地的樣子像死了一樣,害我很擔心耶,混帳東西。」
  「哈哈,那還真是抱歉。」
  田中躺在床上笑著。但下一秒……他的表情驟變。
  看起來既不甘心,又很愧疚,完全是敗者臉上才有的表情。
  「起初我還不把這場大會當一回事,只是因為會長的命令,才不得不參加而已。不過……可能是因為都晉級到前四強哩,平常不會出現在我身上的好勝心就湧了上來。」
  田中露出自嘲的笑,並繼續說道:
  「這真的很不像我會做的事……但我是卯足了幹勁想要贏過江神。贏過那小子,跟你在決賽一戰高下……如果能和你一起站在聚光燈下,那會有多開心呀……我抱持著這種想法,結果搞成這副德性。別說贏他,還在零點七秒內就敗下陣來,以不名譽的形式在歷史上留名哩。」
  田中的雙眼被淚水微微沾濕,如此低語著:
  「……我多久沒覺得這麼不甘心了呀。」
  我說不出話來。
  田中這個人總是毫無幹勁,就算失敗了,也不會垂頭喪氣。
  所以這一次,我本來想用「真可惜。算了,還有下次嘛」這種話輕描淡寫地帶過一切。可是……這話實在不適合用來安慰灰心喪志的人。
  話雖如此,我也無法立刻想出這時該說些什麼才好。
  看到我的反應,田中苦笑著說:
  「抱歉抱歉,我把氣氛搞僵哩。總之,雖然這個突如其來的夢想無法如願,但我一直以來所抱持的夢想,或許有機會實現。所以……」
  躺在床上的田中舉起手,敲上了我的胸膛。
  「去把那個自以為主角的混蛋打倒吧。然後,讓我看看你攀上頂點的樣子。」
  「……好,我一定會贏。」
  我們互相點點頭,笑了起來。
  接著,我和田中道別,並走出醫務室。
  正當我準備直接走出會場,穿過入口大廳的同時──
  「啊!立華選手!請接受採訪!」
  「請問你到底是用了什麼力量?」
  「話說回來,你為什麼會變得這麼強呢?」
  我被大批記者團團包圍了……只要晉級決賽,待遇果然也會改變嗎?
  記者們問個不停,我也隨口回答了那些問題。
  就在此時──
  「不、不好意思!請、請你們讓一讓!」
  有個少女推開記者們,出現在我的眼前。
  戴著眼鏡、垂著兩條辮子,令人印象深刻的她,忽然握住了我的手。
  「我、我是!立華選手的!粉絲!」
  「咦?啊,原、原來是這樣啊。」
  「立、立華選手的每一場比賽,都讓我非常感動!這、這次的比賽也是!真的很帥氣!」
  很……帥氣?……我第一次被女孩子這麼說,就連焰也不曾對我說過這種話。所以,該怎麼說……我現在真是感慨萬千。
  我才剛這麼想,不知為何,少女的眼眶就泛起了淚水。
  「我、我認為!立華選手一定能為了我們成為魔神!所以……請你趕快當上魔神吧!我的奶奶還被困在無明都市裡頭,拜託你救救她!」
  直率的眼神,以及直率的心願。
  每個英雄都是肩負這些思念挺身而戰的吧。
  既然如此……我也會這麼做。我會一肩扛起她的寄託。
  「交給我吧。在不久的將來,我將會完成這個刻印……將妳的家人拯救出來。」
  少女的容顏變得燦爛許多。我看著她的表情,同時心想著──
  雖然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實現她所託付的願望。
  但總有一天,我一定會拯救這名少女。
  就像義人拯救我的那個時候一樣。
  「啊,立華選手!請你維持這個姿勢不要動,對這邊露出一個笑容好嗎?」
  記者們全都開始拍起照來。
  「立華選手!請你摟著她的肩膀,隨意擺個姿勢!」
  「咦?摟、摟著肩膀?怎、怎麼要我做出這、這種事……不、不行啦!」
  只見她滿臉通紅,慌慌張張地揮動著雙手,卻一邊往我的肩膀靠了過來。這位小姐,妳的舉止跟嘴上說的完全不一樣喔。
  其實我覺得很害羞,本來想婉拒的……但此時拒絕的話,就不像個英雄了。
  所以我應媒體記者的要求,和她拍照留影。
  又是摟肩,又是公主抱,又是勾手的……就在這個時候──
  「……咦?」
  焰站在離我們稍遠的地方──回過神來,我才看見了她的身影。
  她現在穿的並不是平常那件甚平和服,而是一般女孩子會穿的衣服。
  黑色上衣,配上短裙和條紋過膝襪,每一件都非常適合她。
  好可愛啊。現在的焰宛如太陽一般,彷彿在黑夜中散放著耀眼無比的光……芒……咦?她為什麼要用那種眼神瞪我?我從來沒被她用那麼凶惡的眼神……奇怪?她為什麼走掉了?喂,等一下啊。
  焰轉身離去,鈴鐺髮飾也跟著叮噹作響。我準備追上前去,便推開了記者們跑──呃,好快!怎麼這麼快啊!她是競走選手嗎!
  「妳、妳怎麼了啊,焰!等等我!」
  她的步伐漸漸放慢,但感覺還是渾身帶刺。
  總之,我和她並肩而行。然而焰依舊氣呼呼的,完全不肯看我。
  為什麼?我不記得有做過會惹她不開心的事情啊?是說,我還是第一次看到焰這個樣子。原來她也會像普通女孩子那樣生氣啊,總覺得有點意外。
  順帶一提,看她穿上這身很有女人味的服裝,也非常──
  「幹嘛一直盯著我瞧?看到我穿這種衣服,有這麼意外嗎?」
  「不、不是,我哪有──」
  「我先把話說清楚,這身打扮可不是你想的那樣喔。絕對不是我一直在煩惱有女人味的衣服到底是什麼都要想破頭了最後就哭著跑去問店員但還是沒能找到適合的衣服店員覺得很麻煩就把我丟著不管了結果是拜託小鳥遊鈴里幫我搭配的衣服喔。請你不要搞錯了。」
  呃,我是沒有要搞錯什麼啦。是說,原來背後還有這樣的隱情啊。
  好、好吧,就先不提這些了。
  「呃,那個……這身打扮,很、很適合妳喔。我覺得,這樣非常……可愛。」
  「哼,就算稱讚我,也不會給你任何獎勵啦,笨蛋。」
  焰撥弄著頭髮,她想隱藏喜悅之情,但完全溢於言表了。這種不坦率的地方真是可愛。話說回來,沒想到焰會在我面前表現出這種傲嬌的態度。我在作夢嗎?我這麼想著,並將話題延伸下去。
  「話、話雖如此,那件裙子穿起來不會不舒服嗎?」
  「……怎麼?你對我的裙子有意見嗎?」
  「不是,沒有意見啦……我以為妳不喜歡這種涼颼颼的衣服。而且,那個……內褲容易走光這一點,妳可能也很反感吧。」
  聽了這句話,焰不知怎地停下了腳步──並將裙子掀起。
  「我有穿安全褲,掀起來也不會難為情。」
  呃,焰小姐。妳現在做的這件事就讓人非常害羞耶,請妳有點自覺好嗎?
  因為有穿安全褲,所以不怕難為情啊?總覺得有點跳脫一般女孩子的思維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啊?就直接說啊,我不會生氣的。(微笑)」
  「咦?沒、沒有啊,那個,呃……安、安全褲最棒了!」
  「……變態。」
  焰瞪了我一眼,並氣得撇過頭去,接著再次邁開了步伐。
  剛剛那個問題該怎麼回答才對啊……算了,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
  「吶,焰。妳……那個,妳為什麼這麼生氣啊?」
  「我哪有生氣。要是真的惹我生氣,事情會一發不可收拾喔。」
  「呃,可是……」
  「我沒有生氣,完全沒有。我怎麼可能因為特地來接你,結果你完全沒發現,還跟其他女孩子有說有笑這件事生氣呢?未免也太蠢了吧。」
  根本就把理由說出口了嘛……
  話說回來,這是真的嗎?焰居然會為了這種事情動怒。
  徒弟漸漸受世人關注,她雖然感到開心,但反過來說,也開始擔心我是否會被別人搶走。要是我接近比她更有魅力的女孩子,她就會忐忑不安,不知該如何「才沒有呢,我沒有在吃醋。你可以停止那種奇怪的妄想嗎?」
  她果然是那個老頭的孫女啊。
  是說,她這是在口是心非呢。完全被我猜中了嘛。看她紅著一張臉,比剛才更加不悅地撥弄著頭髮。這……應該八九不離十了吧?
  ……我開心到快要死掉了。我現在的心情,應該跟焰差不多。
  但我沒有勇氣踏出這一步。說也奇怪,我明明完全不害怕在對決中喪命,對心儀的對象告白這件事,卻會讓我嚇得魂飛魄散。
  ……焰的心情是不是也跟我相同呢?
  我一邊這麼想著,並走進站前的公園。這裡種植了特殊品種的櫻花,即使已經入夏,依舊能欣賞到盛開的櫻花。眼前的景象真是太美麗了。
  就在我們倆並肩走在櫻花樹下之際──
  「我還是不喜歡櫻花……」
  焰低聲喃喃了一句。我本來想問這話是什麼意思,但在那之前,她便看向我問道:
  「吶,柴闇,你現在很開心吧?但我和你相反,一點也不快樂……我姑且再重申一次,這真的跟吃醋什麼的無關喔。」
  她瞪著我,彷彿在強調這一點似的,但隨後又馬上收起表情。
  「在我的人生中,有兩個非得與其對戰的人。如今我就是為了這兩個人,才繼續活著。我會一直鍛鍊到現在,就只為了打敗他們。我覺得這樣的人生……真是既無味又無趣。」
  那兩個人到底是誰呢?他們對焰而言是什麼樣的存在?
  雖然有些在意,但我不認為可以隨便探問。
  不過,唯獨這件事,我打算深入探究一番。
  「孤獨感啊。這是因為……妳身邊沒有稱得上勁敵的人嗎?」
  「是啊。這個世界上應該還找得到很多比我還強的人。畢竟我和全盛時期的爺爺不同,並不是世界最強之人。可是……我還沒遇上能讓我激起戰鬥意願的勁敵。這真的讓我覺得寂寞又難受。」
  一般人肯定沒辦法了解這種苦惱吧,但總覺得我能理解這種苦澀。對焰來說,戰鬥是至高無上的娛樂,也是生存的價值。但若想真正體會到戰鬥的樂趣,就需要最棒的對手。
  如果在與自己同等,或更勝一籌的存在當中,沒有鬼這種強者的話……那這個世界對她來說,就跟地獄沒兩樣了吧。
  想要拯救焰的這份心情,或許是不知好歹吧。但即使如此……
  「現在的我可能沒資格說這種話,但是……請妳聽我說幾句。」
  在焰面無表情的臉上,隱藏著巨大的孤獨感,而我在這樣的她面前,大聲說出全新的目標。
  「總有一天,我會成為妳的勁敵,抹去妳這份孤獨感。雖然不知何時才能達成,也沒什麼自信……但我絕對不會放棄,所以請妳等等我吧。我會盡可能早一點來到妳身邊。」
  焰渾身一震,鈴鐺髮飾也隨之作響。接著她停下腳步看向了我。
  就像平常那樣,露出了魅惑的微笑。
  「呵呵,說得也是。你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那我就好好期待吧。」
  佇立在夜櫻前方的焰,看起來既妖豔又美麗。
  彷彿帶有魔性的動人樣貌,讓我忍不住看得出神。
  「怎麼了?我要丟下你先走嘍?」
  「啊,喔,抱歉。」
  我的決心變得更加強烈了。我絕對要完成她的心願。
  隨後我們繼續走著,並走過了噴水池前方……一到晚上,這個公園就會呈現出彷彿熱門約會景點的另一面。今天也不例外。
  有幾對情侶在噴水池前用手機拍照留影。焰盯著他們看,並說道:
  「……吶,柴闇。這麼說來,你剛剛好像給記者們不少福利嘛。跟女孩子一起拍照之類的。」
  「咦?啊,對啊,是這樣沒錯。」
  「……我們也來拍照吧。」
  「咦?」我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驚嘆,而焰目不轉睛地瞪著我。
  「怎麼?你該不會是想拒絕我?應該不可能吧?我可是你的師父喔。我是、你的、師父喔!所以……乖、乖乖閉上嘴,服從我的命令。」
  焰一邊撥弄頭髮一邊低下頭去,整張臉紅通通的。聽到這種可愛到不合常理的要求,男人應該都不會拒絕吧。嗯,不會。於是我站到她身邊……
  「摟、摟著我的肩膀啊。你、你應該不會說對女粉絲可以,對我就不行這種話吧?我可是你的師父耶。」
  老實說,我快受不了了。喜悅和害羞的心情太過強烈,我覺得都要吐出血來了。
  但我不能違背師父的命令,所以我戰戰兢兢地摟住了焰的肩頭。
  摸起來既纖瘦又柔軟……我、我的腦袋好像要融化了。
  焰應該跟我同感吧,只見她的臉像煮熟的章魚一樣紅。
  「那、那我要拍嘍?真的要拍嘍?我要拍了喔!」
  「快!快拍吧,柴闇!」
  因為實在太害羞了,我的情緒莫名高漲,並按下手機的快門。
  接著,我確認拍好的照片。果然因為緊張與羞恥所致,照片非常模糊……
  咦?等、等一下。這該不會是……
  我和焰皺著眉頭,看著照片中的不尋常之處。
  ……各位發現了嗎?
  就在我和焰的身後,有一張男人的臉,躲在噴水池後頭瞪了過來。那個模樣像鬼一樣可怕,而且還皺到不行,明顯呈現出一種無趣的感覺。
  沒錯……那個臭老頭的臉,清清楚楚地映在照片中。
  「你這下賤男在搞什麼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無趣的老頭子大聲喊出平常聽慣的無趣嗓音,用無趣的感覺衝了過來。這個無趣的老頭用無趣的動作抓住我的領口,並大吼道:
  「連我都沒做過這種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真的超想和焰焰一起並肩拍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為什麼非得被你這該死的傢伙搶先一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呃,可是你看,你仔細看看嘛,照片裡也拍到了彌以霸先生喔。所以在某種意義上,這也算是三人合照啊。」
  「這哪裡是三人合照了啊啊啊啊啊啊!不管怎麼看都是靈異照片吧!感覺就像對年輕人嫉妒到不行的無趣老頭的亡靈──USO JAPAN!」
  「呵呵、呵呵呵呵呵,臭老頭,呵呵呵呵。臭老頭臭老頭臭老頭,呵呵呵呵呵呵……!」
  氣炸了……!焰完全氣炸了……!
  結果這股又羞又喜的氣氛就被爺爺一手粉碎,在公園正中央上演了一如既往的日常即景。
  雖然對被我們破壞了甜蜜氣氛的情侶們很不好意思……但在各方面來說,我覺得很開心。
  
  我和焰的關係進展得很順利。但或許是幸福的代價吧──
  離決賽只剩兩天了,我卻還沒學會奧義。
  問題果然出在那個非完成不可的任務,就像一道無法跨越的高牆擋在眼前似的。
  「呼……臭小子,你聽好了。就像我之前說的,這個任務是為了培養過人的反射神經和瞬間思考能力,以及讀取對手心思的技術。要是不學會這些技術,就會受敵人的假動作所騙,被打得很慘喔。」
  聽到爺爺這番嚴厲的教誨,我汗流浹背地點了點頭。
  反射神經、瞬間思考能力、讀取對手心思。無論哪一項都是學習奧義時至關重要的技術。為了培養這些技術,必須進行彷彿要試探身心極限的嚴苛訓練。
  「那我們重新開始。臭小子,沒問題吧?」
  「是!」
  我目前所接受的高難度訓練,以及尚未達成的任務──
  「剪刀──!石頭──!」
  「布──!」
  就是猜拳。
  「耶──!我又贏啦~~!這是值得紀念的三千連勝~~!你這蠢蛋~~~~~~真的很沒天分耶~~~~~~!」
  爺爺一邊跳著神祕的小跳步,一邊在垂頭喪氣的我身邊繞個不停。
  這個猜拳可不是普通的猜拳。規則是可以慢出,只要能贏就行。
  在聽到「布」的時候就要出拳,同時確認對方要出什麼拳,再改變自己的動作。
  光是這樣,也需要超乎常人的反射神經和瞬間思考能力。再者,根據這項規則,對手也有可能改變自己的動作。因此要是缺乏過人的洞察人心技巧,就沒辦法獲勝。
  而爺爺居然還能在這種猜拳中取勝,已經不是高難度這三個字可以形容的了。
  爺爺是高手中的高手。如果不能和這種怪物平起平坐,這個任務永遠也不會成功。
  但我可不打算乖乖認輸。
  「再一次!拜託再跟我猜一次……!」
  接著我們繼續無止盡的猜拳。在旁人眼中,這個畫面或許很超脫現實吧,但對我來說,這可是超級嚴肅的訓練。
  之後的十次、二十次,我都輸給了爺爺,伴隨而來的絕望也逐漸攀升。
  ……我絕對不會屈服。我已經下定決心,不會再放棄機會了。
  我帶著如此堅定的意志瞪著爺爺。
  ……雖然堅決不肯放棄,但再這樣下去絕對不可能獲勝。
  對我來說,爺爺根本就是一堵絕望之牆,讓我束手無策。
  ……話說回來,焰之前是不是說過這種話?
  「如果對手讓你束手無策,無論你是想取勝還是逃脫,總之要做出讓對手意想不到的事。這樣就能找到一條活路了。」
  意想不到啊……意想不到的事。
  ……先別管任務要不要完成了。只要這麼想,就有可能報一箭之仇嗎?
  隨後,我們再次擺出了猜拳的架式。
  「剪刀──!石頭──!」
  「布──!」
  我出石頭,而爺爺出剪刀,這樣一來就是我贏了。但現在所進行的猜拳毫無規則可言,因此爺爺有可能改變動作。
  可是我不打算改變自己出的拳,於是繼續出石頭。
  爺爺當然也感受到我的意願了吧。
  所以就在他準備把剪刀變成布,動了動手的瞬間──
  我用沒有出拳的那隻手賞了他一巴掌。
  如果對這個人做出這種事會如何呢?我根本想都沒想。當手打上臉頰的前一秒,便響起了「咯嘰」一聲。回過神來,我發現自己被打趴到地上了。
  我不知道爺爺對我使出了什麼招式,但我知道自己手腕骨折,還被拋飛出去了。而且還理解到──我贏得勝利的事實。
  就算爺爺再怎麼強,似乎也沒辦法一邊改變手的動作,一邊使出招式。
  只見他還是出剪刀,而我則緊緊握拳出了石頭。
  「臭、臭小子,這我可不認同喔!用卑鄙的手段取勝根本毫無意義啊混帳東西!剛剛那個不算!不算──」
  「不。這樣修行就算結束了。恭喜你,柴闇。」
  聽到焰的聲音,我和爺爺都發出了「咦?」的一聲。
  「彌以霸先生說得沒錯啊。我剛剛只是想報一箭之仇而已……不是以正規方式取勝,所以不算數,對吧?」
  「沒這回事。因為你老早就完成這項任務了。」
  「……咦?這、這話是什麼意思?」
  「真要說的話,你沒辦法贏過爺爺啦。就連我都贏不過他了。所以原本的任務,就是『不斷練習猜拳,鍛鍊必要的技巧』這個過程而已。如果只是要學會奧義的話,根本不必贏過爺爺。」
  「也、也就是說,我已經達到足以使出奧義的狀態了嗎?」
  「嗯。但你別會錯意了。是因為你在這一個月以來都抱持著非贏不可的心情,拚命鍛鍊的關係,才能達到必要的水準。要是你以敷衍的態度學習,覺得就算輸也無所謂,那你永遠也不可能通過考驗。」
  她說得沒錯。畢竟我很沒有運動天分。
  「可是,既然很早就完成這項任務了,妳為什麼要隱瞞到最後一刻才說?」
  「這是我的一番苦心啊。你老是在苦惱該如何贏過爺爺,這樣就能培養出為了取勝的思考力及想像力。這一點真的非常重要喔。因為和強敵對戰的時候,腦袋所想的事情也會直接影響到勝敗。不只是江神,往後對上其他對手時,要是缺乏這項能力,就沒辦法好好應戰了。」
  「原來如此……妳是為了鍛鍊我的頭腦,才強忍著沒說啊……」
  我將手抵在下顎上,同時心想:我的思想真的太膚淺了。
  「江神以外的對手啊……說得也是。的確,我也不可能和他打完之後就直接引退。這樣一來……我就必須放眼於未來才行。」
  「嗯,你能理解就好……我認為這次你是真的進步了。在我提點你之前,你就成功找到獲勝的方法,展現出精采的成果。非常合乎我的期待,不,已經超出我的預期了。」
  焰露出一抹魅惑的笑容。接著她拍了拍手,來回看著我和爺爺。
  「好啦,話題到此結束。接下來進行奧義的實際演練吧。」
  「咦~~我不要~~讓他直接上場不就行了──」
  「你要去準備,還是跟我斷絕關係?還是要……被、我、打、個、半、死?(微笑)」
  焰折了折左手中指,因此爺爺只能回答「我去準備~~」。
  於是我和爺爺正面對峙,並仔細觀察他的全身上下。
  他動了一下,但只是假動作。接著他又動了一下,但這也是假動作。
  然後──就是現在!爺爺散發出來的氣勢,讓我不由自主地動了起來。
  我們幾乎同時踏出腳步往前衝。我將魔晄集中於手掌處並加以壓縮,讓手覆上一層金色的光芒。
  在我面前的爺爺一臉驚愕。我緊盯著他,接著──
  往他的胸部用力拍了一掌。
  我感受到骨折般衝擊的同時,爺爺也一直線飛了出去,氣勢猛烈無比。只見爺爺穿破了堅不可摧的道場牆壁一路往外飛去……呃,你要飛到哪裡去啊!
  「呵呵,威力很強嘛。跟我使出全力的時候差不多,不對,搞不好比我更厲害呢。」
  焰來到我身邊,鈴鐺髮飾也隨之作響。接著她摸摸我的頭,露出了一抹憐愛的笑容。
  「柴闇,做得很好喔。你這個徒弟真讓我自豪。」
  聽到這句話,我的眼淚不自覺地盈滿了眼眶。雖然最近開始會有各式各樣的人來稱讚我,但還是焰的鼓勵最讓我開心。
  「……都是託兩位的福。你們陪伴在我身邊的時間,絕對不會白費。我一定會用這一招打倒那個傢伙。為了你們,我絕對不會輸。」
  我握緊拳頭,和他們做了約定。
  早晨的陽光從破了洞的牆面另一頭灑落而下。
  那道光芒,彷彿在為我獻上祝福。
  
  
  夏季龍帝祭,決賽當天。
  一般來說會先進行第三名的爭奪戰,但克莉絲在與柴闇的那一戰中受了重傷,因此醫生要求她禁賽,不戰而敗。
  在實況轉播員如此說明的同時,黑鋼焰與祖父一同走進會場。
  兩人推開為數眾多的觀眾向前走,來到了會場後方無座位的觀眾席。
  在比賽開始之前,焰一直看著手機螢幕。
  畫面中正是她和柴闇在夜晚的公園中所拍的兩人合照。雖然照片很模糊,但她看著看著,嘴角還是漾起了笑意。
  「呼嘿嘿……」
  「呼嘿嘿……個屁啊我的寶貝孫女──!那是三人合照!不是兩人合照喔!我就在這裡!不要忘了我啊~~~~!」
  她根本聽不見爺爺的聲音。看著這張照片時,不知為何,她就會將周遭的一切排除於腦海之外,忘了時間的流逝,一心一意地深陷其中。這張照片真是不可思議。
  如此這般,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
  「莫非,汝是黑鋼彌以霸嗎?」
  這時傳來了一道充滿莊嚴氣息的嗓音,其中帶著滿滿的熱情,甚至能將陷入恍神狀態的焰拉回現實。
  聲音來自一名硬朗的老人。
  這名老人不只背肌結實挺直,就連容貌和站姿,在在都顯示出專家的氣度。看他壯碩的上臂,以及與兩人之間保持獨特的距離感看來,他應該是一名劍士吧。
  看著這名老人,彌以霸難得露出了嚴肅的神情,開口說:
  「……你哪位啊?」
  「江神啦,混帳東西。」
  剛剛的嚴肅氣氛全沒了。
  「江神全司。可別說汝忘了這個名字喔。」
  「咦?真的假的?你真的是江神?噗哈哈哈哈哈!天啊,你變超老的耶!根本看不出以前的樣子嘛!我要笑死了~~!」
  「汝有資格說吾嗎?死老頭……話說回來,汝真的是黑鋼彌以霸嗎?汝的個性和吾印象中完全不同……」
  「俗話說士別三日,刮目相待嘛。都過了六十年,也會判若兩人啦。應該說完全沒變的你才奇怪吧。都老大不小了,別再用中二的口氣說話啦,很丟臉耶。難不成你覺得很帥嗎?那真是誤會大嘍~~遜斃了!噗噗噗~~」
  「……吾居然將這種貨色視為勁敵嗎?真是越來越想死了。」
  「這話是什麼意思啊!你在嗆我嗎?是不是在嗆我啊啊啊啊啊?」
  「哼。坐在隔壁的那位是汝的孫女嗎?跟汝年輕時還真像呢。」
  「你還是老樣子不聽人講話呢,喂!」
  江神全司無視爺爺的挑釁,將身子靠在欄杆上,接著又立刻拋出問題。
  「話說回來,萬葉近來可好?」
  「……在我這個孫女焰出生之前,她就已經死了。」
  萬葉是焰的祖母。焰對祖母很陌生,只知道她的名字,但對他們兩人而言似乎並非如此。現場瀰漫著一絲感傷的氣息。
  江神全司嘀咕了一聲「果然沒能熬過去啊」,隨後他像是要抹去這股苦悶的氣氛般咳了幾聲,看向了會場中心。
  「這次的比賽,是由汝的徒弟和吾的孫子對戰啊。」
  「哼!真希望你的孫子把那該死的傢伙打個稀巴爛!」
  「……在汝看來,那個名為立華柴闇的男人,真有這麼弱?」
  聽了這句話,彌以霸又用鼻子冷哼一聲,並托著腮幫子回答:
  「客觀而言,我不會用廢物來形容他!不僅很囂張,還有一身我們都望塵莫及的獨創工夫!所以我也無法一口咬定他會輸喔。」
  「是嗎?這樣的話……吾的孫子還是會輸吧。」
  「……你不相信自己的孫子嗎?」
  「老實說吧,吾的孫子春斗和汝的孫女不一樣,他無法超脫為鬼。因此這場比賽,應該會是立華柴闇奪下勝利吧。這早已是不容置疑的事實。」
  「唉,還真是有夠麻煩耶。不只你,你的孫子也一樣。」
  兩人之間或許存在著只有他們才能懂的感情世故吧,只見彌以霸難得露出一副憐憫的神情。但他立刻收起表情,轉頭向焰提問:
  「焰焰,妳覺得呢?那個臭小子和江神小鬼,妳看好哪一邊?雖然我早就知道結果如何了,但姑且還是問問妳的意見。」
  焰雙手環胸,閉上了雙眼。
  「這個嘛,假設兩人在比賽中都沒有出現任何異狀的話──」
  她輕嘆了一口氣,如此斷言:
  「勝者──會是江神春斗吧。」
  
  
  走出休息室,和江神分開後,我獨自一人走在走廊上。
  雖然身體狀況絕佳,但依舊不能大意。畢竟難以解釋的身體不適會毫無預警而來。『別擔心、別擔心。』
  「真的不用擔心嗎……?」
  雖然有點忐忑不安,但多想也無濟於事。我反覆深呼吸,讓心情冷靜下來。
  接著我邁開步伐,繼續前往會場。
  每踏出一步,從會場傳來的歡呼就變得更大聲。場內為柴闇和春斗加油的兩種聲音早已激盪出火花了吧。我帶著這股儼然成為英雄的心情,踏進了會場。
  「我們等很久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再露一手厲害的給我們瞧瞧啊,立華──!」
  「我很看好你喔,江神──!」
  「不准搶走冠軍寶座啊立華!我可是賭江神贏啊!」
  走在連接舞台的走道上時,各式各樣的喊叫聲傳了過來。
  混雜了善意與惡意的叫囂聲,竄進了我的耳中。
  我沉浸在這份喜悅與優越感當中,但跟往常一樣,只維持了一會兒而已。
  腦中的雜念立刻煙消雲散,一心只想著對戰的那個人。
  緊接著──我們兩人終於在會場正中央碰頭了。
  我看著江神,江神看著我。相隔在我們倆之間的這段距離,因雙方的戰鬥意志而扭曲變形。
  『兩位選手瞪著彼此!簡直就像戰火已經點燃了似的!各位觀眾!讓你們久等啦!第五十屆夏季龍帝祭的決賽!現在即將要揭開序幕啦!』
  實況轉播員的聲音一出,觀眾們的熱情也隨之攀升。
  為我們喝彩的這些歡呼聲,簡直就像聲音所帶來的暴力一般。
  『站在西邊的!是立華柴闇選手!他運用神祕難解的技術,在這場龍帝祭證明了一件事!那就是!這個世界上!絕對!沒有不可能的事情!當時他還只是被揶揄為廢棄物的劣等生!第五百八十五名的喪家犬(輸家)!可是各位!請讓我在此斷言!這個喪家犬(輸家)!這個不合格的劣等生!簡直強得非比尋常啊!他根本就是下一個世代的灰姑娘男孩!這個人!就是立華柴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觀眾所散發的熱情更加強烈了。
  我切身體會到這一點,與此同時,實況轉播員高聲喊出了江神的名字。
  『站在東邊的!是眾所皆知的!江神春斗選手!從比賽初始一直到現在,他也證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只有他才是最強的!從第一場比賽一路到決賽為止!他都在五秒內就把對手K•O•了!是個光憑個人就全數刷新了歷史紀錄的超人!所有人都看好他將會超越那位被譽為「史上最強(All Time King)」的魔神──神代蘇芳!我們今天即將見證到傳說的誕生!就讓我們對江神春斗寄予這份厚望吧!』
  就算獲得如此聲援,這傢伙也是板著一張臉聽聽而已,不把他們當一回事。
  威風凜凜、獨據世界中心的存在感,以及壓倒性的魄力。沒錯……這個男人就是江神春斗。
  他就是我渴望決一死戰的世界中心(主角)。
  「……你真的很厲害啊。雖然讓人恨得牙癢癢的,但還是很厲害。」
  那傢伙什麼話也沒說,只是默默地瞪著我看。
  我對江神的反應勾起了一抹笑,繼續說道:
  「我啊,對你既羨慕又嫉妒。你證明了自己擁有絕對無敵的實力,並吸引許多人的注目……這樣的你,曾讓我十分憧憬,讓我很想成為像你一樣的存在。你應該覺得我是個不起眼的傢伙吧?但我就是抱持著這股決心,才能走到這一步。」
  「是嗎?」江神只回我這麼一句,便陷入沉默。但過了一會兒,他又意味深長地低喃了一句「這句話是過去式啊」,並嘆了口氣。
  「我還是很討厭你。因此我只把你當成墊腳石,藉以獲得心之所求。」
  他這句話讓我很火大,不過……除了憤怒之外,我更感到疑惑。
  「心之所求?意思是你想得到某種東西嗎?你這傢伙不是已經擁有一切了嗎?」
  江神又嘆了一口氣,並聳聳肩,彷彿在說「這傢伙根本不懂」似的。
  「……我要殺死過去的自己,超脫為鬼。意即你所體驗過的過程,正是我所追求的事物。除此之外都沒有任何價值。如今已經握在我手中的一切,也毫無價值。」
  殺了過去的自己──和我過去做出的決定完全相同。
  所以……應該不會錯了。
  「吶,江神。我們兩個……搞不好很相似喔。」
  那傢伙沒有回話,取而代之的是……他用更加銳利的眼神瞪了過來。
  他的眼眸宛如漆黑烈火般熊熊燃燒著。之所以會有這種感覺,難道是我多心了嗎?
  「你所走過的路程,我自然也能走。就算會在這場賽事中喪命,我也毫無憾恨。」
  他將心中的熱情化作嗓音脫口而出後,便是這麼一句話。
  對此,我笑了一聲。
  「哈!你真是個完美的跳板呢。我要超越你,綻放出比任何人都耀眼的光芒。然後……我要將這份強大深深烙在你的心上!」
  「這句話我要原封不動地還給你。我會利用立華柴闇這塊墊腳石,晉升到更高一等的地位。我要從人類蛻變為鬼……!」
  每過一秒,情緒就不斷高漲。
  我們互瞪著彼此,戰鬥意志也高昂起來,同時──發動了魔晄外裝。
  兩人展開銀白色的魔晄防壁。
  江神的右手邊,出現了紅色的幾何學圖樣。
  而我的右手上方,也浮現出紅色的幾何學圖樣。
  接著,我們將外裝顯現於眼前。
  他取出黑色直刀,刀身布滿了蒼藍色的線條,並閃爍著光芒。而我的外裝是覆於右臂的漆黑裝甲,上頭宛如血管般布滿了赤紅色的線條,同樣閃爍著光芒。
  『兩位選手都展現出外裝了!來吧──!就要開始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最後的決戰!頂尖的對決!就是現在──開幕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尖叫和熱情充斥的會場正中心處,我們同時擺出了架式。
  「先讓我在此斷言吧。」
  江神銳利的嗓音,劈開觀眾的歡呼聲飛了過來。
  幾秒後,從他嘴裡說出的話語便是──
  「唯獨你,我是絕對不會輸的。」
  簡直就像在宣戰似的。
  是激烈的戰鬥意志所引發的錯覺嗎?總覺得那傢伙的身體像蒸騰的熱氣般扭曲變形。
  「是啊……!我也唯獨不想輸給你……!」
  

  
  來,開始吧。首先……對了,我就來證明一下,自己和上次對戰相比已經截然不同了吧。
  我狠狠瞪著對手,同時發動音隼,從背後噴射而出的魔晄化作一對羽翼。
  踢向地面後,我仰賴強烈的推進力向前衝去。這時,兩種破風聲傳入了我的耳中。
  一種是身體劃過大氣的撕裂聲,另一種──是江神的刀身劃出半圓的聲音。
  他直劈而下使出回擊,速度極快,一般魔術師的眼睛可能追不上吧。但在如今的我看來卻像慢動作一般。
  我閃開攻擊,並打算回敬一記迴旋踢時,那傢伙已經又劈出一道斬擊了。
  好強。將異能及與生俱來的劍術才能結合之後,人類的揮劍速度就能提昇到這種地步嗎?他真的好厲害。可是……我早就猜到會這樣了。
  我縱身一跳,避開了橫砍過來的攻擊,並立刻發動音隼。魔晄從我的腳底噴射而出,我違抗地心引力,並往他的頭頂踩了下去。
  一陣堅硬的金屬聲響傳來。如果有踢中的話,這一擊應該會帶給他相當程度的傷害,但果然沒這麼容易。只見他輕輕鬆鬆就用刀身擋下我的攻擊。
  我利用撞擊的作用力高高跳起,並繞至後方,在離敵人五公尺遠左右的位置落地。此時,觀眾席傳來了巨大的歡呼聲。
  『好快!超快!實在太快啦──!兩位選手的速度真是驚人!一瞬間就上演了如此激烈的攻防戰!』
  太大驚小怪了吧,剛剛的攻防只能算是寒暄罷了。
  「怎麼樣啊,江神?我比以前進步很多吧?」
  「……玩樂就到此為止吧。」
  「是啊,畢竟有時間限制嘛。寒暄結束之後,就進入正題吧……!」
  接下來我要使出全力奪勝。利用寢技折斷他一隻手,將他逼入不得不使出奧義的絕境。為此──我從背後放出魔晄,展開了「兩對」翅膀。
  實際操作方式跟剛才差不多,但推進速度比先前還要快上好幾倍。
  彼此之間相隔的距離瞬間消失了。江神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些許驚愕之情。
  黑鋼流練氣術三大招之一──音隼/雙式。這一招所帶來的機動力非比尋常。
  我用力地吐出一口氣,並往對手的臉部揮出右拳,其速度之快,在普通人眼裡或許會產生已然消失的錯覺。但對江神來說,這就像停止不動的蒼蠅一樣吧。
  他神色泰然地閃開,並揮出一記回擊的劈斬。不過──
  「你以為只有你覺得對方的攻擊像靜止不動的蒼蠅嗎!」
  我輕鬆閃避,並用迴旋踢反擊。
  迴避、反擊、再迴避、再反擊。就這樣不斷反覆。
  每當我們動作之時,周圍的風都會掀起巨響,並在空中留下殘影。
  簡直就是神速的攻防戰。
  表面上進行如此攻防的當下,我和江神也上演著無數次的心理戰──
  而我成功猜到他的下一步了。
  他高高舉起手,揮下一記魄力十足的縱向劈砍,而我卻故意上前迎擊。
  刀身的根部打中了我的右肩。但所謂的斬擊,若非以刀身正中央打向對手,威力就會驟減。因此這一擊根本沒有對我造成傷害。
  「我接下你的第一擊了!」
  我伸出右拳揍向他的心窩。這雖然是一記完美的直拳,不過……他用力地往後方一跳,導致威力下降了不少,恐怕也沒有讓他受到傷害吧。話雖如此……
  「高速移動可不是你的專利。看樣子剛剛也證明了這一點呢。」
  「……少耍嘴皮子。」
  一陣言語交鋒後,我改變了架式。
  我將兩手舉至眼前,並蹲下馬步,擺出黑鋼流四形之一──玄武。
  接著,我以腳不離地、同手同腳的方式,緩緩地拉近彼此的距離。
  距離他的攻擊範圍還有三公尺。此時──
  「……多聞天。」
  那傢伙也改變了架式。他將刀柄放在臉旁,以刀鋒對準了我,並狠狠瞪了過來。
  隨後──
  「魅那風流──貫佛。」
  他猛地衝了過來,並朝我的喉間一刺。
  在旁人眼中,這一擊應該迅如疾風吧,但對現在的我無法構成威脅。
  因此我不慌不忙地使出了那一招。
  魔晄防壁瞬間膨脹,變化成球狀。於是──
  直刀的刀尖敲上我的防壁之際,響起了尖銳的碰撞聲。
  黑鋼流練氣術三大招之一──盾梟/丸魔。這招所帶來的絕對防禦力,不僅可以化解以超強威力著稱的江神所使出的斬擊,甚至有可能讓他的手臂為之麻痺。
  「唔!」他低吟一聲,而我對他放聲大吼道:
  「怎麼樣啊,江神!讓你嚐嚐硬漢的滋味!」
  我往前一踏,抓起那小子的衣服,並伸出了手。
  此時,江神大叫一聲「唔啊!」接著朝我撞了過來。
  他的肩膀撞上我的心窩處,而我被撞飛到正後方。
  『這、這場攻防戰太精采了!雖、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我完全無法理解啊!目、目前戰鬥力場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沒仔細去聽實況轉播員的聲音和觀眾的歡呼聲,同時陷入了思考。
  剛剛的防禦還不夠完全。那傢伙恐怕是在刀身敲上防壁之前就有所察覺了吧。所以才能在衝突發生前,瞬間減弱灌注在斬擊中的力道。
  「哼。雖然不出我所料,但你這傢伙果然讓人很來勁呢。」
  我這麼說著,同時變換了姿勢。
  『哦!立華選手展現出前所未見的架式了呢!簡直就像要飛騰而起的猛獸一般……但從別的角度看來甚至有點滑稽!他會用這個姿勢,使出什麼樣的攻擊呢!』
  這個姿勢是黑鋼流四形之一──白虎。是以音隼帶來的高速移動為主要戰術時所用的架式。
  宛如要體現這個戰術般,我發動了音隼/雙式。
  兩對羽翼延展開來,手掌和腳底也放射出魔晄,提高機動力。
  接著,我像彈珠台一般四處彈跳。
  從牆壁彈到天花板,再從天花板彈向牆壁。利用超快的速度來回移動,造出無數的假動作。
  與此同時──
  「……帝釋天。」
  江神也改變了架式。他只以右手握住黑色直刀,並蹲下馬步。
  與方才相比,他的身體似乎輕盈了許多──
  然後消失了。就在我陷入思考的當下,他居然消失了──我才剛這麼想,他的身影就立刻逼至眼前。
  刀身揮了過來,簡直就像偷襲似的。我之所以能閃過這個攻擊,應該是持續至今的鍛鍊及偶然所致,除此之外別無他想。
  我逃向天花板。我得先重整態勢,再找機會──
  才這麼想著,那傢伙又出現在我眼前了。
  這次我沒能閃過,扎扎實實地挨了一擊,被他打落地面。
  地板大規模地碎裂開來,揚起了陣陣煙霧。雖然我想盡辦法減少落地的衝擊,並重整戰鬥態勢,然而──此時他早已逼近我身前,並揮下直刀。
  我在千鈞一髮之際閃過,真的是以毫釐之差成功閃避。
  但我根本沒時間鬆懈。只見黑色直刀毫無間斷地描繪出劈斬的軌跡。
  「唔……!怎……麼……這麼……快!」
  我根本看不到他的動作。但利用修練奧義所帶來的成果,也就是瞬間思考能力及大幅強化的反射神經,還有音隼/雙式,我就有辦法對應。
  話雖如此,但也只是有辦法對應而已,不代表可以反擊。
  我光是閃躲就要耗盡心神了,實在無法轉守為攻。
  「嘖!你是……怎樣啦!沒有用神速斬光還這麼快!根本犯規嘛!」
  我滿口牢騷,同時也發現他的速度好像又更上一層了。
  這應該是我的錯覺吧。江神應該是分析了我的動作和心理,將攻擊的角度和模式調整到最佳狀態,結果就展現出這麼快的速度。這證明了一件事。
  「我們的……實力相差……太懸殊了嗎!」
  冷汗流過我的臉頰。老實說,這完全超乎我的預期了。我沒想到彼此之間的實力差距會這麼大……但我還有對策。
  雖然成功機率只有三成……我現在該如何是好呢?
  我帶著祈禱般的心情,並看準時機……故意接下他的攻擊。
  他往我的身體一砍,而我扎扎實實地挨了一擊,結果整個人往後方飛了出去。
  我的腳才剛踏上地面,江神就已經衝向前來,並打出一記突刺。
  我想得沒錯──如此竊喜的同時,我發動了禍孔雀。
  平常都是將魔晄集中於拳頭,但這次我集中在左腳,想像魔晄凝聚在那一處的畫面。接著該部位便綻放出金色光芒,同一時間,我旋過了身子。
  配合對手的攻擊,我往後使出一記迴旋踢。這一招是在旋身的同時放低身形,對上直劈而來的斬擊簡直再適合不過了。如果對方是普通的劍士,我應該可以閃過他的攻擊,並以禍孔雀這招回擊打中他吧。
  但這次的對手可是江神春斗,這點程度的戰術對他不管用。
  他似乎早已猜到我的意圖。只見他收回攻擊,立刻往旁邊一閃。
  我的左腳完全揮空──但這也在我的預料之內。
  就在江神準備使出真正的斬擊之前,我讓揮空的左腳踏上地面。
  接著爆裂開來。地板大規模地碎裂四散,閃耀的粒子大範圍地飛散而出。
  煙霧和光芒掩蓋了四周,形成一層薄幕。雖然只有短短一瞬,但應該能擾亂他的視野才對。
  隨後,我跳上天花板,並立刻發動音隼/雙式,取得超乎尋常的推進力,迅速往地面飛落,瞄準江神的頭頂用力一踢──
  「……你以為我的視線被蒙蔽了嗎?」
  那小子揮刀劃破稀薄的煙霧障壁,並狠狠瞪著我。
  下一秒,他便使出了刺擊。
  那道刺擊描繪出宛如子彈的銳利軌跡,直直撞上我的腳──但在那之前……
  「謝謝你表現出這麼直率的反應。」
  我咧嘴一笑,同時打出了一張王牌。
  我「同時」發動了盾梟/丸魔及音隼/雙式。
  當我的防壁化為球狀的瞬間,江神的臉因為驚愕和焦慮而扭曲變形。
  接著,刀身狠狠地撞上了防壁,掀起了一陣耳膜都要為之破裂的轟然巨響。最後──
  「咕,啊……!」
  江神發出了一陣低聲的慘叫。
  確定作戰成功後,我便隨著地心引力降落下來,並利用音隼進行立體機動。
  我用雙腳夾住他的身軀,硬是將他拽倒。
  「我也沒興趣跟男人摟摟抱抱的,就讓我用這種方式壓倒你吧。」
  「……我聽說三大招是沒辦法同時發動的……你這傢伙還真是特例啊。」
  我露出笑容,並點點頭。
  在一隻鳥揮動翅膀飛翔之時,另外兩隻鳥就無法展翅,這是黑鋼流的常識。
  但我卻能讓三隻鳥同時翱翔。
  只要同時發動三大招,就能順利實行計畫,用寢技把江神逼入絕境。
  雖然到目前為止都讓我提心吊膽,但就結果而言,我的──
  「我明白了。不,應該說我確定了一件事。」
  背脊竄過一陣寒意,彷彿有人在我背後丟進了冰塊似的。為什麼在這種狀況下,他還能……
  「你──值得讓我全力以赴。」
  就在危險警報加重之際,我立刻逃開,在莫名其妙的狀況下錯失了大好機會。
  隨後,他的右手掌放出了閃耀著光芒的波動。
  「那……是……什麼……?」
  我忍不住這麼開口,並對做出如此反應的自己猛烈斥責。
  笨蛋,對手可是江神春斗喔。就算他創造出讓人摸不著頭緒的大逆轉,也十分合理。冷靜點,冷靜下來,好好思考如何突破這個狀況。
  ……好。
  我擺出白虎的架式,並往四面八方高速移動。
  同時偷偷拾起破裂的地板碎片。
  黑鋼流無法遠距攻擊,而我就利用這個迷思,瞄準他的眼球扔出地板碎片,藉此製造破綻。就算只有一瞬也好,只要這招生效,就能採取下一步。
  好,我就朝著站起身的他扔出地板碎片──
  「魅那風流──異形之型。」
  咦?什麼?江神最擅長的武器──黑色直刀的刀身染上了一片銀白──
  呃!該怎麼形容啊!雖然沒搞懂現在是什麼情況,但是非常不妙!
  我感受到危機感,同時扔出了碎片──
  「固有式劍術第壹號──七天爆矢。」
  炫目的閃光放射而出。這是他的刀身所帶來的極具破壞力漩渦,在這種勢力面前我扔出去的碎片比正面挑戰風車的唐吉軻德更快在瞬間消滅……
  光芒籠罩了我的全身,同時帶來劇烈的疼痛。
  這就是蘊藏在那把刀身中的力量嗎……不對。重量調節這個原理也沒辦法解釋。
  這樣的話,難不成……可以算是練氣術嗎?怎麼……可能……!
  待高溫的暴風散去之後,江神對好不容易才站起身的我開口說道:
  「剛才那句台詞,我原封不動地還給你。練氣術(這個)可不是你們(黑鋼一族)的專利。」
  「太扯了吧……!再怎麼說……!」
  他居然也能使用練氣術。雖然這個事實讓我嚇得不輕……
  但他的頭腦卻更令人恐懼。
  「難道你預測到……我打算做什麼了嗎?你剛剛是要惹火我吧?居然故意把我想做的事情用更大的規模做出來……!」
  「我先修正你的說辭。我預測到的不只是你剛才的行動而已。從這場比賽開始至今,你的一切行為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什麼……?這話是……什麼意思……?」
  「當你判斷出可以用寢技壓制我的弱點時,你就大錯特錯了。在我第一次和你交手的時候,就已經猜到會和你在這個舞台上碰頭了,所以我才事先放出了假消息。而你沒有發現這一點,還洋洋得意地大耍花招,簡直就像在釋迦牟尼手中飛來飛去的孫悟空似的。」
  我無言以對。看了我的反應,他又補了我一刀。
  「你居然被這點程度的權謀算計嚇成這副德性,這樣我很傷腦筋啊。目前為止打出的牌面,對江神春斗來說,只不過是備用的一小部分罷了。也就是說……我現在還沒有打出王牌呢。」
  絕望感翻湧而來。敗在主角手下的惡人們,應該就是這種心情吧。
  接著,江神露出銳利的眼神,用閃耀著銀白色光芒的刀身指向我,並如此宣言道:
  「來吧,讓我看看你接下來有何對策。無論是何種手段,我都會正面接下。最後──你那股『絕不放棄』的信念,將會由我江神春斗一刀斬斷。」
  「你辦得到的話……就給我試試看啊……!」
  當我說出這句形同虛張聲勢的話語時──
  第一回合結束了。觀眾和實況轉播員都大聲叫喊起來。
  我將這些聲音當作耳邊風,移動到結界處,並倚靠在上頭。
  ……這就是所謂的「萬事休矣」嗎?
  寢技=弱點這個大前提已經崩毀了。這樣一來,我就不可能折斷他一隻手臂,將他逼入不得不使用奧義的絕境。
  就算只有一瞬也好,我想壓制他的行動。但既然做不到這件事,他就不會使出奧義。
  所以,我已經毫無勝算了……
  不,等一下。好像、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
  ……該不會是那樣吧?如果我猜得沒錯……那我就只剩下一個方法了。
  這個方法既不可靠,就算成功了,在緊要關頭也不知道能不能站得起來。
  簡直就是瘋子才會做的傻事。
  「……哈哈。瘋子才會做的傻事啊。我想起學會禍孔雀那時候的事情了。」
  當時的我心想──如果不讓自己瘋狂,就沒辦法和嚮往的存在並駕齊驅。
  結論就是如此吧。適用在我身上的,並不是冷靜的思考與縝密的戰術,而是瘋癲的思緒和不按牌理出牌的行為──也就是瘋子才會做的傻事。
  這樣的話,那我就徹底發狂吧。
  於是我用右手拇指按住左手中指──接著用力一壓。
  
  
  就像立華柴闇還沒使出絕招一樣,江神春斗也藏了一手。
  焰果然猜中了。
  「可惡的春斗……汝何時習得了這一招……!」
  「那個小鬼好像到達了過去的你沒能攀上的境界啊,而且他還這麼年輕。」
  全司發出了充滿悔恨的低喃,回應撫著鬍鬚的彌以霸:
  「可惜……!太可惜了……!要是他能超脫為鬼……!」
  全司握緊欄杆,彷彿要將其掐爛似的。同時,他也說出了宛如嘆息般的話語:
  「既然實力如此懸殊,那這場比賽將會由春斗拿下勝利吧。」
  「不對,柴闇還沒有放棄喔。他好像想到什麼點子了。」
  只見柴闇揚起一抹猙獰的笑……並扳響了左手中指的關節。
  剎那間,他那銀白色的魔晄防壁染上了一片漆黑,整個人氣息驟變。
  就在此時,一道熟悉的嗓音傳了過來。
  「我還以為已經結束了呢,但看樣子好像越來越有趣了。」
  聲音的主人是克莉絲•涅瓦安德。
  「嗨,好久不見。聽說妳受了傷,現在可以出來外面走動嗎?」
  「哼!那當然!醫生居然要求我禁賽,簡直大驚小怪嘛!」
  看著她顯然在逞強的模樣,焰露出了微笑。
  雖然外表看似毫髮無傷,但深及骨肉的創傷應該相當嚴重吧。聽她聲音的沙啞狀況,還有臉上的氣色等等,應該還是連站都不太能站起來的狀態。
  即使如此,她還是裝出一副神態自若的樣子。在焰看來,這種頑強的精神相當可愛。
  「……妳是不是在想一些讓人不爽的事情?」
  「呵呵,誰知道呢。對妳來說或許如此吧。」
  「嘖!我果然很討厭妳!」
  焰沒把氣得大聲嚷嚷的克莉絲當一回事。雖然克莉絲對她發出「嘎嚕嚕嚕!」這種低吼聲,但沒過多久克莉絲就嘆了口氣,並看向會場中央。
  「吶,你們應該會替柴闇加油吧?至於Mr•全司……似乎沒打算選邊站呢。」
  眾人都紛紛點頭。這時,克莉絲的碧藍眼眸中閃過了一絲憐憫。
  「那我就替春斗加油吧,否則他太可憐了。」
  聽到這句話,焰微笑著稍稍歪起了頭,鈴鐺髮飾也隨之作響。
  「可憐?我覺得幫他加油的人應該比柴闇還要多上好幾倍呢。」
  「……妳肯定是明知故問吧。」
  雖然克莉絲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但焰依舊一臉泰然。
  「唉,算了……現在替春斗加油的那些人,全都是些馬屁精,只看到他的表面,也不打算多加了解。那些人就是這樣,而春斗也不指望他們。他真正能敞開心房面對的大概只有我……以及Mr•全司你而已吧。但你卻不打算幫任何一方加油,沒錯吧?」
  看到全司點點頭,克莉絲頓時露出了苦澀的面容,但她立刻收起表情,繼續說道:
  「春斗所盼望的,是能以敵人身分與他正面對決,並認同他的人,除此之外他都不屑一顧。所以……要是我不站在他那一邊,他就是孤軍奮戰了。我覺得那樣實在太可憐了,才想替他加油。」
  「呵呵。原來妳也有這種溫柔又可愛的一面啊,真不適合妳。」
  「我、我哪裡溫柔了啊!我也是逼不得已的好嗎?是說,不適合我是什麼意思啊!妳是若無其事地想找我吵架吧!」
  克莉絲大聲叫個不停。另一方面──第二回合也開始了。
  「那麼,立華柴闇會使用什麼方法──」
  彷彿要打斷全司這番話一般,他展開了驚人的行動。
  這個行動單純至極,就只是衝向前打出一記右鉤拳而已。
  全力揮出的這一拳實在太過豪邁,這裡離舞台這麼遠,都能聽見拳頭劃過空氣的聲音。然而,江神也沒有接下這用力揮出的拳頭。
  他閃過拳頭,並往對手的身體回擊一刀。每個人都認為這個發展再自然不過。
  即使強行攻擊,也不會有任何結果。在剛才的那一戰中,他應該能悟出這個道理才對。
  不過──立華柴闇卻一再重複這種毫無意義的行為。
  『立華柴闇選手從比賽一開始就火力全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向前向前!拚命向前衝!看他這樣毫不退讓,一心只想往前衝的樣子,讓我也不禁感動起來了!啊啊,但卻又是多麼可悲啊!如此激烈的猛攻,卻碰不到江神選手的一根寒毛!』
  實況轉播員說得沒錯。揮拳、被江神閃過、身體遭受攻擊;用力一踢、被江神閃過、頭部遭受攻擊……柴闇就只是不停地重複這個流程而已。
  「唔……這小鬼到底在做什麼?莫非他已然視勝負於無物?」
  「不對,我可沒教過他這種事。」
  焰出言否定全司的疑問,一邊撥弄頭髮,一邊盯著柴闇的臉。
  早已放棄一切的人不會露出那種眼神。那雙眼就像渴望對手落入自己陷阱中的蛇一般。但是,應該只有焰和彌以霸等人察覺到他的意圖吧。
  「呵呵。你的演技還不錯嘛,柴闇。」
  每過一秒,他的臉就染上更多血跡。看到這個情況,實況轉播員大聲喊道:
  『現在的戰況一面倒啊!』最後──
  『倒、倒地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這場比賽首次出現了倒地的畫面!站著的是江神春斗,倒地的則是立華柴闇!這場比賽究竟會如何發展?難不成、難不成難不成,會就此劃下休止符嗎──!』
  柴闇向前撲倒在地。隨後,他宛如剛出生的小鹿般顫抖著腳,在進入倒數階段前站了起來。
  「勝負已定了嗎?」
  「不。那小子身心都十分頑強,可見他是灌注了何等毅力鍛鍊至今。」
  「呵呵,沒錯。會讓普通人身心崩壞的嚴苛訓練,他可是精彩地熬過來了。真是讓人引以為豪的愛徒呢。」
  「要是他沒撐過訓練就這樣崩壞『居、居然──!是、是由立華柴闇選手率先發起攻擊──!這猛烈的攻擊,彷彿在彰顯他還精神百倍的樣子──「煩死了你這智障啊啊啊啊啊啊!不要打斷別人的台詞!然後你的口氣可不可以不要這麼激動!讓人聽了就煩啊啊啊啊啊混帳東西!」
  要刮別人鬍子之前,先把自己的鬍子刮乾淨吧。焰一邊這麼想,一邊關注比賽的狀況。
  沒有任何改變。柴闇還是不停揮出豪邁的拳擊,每揮一次,就會吃上江神回敬的斬擊,持續上演這般無趣的戲碼。
  「呵呵呵,還真慘啊~~~~……不過,再這樣下去,就連我都覺得你很弱了呢。沒辦法,我就來替你加油吧。」
  彌以霸將雙手放在嘴邊喊道:
  「喂──!臭小子──!你這混蛋──輸了也只是剛好而已啦──!要是你就這樣輸了的話──!我就把你拿焰當作性幻想對象打手槍的事情爆出來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啊,我不小心說出來啦──!噗哈哈哈哈哈!你活該──嗚喔!」
  「史上最強的男人,居然是黑鋼一族最大的恥辱,簡直是一場惡夢……」
  「爛透了。要是變成這種老人,倒不如死死算了。」
  「實在老醜至極……汝索性切腹離世吧,否則難以對過去的勁敵們交代。」
  「有必要說成這樣嗎!這種排外感是怎麼回事!我哪贏得過三個人啊!」
  眾人重新調整心情,並集中於賽事。
  戰況果然毫無變化,只見柴闇三番兩次地向前撲倒在地。
  「由於精神層面的差異,吾原先以為立華柴闇會得勝……但既然實力相差如此懸殊,至少也會由春斗奪勝吧。看來勝負還未定啊。」
  聽到全司如此斷言,焰撥弄著頭髮,並瞇起了雙眼。
  「要論勝負還早得很呢……他既是黑鋼,卻亦非黑鋼。不過,我們家族的意志,已經牢牢刻劃在他的內心深處了。」
  焰像貓一般瞇細了眼,繼續說道:
  「江神全司,你應該懂吧?勝負才正要開始呢。畢竟──」
  焰盯著柴闇炯炯有神的雙眸,便揚起了狂妄不羈的笑容。
  「我們(黑鋼一族)可不會輕言放棄啊。」
  
  
  第二回合結束後,進入中場休息時間。
  我「故作傷痕累累」的樣子,倚靠在牆面上。
  「啊~~好痛,真的超痛的。但還是不夠震撼嘛。啊~~無聊死了。」
  「現在的我」除了想贏得比賽之外,也同樣渴望著樂趣。
  所以我現在焦慮到不行。
  「你不是跟我約好了嗎~~?如果在決賽碰頭的話,你就要突破極限啊~~而且那也是你所追求的夢想吧~~?但你為~~什麼表現出這副死樣子啊~~江神同學~~?」
  我瞪著身在另一頭的那小子,拚命發牢騷。
  就在此時──
  「喂、喂!你沒事吧!」
  「嗯?奇怪?你是……哦,是醫生啊。」
  「嗯,是啊,沒錯。讓我確認一下,你的身體狀況能不能繼續打下去──」
  「這點小傷沒事啦~~完全不成問題。」
  醫生把我的話當耳邊風,開始對我進行身體檢查。
  我想肉體方面應該滿目瘡痍了吧。畢竟我被痛宰成那樣,還能正常動作就已經是奇蹟了。包含江神在內,所有人應該都認定下一回合就會定出勝負了吧。
  我要的就是這個。
  結果醫生判定我還能繼續比賽,便先行離去了。緊接著,第三回合揭開了序幕。
  與此同時,我衝向對手並揮出拳頭。
  打了又打、打了又打。但我的拳頭全部揮空,甚至連掙扎都稱不上。
  「……你已經沒戲唱了嗎?」
  我揮出拳頭,包覆著外殼的手臂撞上黑色直刀,迸出了火花。
  「我再問你一次。你已經沒戲唱了嗎?」
  「這就是我的回答!」
  我不停打出直拳。左拳撕裂了空氣,朝著他的臉飛了過去。
  但他從容不迫地閃過,並用冷漠的聲音說道:
  「這樣啊。那麼──我就用最後三次攻擊,結束這場比賽吧。」
  江神話語方落,他擅使的那把刀便綻放出銀白色的光芒。
  他朝我攻了過來。雖然足以迴避,但是……我硬是裝出失去平衡的模樣。
  「固有式劍術第貳號,一天霸王──鬼殺。」
  亮晃晃的刀身擊中了我的身軀,粒子也隨之爆裂四散。
  簡直就像用禍孔雀打出的一擊似的。
  我不由自主發出呻吟,雙腿也發軟,整個人頹然倒地。
  『立、立華選手第五次倒地啦──!這次的傷害應該讓他再也站不起來了吧!』
  實況轉播員這麼說著。
  江神似乎也這麼認為。
  他像那個時候一樣,用無比掃興的眼神看著我。
  還擺出一張冷漠的表情,臉上彷彿寫著「我對你失望透頂」。
  謝謝你為我流露出這種感情。這一切的一切,全都在我的預料之中。
  『什麼!立、立華選手站起來了!四處都傳來了驚呼聲!可、可是,他還能繼續打下去嗎?……看、看樣子他似乎還要繼續打!這是多麼堅定的執念啊!立華選手還沒有放棄!』
  那當然,我怎麼可能放棄呢?之所以會被痛宰一頓,也只是作戰的一環罷了。
  第一回合結束後的中場休息時,我這麼心想──
  江神非得要陷入苦戰才會使出奧義……這難道是我的誤解嗎?
  如果這是不容撼動的鐵則,那和田中對戰時,他為什麼要使出奧義?
  發現這個疑問後,我想出了一個假設。不局限於苦戰與否,在特別的比賽,以及特別的時間點,他都會使出奧義。這似乎才是正確答案。
  「……增長天。」站在我對面的江神如此低喃,並擺出了架式。
  ……這個方法毫無證據,形同一場豪賭。可是……
  我想試著贏得這場賭局。
  與勁敵(我)交手的特殊比賽,以及即將一決勝負的特殊時刻。綜合這些條件後,江神應該會展現出特殊的應對架式。
  他的下一招,肯定是──魅那風流奧義四天宵突。
  對江神來說,所謂的奧義,恐怕是充滿回憶的招式吧。
  所以他才會如此執著,要在意義非凡的比賽尾聲之際,用特殊的招式予以終結。他總是下意識地履行著這樣的行為吧。
  好了……我的身體還能動。不對,正確來說,是還能勉強自己動。
  「放馬過來吧,江神。」
  我輕輕一笑。那小子靜靜地吐了一口氣,接著──
  當他說出「神速斬光」這四個字的瞬間,他的身影便消失了。
  我往前踏出腳步,彷彿久候多時。
  黑鋼流奧義──打心終天──使用這一招的時刻終於降臨了。
  我往地面一踢,縱身一躍,同時發動禍孔雀。
  右手綻放出金色的光芒,並化作一道細線,將空間撕扯開來。
  結合對手和自身的推進力後,便能產生極大的威力。
  此時再補上一記禍孔雀的話,破壞力就會提昇到數十倍之譜。
  就在我即將轟出這個奧義的瞬間,過往的記憶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還真是經歷了不少事情啊。
  在那三個月內,就算深受放棄與氣餒的心情所苦,我仍持續向前邁進。
  這個招式,可說是集其大成。
  這或許很不像「現在的我」會做的事……但我心中確實有某種感慨翻湧而上。
  嗯。這次就用這一招來劃下句點吧。
  下次再找機會逼江神超越極限好了。讓這三個月以來層層積累的努力有所回報,並就此結束──就算事態演變至此,現在的我也已經滿足──
  「神速斬光──」
  ……奇怪?他的眼神是怎麼回事?
  失敗在即的人類,不會露出那種眼神啊。
  ……你該不會,連這種發展都猜到了──
  「極限突破(Zwei)。」
  消失了。那傢伙消失了而我的這一掌也跟著落空這簡直就是『來了。』好像有某種東西沁出了我的掌心『來了。』在我的心被絕望侵蝕之前那傢伙已經『咬緊牙關!』──
  他展開了行動。
  閃耀光芒的細線。
  充斥著整個視野,美麗得無與倫比的光之細縷,全都是斬擊的軌跡──
  
  我飄起來了。
  
  回過神來,我才發現自己倒在地上了,刻印也逐漸流入那傢伙的體內。
  原來我失去意識了啊。
  或許是這個因素所致,我的防壁變回原本的顏色。癲狂之氣不復存在,只剩下理智。
  ……這些都無所謂。比賽結果怎麼樣了?
  ……還沒結束啊。現在正在倒數嗎?
  那就站起來吧。為了繼續打下去,就站起來吧。
  勝算?才沒有這種東西呢。剛剛一切都被打得粉碎了啊。
  我不可能贏過他。但即使如此,我還是不想放棄。
  要是在這裡屈服,就跟過去的我沒什麼兩樣了。所以,不管再怎麼絕望,再怎麼認定自己會輸,我也要站起來。
  「抱歉啊,江神……我竟然把結局搞得這麼難看……」
  你覺得還不夠吧?所以你才會露出這種悲傷的表情。
  你之前也說過吧,你想跟我一樣,踏上我所走過的路程。
  為此,就必須體會到絕望。你需要無比強烈的絕望。
  或許我們還是很相似。我和你都只能在墜入絕望最深處之際,才能得到心所嚮往之物吧。『門……』
  ……我心想──好想要得到力量啊。『再一點……』
  我不想就這麼結束。『再一點……』
  無論是我或江神,肯定都不希望一無所獲地結束這一切吧。『啊啊……』
  為了我的勁敵,也為了我自己。『門已經……』
  我想要……力量。『打開了。』
  「……咦?」
  我眨了個眼,之後便下意識地發出了聲音。
  這也難怪。因為直到剛剛為止,我應該都還在會場上和那傢伙對戰才對。
  如今,我卻身在純白的空間之中。
  眼前聳立著一道漆黑的巨大門扉,讓人感到不寒而慄。
  「這裡是……」我才發出這句低喃,門邊就產生了黑色的霧靄。只見霧靄逐漸幻化成人型──不久後,變成了一個少年的樣子。
  那是我。除了髮色是黑色這一點以外,其餘都和我別無二致。
  當我看見那道身影時,我忽然明白了許多事情。難以解釋的身體不適、幻聽,以及宛如時間靜止的錯覺──這一切,應該都是受這傢伙的某些影響。
  雖然毫無證據,但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事實就是如此。
  這傢伙到底是誰?對我而言又是什麼樣的存在?即使腦海中浮現出各種疑惑,我也毫不在乎,並將其拋諸腦後。
  「你會賜予我力量,沒錯吧?那就快點給我啊,就算要我用靈魂交換也無所謂。我不想就這樣結束,也不想到最後一刻,都讓那傢伙……讓江神失望透頂。」
  聽了這句話,另一個我似乎露出了淺淺一笑。
  下一秒,他便對我伸出了左手。緊接著──
  
  眼前所見的景象,變回了比賽現場。
  
  好熱,身體好熱,頭部也如撕裂般疼痛。但不知怎地,我卻感到無比自在。
  一切都從我的腦海中消散了。
  狂熱的觀眾也好,叫個不停的實況轉播員也罷,甚至連緊盯著我的勁敵都消失了。
  於是,我的心中只剩下一連串的話語。
  我不由自主地將其脫口而出。
  「碧露斯•優古(七門之一)。」
  江神似乎渾身顫抖地睜大了眼。
  「納爾•修坦(解放混沌)。」
  我冒著冷汗走向前去,乖乖地遭受斬擊。
  同時,我仍持續說個不停。
  「沃魯岡•納爾•葛沙那(吾將於虛無之貌烙下名諱)。」
  江神的神情丕變,簡直像要逃離駭人之物似的。
  「馮•左迪斯(大氣啊,喧囂吧)。」
  我被砍了又砍,四周飛散著鮮血。
  「伊俄伊斯•卡爾拉(時間啊,停下吧)。」
  為什麼那傢伙的動作越來越慢了?
  「烏爾岡爾伊•劫姆(吾名即為)──」
  他由上往下揮出了一記直劈,而我伸手抓住了刀身,下一秒──
  
  「伊塔庫亞•溫迪哥(乘風而行之人)。」
  
  
  周遭的時間凍結了。
  身體的熱度及頭部的痛楚,全都消失了。而我的外裝也隨之出現了變化。
  宛如鮮血般的赤紅線條綻放出更加耀眼的光芒──轉變成凝凍般的蒼藍色。
  是嶄新的力量。我一邊靠直覺理解如何駕馭這股力量,並看向那傢伙。
  江神啊──
  「接下來輪到你陷入絕望了!」
  我揍了他一拳。我放開刀身,朝完全靜止不動的他臉上揍了一拳。
  江神飛得老高,但就連這個動作,都像定格動畫一樣緩慢。
  我往地面一踏,地板便為之碎裂,揚起了碎片。我將碎片全數彈開,並跳上高空逼近江神。
  此時「轟」地颳起了一陣暴風,我聽著這道聲響,並緩緩地追到他身邊──
  再次給予追擊。
  我用手肘刺向他的心窩處、在他即將落地前又踢起了他的身體、出拳往他的臉上打、朝他的脊椎用力一踢、將他往一旁拋摔出去、用手刀擊打他的脖子。
  接著,他的魔晄防壁大大地膨脹起來……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我第一次聽見江神放聲喊叫。我聽著這陣染上了驚愕與絕望的吶喊,同時往他的心窩處用力揮拳。打中他的身體後,我又立刻使出追擊,單方面地毆打、踹踢並拋摔他。每過一秒,那傢伙就變得更加鮮血淋漓。
  

  
  雖然我們的實力有著如此懸殊的差距──
  「神速斬光──極限突破!」
  但這道差距卻被他給消弭了。
  好快。即使我獲得了全新的力量,他的動作也快到讓我跟不上。
  江神宛如跳躍般來回移動,我光是要追上他的殘影就耗盡了心神,甚至連刀身都看不清。我的拳頭和踢擊全數落空,並遭受到他所回敬的無數斬擊。
  「咕,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我也吼叫出聲。力量還不夠。『可是……』我還要,再給我更多。『很危險。』這樣還遠遠不夠。我還需要更多力量,才能替他帶來絕望。『很危險。』所以……
  就算死了也無所謂!快賜給我力量啊!
  『……明白了。』
  聽到這個聲音時,外裝上的蒼藍線條又更加耀眼──接著噴散出宛如鮮藍色血液的粒子。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到目前為止都不以為意的傷口!傷口!讓我痛到快要瘋掉了!
  拳頭、腳、手臂、大腿、肚子、肋骨、心臟、喉嚨、嘴巴、鼻子、背部、屁股、腳底、小腿肚!
  全身都好痛!痛到讓我想乾脆一死了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為什麼會這麼痛啊敏感度提昇了數千倍不只如此我還想直接倒下來我在說什麼啊都已經得到力量了快看那傢伙停下動作了不是嗎這是大好機會快動啊。
  快動快動快動快動快動快動快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將地板踏碎,踢開飛起的碎片並逼近江神,用盡全力把僵住不動的他狠狠揍飛。我為了繼續追擊,強忍著劇痛並衝向前去,大氣的哀號聲也傳入我的耳中。
  但我們之間的速度差異太大,因此他立刻重整態勢,並使出反擊。
  漆黑的刀身撕裂了空間襲擊而來。這完全出乎意料的一擊,我根本無從閃躲,只能扎扎實實地挨了下來。異能與攻擊所帶來的痛楚互相加乘了。
  雖然痛到讓人快要失去理智,但那又如何?
  「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在吶喊的同時予以反擊。我往他的臉上揍了又揍,他流出鼻血且變得膽怯,而我抬起鍛練過的結實大腿,往他的腹部和膝蓋猛地一踢。接著江神一個踩空,而我又對他轟出右拳。拳頭發出破風聲向前推進,碰上了他所揮出的斬擊。只見拳頭和刀刃用力相撞,盛放出劇烈的火花。這股驚人的衝擊,對我的拳頭造成了巨大的傷害。
  但那又如何呢?
  那有什麼關係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不會敗給疼痛,也不會逃避,不會退縮。
  這就是我脫胎換骨,朝江神更進一步的證明。所以……
  我也會馴服這股痛楚。
  下定決心後,我的意志立刻凌駕於痛楚之上。
  我朝江神的側腹部使出中段踢,將他踢飛到旁邊去。但他雖然微微地發出呻吟,卻依然狠狠地盯著我衝了過來。
  「魅那風流──飛車斬!」
  是那一招啊。以前和他對戰時,讓我完全看不清的超高速連擊。
  斬擊的劍芒劈砍而來。如今,我已經可以完美地應付這一擊了。
  左頸部、頭頂、右膝、左側腹、左膝、右側腹、右頸部……好幾道斬擊襲向了身體各處,而我將其一一彈回……
  「我已經看透魅那風流劍術了!」
  我一邊吶喊,同時以後旋踢踢向他最後劈來的那一擊。
  「嘎啊!」直接命中。他的腳在地面上磨擦,抵擋慣性作用,並遠遠彈開。
  停下動作後,他一邊吐著鮮血,一邊高聲吶喊起來。
  「七天!爆矢────!」
  「那又怎麼樣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股極巨大的能量波動從他的刀身散放而出,我朝著那陣衝擊,全力飛奔向前。
  我衝進強光之中,全身籠罩在超級高溫之下。我想發狂變得輕鬆點,仍強忍著讓人閃現出這種喪氣話的劇痛,穿過了這個明亮輝煌的世界。
  然後──我狠狠揍向站在光芒另一端的那個混帳。
  用盡全力、毫不留情地,用右拳轟向他的臉。
  接著他噴飛出去,猛力撞上牆面,我對著他大吼一聲。
  「怎麼樣!怎麼樣怎麼樣怎麼樣怎麼樣!你看見了沒有!江神春斗!」
  只見他用力捶向地面站了起來,也對我喊道:
  「這種!這種雕蟲小技!根本一點看頭也沒有!立華柴闇!」
  我們高聲吶喊、互瞪著彼此,接著──爆出了無比的激昂之情。
  「我一定會打敗你!江神──!」
  「輸的人是你才對!立華──!」
  打擊和斬擊激烈衝突,在停滯的時間中,高聲奏響著戰鬥的音符。
  我和江神在結界中四處飛躍著,持續上演著戰鬥的戲碼。
  火花、鮮血、淚水和胃液到處飛濺。
  我又打又踢,他又砍又刺,拳頭與刀刃猛烈撞擊,迴盪出巨大聲響。
  衣服破裂、渾身浴血,動作逐漸鈍化。
  瀕臨極限了──我們同時頓悟到這一點,似乎浮現出相同的思緒。
  他拉開了距離,而我們互相瞪視,接著──在完全相同的時間點衝了過去。
  現場響起了「咻」的一聲,彼此的距離趨近於零。
  我和他都擺出了奧義的架式,四天宵突和打心終天硬碰硬的話,從對應性來看,應該會以後者勝出而告終。然而,江神春斗拒絕接受這樣的結局。
  「神速斬光──登峰造極(Drei)!」
  他的身影消失了。我這綻放金色光芒的右拳頓時失去了目標。
  可是──
  「這是!第二次了!」
  沒錯,我早就猜到了。我始終深信,如果是江神的話,就算他還握有另一張王牌也不足為奇。所以我才能立刻發動音隼向一旁飛去。
  無數道斬擊的軌跡強光一閃,但我早已不在原地。
  江神因為攻擊揮空而失去平衡,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
  終於被我找到這個巨大的破綻了啊。這樣我就能使出那一招了。
  江神一臉焦躁地轉向我,但他的動作慢得離譜。
  我同時發動禍孔雀及音隼/雙式,用極快的速度逼近了他。
  我以同時使用三大招的手段,將打心終天從「單純的反擊招式」這個束縛中解放開來。如此一來,這個足以在各種狀況下發動的招式,才是我的獨門技術。
  黑鋼流異形之一──打心終天/改。
  「接、招、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吶喊聲產生了回音,破碎的聲響迴盪在這樣的空間之中。
  這是我的右拳所發出的聲響,同時也是江神的胸口所發出的聲響。
  伴隨著「咕啊!」一聲,他的身體如子彈般直直飛去,猛烈撞上了結界的牆面。
  「呼……呼……做到了……我做到了……!」
  勝負揭曉了。領悟到這一點的瞬間,遍布於外裝表面的線條便由藍轉紅。
  痛苦的程度也隨之回復原狀。
  當我喘得上氣不接下氣時,實況轉播員大喊道:『真是前所未有的逆轉勝啊!』
  我倚靠在牆邊,並觀察江神的狀態。
  他一動也不動。這也是理所當然,要是一個不小心就會死了,不可能還能動。
  是我……贏了。我跨越了絕望與苦痛,勝過江神了。
  現場開始倒數,這樣下去肯定就是我贏了吧。
  可是……這樣可以嗎?對我來說,這是個完美的結局嗎?
  我一心想打倒的男人,難道就在這裡倒下了嗎?
  ……不對吧。吶,江神,你怎麼會甘願倒在這裡呢?
  站起來,快站起來啊。我還想讓你多嚐點絕望的滋味。
  ……喂,要結束了,比賽就要結束了喔。喂、喂。
  我憑著一股衝動高喊出聲:
  「江神────!」
  
  
  多數人應該會覺得眼前的景象很突然吧。才一眨眼的工夫,舞台就被破壞,方才還占盡上風的男人居然癱倒在地。
  克莉絲•涅瓦安德似乎也不例外。
  「剛剛……那是……外裝的力量……對吧……?意思是規格外外裝,使出了異能嗎……?」
  「不對,垃圾外裝就是垃圾外裝。柴闇的外裝並沒有蘊藏任何力量。」
  「那、那剛剛到底是怎麼回事?」
  聽到這個問題,全司回答道:
  「那小子是神參者,也就是與上位存在融合的人類。因此方才的力量並非外裝之力,而是寄宿在立華柴闇這個存在本身的力量……吾說得沒錯吧,黑鋼焰?」
  焰點點頭。一旁的克莉絲帶著不可置信的神情說:
  「和上位存在……融合的人類……?」
  「關於這一點請妳不要告訴他。我們都對他保密著。我認為現在還不到公開的時候。」
  雖然不知道她有沒有聽進去……但克莉絲的事就先擺一邊吧。
  現在的重點,是柴闇發揮出來的驚人力量。焰滿腦子都在想這件事。
  「立華柴闇……你真的是……無時無刻都能……讓我欣喜若狂呢……!」
  一言以蔽之,就是超乎想像。江神春斗的力量固然也很驚人,但柴闇卻直接擊潰了他。
  「江神春斗的魔晄神氣只是單純的高速移動,相對地……柴闇所呈現的,卻是類似操縱時間的技術。雖然現階段他只能將周遭的時間壓縮至數萬分之一,但如果能繼續成長,或許有朝一日能讓時間完全靜止呢……!」
  她輕輕鬆鬆就能應付江神的異能,但能對付柴闇的技術嗎?
  目前還能斷言自己有辦法攻略,但就不知道未來會如何發展了。
  「完全就是可造之材。你這個人真是充滿可能性啊,立華柴闇……!」
  在夜櫻之下與他締結的約定,或許離實現的那一天也不遠了。
  激昂與歡欣的心情,讓焰渾身顫抖。
  一旁的江神全司喃喃道:
  「壓縮時間啊。若要為其命名的話……就是『凍刻零武(Accelerator Cougar Sonic)』吧。」
  「你的品味還是一點都沒變呢。應該要叫『風神拳』比較好吧。」
  「哼。汝真是一如既往缺乏感性呢……也罷,玩笑話就此打住吧。是春斗運氣不好,才會對上如此強大的力量。寄宿於立華柴闇體內的,恐怕……不,未經證實,吾也不能貿然斷言。」
  接著,全司斷然地說:「或許就到此為止了吧。」
  然而……
  「江神──!」
  立華柴闇大叫了起來。他吶喊著,渴望他的勁敵能站起身。
  「他可真是奮不顧身啊。能被寄予如此厚望,吾的孫子也算是三生有幸了。只是……很遺憾,他沒辦法回應這份期望。這場比賽,是春斗落敗了。」
  他對自己所說的話毫無一絲存疑。對此──克莉絲•涅瓦安德開口反駁道:
  「少在那邊胡說八道!都到這個節骨眼了,你還是不打算替他加油嗎?你有設想過他的心情嗎?他明明是想獲得你的認同,才會拚到現在啊!你這種態度!就跟我那笨蛋父母一模一樣,氣死人了!你根本不是他的親人!笨蛋!」
  被克莉絲如此痛罵,江神全司也顯得畏縮起來。看他這副模樣,彌以霸笑了出來。
  「呵呵呵。你從以前就老是被女人罵個不停呢。」
  「……多嘴。無論他人再怎麼說,事實也不會改變。春斗已經──」
  站不起來了──正當他準備出這句話時。
  江神春斗的身體動了一下。
  
  
  這是怎麼回事?啊,原來如此,是過去的我啊。
  孩提時期的江神春斗,正在跟父母親頂嘴。
  「父親!請問您是什麼意思!為何不准我拿劍呢!」
  「因為你沒有才能。」
  「您、您在說什麼啊!您曾經說過我有才──」
  「那只是稱讚你在劍術上的才能罷了。春斗,你並沒有遺傳到最重要的資質。所以我們才會勸你放棄。」
  母親斬釘截鐵地說著。她溫柔慈愛地摸著我的頭,話語卻如此冰冷。
  「春斗,你是瑕疵品啊。」
  別開玩笑了。我絕對不會認同這件事。
  我始終抱持著這種心情,目標就是要超脫為鬼。後來,我遇上了那個女人。
  那是距今兩年前的事。
  當時以首位魔神之姿,博得世人關注焦點的女人──白鳥瑪莉亞,人稱「愚者瑪莉亞」。
  我對她在意得不得了──便向她提出非正規的對戰邀請。
  「GOOD!最近已經沒幾個人會來挑戰我了!我一直在等像你這樣的人呢!來,馬上開始我們的對決吧!」
  她發出了充滿喜悅與瘋狂的尖叫聲。聽到這個叫聲後,還不到五秒鐘的時間,我就敗下陣來了。回過神來,我發現自己呈大字狀倒在地上,還被她由上而下俯視著。
  「你為什麼要來挑戰我?」
  「為了超脫人類的束縛,達到鬼的……境界……」
  「哦?我有個朋友也曾為了類似的煩惱所苦呢。我記得她說,找到命中注定的勁敵之後,她的人生就被徹底顛覆了。」
  「命中注定的……勁敵?」
  「是呀。不想輸給那個人,無論要死,還是置對手於死地,都非贏不可。要是與足以激起如此熱情的對手一戰,你的心願就能實現。我是這麼認為的喲。」
  她這句話簡直就是上天的啟示。在那之後,我便開始尋求這樣的對手──
  恢復意識了。眼前的景象變回比賽會場。
  這樣啊,我被打敗了嗎?但比賽似乎尚未終結。
  倒數還剩八秒。這樣就足夠我重新站起來了。
  ……啊啊,可是好痛啊,真的好痛。再繼續打下去,我會不會死呢?一有這種想法,我便渾身無力,膝蓋也開始顫抖起來。
  喂,我在幹什麼啊?明明現在非站起來不可,為什麼動也不能動?
  我在害怕嗎?……沒錯,是在害怕吧。再這樣下去,我就會突破那道防線了。而我對此恐懼到無法自拔。
  但也正因為如此才有意義吧?我不是一直在等待這一刻嗎?此刻如果不站起身,我就不明白自己是為了什麼才持續遊走於黑暗之中了。所以我得站起來才行。快啊,快站起來啊!快啊!
  ……啊啊,可惡,我站不起來。我好害怕,沒辦法站起來。
  實在太丟臉了。我真是太沒用──
  「江神──!」
  ……立……華?
  「你……叫什麼……叫啊?」
  難不成他以為我倒地不起了?以為勝利是他的囊中物了嗎?
  真不可思議。一聽見他的聲音,一股激昂的熱情便翻湧而上。
  「別開玩笑了……混帳!別開玩笑了!」
  「你還有力氣叫啊!那就站起來!快給我站起來啊!你甘願就這樣結束嗎!你想就這樣一無所獲地劃下句點嗎!」
  「閉嘴……!等著瞧吧,我要堵上你那張囉嗦的嘴……!」
  我抬起身子……讓自己撐起了下跪磕頭的姿勢,接下來只要抬起上半身就行了……可是身體卻不聽使喚,只是不住顫抖,一點辦法也沒有。
  我想起了過去祖父所說的話。
  我對立華柴闇的感情並非慈悲亦非憐憫,而是同族厭惡。只是看到了向不可能挑戰的人類,並對此感到氣憤……祖父這句話,或許屬實。
  江神春斗內心的某一處,早已對化身為鬼一事舉手投降了。
  我總認為自己辦不到這件事。
  所以……所以我沒辦法抓住這唾手可得的絕佳機會──
  「混帳!你想放棄嗎?不要笑死人了!你這沒骨氣的傢伙!」
  沒骨氣的傢伙。這是我過去用來痛罵立華的字眼。
  「你是想報復我嗎……!好大的膽子……!」
  「哈哈!你生氣啦?那就把這份怒氣化為動力,趕快站起來啊!曾讓我憧憬的你!曾讓我嫉妒又羨慕的你﹗怎麼可能就此認輸啊!我可不允許!」
  「你……!你又用過去式來形容我嗎!該死的傢伙!」
  我要氣瘋了。這傢伙真讓人火大。
  我雖將他視為鏡中的倒影,但絕對不能劃上等號。
  鏡中的倒影看似相同,卻完全相反。
  那個男人和我不一樣。心所嚮往之物,他早已獲得了大半,所以他才會用過去式說著以前對我是多麼羨慕、嫉妒和崇拜。這就是他克服了過往的證據,也讓我嫉妒不已。
  「為什麼……!只有你……!能得到渴求的事物……!」
  立華柴闇以過去式訴說著江神春斗,反觀江神春斗的心情卻是現在進行式。
  「我好羨慕你……!我好嫉妒你……!我想成為像你一樣的人……!」
  為此,我非得站起身不可。來,站起來,快站起來啊。我想贏過這個男人吧?想得到夢寐以求的事物吧?已經沒有時間了,快點站起來。
  ……啊啊,可惡,我站不起來。我無法突破那道防線。
  「江神同學!加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快站起來啊,春斗──!」
  就算這些加油聲傳入耳中,也無法撼動我的心靈。
  我對那些人抱持著敬意,卻不曾對他們敞開過心房。
  ……驀然回首,我的人生竟是如此落寞。江神春斗總是孤軍──
  「春斗──!快給我站起來啊!聽見沒有──!」
  ……原來如此,那傢伙也在啊。只有那個人才能理解我的心情。
  克莉絲•涅瓦安德(能讓我卸下心防的勁敵)。為了不讓她失望,我可不能就此認輸。
  「唔,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再撐一下,只要再撐一下,我就能站起身,並突破極限了。
  本該是如此,但這一絲機會卻消失──
  「汝不站起身也無妨!」
  我所追求的事物,終於降臨在我眼前了。
  爺爺,謝謝您。爺爺,您這話又是要我放棄了對吧?
  別鬧了。
  誰要放棄啊。別笑死人了,你這老不修。
  說什麼我無法超脫為鬼?資質?還要我放棄?我要全盤否定這些說詞。
  我要……斬去心中的恐懼。
  「你快放馬過來啊!還沒完!我們繼續打!」
  「我現在就去……給我等著吧。我要來到你身邊,和你站上同一個高度……!」
  只要抬起身子,就無法再回頭了。但我也沒打算回頭。
  為了我自己,也為了絕對不想輸的勁敵……
  我要……超越極限……!
  
  
  『復、復活啦──!江神春斗就此復活啦!』
  我聽著實況轉播員的叫聲,同時瞪著在我眼前的男人。
  「你得到渴望的東西了嗎?」
  「多……多虧了你……啊……」
  他的眼神,讓我的背脊竄過一股寒意。
  這就和當時──我與焰和佐佐木對決的時候一模一樣。
  如今,江神春斗超脫了人類的領域──踏入了鬼的境地(我們這一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對嘛,我要的就是這個……!我就是想擊潰這樣的你……!就得是這樣的你才行……!」
  這傢伙已經沒有弱點了。
  現在的江神,儼然是個技術與精神兼備的終極戰鬥家。
  好恐怖。我打從心底對他感到畏懼。
  好想落荒而逃,好想遠遠逃開這個可怕的男人。正因為浮現出這樣的想法──
  「我一定……要贏……我一定……要打敗你……!」
  「什麼嘛,你想得跟我一樣啊。吶,江神,我們就像──」
  「攬鏡……自照一般……!所以……!」
  我想勝過像你這般恐怖的男人,想打敗像你如此強大的男人。
  我和江神都懷抱著這股念頭,並向前邁出腳步。
  我拖著腳步,一步步往前進。每每拉近和對手的距離,恐懼與追求勝利的渴望,便會逐漸攀升。
  「江神……江神……春斗……」
  我想贏。
  「立華……立華……柴闇……」
  我想贏過你。
  我想打敗你!
  「江神──────!」
  「立華──────!」
  在我們衝進彼此攻擊範圍的瞬間,這份思緒爆發開來,讓我揮起拳頭,讓他舉起了刀。
  我們不停地對打,互相毆打彼此,但我們也只能這麼做。兩人的體力和魔晄都幾乎見底,而且也無計可施了。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江神大吼起來。從嘴裡噴出鮮血的同時,他仍持續揮刀。
  「嗚,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我也一樣。一邊吐出鮮血,一邊用力揮拳。
  簡直就像在照鏡子似的。我和他都渾身浴血,瀕臨死亡了。
  即使如此,更是不能停下戰鬥,不能放棄勝利的希望。
  「不會輸……!唯獨你……!我絕不會輸……!」
  「我要把這句台詞還給你……!勝利的人,將會是我……!」
  來,上吧。很好,打中了。快,接下來輪到你了。
  嗚!這傢伙很行嘛。威力比剛剛高出許多了呢。
  王八蛋,看我回敬你一拳。哦?站不穩了啊。要投降嗎?要結束了嗎?
  這樣一來就是我的勝──
  「這是……最後的……王牌……了!」
  什麼?他想幹嘛……咦?我的身體……怎麼這麼……沉重呢?
  「嗚喔喔!」
  他朝我的右眼刺了一刀──幾秒後,眼球便竄過了一股劇烈的痛楚。
  就在此時,沉重感消失了。我強忍著痛苦讓身體往旁邊一挪,以防腦部遭受破壞。
  右眼毀了啊。但這也無所謂。
  雖然沒搞清楚是什麼情況,總之接下來換我了。
  我對他的臉揮出右拳,過了幾秒後,雖然打中了……
  這是什麼感覺?簡直像打了數百公噸的巨石一樣……
  「疾──!」
  他又刺了過來,而我無從閃避,只能想辦法站穩腳步使出反擊。
  雖然我這麼想……
  被他擊中的同時,我的身體就像被卡車撞上一般,朝牆壁轟飛出去。
  這個異常的狀況是怎麼回事?
  正當我深感疑惑之際,江神拾起了破裂的地板碎片,往天花板一扔。
  他想做什麼──
  下一秒──
  碎片以驚人的速度直直落下,貫穿了我的左腿。
  我發出了呻吟。但江神就在我身旁──
  「這樣……就結束了!」
  糟糕,我居然被碎片奪走了注意力。
  他便趁隙先逼近到我身邊……並劈出一記斜砍。
  我直接挨下這一擊,再度飛了出去。
  體會到飄浮感的同時,我也注意到一件事。
  蘊藏在那把刀之中的力量就是重量調節。難道這對周遭的物體也起得了作用嗎?
  這樣一來就說得通了。剛剛身體沉重如鉛、手感異常、狠狠被打飛出去,以及碎片以驚人速度落下等種種疑點,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而我在落地的過程中同時想著──
  你居然還留了這一手啊?直到最後的最後,你都不停地超出我的預期。正因為你如此強大,我才想勝過你。可是……
  算了。
  我已經耗盡全力,沒有贏也無所謂。即使在這裡劃下句點,我也心滿意足了。
  江神春斗,對上你,我就算輸了也──
  「不要倒下去啊啊啊!」
  是……焰嗎?
  「我當時說的那句話!你應該沒有忘記吧!」
  她的吶喊在我耳中縈繞不已。
  ……內心深處湧上了熱流。
  我沒有忘喔。
  「你並非最強,也非無敵。所以,往後你一定會面臨各式各樣的難關。屆時,如果你就快要挫敗屈服的話,我希望……」
  她希望──
  「你能想起自己並不是孤軍奮鬥,而是和另一人共同迎向勝敗。柴闇,你聽好了,我永遠都會──」
  「黑鋼焰永遠,都會在我身邊……!」
  沒錯。我並不是孤伶伶地站在這裡,而是和焰一同存在。
  這樣一來……我可……不能輸啊……!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我發出一聲狂吼,鞭笞著滿目瘡痍的肉體,向前衝了出去。
  接著打出一拳。往認定勝券在握的江神臉上,打出一拳。
  連我自己都覺得這一拳弱爆了。但就算是這麼弱的拳頭,對付現在的你也綽綽有餘。
  什麼嘛,你也要撐不住了啊,居然晃成那個樣子。
  只要輕輕一推,你就倒了吧。那……我們就再稍微交手一下吧。
  我們在身心都瀕臨極限的狀態下互瞪著彼此。這時,江神先有了動作。他捶著顫抖的雙腿發出低吟,並往一旁跳去。沒錯,在我看來是跳往右邊。
  現在的我右眼看不見,所以那傢伙的身影消失了。
  江神,我猜到你在想什麼了。你想活用我的視線死角對吧?很遺憾,這個作戰計畫對我不管用。你進入我的視線死角,反過來說,就表示你身在我的視線死角啊。
  那我只要在對手消失的同一時間,往那邊攻擊就行了。
  看吧,我踢中你了。從這個觸感看來,應該是踢到他的腹肌了吧。
  無論如何……
  「這種小伎倆……沒用的……!來吧……我們繼續來比誰更有毅力……!」
  「正合……我意……!」
  於是,我們又再次對打起來。
  我揍了江神,江神打了我,我們時而交互,時而一同出手。重複了一次又一次難以計數的對打後,我們同時倒了下來。
  「哈哈……你的膝蓋在顫抖呢,喂……要撐不住了嗎……」
  「你瘋了嗎……我還能……再打兩個小時……」
  「是嗎……我還能……打三個小時耶……」
  「我說錯了……我是還能……打四個小時……」
  我們一邊進行著無意義的對談,同時站起身,再次展開毅力對決。
  我發現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恍惚了,但還是不停地往模糊的影像揮拳。
  打中了嗎?還是沒打中?我連這一點都無法辨明。
  ……啊啊,不過,我也變強了呢。
  雖然自賣自誇感覺有點遜,但我還是想說:立華柴闇變成一個優秀的男人了。
  畢竟面對這麼可怕的怪物,我還毫無退縮之意,甚至反過來壓制他。這可真是不得了呢。
  ……該怎麼說呢?雖然事到如今才說這種話……
  但我已經感受不到卑劣感了。
  我可以認同自己的存在,抬頭挺胸地活下去。
  如今我終於察覺到這一點。嗯,這種感覺真棒。
  如果再加上勝利的結果,那會多麼快樂啊。
  假如能贏過江神春斗這種怪物,會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我好想知道。
  「嗚,喔……啊!」
  因此我絞盡全身的力量,揮出了右拳。打上他的臉之後,傳來一股堅硬的觸感。
  江神整個人騰空飛起,狠狠地撞上牆面。
  那傢伙的眼中已經……失去戰鬥意志了。看起來就像個已然接受了敗北的男人。
  幾秒後,江神全身晃了晃,往地上倒去。
  然而──
  「春斗────!不要放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江神跌落到地面之前,他停下了動作。
  克莉絲•涅瓦安德出言否定了這樣的結果。
  「你以為自己是在孤軍奮戰吧!別開玩笑了!
  你有想過輸給你的人是什麼心情嗎!
  你的肩膀上扛了好多人的夢想啊!
  寄予厚望的人!誓言要報復的人!還有臣服於你的才能的人!
  至今為止被你一腳踢開的那些人,他們的夢想都扛在你身上!
  我當然也不例外!
  你背負了眾人的期望!就應該負起責任!
  在我們贏過你之前,請你不要貶低自己的價值!簡單來說,就是不准輸!
  所以我不准你放棄!給我掙扎到最後一刻!戰到最後一秒再死!
  因為,你就只能用這種方法對我們負責啊!」
  克莉絲的吶喊在場內迴盪著,同時,一道低吟聲傳進我的耳裡。
  「我沒有……想過這種事……」
  看到他站穩腳步的模樣,我忍不住肅然起敬。一道冷汗滑過了我的臉頰。
  「我根本沒想過……被我打倒的那些人……也沒打算深究……可是,唯獨克莉絲……我就對她這份心意,負起責任吧……!」
  「哈哈……你還真難纏……真不死心呢……但也差不多該結束了。」
  我們點點頭,理解了彼此的心情。從肉體的狀況來看,下一次交手應該就是最後了。
  我們互瞪了幾秒──接著同時衝向前去。
  但我們不打算以奧義互相攻擊,他應該不會在最後關頭還乖乖地使出奧義。可是……江神啊,我早就看透你接下來的舉動了喔。
  既然你是一名劍士,能做的事情就很有限了。我已經備好了足以應付你各種動作的手段,最後──將是我贏得這場勝負!
  我對此深信不疑。然而──
  下一秒,我卻瞪大了雙眼。
  誰能猜到「劍士居然拋下了劍」呢?
  他往前踏了幾步時,便鐵了心將刀子丟了過來。
  我根本無法應付這種完全超乎意料的行為。
  飛過來的刀身刺穿了我的右肩,痛楚與驚愕的雙重打擊,讓我停下了腳步。
  接著──他握緊拳頭狂奔而來。
  「江神……你這傢伙……真的太了不起了……」
  這樣就結束了吧。到頭來,我還是贏不過這個人。
  但就在我體悟到自己的失敗時──
  「現在是大好機會!不要放棄啊──!」
  一聽見焰的聲音,過往的畫面頓時竄過腦海。
  是啊。就像他有四天宵突一樣,我也有個充滿回憶的招式。
  「雖然名稱霸氣十足,卻是個很無趣的招式。」
  即使焰說過這種話,但對我而言,要學會這一招真的很困難。
  「沒問題,柴闇。你很有才華,這一點我可以保證。所以要加油喔。好嗎?」
  因為有這句鼓勵,還有那張笑容,我才能粉碎眼前的牆往前邁進。
  最後──我才獲得了渴望已久的事物(自卑感才能消失無蹤)。
  「如果你想變強,就要練就能笑著殺死對手的本事。」
  當時我覺得自己辦不到,但現在卻將其視為理所當然。
  因為焰在我身上下了那麼多苦心。
  現在,我就要證明給她看。
  眼見江神逼近而來,我扯出一抹笑,並使出早已烙印在腦海中的動作。
  我閃開飛來的拳頭,往一旁挪開,接著用自己的手纏住他伸過來的手……
  「不需要蠻力……身體要像羽毛一樣輕盈……」
  我折斷他的手,將他拽倒在地,最後往他的後腦杓一踩,便結束了。
  這是焰第一次刻劃在我心上的事物,無疑是我的初始招式。
  黑鋼流體術──喰牙。
  「怎麼樣……我表現得很好吧……?焰……」
  傳入耳中的聲音逐漸消失,而我再也拉不住飛散而去的意識了。
  就在我體悟到這一點的瞬間──
  「好強……你……真的……很強呢。」
  倒臥在地的江神向我拋出了這句話。
  「什麼啊……這可不像……你會說的話……」
  「聽好了……我……曾經很嫉妒你。因此……才會對你這麼嚴厲。我不得不……這樣做……然而,如今我已超脫為鬼……所以我已經……不再心懷……那種念頭了……」
  江神直盯著我看……並稍稍揚起了嘴角。
  「我承認……立華……柴闇……是個值得讚許的男人……!」
  這一瞬間,這份單方面傳遞的感情,似乎終於……獲得了回報。
  耀眼的細線流入了我的體內。認知到這一點時,我的視線便染上了一片漆黑。
 楼主| 发表于 2019-5-21 05:05 | 显示全部楼层
  終章 路途 ─First Step─
  
  
  我看見了白色天花板。怎麼回事?我記得應該還在跟江神對戰……
  「你醒了啊,立華柴闇。」
  身旁傳來一陣熟悉的嗓音。
  我向一旁看去,就看見江神坐在椅子上。
  「江神……這種時候啊,應該是個美少女在我旁邊吧?為什麼是男的啊?」
  「天曉得。」說完,江神便冷哼一聲。他全身纏滿繃帶,活像個木乃伊。
  話雖如此,我也沒什麼兩樣,搞不好還比江神嚴重。
  看樣子,比賽好像結束了。
  「吶,我對最後定勝負時的記憶有點模糊……是我輸了嗎?」
  「……不,是我輸了。真讓人氣惱。」
  「這樣啊。」
  「你那是什麼表情?應該表現得更開心一點吧?」
  「呃,就算你這麼說,我也沒什麼真實感啊。」
  「是嗎?」江神興味索然地喃喃一聲,便立刻開啟了新的話題。
  「雖然是報紙頭版上記載的情報,但你似乎因為在夏季龍帝祭奪勝,被封為全學年第一名了。這也是理所當然。而且,媒體好像還幫你取了『白髮鬼(Berserker)』這個別名。」
  「唉,白髮鬼啊……」
  「你不服氣嗎?這個別名很適合你呢。」
  「是這樣嗎?也對,是沒有『劍嵐武騰』這麼丟臉啦。」
  「唔,哪裡丟臉了。『劍嵐武騰』這個別名很帥氣啊。」
  「咦?」
  「咦?」
  我目瞪口呆,江神則歪過了頭。難不成這傢伙是那種人嗎?
  仔、仔細想想,我應該沒有把招式名稱一一說出來吧?
  「也、也對,每個男生都有中二病嘛。沒什麼問題啦,嗯。」
  「中二病?這話什麼意思?別把人當成病人看待。」
  「不知道什麼是中二病,還這麼中二喔!你也太猛了吧!」
  之後,我們又閒聊了一會兒,接著陷入沉默。此時,江神抬頭看著天花板並說道:
  「立華柴闇,和你對戰之後,我也得到渴望已久的事物了。」
  「是啊,沒錯,你已經是我們的一員了。以人類的角度來說,這實在不是件值得褒獎的事,但我還是先跟你說聲恭喜吧。」
  「……你又如何呢?你有發現自己早已掌握了渴求的事物嗎?」
  聽他這麼一問,我露出了苦笑。
  「該怎麼說,你還真是把我看得一清二楚呢……既然如此,你當時幹嘛還叫我放棄啊?應該反過來替我加油才對吧?」
  「你果然沒察覺到我這份溫柔啊。」
  溫柔?難道說,搞不好這傢伙的個性還不錯,只是很難懂而已嗎?可是……總覺得……還是有點可惜呢。
  「吶,江神,你最後應該不會……爆出『其實人家是女扮男裝的美少女啦~~』這種設定吧?」
  「…………啥?」
  「呃,因為……!你的行為舉止啊!個性啊!放在男生身上都太浪費了嘛!不管怎麼想都非美少女莫屬啊!一定是這樣!」
  「你 這 混 帳 在 胡 說 些 什 麼?」
  「算了,雖然這個玩笑裡有九成是我的真心話,但就先別提了。你的溫柔體貼太難懂了啦。應該可以用更機靈的方式來表達吧?所以你才會是個悶騷眼鏡男啊。」
  「你 說 誰 是 悶 騷 眼 鏡 男 啊 渾 蛋!」
  總覺得很有趣呢。前一陣子的我根本無法想像,我居然能和這傢伙像這樣閒話家常呢。
  「唉,你這大笨蛋。我要走了,不陪你繼續瞎扯。」
  「是喔?沒事的話再過來玩嘛。兩個閒著沒事的人可以講點屁話啊。」
  「恕我拒絕,超級大白痴。」
  江神拄著拐杖往出入口走去……但在門前停下了腳步,並開口嘀咕道:
  「我們還真是大鬧了一場啊。」
  「是啊,光是回想起來就渾身發抖呢。不過這場比賽……」
  「讓人樂在其中。你應該也是打從出生以來,第一次這麼興奮吧?」
  從我這裡看不見他的臉,但我知道他現在是什麼表情。
  江神依然沒有看向我,繼續說著:
  「我因為這場比賽達成了一個目的,但還有一個尚未完成。」
  「啊啊,是關於父母死亡的情報吧?」
  「誠然。因此,我還是得跟無明都市繼續牽扯不清。」
  這一點我也相同。雖然在比賽中沒把這當一回事……但冷靜思考過後,就覺得我身上太多謎團了。我想,這一切肯定都跟無明都市息息相關。
  這個謎團就像鯁在喉間的魚刺一般,讓我在意得不得了。所以,為了釐清這個謎團,我得比過去放更多心力在無明都市上頭。
  「這就表示,我們往後都會很辛苦吧。」
  「沒錯。尤其是我,會變得比你更加忙碌。畢竟到頭來,我還是有兩個目的必須完成。因為這次的事件,目的又增加了一個。要達成這個目標,或許會比超脫為鬼這件事還要難上許多。」
  「哦?那是──」
  當他準備開口回答我的提問時──
  「終於找到你了!別讓我浪費這麼多時間啦!」
  房內響起了克莉絲的聲音。接著她瞥了我一眼,並露出狂妄的笑容。
  「呵呵,還真是慘不忍睹呢。」
  「……妳有資格挑釁我嗎?明明敗在我手下耶。」
  「啥──?你說什麼──!」
  「安靜點啦,這裡是醫院耶。真受不了妳。」
  「唔咿咿咿咿咿咿咿咿!什麼態度嘛,氣死人了!等你一出院,我馬上就會把你打個稀巴爛!只不過是夏季龍帝祭優勝而已,少得意忘形了!」
  克莉絲晃著一頭雙馬尾,氣得直跺腳。隨後,她指著江神說:
  「你也一樣!我遲早會報復你的!當然是等我打扁那傢伙以後!因為我絕對不會讓自己永遠抱著敗北的恥辱!」
  「……哼。真是個無理取鬧的女人。」
  語畢,江神他──第一次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哇啊,這是什麼表情啊,好噁。」
  「確實如此呢。要是天下紅雨了,你要怎麼賠償我們啊?」
  「……你們的無理行徑還真是無限上綱呢。」
  江神的太陽穴微微抽動,並嘆了一口氣。
  當他準備離開房間時,我忽然想起某件事,便開口問道:
  「話說回來,你剛剛說的第二個目標是什麼啊?」
  聽了我的問題,江神揚起一抹無畏的笑容回答道:
  「就是要贏過你。下一次我可不會輸。」
  「原來如此。」我露出微笑,對離去的江神如此說著。
  接著,我又脫口說出「那我就好好期待一下吧」,笑得更深了。
  又過了一會兒,田中來了,身邊還帶著那個讓人不太舒服的少女。
  「哎呀,真有你的,真的太精彩哩。但讓我抱怨一句……拜託你不要嚇我行不行呀。我的胃一~~直痛到比賽結束為止耶。給我一拳就幹掉他啦,就用一拳!」
  「哈哈,不要開玩笑啦。光是能贏過他,就已經是奇蹟了。」
  之後,我們又閒聊了一陣。話題來到尾聲時──
  「田中同學,該回去了喔。你還有事情要辦吧?吶,田中同學。啊啊,田中同學。哈哈哈哈,田、中、同、學。」
  少女發出了毫無抑揚頓挫又噁心的悅耳嗓音。
  對此,田中一副很頭痛的樣子。
  「……唉。抱歉咧,柴闇,打擾到你哩。我差不多該回去哩,下次見嘍。」
  田中連珠炮似的說完,便和少女一同離開了。
  你讓我見識到想看的畫面哩,謝謝你實現我的心願──他剛剛留下了這句話。
  ……要不是有那傢伙在,我現在應該變成廢人了吧。我會讓焰失望,過上無可救藥的一生。
  當我因為對打訓練而飽受挫折時,是田中給了我重新站起來的機會。
  因為他已經離開了,這個舉動只能說是毫無意義……
  但我還是想著田中的臉龐,對他說了一句「謝謝」。
  隨後,我閉上眼稍稍睡了一會兒。我到底睡了多久呢?
  我的上半身突然變得好重……總覺得臭臭的。
  當我緩緩睜開眼皮時──
  「Good morning死小鬼……!我們特地來看你,你卻在呼呼大睡,這是什麼意思啊?給我聽好了,別以為你是靠自己的力量贏的喔。這全是我的功勞,是我栽培你的。Do you啊哼~~!」
  真是似曾相識的畫面。
  爺爺被丟到敞開的窗戶外頭摔下去了。活該啦。
  感到神清氣爽的同時,我望向一旁。
  「妳來了啊。」
  「那當然。因為你是我們的徒弟……就像家人一樣嘛。」
  焰笑得有些羞澀,簡直就是天使。
  之後她坐在椅子上直盯著我看。
  「恭喜你在龍帝祭獲得冠軍。柴闇,你真的很帥喔。」
  看到她充滿魅惑的笑容,以及這番溫暖的話語,我才終於有了真實感。
  我現在正過著夢寐以求的人生呢。才剛這麼想──
  回過神來,我的眼淚已經掉下來了。
  「怎、怎麼突然哭了呢?」
  「啊,啊啊,抱歉。我只是想起了很多事情。」
  這十五年來,真的太辛苦了。
  每天累積著毫無回報的努力,始終相信自己總有一天能得到幸福。
  最後,我遇上了焰他們……度過了無可取代的寶貴時光。
  這三個月真的好幸福。
  「因為有你們兩位,才能造就出現在的我。全是託兩位的福,我才能贏過江神,也消除了心中的卑劣感。不管再怎麼感謝都不夠啊。」
  「沒這回事。你能得到這些成果,都是靠自己的力量去爭取的。我們只不過是契機罷了。」
  我搖搖頭,看著焰的臉龐說道:
  「但我不這麼想。無論是勝利的榮耀,還是消失的卑劣感,都不是靠我自己的力量爭取來的。而是借用了兩位的力量,才能爭取到這一切。所以……我認為自己得到的成果,全都是我和焰以及爺爺緊緊相絆的證明。」
  眼淚又再次不由自主地奪眶而出。
  「我已經不會再垂頭喪氣了。我要抬頭挺胸,堂堂正正地看著前方邁進。就像我所尊敬的英雄們那樣。」
  最差勁且最慘烈的過往,連同淚水一併被洗刷殆盡了。我體會著這樣的心情,而焰依舊帶著天使般的笑靨,開口對我說:
  「看樣子,你似乎認為已經告一段落了呢。但你不要會錯意喔,這不代表一切就此結束了。你的人生才正要開始呢。」
  在我做出反應之前,不知何時跑回來的爺爺也說了:
  「聽好了,小鬼。我允許你大肆囂張,給我拚命地囂張,築起囂張的高塔吧。然後從上面跌下來摔死,從囂張高塔上跌下來摔死啦。我會看著你的死狀,笑你活該喔www」
  恕我拒絕啦臭老頭。剛剛的感動氣氛全沒了啦臭老頭。你要怎麼賠償我啊臭老頭。這該死的臭老頭。
  ……我擦去眼淚,同時看向焰的臉龐。
  「我也不認為一切就此結束。這當然只是比喻……不過我有種預感,彷彿自己故事的序章終於落幕了。所以,就像焰剛剛所說……接下來才是真正的開端。」
  未來到底會有什麼在等著我呢?
  然而,不論前方會碰上何種情況……
  我的心中都毫無忐忑。
  我來回看著他們兩人的臉。
  他們是扭轉了我的人生的恩人,也是賜予我力量的師父。
  對我來說……就形同家人一般。
  只要和他們在一起,我就能走到天涯海角。
  往後也將一直走下去──
 楼主| 发表于 2019-5-21 05:05 | 显示全部楼层
  後記
  
  
  初次見面。
  我是本次榮獲第二十九屆Fantasia大賞銀賞,有幸名列作家一席的下等妙人。
  
  那麼……後記到底該寫些什麼呢?在出版社邀請我寫後記之前,我就針對這件事煩惱了不少。
  獲獎之前的過程、努力得到回報時的感動、理解到「感謝」一詞意義為何的瞬間、維持動力的方法。
  以及與本作的宗旨「如果不肯放棄,人類能成長到什麼地步」相關的各種心情。
  ……不管寫什麼都不太適合。
  經歷過比執筆本文更加苦惱的糾結後,我才終於發現到一件事。
  我想在後記述說的,就只有對各位的感謝之情罷了。
  因此──
  
  在此請容我致上謝辭。
  一開始先為我看過作品的每一位。
  願意提攜我這種菜鳥的責任編輯,以及編輯部的各位。
  擔任評審委員的橘公司老師、石踏一榮老師以及葵せきな老師。
  幫忙繪製了美麗插圖的瑠奈璃亞老師。
  協助本書出版的相關人士,以及購買了本書的各位讀者,請讓我獻上無比的感謝。
  那麼,期待能在第二集再次見到各位。請容我就此擱筆了。
  
  下等妙人
 楼主| 发表于 2019-5-21 05:06 | 显示全部楼层
佔樓備用
发表于 2019-5-21 09:04 | 显示全部楼层
插画不错,内容有点看不下去,这本书也是买插画送厕纸的那一类吗
发表于 2019-5-21 09:05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录入~~
话说那些权限要求80的小说到底什么鬼啊

评分

参与人数 1轻币 -1 收起 理由
TennosAthena -1 因为有和谐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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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5-21 09:30 | 显示全部楼层
等等,伊塔库亚?温迪哥???和上位存在的融合?这怕不只是上位存在了吧,搞不好会弄疯一群人吧,如果按照设定没看错的话,原来男主是这么危险的啊,以及咋感觉对手的戏份更多一些呢= =
发表于 2019-5-21 10:02 | 显示全部楼层
寄生女友砂奈的画师,当初那本其实挺不错的,就是太短了
发表于 2019-5-21 11:49 | 显示全部楼层
這小說可說是一個極品了
发表于 2019-5-21 11:58 | 显示全部楼层
萨斯给!那鲁多!双主角?溜了溜了
发表于 2019-5-21 12:19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謝錄入
簡介有夠毒.....
但是插畫好棒
发表于 2019-5-21 15:42 | 显示全部楼层
貌似主角不只一个,另外插图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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