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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文库] [自翻][茅田砂胡]德尔菲尼亚战记11妖云密布的舞曲(6.30 完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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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10 11:3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kami1120 于 2019-6-30 20:50 编辑

德尔菲尼亚战记11妖云密布的舞曲
------------------------------------------------------------------
作者:茅田砂胡
插图:冲麻实也
翻译:kami1120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请尊重翻译、扫图、录入、校对的辛勤劳动,转载请保留信息
------------------------------------------------------------------
翻了两章先放出来,这狗粮我不能一个人吃!

CAST
渥尔-格瑞克-劳-狄尔费恩:德尔菲尼亚国王。因为身为庶子,虽然曾一度失去了地位,但得到了众多同伴的支持,再次带上了王冠。拥有卓越的统率力,刚正不阿。同时也是优秀的战士。
莉(格林迪艾塔-莱丹):来自异世界的少女。与奢华可爱的外貌相反,她同时有着无双的剑术和战士精神。在渥尔夺回王权的时候表现出了无与伦比的活跃,被称颂为战斗女神。之后和渥尔结婚,成为了德尔菲尼亚的王妃。
雪拉:莉的女官。实际上是少年。原特殊技能集团法罗德的一员。
巴鲁:国内名门萨沃亚家族的当主,公爵。迪雷顿骑士团团长。渥尔的表弟,毒舌。从一开始就支持渥尔成为国王。
伊文:独立骑兵队队长,兼亲卫队长。同渥尔一起长大。塔乌的自由民。
纳西亚斯:拉蒙纳骑士团团长。巴鲁的挚友。
德拉:将军。伯爵,领地是以盛产名马而闻名的罗亚。渥尔的养父费尔南伯爵的挚友。
夏米昂:德拉的嫡女。女骑士。
布鲁库斯:宰相。深知德尔菲尼亚内外事务。
罗莎曼德:贝尔敏斯塔公爵家当主。
恩德华(拉蒂娜-裴斯):子爵夫人。曾经是渥尔的爱妾。跟纳西亚斯秘密交往中。
卡琳:女官长。将渥尔从暗杀危机中拯救出来。
吉尔:塔乌屈指可数的大头目。很看重伊文。
珀拉:达尔希尼家的姑娘。不知道渥尔是国王,爱慕着他。
卡里根:珀拉的弟弟。迪雷顿骑士团团员。
苔丝:达尔希尼家的侍女。
格拉哈姆:“为了向支持塔乌的国王谏言”被帕莱斯德笼络,在奇袭中击溃国王军。战后让渥尔成为了帕莱斯德军的俘虏。
达尔:举起反旗的领主之一。
奥隆:帕莱斯德国王。
约阿希姆:奥隆的宠臣。
格奥尔格:奥隆的忠臣。
波谢克公:奥隆的弟弟。因为企图虐杀邻国国王的罪名被斩首。
佐拉塔斯:坦加国王。
考琉斯:斯克尼亚国王。
班特亚:法罗德一族。
莱蒂齐娅:法罗德一族。
法罗德伯爵:北部大国斯克尼亚的重臣。暗杀集团法罗德一族的族长。
路(路法斯敏-莱丹):莱一族。莉的伙伴。
埃马洛克:莉的养父。虽然是黑狼,但是也能变成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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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10 11:3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ami1120 于 2019-6-11 15:24 编辑

1
虽然生活在一起,但还是很难理解人类这种生物。
外表看上去明明跟自己完全一样,但无法理解对方在思考的事情。性格和习惯也无法理解。虽然能交流,虽然也听了很多说明解释,但不明白的事情还是很多。
其中最主要的便是性的问题。
“为什么人类会喜欢与繁殖无关的同性之间的性行为呢?”
我这样问了之后,引发了很大骚动。
可也仅仅只是骚动而已,没有人能给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结果,能依靠的还是并非人类的朋友。自己将情况说明之后,他高兴的笑了起来。
“那是因为,你这种年纪的男孩子说这种话的话,这里的人肯定会吃惊呀。他们会以为你被欺负了呢。”
“被欺负?”
“所以说,他们会担心是不是哪个成年男性真的做出了这种猥琐的事情。”
“对谁?”
“对你呀。”
我稍微思考了一会。
我今年八岁。只有八岁而已。
“人类会对孩子发情吗?”
“会呀。偶尔吧。”
我不解的歪了歪头。
自己所知的性行为的目的应该是为了繁殖。
无法产生下一代的同性,性方面尚未成熟的个体为什么成为对象呢?
不管问这个朋友什么他都不会怒吼,不会慌乱。他会认真的解释。
生下下一代的本能很久以前已经转化成了单纯的快乐。因此,喜好与众不同的性行为的异常性爱者也增加了。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是在维持种族的本能方面,每个人类似乎都没有绝对。我明白了这一点。
“这样的话,说异性也可以同性也可以的人呢?”
“那或者是好奇,或者只是单纯的没有节操。按本人的话说应该是宽容的自由恋爱主义者。但是,以孩子为对象的性行为是犯罪,是绝对禁止的。”
“那具体来说有什么区别呢?”
“如果双方都有成年人的判断力和理智,在双方同意的基础上进行的性行为,那就不是犯罪。而以孩子为对象的那是虐待儿童,是犯罪。最近似乎是这么认为的。”
“以前不是吗?”
“好像是啊。以前似乎认为同性爱是毫无结果的行为,所以是犯罪,会遭到残忍的对待。不过现在也有无论如何都不认同的人。”
“这一点我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同一个种族,大家的反应却各不相同呢。”
“因为这和本能无关。可以把这个当成是性格。你的同族中有头脑很聪明的狼,有温柔的狼,有懦弱的狼,有没骨气的狼,还有其他各种性格的狼。跟这个一样,只能说是想法的不同。”
“路法呢?”
“嗯?”
“你是能认可的一方?还是不能认可?”
“同性爱?虐待儿童?”
“双方。”
我非常认真的询问道。对自己来说两个都很异常。
“关于同性爱,我认为只要本人接受觉得幸福的话,别人就没权利说三道四。不过,欺负弱小可不好。”
原来如此。
虽然不能理解,但是在某种程度上还是能接受的。
只要双方同意的话,同性之间的性行为也可以。
以孩子为对象的性行为是欺负弱小,不可以。
我将刚刚得到的知识这样整理了出来。
“那,硬要强迫对方进行性行为呢?”
“那绝对是犯罪。”
“不管是成年人之间、男女之间、还是同性之间?”
“绝对不行。”
我稍微觉得安心了一点。这样就跟自己的伦理一致了。
不过,朋友仿佛漫不经心自言自语一般继续说道。
“嗯,姑且就是这么回事。”
“姑且?”
我非常吃惊的问道,对方海蓝色的眼睛偷笑了起来。
“对不起。说得越来越复杂了。也就是说,人类呀,喜欢打破自己决定的规则。似乎越是说不行,就越想试试看。”
我叹了口气。
这样的话,在人类社会中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不正确的呢。什么是应该遵守的规定呢。
“你自己决定就好了。”
“……”
“如果觉得不愿意那就直接说出来就好了。觉得不高兴的事情,生气的事情,不能原谅的事情。”
我忍不住直直的望向朋友的脸。
他说着傲慢得有些可怕的台词,但是语气却很平淡,表情也很认真。
他突然有些为难的看着我的脸。
“艾迪很可爱。所以要小心。”
“可爱?”
“是啊。人类喜欢可爱又漂亮的孩子。”
“漂亮?”
我茫然的重复着。
每次看到自己映在水中的样子,都会哀叹自己的样子多么的丑陋。
既没有毛皮,也没有尾巴,连利齿都没有。看到自己这光秃秃的奇怪样子,就无比羡慕同伴们正常出色的姿态。
“在狼之间可能是这样的,但是在人类之中你非常漂亮又可爱。这样的金发,这么深邃澄清的绿色眼睛,可不常见。看到你的人肯定会说,你就像天使或者妖精一样可爱。不过,要加上一个严格的条件,那就是你坐着不动什么都不说的时候。”
宝石一般的蓝色眼睛恶作剧一般的闪闪发光。
“你也不想在被呼吸粗重的男人按倒之后,还被抱怨说是你主动勾引的吧?”
我应该紧紧皱起了眉头。
“我是不太明白所以才问的,这种时候,可以稍微粗野的反击吗?”
“所以说,这应该由你自己来决定。如果你觉得被侵犯也没关系的话,可以乖乖呆着。如果不愿意的话,就要想些办法。”
“我明白了。我会想办法的。”
“那个时候要多少手下留情。如果差点被侵犯,所以就把对方杀了,那你就成了防卫过当,是犯罪者。如果要杀人的话,不要被人发现。”
他用温和的表情,平静的说些可怕的话。
虽然他总是这样,但是我却有些在意,问道。
“你被谁侵犯过吗?”
八岁的孩子会跟二十岁左右的青年提出这种问题,实在是很奇怪,但是这个朋友却没有生气。
他漂亮的嘴唇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被男人?还是女人?”
“双方。”
问的人很认真,回答的人也非常认真。
“男人的话——没有啊。不过倒是曾经有几次被呼吸粗重的人按倒,不过大家都在中途放弃了。”
“——?一般情况下,被性冲动驱使的雄性,在没达成目的的情况下是不会停下来的呀?”
“确实如此。不过他们似乎在脱掉我的衣服,想抱住我的脚的时候,觉得害怕了。”
“害怕?”
这句话很意外。不由自主的抬头望向坐在身旁的朋友,少女般的脸庞微微笑了起来。
“一般到了这种情况,他们就能模糊的发现,自己推到的东西似乎有些不一样,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所以就停下来了吗?”
“嗯。一般都会尖叫着逃走。”
“尖叫?”
我又死死的盯着对方几乎要盯出个洞来。
微风吹拂过朋友的头发,在自己眼中他的身影非常美丽。表情很温柔,语气也很沉稳,接近他还有一股好闻的味道。单是看着他就觉得很开心。
我伸出手轻抚他的头发。划过指尖的感触很舒服。我摸了摸他白色的皮肤。
仿佛精心研磨过一般光滑柔润,仿佛被吸引住一般,手感极佳。我凑近他的脸,舔了一下脸颊,舔了他的嘴唇,轻轻咬了他的鼻尖和下巴。
“哪里可怕?”
他似乎觉得很痒,不过还是任我摆布,开心的笑了起来。
“那是因为,艾迪知道我跟你是不同的生物吧?”
“是啊。我是狼的变种,路法是莱一族呀。”
实际上,如果说自己跟这个朋友有共同点的话,那就是我们都不是人类。
自己不能在不碰触东西的情况下移动东西,也不能在天上飞,也不能变换形态。
自己的养父有人形和狼形两个肉体,但是也根本无法跟他相比。他似乎有男性形态、女性形态、动物形态、其他很多种形态。
比较起来,自己只有这一个难看的身体。虽然养父说这很正常,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正常也太无聊了。
“你是知道这一点,依然能平静的跟我说话,碰我舔我,对吧?”
“你不愿意吗?”
“完全不会。”
他坦率的摇了摇头,认真的说道。
“艾迪。这是很重要的事情,你要听好。我知道你不是人类。我知道虽然外表一样,但是实质上里面确实完全不同的。可是,人类不明白这一点。”
完全理解这句话花了很长的时间。
“你一个人在异种族之中。所以要尽量避免冲突,要不妨碍别人生活下去。当然,为了跟他们好好相处这么做是很有必要的。不过,这也是为了让他们把你当成人类。”
“……”
“我刚刚也说过了,你很漂亮,很可爱。早晚有一天,恋爱问题会摆在你眼前,无法躲开。会有单纯被情欲驱使的人,也会有真的爱上你的人出现吧。这些人不会明白,自己为什么不会成为你的恋爱对象,不能成为你的恋爱对象。”
我用力咂了下舌头。
如果按照自己的意愿行动的话,就会被当成“怪物”,如果迫于无奈迎合对方的话,那就毋庸置疑的被当成同伴,也真是随便。
“就不能通过谈话让对方理解吗?”
“怎么做?不管你怎么解释对方都不会接受的。你跟他们有着同样的外表,说着同样的语言。他们肯定不会把你当成不同的生物的。”
“可是!只要稍微跟我聊一聊,就立刻……也就是说,能发现我很奇怪呀!”
“也许一般情况下是这样的……但是不是有一句话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吗。不管你怎么拼命劝说对方都不肯听的。”
对方的语气似乎很沉重。
“我曾经也觉得很麻烦。觉得索性就陪对方一次,到对方满意为止,所以就躺下了,结果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对方‘啊啊’的大叫起来。真是扫兴。”
“那把对方打趴下就可以了吧?”
用愤怒将想把这位朋友当成“弱小”来欺负的人类驯服。虽然他的外表看起来纤瘦柔弱,但是他能微笑着单手拧断大男人的脖子。
“可是。只是这样就杀了对方的话,那也太可怜了。我也觉得不舒服。”
“对方无视了自己的意志,不就该这样?”
我很吃惊。也觉得不太高兴。对于自己来说没有比这更过分的犯罪了。
只要在不杀死对方的范围内用力反击就好了,可朋友却苦笑着摇了摇头。
“那就没完没了了。这可不是一两个人。如果我随意展示自己的力量的话,他们肯定会大叫‘怪物!’,我也不想引发骚动……”
“可是,不能让这些家伙为所欲为呀!”
自己的声音变得有些强硬。
明亮起来的蓝色眼睛笑了。
“这个身体对于我来说只是个容器。不是什么需要拼死保护的东西。”
“可是,不行的。”
自己斩钉截铁的说道,然后对方高兴的蹭了过来。因为我们两人并排坐在阳台的栏杆上,所以脚是悬空的。
他坐着,像停在树枝上的鸟横着前进一样,灵巧的缩短了两人的距离,将体重放在了我的肩膀上。
“为什么?”
“你这么大个子不要抱过来呀!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所以说,为什么?”
“我会不高兴。”
这句话也是非常肯定。
后来想来,我当时说的话也是有些强加于人的,但是那个时候我很认真。
“你刚刚不是说,有不高兴的事情要说出来吗。你这种态度让我不高兴。”
“所以说,为什么?”
真是在兜圈子。
我稍微想了一会,伸出了手。朋友满脸饶有兴趣的表情,我用力拧了一下他的脸颊。
“好疼……很疼的!”
“你看。虽然你说只是个容器,但是被拧了还是会觉得疼吧?被砍到了还会流血。”
“那是……”
“因为我不是莱,所以总会用自己的基准来考虑。如果有人对我做同样的事情,如果是我的话,我是忍不了的。——说这种话可能会变得跟人类一样,可是……不愿意的事情就是不愿意。”
对于朋友来说肉体只是单纯的衣服,可对于自己来说并非如此。身体受伤就跟被剥夺了自由一样,是侵害“自己”的事情。
虽然我没有自信自己很好的解释了出来,但是朋友从背后环住我的肩膀,把脸凑了过来。
“那么,今后如果被人强迫的话,我应该郑重的拒绝?”
“嗯。你这样做我会高兴的。”
“那就这么做。”
“你保证?”
“保证。”
不知道是有什么让他高兴的事情,他抱住我金色的脑袋一动不动。
在外人眼中,他这个举动才是标准的虐待儿童的现行犯。至少,貌美青年小心的紧紧抱住八岁小孩的场面,就已经非常异常了。
“——对了,艾迪。我也可以拜托你一件事情吗?”
“什么?”
抱住我脑袋的手上用力一些力气。
“一样的事情。你要更积极的保护你自己。”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不可思议的望向他,跟他充满担心神色的蓝色眼睛对视了。他冰冷的手轻轻抚上我的脸颊。
“你的身体会简单的被刀剑伤到。受伤之后,要恢复也要花很长时间。如果身体失去了一部分,就无法修复。最可怕的情况下,如果身体的机能停止了,你也会死。”
我本想说,生物一般都是这样的,但是对方的眼神过于认真,我把这句话又咽了回去。
“你终有一天会死去。这一点我很明白。我很明白,可我希望能一直是‘终有一天’。我不会过分的要求你活上几百岁。但是……我希望你也不要急着死去。”
他的话语非常凌乱,但我能理解他的意思。
我并不想糟蹋自己的生命。也不想自杀。但是,我曾数次见过同伴的死亡。
自从记事起,死就一直离我很近。
死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也不是什么需要忌讳的东西。
有生命的东西早晚都会死。也包括自己在内。
“路法。”
“什么?”
“路法会死吗?”
面对这个问题朋友似乎露出了有些为难的表情。
“这可真是个困难的问题……非常难。”
“不会死吗?”
“我不知道。”
“……”
“我们一族确实都很长寿。就算身体消亡了也不会死。这也是肯定的。可是,并没有保证说我们的意识不会消失不见。到底什么是活着,什么是死,对于即便没有身体也会有意识留下来的我来说,灵魂是什么,‘我’是谁……必须要先想清楚这些。”
“……”
“你有想过自己是谁吗?”
“我的名字是艾迪-莉。是狼的变种,是埃马洛克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是路法的同伴。”
“仅此而已?”
“还有什么?”
我茫然的问道。
仿佛会把人吸进去的蓝色眼睛望着我。
这真是漂亮的颜色呀。
这既是极北被冻成白色的深蓝,也是南国让人清醒的华丽的蔚蓝,但都是海的颜色。
因为对方没有回答,所以我继续问道。
“名字?”
“路法斯敏-莱丹。”
“年龄?”
“十五岁。我七岁的时候你刚刚出生。”
“可是,你从十多年以前就这么大了吧?”
父亲是这么说的。他完全不会变老。初次见面的时候就和现在一样,是二十多岁的样子。因此他曾经表情非常认真说,自己半年前才刚刚出生。
如果渴望得到永远的年轻和美丽的女人们,或者梦想能够不老不死的掌权者知道了的话,一定神色大变想要立刻抓住他吧。
我曾笑着说过这件事。
实际上,自己初次见到这个朋友的时候,是在两岁的时候,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完全没有任何变化。
而他本人则说,孩子的样子在人类社会不太自由,所以特意调节成这个样子。
“等艾迪二十岁的时候,我们就一起变老吧。”
“哇啊。那样再过五十年的话,可就不得了了。满头白发,满脸皱纹,弯腰驼背……”
“还不到六十岁就要变成这样了吗?”
“变成这样不是很有意思吗。到那个时候,还要像这样两个人一起坐在栏杆上。一起喝茶聊天。”
“那个年龄做这种事情太危险了。到那个时候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又蹦又跳了。”
“嗯。那我可能不太愿意。”
真是无聊的对话。
自己渴望的也一样。我不会要求到死为止都一直永远。只不过,能偶尔像这样在一起就可以了。
这个内心温柔,喜欢为别人担心的朋友,担心自己会被别人伤害。
虽然自己觉得他有些多虑,但是自己并没有比养育自己的父亲和这个朋友更重要的东西了。所以就决定按他说的去做。
要尽最大的努力去保护自己。
就算自己的举止很有礼仪,可对方仍然想要侮辱自己或施加暴力对话,就绝不原谅,一定要报仇。
当时的自己还不能理解报复的想法。觉得这么说有些过分。
但是,那之后还不到一年,父亲被残忍杀害的时候,我就明白了。
埃马洛克什么都没有做。
既没有袭击家畜,也没有伤害人类。甚至没想接近人类。
因为有着引人注目的纯黑色毛皮,所以就成了绝好的靶子,因为人类觉得他可能会伤害自己,所以就杀了他。
我甚至流不出眼泪。自己当时只有九岁,但是当时的自己明白了什么是五脏六腑都沸腾一般的愤怒,明白了什么是怒气直冲头顶。
我发誓要永远诅咒他们并复仇。
我想要把全部人类都杀光。
“那就和人类一样了。”
埃马洛克是路法唯一的挚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路法应该感到了被比自己还严重的冲击和悲伤,但是他却脸色青白的制止了我。
“怎么?明明没有任何力量,只会使用奇怪的武器,仅仅为了开心就杀掉自己以外的生物,所以埃马洛克才会!!”
“人类也会为了开心杀掉人类。”
他的声音是没有生命,没有感情的。
只有手是滚烫的。他抓住我的双肩,轻轻摇晃。
“艾迪。你听我说。你已经杀死了直接的敌人。你已经把实际杀害你父亲的人全部都杀了。不要再做了。不可以再做了。”
“可是,你不是让我保证过吗!不能原谅不正当的暴力。要复仇!”
“是啊。你已经这样做了。你明白吗?”
我们两人在父亲的墓前凝视了很久。
为了保护年幼的弟弟,我当时只能藏起来。我现在都能听到当时人类说话的声音,他们非常高兴,说抓到了一个很好的猎物。
将弟弟托付给同伴之后,我便去追寻那些人的踪迹,我抓起立在置物架旁的斧头,潜入他们家中。
我杀死了正在喝酒的人们,一个不留。
当时父亲的遗体正躺在处理台上。这是当然的。
人类会杀狼肯定是为了毛皮。
幸好,父亲还没有被“处理”。父亲的黑色身体无力的伸展着,躺在那里。嘴角有些卷曲,能看到牙齿。
处理台上的父亲再也不会动了。
今天早晨他的脚还用力的踩踏着大地。黑色的毛皮在风中飘动,还仰起头骄傲的向着天空长啸。
现在这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伸出手摸了摸。冰冷,坚硬,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单纯的摸到了一个物体。
不知何时自己也低吼起来。手指紧紧攥成拳头,用尽全力,击打着父亲身下的处理台。
我明白。我经历过很多次。
失去生命。失去灵魂。
虽然一样的身体还在那里,虽然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但是他却变成了完全不同的东西。
他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
再也不会开口说话。
再也不会在寒夜互相依偎取暖,再也不能一起奔跑。
我抱起父亲的躯壳走到外面,放火烧了小屋。幸好,这是离村庄很远的狩猎小屋。
我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复仇成功之后的满足感。
我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之前的保证,指的是不能再做更过分的事情了?”
“是的。因为孩子被狼杀了,因为妻子被老虎杀了。所以因为过于悲伤和愤怒,不停的杀掉了本是人类敌人的数十头动物。现在的你应该能明白这种心情吧。可是,你也应该明白,这么做是错的。”
我什么都说不出来。虽然没有流泪,但是心几乎被撕碎,我紧紧抱住同伴的头。
高大的朋友温柔的抚摸着我的头发,轻轻的嘴唇不停碰触我的额头,眼睛,脸颊和嘴唇。
“再跟我保证一次。没有正当的理由,不会加害人类。”
“……无论如何?”
“拜托了。我并不是要维护人类。我只是不想你的灵魂被这种事情玷污。”
我咬紧牙关。
舌头仿佛被钉子钉住了一样无法动弹。
同伴说的很对。也很有道理。但是说出这句话,对于当时的自己来说,非常艰难。
我想说不愿意。可是,我也明白自己不能这么说。
跟最不能原谅的生物堕落到同等境地,开什么玩笑。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我保证。”
需要仰视的高大朋友紧紧抱住了我的身体。
他的表情看起来比我还想哭。
“你也不要忘记另一个约定。保护自己的生命和安全,是你理所当然的权力。也是义务。就算那是你自己的意志,你也不能简简单单的就选择死亡。”
这个时候,我才终于明白这个朋友在担心些什么。我再次回想之前约定的时候,他的表情、声音和语气。
路法紧紧抱住了我的身体。
“有正当理由的时候你不用忍耐。不只是身体。如果有人想要侵害你的自由、你的名誉或者骄傲的话,你可以让他彻底打消这个念头。”
我点了点头。
不用他说我也会这么做的,我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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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10 11:3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ami1120 于 2019-6-10 12:33 编辑

2
国王接下了猛烈的一击,巨大的身体飞了出去。
虽然护住了脸,但是后背却撞到了蓝厅的墙壁上。整个房间似乎都晃了晃,侍从点亮的烛火瞬间熄灭了。
在忍过了能麻痹双腿的冲击之后,国王反射性的做好准备。结果第二次攻击立刻飞了过来。
王妃纤细的身体和小巧的手都是可怕的凶器。她的拳头准确的击中了国王的下巴,接着转动手腕向下挥去,用手肘打中了国王的腹部。
普通男人的话肋骨都会被打碎。
但是,在身体结实方面,国王在某种程度上比王妃还要厉害。他收紧腹肌,接下了这一击。
接着嘴角流血的国王开始了反击。
他瞄准脸击出拳头。王妃立刻躲了过去。国王接着伸出膝盖。
这一踢本来是瞄准身体的,但是没踢中。
王妃往后跳去隔开一段距离。
但是,国王也没输。他立刻往前冲过去,用怪力举起镶嵌着黄金的长椅,向王妃扔了过去。
“呀啊!”
“陛下!”
在外面战战兢兢观看的人们吓出了一身冷汗。也许伸腿踢妻子的丈夫并不罕见,但是从没有一个国王,会向“王妃”扔“长椅”。
面对这个攻击,王妃吃了一惊。她躲不开。她快速的用手腕护住头,笔直的从天上飞过去的长椅准确的击中了王妃的上半身,最后撞到墙上。
“莉!”
这次换成雪拉脸色铁青了。
普通的女性肯定会身负重伤。搞不好,脑袋都会被砸碎,身体也会被撞得粉碎,直接去了另一个世界。
但是,这可不是“普通”的打斗。
王妃烦躁的抖落散落在身上碎成粉末的椅子的残骸,瞬间跳了起来。
仿佛是全身的毛都竖起来的母豹一样。
绿色的眼睛闪闪发光。
此时,国王解下装饰着宝石的剑带,脱掉豪华的上衣。如果是盔甲的话还好,可是跟猛兽扭打的时候,这些东西太碍事了。
现在,跟自己对峙的并非少女也不是人类。而且,对自己有着强烈的敌意。
国王本能的看清了这一点。
这只用双脚站立的野兽用愤怒的眼睛盯着国王,弯曲上半身,将微微握拳的手放在地上。
接着她再次降低姿势。
这就是瞄准了猎物准备立刻扑上去的姿势。
国王一边确认着地上障碍物的位置,一边丝毫不敢大意的准备好。
没有人能在一对一的对决中追赶杀死野生动物。脚力不同。反射神经不同。运动能力也非常不同。
但是,如果对方攻过来还是可以迎击的。
因为对方的个子比自己小,如果说好对付的话,也确实好对付,可是对方现在却非常愤怒,这种情况下比狮子还可怕。
也许自己不应该把剑扔下。
可是,如果拿起剑的话,这只野兽毫无疑问,会将平日隐藏起来的利齿对准自己。
自己曾目睹过那份威力和锋利。
国王脑海中已经淡忘的战栗感和恐惧感再次复活了。他没有自信能防住。
被王妃“咬死”的国王,这可真是让人笑不出来。
如果自己只用自己的身体当作武器的话,王妃应该也不会使用那么可怕的武器。至少,国王所认识的那个平常的王妃是会这样的。
现在在已经化为残骸的豪华客厅的两端,王妃和国王,或者说有着人类形态的猛兽和赤手空拳的战士,紧张的互相对视着。
而惊呆的望着整个经过的那些人中,第一个回过神来的还是巴鲁。
已经变成格斗场的蓝厅的大门还敞开着。从刚刚开始就不停发出激烈的响声,也许会把人吸引过来。
“把门关上!”
茫然的侍从们听到这声呼喊回过神来,动作僵硬的行动起来。
想要关闭的门稍微内侧的地方,立着王妃的剑。
巴鲁恨恨的瞪着这把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是这个东西很碍事。
表兄就在自己眼见进行决死战斗,明明只有几步远,明明这之间没有任何障碍物,但是却只能在一旁袖手旁观。
“宰相。这里就拜托你了。不管是谁来都不能打开这扇门。我从中庭绕过去。”
“拜托了。”
布鲁库斯的脸上也因为紧张和恐惧而有些僵硬。
巴鲁又瞪了一眼跟在布鲁库斯身后的侍从和仆人们。
“你们听好了,我绝不允许你们将这扇门内发生的事情说出去。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他转过身,快步跑过走廊。
雪拉也很快跟了上去。
寇拉尔城是利用帕奇拉山的斜面建立起来的,跟平地的城堡比起来,构造要复杂得多。
巴鲁当然很清楚这里的所有构造,不过现在必须从蓝厅正面入口的门绕到面向中庭的玻璃门那面,这是一段很长的距离。如果从室内走的话非常快,如果从外面绕就麻烦了。
他回到走廊上,下了几级台阶,绕着本宫跑了一圈,还必须爬上庭院中设计的台阶。
虽然巴鲁装作很镇定的样子,但是此时他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在前进,途中,他还抓住了警备兵慌忙命令道。
“召集近卫兵中本领好的人,让他们从中庭接近蓝厅。别忘了准备弓箭。”
说完他立刻继续往前赶去。
拼命跟在他后面的雪拉也面无血色。
两人走下铺着绯色绒毯的台阶时,巴鲁低声问背后的侍女。
“——王妃为什么那么生气?”
雪拉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犹豫了一下该从哪里怎么说才好,最后她直截了当的说。
“陛下给那个人下药了。”
巴鲁虽然没回头,但还是轻轻咂了一下舌头。
“迷奸她了吗?”
“没有的事!”
“我猜也是。要是那么做了的话,表兄早就被砍了。——只是让她睡着了?”
“是的。那个人从凯旋归来之后就没怎么睡觉。也不肯吃饭。所以殿下使用了一些强硬的手段——他说,已经做好了会断两三根骨头的心理准备,也要让那个人休息……”
“我可不觉得断两三根骨头就能解决。”
雪拉一边急忙奔跑着,一边表情僵硬的低下了头。
“就算就这样解决了,表兄可是国王。那是一根头发丝都不能受伤的人。怎么能这么简单的让人折断两三根骨头呢。”
单是被打得嘴角破了就已经是大不敬的罪名了。
而且,王妃的战意是真真实实的。她是真的把国王视作敌人,想打倒他。
“最差的情况下,要向射杀王妃。”
“公爵大人。”
巴鲁停下脚步回过头,从正面俯视着雪拉。
雪拉面前仿佛立了一堵墙。
“我不允许你碍事。我不允许你说,那只不过是单纯的吵架,表兄的生命没有危险。如果你认为我的判断有误的话,你就去阻止你的主人。”
一瞬间雪拉茫然的呆立在原地。
她无意识的摸了摸脖子上的绷带。心想,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做得到。
那个人生气得要攻击国王。
不管自己说什么,她都不会听的。相反,大概会惹得她更生气吧。
但是,国王所做的事情并不是错的。
如果就那样放着不管的话,王妃反而会有生命危险。
雪拉反射性的点了点头。
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只有一个。
“到了关键时刻,我会成为盾,阻止她的。”她说道。
关闭的门里,绝世罕有的夫妻打架仍在继续。
王妃并没有想咬住赤手空拳的对手。
这一点和国王预测的一样,但是她行动的速度远远超出了国王的想象。也超出了常识的范畴。
她猛蹬了一下地板飞了过来。国王抓住她本想要抓住自己的纤细手腕,利用离心力将王妃轻巧的身体甩了出去。王妃以不输给刚刚飞出去的长椅的速度飞到了空中。而且她身后不远处就是墙壁。
一般人是不可能躲开的。应该会撞到墙上,跌落到地上。但是王妃在空中像猫一样转过身子,脚踩在墙壁上。
还没等落到地上,她便沉下身体。下一个瞬间,以眼睛无法看到的速度猛的踢了过来。而且,是假装瞄准身体,实际上是瞄准了脚部,位置很低的一脚。
国王立刻放低姿态准备防御,但是纤细的身体转了一圈,瞄准头部又踢了过来。如果踢中了,这是能踢碎太阳穴的猛烈一击。国王勉强防住。接着,瞄准侧腹的拳头飞了过来。如果这下击中的话,内脏肯定会受伤疼晕过去。
想着这些攻击再进行躲避的话肯定是来不及的。
国王无意识的反应着。敏锐的视线捕捉对方的行动,灵活地挪动双脚,躲开对方一下又一下决定性的攻击,时而用蛮力挡掉。
考虑到身体大小的区别,这就是大人跟小孩子打架,但是双方都很拼命。
特别是国王。在这短暂的时间中,他就已经气喘吁吁,满身是汗。
他从未陷入如此苦战之中。
再这样下去的话,只能无谓的消耗身体和体力。
不知是第几次攻击之时,国王终于抓住了王妃的身体。伸出手想要把她按在地上,但是王妃却伸手迎击。
另一只手也是一样。
最后两人停下脚步,互相抓着对方的手对峙着。
有着巨汉身材的国王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脸色通红,汗如雨下。应该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顶住这力量强大的手腕,但是十七岁的王妃却一步都没有后退。
而王妃也咬紧了牙关,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她用自己幼童一般的手接住了从自己头顶上压下来的岩石一般的巨大身体,并想要推回去。
她的双手因为极度的紧张而颤抖着,数次蹭到国王拳头的脸上和身体上也都是伤口。
但是王妃的斗志却丝毫没有减弱。
王妃身体的感觉告诉她,她已经睡了整整一天以上。虽然醒过来的时候身体没有任何伤势,但是想到在这么长的时间,都处于意识不明毫无防备的状态,就觉得浑身发冷。
任何人都可以在这段时间杀死自己。
弄不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也许会再也见不到同伴,在这异境之地变成冰冷的骸骨。
那个约定还有效。
绝对不能原谅想加害自己的人。
必须让他深切的明白,再也不能做这种事。
现在驱动王妃的除了愤怒以外,更多的是那个约定。
王妃低声怒吼道。
“……你保证再也不做那种事。”
“反了吧。你才是,你要保证以后要乖乖吃饭睡觉。”
“你先说!”
“那是我的台词。”
两人开始比力气。
只要谁先有一点松懈就输了。
不久之后,开始慢慢被压制住的,居然是王妃。如果身体状态好的话,小巧的王妃肯定能压制住巨汉般的国王吧,但是王妃睡了一天半,刚刚才醒过来。
而且,在那之前好几天就已经没有吃过东西了。
这对于国王来说是幸运的。
国王移动重心,让王妃的身体往前栽倒。接着国王以让人难以相信的速度将他巨大身体迅速稳定下来。而王妃原本像生了根一样稳稳站在地上的脚也浮在了空中。国王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他立刻把王妃扔了出去。
这是完全无法防御的姿势。
王妃转了一圈,漂亮的摔到了国王脚下。
一般情况下这样摔倒脖子都会摔断。虽然王妃有着超乎常识的身体,但并不是不死之躯。脊椎和延髓受到直接的冲击也不可能轻松挡下。
“……呜!!”
王妃发出轻轻的惨叫声不动了。
满头大汗的国王肩膀剧烈的上下浮动喘息着。
因为刚刚经历过剧烈的运动,全身的肌肉都在发出惨叫。不管怎么呼吸都喘不上来气。
他用颤抖的双手支撑住几乎要软下去的膝盖。
脚边的王妃在低声叫了一下。
国王不由得再次摆出了迎战的姿势,但是王妃似乎已经不打算再打了。她单手按住头,缓缓站了起来。
动作果然有些迟钝了。
她将后背靠在已是一片残骸的桌子上,随意的伸出腿坐了下来,似乎为了摆脱刚刚的冲击,缓缓晃动着脖子。
她恨恨的沉吟道。
“……可恶。为什么使不出力气。”
“那是肯定的。你已经,七天,没吃东西了。”
国王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在这种状态下挑起争斗,将自己逼至如此境地,将这最高级的会客厅变成了凄惨的废墟。
国王终于喘过气来,伸直了背。
“你一醒过来,就冲到这里来了吗?”
瘫坐在地上的王妃露出了一丝苦笑。
“哪有时间吃东西呀。要先跟你说清楚。”
国王慎重的往前迈出一步,在王妃面前跪下。
王妃手脚慵懒的放在地上,她只是转过眼睛看着国王。
“我所做的事情,就那么不可原谅吗?”
“我以为我会被杀掉。”
王妃一点都不肯示弱,干脆的说道。
国王轻轻歪了歪头,继续问道。
“你想杀了我吗?”
“不想。”
不知道王妃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她突然低声笑了起来。
“真是让人吃惊。我,居然,不想杀,人类。那个家伙听到的话,一定会怀疑自己的耳朵。”
“……”
“你所做的事情是不可原谅的。本来必须杀了你才行。但是,无论什么事都有例外。我们至今为止都是好朋友。——对吧?”
“嗯。我也这么觉得。”
“那么,现在再把你杀了也没什么意义。”
国王觉得自己似乎可以稍微骄傲一下。
虽然不知道是同伴之间的情分,还是一种规定,但是在王妃心中,自己的重量可以多少让她改变一些习惯。
绿色的眼睛中再次产生处一种强烈的光芒,她望着国王。
“所以,你保证。不要再做那种事情了。下次,我真的会杀了你。”
“莉。求你了,你也要跟我保证。一句话就可以了。今后会好好吃饭休息。这样的话我用剑跟你起誓。再也不会做那样的事情。”
浑身是伤的两个人沉默的对视了一会。
两人都一动不动。
先活动的是王妃。她举起了一只手说道。
“今后,为了不再这么难看。我会好好吃饭睡觉。”
“那么,德尔菲尼亚国王渥尔-格瑞克向王妃格林迪艾塔-莱丹发誓,今后不会再做任何侮辱她的行为。”
“用剑发誓?”
“用战士的灵魂和剑发誓。”
靠在桌子上的王妃微微笑了笑。
她有些慵懒的探出身子,认真的盯着满脸是伤,渗出血来的国王的脸。
就好像是一只好奇的动物,看到了什么罕见的东西一样。
她继续凑近,轻轻舔了一下国王嘴角渗出的血迹。
国王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接着王妃轻轻按住国王的肩膀,国王不由得坐到了地上。
王妃用膝盖,爬到了国王身上。
温暖的触感在脸旁游走。
国王焦急的想推开王妃。因为国王以前也养过狗,所以也熟悉这种感觉,但是对方可是个人,这就完全不一样了。
国王想把王妃从自己身上扒开,但是王妃的双手紧紧抓住了国王的肩膀。
“不要舔我的脸!”
“可以舔脖子吗?”
国王很想痛苦的抱住头。问题完全不在点上。
王妃非常天真。似乎不把国王脸上的血迹全舔干净不打算停下来。
大概舔得差不多了之后,她满足的说道。
“真好吃。你的血也很好吃。人类也不都是很难吃的呀。”
“等等。‘也’是怎么回事?你还舔了谁?”
“雪拉。”
“好吃吗?”
“嗯。”
“……你没杀了他吧?”
王妃没有回答,而是用膝盖立在国王身上,抓住国王的下巴让他仰起头,舔了他的嘴唇。王妃的眼睛像猫一样闪闪发光。
“我本来想咬你的。”
国王抬着头看了一会王妃的脸,接着双手扶着王妃纤细的腰身,让她坐在自己身上。
“你听好,莉……”
“什么。”
“不能搞错对象。如果你想咬我,就把你的牙留给我。”
王妃的嘴上浮现出一丝讽刺的笑容。
“你想被我咬吗?”
“别说傻话了。我可没有自虐倾向。但是,雪拉就算了吧。他的身体那么瘦弱可受不了。在这一点上,我的身体很结实。而且,如果不断有人说王妃是会袭击人的猛兽的话,我可就为难了。”
“……”
“所以,你听好。如果你想咬人的话,就咬我吧。不能咬脸。咬脖子也不太好……要是走不了路也不行,所以尽量也不要咬腿,右手也不能给你咬……”
国王虽然表情有些痛苦,但是却非常认真的说完,将自己的左手伸到了王妃面前。
“这只手的话,你咬也没关系。但是还是希望你不要咬碎,如果只是想舔舔血这种伤的话,我可以忍的。”
一般情况下,王妃应该大笑起来,但是她却表情认真的望着国王。
“我可以咬吗?”
“嗯。本来也是我先做的事情引起的。”
“那我真咬了。”
“我说了没关系了。”
国王的表情很认真。要是开玩笑的话不会说这种话。
接着王妃就不客气了,她举起国王粗壮的左手,撕开碍事的衣服。
说了一句,我咬了,便举起手轻轻低下头。
她啊的张开嘴,像吃西瓜一样咬了下去。
国王将左手交给王妃一动不动。
国王感觉到自己左手臂的皮肤噗的裂开了。有些滚烫温热的东西流了出来。
国王非常熟悉伤痛,但是这次却不太一样。
出乎他的意料,不怎么疼。
反而有些痒。
那只用双手捧住国王手臂的人形野兽,终于抬起脸,用舌头舔掉滴落的血。
国王不可思议的望着这幅光景。
就算国王直直的看着她,她似乎也毫不在意,一心一意的使用着舌头。
其他人如果看到一定会觉得厌恶,皱起眉头。用舌头舔食滴落的血,怎么看都非比寻常。稍不留神就会被辱骂是魔性。
但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被舔的当事人却不觉得反感。王妃的样子一点都不贪婪,她甚至给人一种印象,似乎是在舔着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
就这样舔了几次之后,血基本上已经止住了。也没有留下任何痛感。
看起来她似乎只是斟酌着轻轻咬了一下。
不得不佩服她真是厉害。之前一口就能将一个大男人咬断气。
“已经够了吗?”
“不要说讨厌的话。”
“什么?”
国王没理解王妃的意思。他疑惑的歪着头,王妃轻声笑了起来,用两只手臂缓缓抱住国王的脖子。
将自己的脸埋在国王肩上说道。
“刚刚的台词……就是留给我的那句。那是,我父亲,曾对我的同伴说过的话。”
“……”
“我的同伴,有点时候会变得疯狂,无法控制。这种时候,如果无论如何都想要袭击谁的话,就攻击给我吧。我比别人都结实,恢复得也很快。如果你去袭击普通人类的话,会引发大骚动的……真是笨蛋。”
日暮迟迟的秋日暖阳,也渐渐褪去了红色。
就算光线明亮,国王也不清楚,将脸埋在自己肩头的王妃的表情。
国王用自己粗壮的大手,轻轻抚摸着王妃纤细的后背。
“他对我,也说了同样的话。如果想咬人的话,就咬他。如果自己很好吃的话,可以提供一只胳膊给我。可是,我怎么可能这么做呢。”
王妃紧紧的盯着国王的脸,苦笑了起来。
“——我怎么能吃朋友呢。对吧?”
“嗯。是啊。”
“所以,真的再也不要这么做了。我既不想吃你,也不想吃雪拉。”
“嗯。”
王妃的脸跟国王一样都满脸是伤。
国王稍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将嘴唇贴近王妃的脸颊,舔了她的伤口。
国王虽然多少有一些抵触,但这似乎是这个生物的作风。
王妃觉得有些痒的笑了起来,扭动着身体。
“太差劲了。”
“这种事情还有做得好和做得差吗?”
“当然有了。你不要动。”
“等等。你看。有那么大差别吗?”
“我让你不要动啦。要咬舌头了。”
“我?还是你?”
“你会咬到自己的舌头的,闭上嘴吧。”
国王的表弟和王妃的侍女带着近卫小队从中庭准备冲进蓝厅的时候,他们看到的,就是坐在地板上的国王,以及骑在国王身上的王妃,两个人脸贴着脸,一边笑着一边嬉闹着,实在一片是让人欣慰,没有一点紧张感的光景。
而且事件当事人看着脸色大变的家臣们,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说道。
“怎么了,表弟?”
“露出这么可怕的表情,出什么事了吗?”
望着大言不惭的国王夫妻,完全没明白事态发展的士兵都露出了惊呀的神色。
确实,自己被告知此事是关乎国王生命的重大事件,所以慌忙赶到这里准备攻击,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全员都望向在场的指挥官萨沃亚公爵。
而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把国王救出来,手上拿着从近卫兵那里借来的弓,第一个冲过来的巴鲁,懊恼的把弓丢在了一边。
不过房间内的情况非常惨烈。长椅变成了残骸,桌子整个翻了过来,烛台飞到了一旁,花瓶碎成了粉末,连壁纸都到处是撕裂的痕迹。
仿佛这里刚刚过去了一个台风。
两个人的样子也很惨。头发散乱,衣服几乎都变成了破布,脸上和身上都是伤口。
但是,就在刚刚应该还在拼死战斗的两个人之间,现在弥漫着的暧昧气氛到底是怎么回事?
巴鲁叉着腿站在坐在地上的国王夫妻面前,将手放在腰上。
“你们两个,知道吗。这种事情要等天黑之后在卧室里面做!”
被训斥的两个人,惊呆的瞪圆了眼睛。
坐在地上的国王吃惊的抬头望着表弟,而国王怀里的王妃非常认真的反驳道。
“在床上对男人做这种事情,那不是变态吗?”
“你闭嘴!!”
这是让整个房间都哗啦哗啦作响的大喝。没有任何关系的近卫兵都脸色发青的往后退去。
面对巴鲁气势汹汹的样子,国王也耸了耸肩,轻声跟王妃耳语道。
“……现在还是不要反抗他比较好。”
“表兄!”
在这惊雷般的怒吼之下,不只是国王,连王妃都缩成一团。她小心翼翼的从国王膝盖上爬了下来。
“王妃!”
“是!?”
“把门打开。外面的宰相担心得要死。”
“啊……是。”
王妃慌慌张张的跑到门前。确实,现在这个氛围下,还是不要反抗比较好。
她轻松的从插在地上的剑旁边走过,打开了左右对开的门。
面无血色的布鲁库斯在非常亲近的随从的陪伴下,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的站在那里。
他看到王妃,表情僵硬的行了个礼。而在看到国王之后,神情才终于明朗起来。
国王终于也站了起来,想要拔起王妃插在地上的剑。
因为自己曾经拔起过一次这把剑,还如同自己的左膀右臂一般使用过。
但是,现在这把剑却一动不动。虽然能握住剑柄,但是这把剑却坚决拒绝自己把它拔起来。
“哎呀,这真是个比主人还难对服的家伙。那个时候明明拔出来了……”
王妃代替了陷入苦战的国王,轻松的把剑拔了出来收入剑鞘。
“我也想问你的。你居然真能拔出来。能使用这把剑的,应该之后我和那个家伙。”
“别开玩笑了。”
国王也很吃惊。
“你在那么紧急的关头就把这么靠不住的东西扔过来了吗?”
“正因为是紧急关头我才扔的。要是我不做什么的话,你就死了呀。”
“可是,你不是跟我说让我用这把剑吗?在我脑袋里。”
“这个你也听到了吗?”
这次换成王妃一脸吃惊。她很认真的盯着国王的脸。
“你,真的是人类吗?”
“笨蛋。我可是地地道道,一点不掺假的人类。”
“那你跟我的波长很合啊。”
布鲁库斯难以掩饰困惑的神情,不停的看着悠闲说话的两个人。
巴鲁吃惊的耸了耸肩,用下巴指了指背后的近卫兵。
“表兄。请您下命令。这些人是为了处决想要伤害表兄性命的无礼之徒,才赶过来的。那个暴徒在哪?”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表弟。刚刚开始就一直只有我跟王妃两个人。如果说有人想要我的性命的话,那就只有王妃了。而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
布鲁库斯叹了口气。虽然他在某种程度上已经预测到这种结果,但是这是他听到了不想听的话时才有的反应。
巴鲁冷哼了一声。
“不管你说什么都没用,宰相。想要伤害表兄的人,应该游街示众然后处以死刑,但是本人确实不记得有人想杀他。”
“正是如此。确实,虽然算是有点夸张的夫妻吵架……”
“有点吗?这个?哦哦?这真是……”
巴鲁接连挖苦道。迪雷顿骑士团不仅在射箭的技术很高,在挖苦别人方面命中率也很高。
“那么,以后,夫妻吵架请在院子里进行。每次吵架都要弄坏一个房间可受不了。”
巴鲁冷淡的说完,便堂堂正正的从大门走了出去。
布鲁库斯命令身旁的随从叫来侍医和侍从长,国王则让呆立在一旁的近卫兵离开。
接着王妃转过头,望着胆战心惊的看着整个经过的雪拉,说道。
“我饿了。”
“机会难得,一起吃饭吧。”国王说道。
在城里的时候,国王进餐的时间是固定的。
厨师长负责全部事务,使用精心挑选的材料,每天在同一时间分毫不差的将食物送到国王的餐桌上。既不会早也不会晚。
现在刚刚才天黑,也就是说,距离晚餐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如果是平时的厨房的话,就算要求提前进餐时间也会被委婉的拒绝。
原本身为国王的人,也不能这样不讲究体面的大喊肚子饿了。
但是,一个侍女脸色铁青的跑过来,说喊肚子饿的是王妃。
“也为了纪念两人和好,今天陛下说无论如何都要和王妃殿下一起进餐……王妃殿下也同意在这边进餐了,可是她说等不了两个小时,非常不高兴……”
厨房立刻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低级厨师们立刻慌忙跑到专用的肉类储藏室,洗菜,生火。骨干厨师则各自拿出菜刀,飞快的拿出食材站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看着厨师长。
厨房都是在这个人的号令下行动的。必须由他决定菜单。
但是厨师长却满脸困惑的陷入了沉思。
他的额头上满是汗水。
厨师长有着仿佛是用酱汁熬成的深色皮肤,凹陷发光的圆眼睛,身材矮小。在不认识他的人眼里,他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仆人吧,但是他的手腕,以及在厨房中的权威都是绝对的。
而这位厨师长紧紧抿着嘴唇思考着。
在他头发稀少的脑袋中,所有料理和制作手法在一瞬间飞过,浮现并消失。
“……不管是再简单的料理,也要花一个多小时。”
这就是厨师长苦恼的原因。
这位五十多岁的厨师长从先代国王开始就一直在这个厨房里工作了。他相信陛下食用的东西就该不惜耗费时间精力,所以他的每一个“作品”都非常讲究。经常会有单是需要一点汤汁,就要煮上三天三夜的事情。
当然,料理的外表也不能敷衍。
因为他经常提供最高级的料理,并且以此为傲,所以他身为普通劳动者的妻子,经常会跟他说,“什么都行,快点让我吃上饭吧”,而面对这种要求,他总是不知如何对应。
而跑过来的侍女也服侍国王进膳数年,跟厨师长也很熟悉。
她一边惊慌失措的左顾右盼,一边用说悄悄话的语气,低声说道。
“这种事情不能大声说,不过,陛下脸上,可惨了。蓝厅就像刚被山贼抢过一样。这种时候要是惹王妃殿下不高兴的话,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总是,快点准备一些能混过去的东西吧。”
侍女再次压低声音说道。
“那位王妃殿下应该吃不出来精心准备的料理有什么区别,只要是熟的应该都可以吧?”
“太不像话了。”
厨师长强硬的反驳道。
不管是野蛮人也好什么也好,王妃就是王妃。
赌上料理之路第一人的执着、骄傲和名誉,也不可能端出没有做任何准备,没有特质酱汁,只是烤熟就完的料理。
厨师长正在纠结的时候,一位年轻的侍女非常为难的走了过来。
“那个,王妃殿下在催问,饭什么时候能做好……”
厨房的空气再次冻结了。
厨师长满头是汗。现在他正面临终极的选择。
让她再等一下!一般情况下,他一定会像传达神谕一般高声说出这句话,但是现在,这句话就堵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来。
低级厨师们也停下了手上的工作,表情难以形容的等着上级的判断。
此时,又过来了另一位侍女。那是一位将满头银发编成辫子垂下的年轻姑娘。
现在厨房正被逼入非常为难的状态,即便是外人也一眼就能看明白。但是,这个姑娘却毫不胆怯,郑重地说道。
“那个,这么说可能有些逾越,但是能让我来做料理吗?”
“雪拉!你不要多嘴!这里是本宫的厨房!”
一位中年侍女训斥道。
雪拉深深低下头,可还是继续说道。
“我在西离宫照顾王妃殿下。所以我很明白。现在的王妃殿下非常危险。大家应该也知道蓝厅现在是怎样的一副惨状。那对于王妃殿下来说只不过是稍微试试身手而已。如果给她吃点东西,她应该就能冷静下来了,要是让她等太久的话,整个本宫可能都会被她毁了。”
负责送膳的侍女吓得缩成一团。
厨师长也不例外。
“我完全不想打扰你们工作。只要把厨房的角落和一些材料借给我就可以了……”
厨师长大方的点了点头。
虽然让这种小姑娘进入自己神圣的工作场所有些不高兴,但是既然拿菜刀的不是自己,那做出难吃的料理自己也有借口。本宫也能免于被破坏。
此时整个厨房都变成了战场,雪拉也立刻开始工作。
这里聚集了一流的食材。而且考虑到特殊情况,品种和数量都很充足。
雪拉以让人难以置信的速度把胡萝卜、洋葱、香菇切成末,将玉米芯去掉,轻轻翻炒。再加上切成细丝的猪肋条肉,只用盐调味,再加上料理长煮好的汤汁。
因为切的细,所以熟的也很快。
最后加上牛奶就做好了。
将做好的料理慢慢的装在深盘中,为了不让菜变冷又盖上了盖子。
“拜托了。”
看呆了的侍女终于回过神来,将做好的蔬菜汁端走了。
还有刚刚捕上来的贝类。将带壳的贝直接放到铁锅里快速翻炒。贝开口之后,洒上调料和红葡萄酒,盖上盖子稍微蒸一会,用网子盛上来之后,浇上滚油。
伴随着很有气势的声音,冒出了大量的蒸汽。整个厨房充满了勾引食欲的香味。
下一个是肉。因为没有太多时间,所以就把柔软的部分切成薄片,简单调了下味道。
“这个芝麻要怎么弄?”
“啊,嗯。磨碎之后拌到菜里……”
雪拉在忙碌中无意识的回答道,回过头时却吃了一惊。
“卡琳大人!”
女官长已经拿出了研磨棒,熟练的将芝麻放进了研钵中。
雪拉大吃一惊。女官长虽然会监视料理的制作情况,下达指示,但是绝不是会亲手下厨的人。
厨师长也慌乱了起来。
“女、女官长。也用不着您亲自……”
“不用在意。你继续你的工作就可以了。”
女官长一边用力使用着研磨棒,一边跟厨师长点了点头。
“这个厨房是你的城池,请原谅我们这些外人多管闲事。我听说王妃殿下已经七天没有吃东西了。如果再让她等下去确实很危险。不只是本宫,就连陛下的脸都要被破坏了。”
厨师长的表情似乎是吃下了什么极苦的东西一样。
他看起来非常害怕。
虽然王妃能否吃饱肚子关系到国王脸的安危,这确实有些没出息,不过也实在是可怕。
五十岁左右的厨师长像恶鬼一般开始了跟食材的搏斗。他快速熟练的处理好鱼,剥掉小虾的壳,并跟自己下属的厨师们大喝一声。
然后他认真的拜托这两位意想不到的帮手。
“请再坚持一个小时。”
两个人一边忙碌着一边点了点头。
特别是女官长站直了微胖的身体,眼神锐利的望着雪拉。
“还要做什么?”
“只要是不花时间的东西什么都行。王妃殿下曾经夸奖卡琳大人你做的料理很好吃。”
女官长的表情也变得柔和了起来。那是在结婚仪式之前,王妃结束了长途旅行归来之后的事情。
“那就难得的让我好好施展一下吧。那个时候,王妃殿下吃了那么多东西,我都怀疑那些东西跑到她身体的什么地方去了……”
“今天应该吃得更多。”
厨房中,从厨师长到下级帮厨全都凝聚一心,专心做菜。
雪拉一边漂亮的切着菜,一边认真的担心着,这些材料是不是够吃。
王妃的食欲确实很厉害。
原本已经知道她能吃的国王,此时震惊的望着她吃饭的样子。
在厨房准备好之前,雪拉和女官长一个一个不停做着料理。单是汤菜就做了三盘(这也是因为女官长考虑到绝食后的王妃要吃一些容易消化的东西)炒或者烤的菜肴五种,每个都是装在深盘子里装得满满的,但是这些王妃一个人就全吃完了。
不久之后,本宫才有的料理开始登场了,王妃从来都没有停下来过。双手举着汤盘,像喝酒一样全都喝了下去。
料理也是一样。虽然没有嘎吱嘎吱的贪婪猛吃,但是却一声不吭淡淡的把料理送到嘴里,吃光了好几个盘子。喜欢的东西还会要求再做。
就连国王也惊呆了,他有些担心王妃的身体,说道。
“绝食之后这么猛吃不太好呀。”
“我没有猛吃。我在慢慢吃。”
“也许吧。不过你已经吃掉了你体重一倍重的食物了吧?”
“我已经一周没有吃东西了。应该轻了不少,吃这些刚刚好。”
真是不讲理。
“舔血不算吃过吗?”
国王这么问完,吃着跟人类一样食物的野兽微微笑了笑。
“虽然很好吃,但是那个吃不饱呀。”
“原来如此……”
国王看着王妃将烧得火候正好的整只烤鸡送到嘴里,含糊的回答道。国王心想,如果这样她能吃饱的话,也可以。
这是只有两个人的晚餐。地点不是宽敞的食堂,而是国王的寝室。
一般情况下,不会做这种事。国王进餐的时候要在大量随从和侍从的陪伴下,还要有人先试过毒才行,但是正是因为王妃说这样太麻烦了,所以让那些人退下了。
如果是国王说的,那热衷于自己职务的这些人肯定不会同意,但因为是王妃说的,所以他们不得不垂头丧气的退下了,真是有趣。
因此,国王今天也能吃到刚刚出炉的料理了。
“你要是一直在本宫吃饭就好了。也不需要有人试毒。也不需要麻烦的侍从服侍。而且想什么时候吃饭都可以。都是好事。”
“我可不要。虽然这里的饭很好吃,但是端出一盘菜花的时间太长了。”
“这确实是个问题。不过不能大声说。”
两人压低声音偷偷笑了起来。
虽然烫嘴的料理会弄疼嘴上的伤口,但是国王却觉得很满足。这样做虽然有些不合常理,但是有食欲的话就没问题。
“喂,莉。”
“嗯?”
“你能不能跟我讲一讲你那个同伴的仁?”
王妃停下了受。
她不解的歪头看着国王。像小动物一样天真无邪。她的嘴上还有一丝微笑。
“要说那个家伙的什么?”
“他是什么样的人,对于你来说是怎样的存在——就像这些。”
王妃耸了耸肩,再次拿起了一块肉。
“我觉得就算说了也没什么意义。你之前也没问过呀。”
“可是……”
“如果要用一句话来说的话,那就是奇怪的家伙。完了。”
“唉,就算你说完了……”
国王痛苦的抱住头。不久之后,他想出了别的问题。
“那么,那个人是你思念的人吗?思念到无法忍受离开他?”
虽然王妃没把嘴里的东西喷出来,但是似乎有点噎住了。
她好不容易把食物吞了下去,反驳道。
“那个,你觉得我在你身边已经多久了?正统的恋人之间平时整天黏在一起,仅仅十天的分别也忍受不了吧?按照这个常识,对于我来说,我早就应该因为欲求不满死掉了呀。”
“人类恋人之间可能就是这样……可是你,和那个同伴都不是人吧。”
“太不像话了。我的同伴是莱一族。我是狼的变种。本来就不能成为恋爱的对象。”
“——种类不同吗?”
国王吃惊的反问道。
“我还以为你们肯定是同族呢……”
“不是啊。大错特错。我——虽然现在暂住在这个身体里,但是基本上我从出生到死都会是一个身体,但是我的同伴可以变成任何东西。”
“一个身体?”
“啊。我刚说过是变种了吧?我不能变身。太不甘心了。”
“不,可是……”
“嗯?”
“那个时候不是吧?”
“什么时候?”
“你跑向处刑场的时候。你不是变成了金色的野兽吗?”
王妃露出吃惊的神色凝视着国王。
“你说什么……?”
“我看到了呀。我以为是……狼。全身都是金色的,眼睛是绿色的。像箭一样飞快的向圆形建筑奔跑着。——那不是你吗?”
王妃惊呆了。
她放下盘子,突然有些慌张的挠了挠鼻子。
“……我不明白。我是使用双手爬上那个建筑物的,也还穿着衣服……为什么你会看到那种东西?”
“我以为那肯定是你原来的样子呢,不是吗?”
王妃深深叹了口气,眼睛中闪耀着意外的光芒。
“那我就太高兴了!”
“你说的话真奇怪。不管是什么样子,你还是你吧?”
王妃轻轻笑了笑。
“你才是,为什么有这么结实的神经呢。一般人可不会这么说。”
“习惯的问题。”
国王干脆的答道。
跟这个女孩接触四年的话,也不得不这么说了。这是国王毫无虚言的心境。
“回到刚才的话题。你跟你的同伴,不是普通的朋友吧?”
这样不肯罢休大概也是因为被揍得很惨的怨恨吧。
对于回到故乡没什么执着的王妃,唯一的执念就是这个同伴。
国王很在意这一点。国王想把一切问题都弄明白。
“你刚刚也说过了。能够拔出那把剑的除了你以外还有一个人。那就是你的那个同伴吧?”
“同伴就是这种意思呀。‘并非他人的他人’。所以说,我也能用那个家伙的剑。”
绿色的眼睛闪闪发光。
“对于战士来说,剑就是生命吧?是保护自己的关键,怎么能将自己的左膀右臂随便交给他人使用呢。只有自己,和自己发自内心信赖的人才能使用。我们的剑就是这种剑。”
“要说理想的话确实很理想。”
国王也点了点头。
“但是,由剑来做这个判断吗?”
“这可是杰作。”
“能遵从主人的命令不让任何人通过?”
“它不是也去救你了吗?”
“这种剑要怎么才能得到……”
“如果跟魔法街特别订货的话说不定能得到。”
王妃有时会非常认真的开这种玩笑。
她停下吃饭的手,自言自语一般说道。
“我们互相的剑就像自己的剑一样,互相的生命就是自己的生命。分开这件事根本不用在意。就算爱上其他人也完全没关系。他本来就是容易爱上别人的那种人,所以经常会帮助不同的人。只不过……”
“什么?”
“我不希望别人惹他哭。”
“他会哭吗?”
“有时。”
王妃托着下巴,似乎在望着很远的地方。
“我虽然不相信那些笨蛋魔法师的话,但是已经四年了吧?虽然我在这边过得很开心,但是说不定,说不定他因为担心我在哭呢。想到这里,我就特别在意……”
“——就因为这个原因,就绝食了五天?”
国王反而有些吃惊的说道,王妃却非常认真的回答。
“没办法呀。我的心有一半在那个家伙那里。”
国王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同往常,国王觉得一阵心痛。
在国王耳中听起来,这就是堂堂正正的爱的告白。
“真是嫉妒。”
听到国王无意中说出的这句责备,王妃又笑了笑。但是这次的笑变成了苦笑。
“你果然也会说这种话呢。”
“这种话,是指?”
王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默默的将肉块插在一起。
“从某种意义上讲,我现在的身体很方便。特别是战斗的时候,很容易让对方疏忽大意。特别是坦加的纳杰科,现在应该对于输在‘小姑娘’手上依然觉得非常不甘心呢。只要他这么想,就不可能赢。”
“是啊。”
“另一方面,让别人理解‘我’就变得非常不方便。特别是,如果对方有性别的话。”
虽然国王很迟钝,这个时候也苦笑了一下。
“这一点我也觉得很麻烦。”
“为什么你会为难?”
“那是当然的。大家都指责我,说你没有孩子都是因为我不够勤奋呀。我应该常去你那里玩,应该再努力一点。”
一瞬间,王妃也忘记了眼前的美食,露出了难以形容的表情。
“你想,努力吗?”
“不,如果要努力的话,我也要选择一下对象呀。”
老实的回答完,国王开心的笑了起来。
“大多数人都认为,夫妻这种东西,不光是心里,身体也要相爱相合,妻子一定要生下孩子。如果要说的话确实如此。可以说这是夫妻正确的存在方式。但是,至少,我和你不在这个范畴中。”
“你这么说就可以了呀。而且,就算想努力,我这个身体也没法生孩子呀。你还要我说多少次?”
“我应该也说过很多次了,不过那些人的耳朵似乎有特殊的构造,就算说上千言万语,口沫横飞的想说服他们,他们也不接受。人类这种生物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东西。既然已经是夫妻了,那我们的身体就不可能没有重叠再一起,他们认为我们这样反而是‘不自然’的。”
“那是因为你是男人,我‘看起来是女人’吧。我想说的就是这个。”
王妃烦躁的摇了摇头。
“我也不是因为喜欢才暂住在这个身体里的。——不管说什么都没用吗?”
“嗯。没用。因为在我眼里你也是个很漂亮的女孩。”
王妃非常吃惊,非常疑惑的说道。
“结果,你还是想睡我?”
国王认真的看着王妃。
“莉。这样的话,那我就跟仅凭外表就对你下判断的人没有区别了。就因为我有男人这个性别,不管我怎么以朋友的方式来对待你,你还是会怀疑我对你心怀情欲吗?这样的话,对‘我’来说也太失礼了。”
“……”
“而且,国王的结婚只是一种契约。哪个国家都是如此。怎么可能有真心相爱结婚的组合。他们的义务是留下王子。只要完成了这个义务,接下来就可以随心所欲了。半年见不着面的国王和王妃也不少见,为什么我们就必须被别人责备要‘更加真心相爱’呢。太不公平了。”
“我也有同感。”
王妃也一脸认真的赞同道。
她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能完成这个“义务”。现在才说这些也太奇怪了,王妃心里得出了结论。
可是,另一个方面,她也理解国王必须有继承人。即便不可能是自己生的。
“喂,渥尔。”
“嗯?”
“先不管别人是怎么说的,你是怎么想的?没有喜欢的人吗?”
这次国王把嘴里的葡萄酒都喷了出来。
“怎么了,突然这么问!?”
“你求婚的时候我就这么想了。我成为王妃。没关系。我,你,都厌烦了周围人们的‘快点结婚’的攻击。我的话,则是‘请跟我结婚’的攻击,所以互相利害一致,对吧?”
“多亏了这样我才得到了世界第一的王妃。”
“别开玩笑了。你听好。我只是有着王妃名号的装饰品。可是这样的话,不管怎么想,你都需要一个‘真正的妻子’。爱着你,想跟你一起生活,想给你生下孩子的人。”
“啊,这又是个困难的问题。”
国王的语气仿佛事不关己一样。
“先不说夫人,想给德尔菲尼亚国王生孩子的女人,要多少有多少吧。根本用不着担心。”
“不是这种意思。我想看着你找到一个很好的人,看着你跟那个人组成家庭,这样我才能安心。”
国王大声笑了起来。
能被王妃这么说的国王,就算找遍整个大陆也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吧。
“据说孩子是上天的赏赐。那么,生下那个孩子的女人也是——如果有这种女人的话,应该也是上天的赏赐吧。”
国王的语气似乎很冷静。
每次想到这个问题,渥尔脑海中浮现的,总是那个不知道长相的亲生母亲。
从女官长口中听到的母亲的一生实在太过悲惨。太过悲哀了。而且,还是因为她将国王当成一个男人来爱,才产生了这种悲剧。
他也无法忘记在自己孩子面前跪下的父亲的脸。
关于自己的出生,渥尔-格瑞克的回忆全都很苦涩。
让人羡慕的高贵出身,王冠,都不曾让他感到丝毫开心。他只是把国王的工作当成义务,不得不拼命的努力着。心爱的女人——如果这种女人存在的话,他是绝不想这个女人与自己一同背负这种命运的。
在所有的菜都端上来之后,两个人吃完了十多人份的食物。厨师为国王制作了餐后点心,但是因为王妃说不吃甜食,所以让厨师制作了大蒜烤面包和煮鱼贝类和蔬菜。
这仿佛就是正准备开吃的餐前点心。
但是却也很像庶民阶级。
来拿盘子的侍女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不知道这种东西,厨房会不会做。”
“雪拉会做呀。很好吃的。”
听到这里国王也探出身子。
那也让我沾沾光吧。最开始雪拉做的那个料理看起来也很好吃,但是全被王妃吃光了。
“什么呀。我要是知道你想吃的话就分你一些了。”
国王用非常疑惑的眼神望着王妃。仿佛是在问,你真的会分给我吗。
不仅如此,对于食物的执着本就很恐怖。而且,如果要从很久没吃饭的野兽嘴里抢食的话,那就更可怕了。
最后一道料理是雪拉自己端上来的。
先不说面包,就是煮菜也不可能马上做好,但是雪拉的速度却快得惊人。
这是忘了端出来的前菜吗?
国王问道,雪拉笑着摇了摇头。
“王妃殿下最近很喜欢这个料理,所以我觉得她肯定会要吃这个,就抽时间就做好了准备。”
能看到女官服领子的地方缠着绷带。
王妃表情奇怪的道了歉。
“对不起。”
“没关系。”
“我当时有些不讲理。”
“没关系。”
“我也咬他了。”
“……”
雪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看起来,王妃为了贯彻公平的原则,还咬了国王。
而国王尝了尝最后登场的雪拉亲手制作的煮菜,非常遗憾的说道。
“早知道这么好吃,我就留一些肚子了。明天你也能给我做吗?”
“非常感谢。但是我总是在本宫的厨房乱转的话,不太好。也有些对不起厨师长。
“那我就去西离宫吃。”国王不肯放弃。
王妃吃完了能当一顿晚餐的煮菜,满足的站了起来。
“多谢款待。吃饱了要睡了。”
“莉,等一下。”
雪拉着急的说道。
“我先回去。对不起,您能在这里稍微等一下吗?”
“为什么?厨房那边不是还有工作吗?”
“是的,可是床单……”
“床单?”
“是的。我本来想把弄脏的洗干净……”
雪拉也有些为难。
如果马上用水洗的话,也许没什么问题,可是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
那张床单现在估计已经变成黑色,硬邦邦的了吧。
赌上王妃侍女的面子,也不能让主人回到还没收拾好的寝室中。虽然雪拉说马上去准备,但是王妃却摇了摇头。
“那些事明天再做就好了。我今天在这里睡。”
说完,她就快步走进了这件客厅旁边的国王寝室。
雪拉吃惊的回头看了看国王,国王也在苦笑。他半开玩笑的将手指放在唇边。
接着,两个人偷偷从门缝里往寝室看了看。金线装饰的豪华大床旁,插着一把剑,上面挂着王妃的衣服。
她似乎是真的打算在这里睡了。
国王笑了笑,没发出任何声音,低头看着雪拉。
“我今天也累了。休息吧。——可以拜托你熄灯吗?”
“……没关系吗?”
这真是个白痴的问题。国王和王妃在一个寝室休息是不可能有问题的。——在一般的情况下。
而且,这个王妃虽然不普通,但是雪拉也觉得国王是“妖怪屋的老大”。
国王一动没动。
“没关系的。而且野生动物很少在人前睡觉。想到这里,我反而觉得很安心。不会觉得很高兴吗?”
在这种方面,这个人到底是单纯的笨蛋呢,还是深不可测的大人物呢,雪拉不知该如何判断。
“睡着的时候可能被她咬呢……”
“没关系。我刚刚已经跟她说过了,咬的时候要避开脸,脖子,脚和右手。”
因为已经说过了,所以没关系,国王淡淡的说出这句话,还为了让雪拉放心,闭上了一只眼睛。
这种时候,这个人真是可爱可亲呀。
雪拉也不由得微微笑了笑,但是他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轻轻跪下,低垂着头,向国王的品格表达敬意。
虽然世间有很多优秀的人,但是这种度量是任何人都学不来的。
对方会不会在自己睡觉的时候砍掉自己的脑袋,会不会背叛自己,心里总是担心着这些是无法得到对方信赖的,这一点国王很清楚。
雪拉计算着国王大概已经躺到床上之后,将灯熄灭了,给烛台盖上罩子。
因为这两个人吃饭吃了很久,所以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可雪拉还是返回了厨房,再次为自己刚刚出格的举动向厨师长道歉,并帮忙收拾。洗好的盘子,厨房用具,地板都清理的光洁如新。
雪拉默默工作的时候,他的嘴角也浮现了一丝笑容。
明天早晨,叫国王起床的随从一定会非常吃惊吧。
漂亮的镜子,还有陶瓷制的洗漱用具不会被弄坏就好了,雪拉想到这些所以才笑了起来。
另一方面,躺倒同一张床上的国王还没有睡着。
“莉?”
他叫了叫躺在自己身旁的人的名字。
“已经睡着了吗?”
“——醒着呢。怎么了?”
“嗯。云塞和艾格特的事情。”
身旁的人似乎转动了身体。
“你决定要怎么办了吗?”
“啊。在你忧郁感伤的时候,我想了很久。也问了人们的意见。——我想饶格拉哈姆卿一命。”
王妃什么都没有说,但是能听到她轻哼了一声,国王笑了起来。
“太天真了吗?”
“不。你并不是天真的笨蛋。你觉得在此表现得宽宏大量有好处吧。”
“正是如此。——虽然我也很想杀了他,但是不只是艾格特。还有一同行动的利浦尔卿、索罗依卿、厄恩斯特卿。”
虽然谋反的主谋是格拉哈姆卿,但是如果将格拉哈姆卿处刑的话,也必须处罚这些人。
如果舆论是这么想的那没什么问题。老雄亨德里克伯爵和巴鲁都态度强烈的要求处罚。因为格拉哈姆卿的行为,让陛下尝尽了世间最为可怕的辛酸。他应该负起相应的责任。而同意这个意见的人也很多。
但是,国王的工作就是听取全员的意见再下判断。
在塔乌一事上格拉哈姆卿的态度确实是非常顽固迂腐。虽然他本人并无此意,但是却给了帕莱斯德可乘之机。虽然最后取得了胜利,但是他曾将整个王国置于非常危险的状态下。
但是,虽然大家不会大声宣扬,但是王宫中也有很多同情格拉哈姆卿的人。格拉哈姆家代代都忠心耿耿,而格拉哈姆卿本人对国家的忠诚也无人可比。虽然格拉哈姆卿曾将国家置于危机之中,应该追究责任,可是,将他当成逆贼来处刑又太过分了……有人是这么想的。
而这些人的数量绝对不少。绝对不少于高喊要处刑的人。
国王仔细的想了想,决定要做出让步。
感情行事进行处刑,这是任何一个愚蠢的当权者都能做到的事情。因此国王觉得应该在此展示自己的成熟。
“也就是说,在处刑论和饶命论势均力敌的状况下,你不打算冒险成为恶人。”
“是的。”
王妃低声笑了起来。
你真是个有坏主意的熊。
“你应该说我这是不得不做的选择。”
“就算艾格特这样处理没关系,云赛呢?”
“这就是问题。这里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
云塞的达尔卿谋反这已经是第二次了。而且,两次都装成是自己人的样子,背后偷袭,是无比卑劣的行径。
这里的情况跟艾格特有很大的不同。如果随意宽宏大量的话,反而可能招来相反的效果。
如果无论背叛多少次都没有处罚的话,就会有人效仿。
可以说,这样的话会造成国内秩序的崩溃。
“饶了格拉哈姆卿的命。对达尔卿处刑。这样不就好了嘛。有什么问题吗?”
“我想让格拉哈姆卿活下来。至少现在是这样的。但是,格拉哈姆卿是非常顽固的人。如果达尔卿被处刑的话,他可能会不停的跟我说自己不能恬不知耻的活下去。
“哈……他确实可能这么说。”
“所以,问题就在这里。我知道这样做也很过分,但是我想拜托你对达尔卿处刑。虽然让王妃做死刑执行人非常荒谬,但是也不能由我亲自下手。”
只不过是干掉一个心术不正之人,让我去做有什么意义吗?
“你不是单纯的王妃。你是我和德尔菲尼亚的胜利女神。现在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如果拜托你执行死刑的话,就能向人们表明我是多么的重视这件事。那之后,希望你能传达我的命令,说不允许格拉哈姆卿死。
“如果他还是坚持要死呢。”
“那你就骂他不忠。大概这样是最有效果的了。然后,你亲眼去确认一下格拉哈姆卿的人品和想法。
“我的判断可以吗?”
“当然。你的判断是最切实,最值得信赖的。”
王妃低声笑了起来。
“我的同伴很古怪,不过你也是个相当古怪的家伙。”
“我就当你在夸我。”
“那是当然的。我就是在夸你。——晚安。”
“啊,晚安。”
国王夫妻结束了跟一般的枕边蜜语相差甚多的对话,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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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10 11:3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ami1120 于 2019-6-15 17:21 编辑

3
转天早晨,王妃拿着国王的命令书出发去了云塞。她整理好装扮,打扮成了国王的使者。陪同她的只有一位少年随从。和往常一样,是时而是侍女时而是随从,非常忙碌的雪拉。
关于饶格拉哈姆卿一命一事,在王宫内确实有很多人心怀不满。但与此相反,虽然大家没有说出来,但是看到国王的宽容,觉得安心并心怀感激的人也很多。
对于国王来说,虽然攻克了战后处理的一大难关,但是还有其他问题存在。
云塞是与帕莱斯德对峙的重要据点。
必须要决定达尔卿之后接任的领主,但也不能草率行事。暂且先将此地置于国王直接管辖之下,等王妃回来之后,再派遣合适的人选。
除此以外,新领地泰巴河流域的规划,必须尽快决定的事宜还有很多。
就在国王埋头于不断送进来的文件和面谈之中时,一位随从前来禀报,说贝尔敏斯塔公爵请求见面。
但是毕竟现在国王忙得不可开交。虽然觉得有些抱歉,可现在手上的事情也不能扔下不管。因此他跟随从说下次再见,但是过了一会,随从一脸为难的回来了。
“公爵说有急事……”
国王叹了口气。
另一方面,国王也在思索到底是什么事。看起来不是单纯的问候。
国王甚至想到也许是跟表弟有关。
那个女公爵跟表弟的关系一度曾经处于非常危险的状态,但是现在看起来似乎奇迹般的好转了。在庆功会上俩人也曾亲切的交谈,跟以前比起来,公爵自身的氛围也变得柔和得多。
说不定能听到什么喜事。
像这两家这样的大贵族,结婚的时候要事前向国王报告,征得国王的允许。
国王暂时中断了工作,下令将公爵带到私人会见室中去。但是,到了那里国王却吃了一惊。
贝尔敏斯塔公带着四五名随从。这件事本身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但是随从们按照公爵的指示,将包着布的巨大板子搬到了房间中。
看到国王之后贝尔敏斯塔公恭敬的低下了头。她是跟平时一样飒爽的男装打扮。
而公爵的表情也非常僵硬。
“非常抱歉,在您这么忙碌的时候,还做出如此无礼的要求……”
“没关系,这是?”
“这是前天送到我家的。希望陛下务必看一看……”
她的声音很低似乎在忌讳旁边的人。她用视线让随从退下,也要求国王屏退旁人。
看起来,她并不是要说什么喜事。样子很不寻常。
让随从和侍童退下,只剩下国王和公爵两个人之后,两人面对面坐下。
“好了,你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罗莎曼德犹豫了一会,接着,抬起头直直的望着国王。
“陛下记得贝林格这个名字吗?”
“贝林格是……”
国王沉吟道。
“应该是你的亲戚吧……”
“是的。我的姑妈——我父亲的姐姐的婆家。虽然是大约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的贝林格家是拥有伯利西亚平原的大领主。”
“我听说那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伯利西亚的所有权就转移到了你家……”
“那只不过是暂时的应对。”
罗莎曼德语气强硬的断言道。
“只不过是暂时移交给我家。是先代陛下这么决定的。”
“但是,我听说现在贝林格没有直系继承人。原本应该由贝林格一方的亲族来管理伯利西亚,但是似乎发生了一些争执。”
罗莎曼德表情苦涩的点了点头。
“表兄戈弗雷人品出色,但是他的亲族却不是什么好人。从头讲起的话,我的姑妈埃莉诺和贝林格家的长男雷蒙德结婚,生下了男孩,可雷蒙德却年纪轻轻就去世了。当时,继承人乔尔丹刚满一岁,埃莉诺姑妈也没到二十岁。”
“嗯。”
“成为遗孀的姑妈因为还年轻,还生下了能成为继承人的男孩,所以那边的亲戚跟祖父商量,让埃莉诺姑妈和雷蒙德的弟弟罗伯特再婚了。
“嗯。”
这种事情并不罕见。结婚是强化家族与家族间纽带的手段。
相反,如果嫁过去的姑娘没生下孩子就死了的话,有时会将妹妹作为新妻子嫁过去。
罗伯特将之前的兄姊娶为妻子,而埃莉诺嫁给了曾经的叔弟,不过这场婚姻非常幸运。
“您的姑妈和新丈夫之间也生下了男孩吧?”
“是的。那就是戈弗雷。他和乔尔丹是同母异父的兄弟。不过,继承人必须是雷蒙德的孩子乔尔丹,这件事罗伯特姑父和戈弗雷也都接受了。我也曾见过罗伯特姑父,他是个非常安静温柔的人。他很尊敬早亡的兄长雷蒙德,非常重视埃莉诺伯母。我也听说他把自己的外甥乔尔丹当成亲生孩子来宠爱。”
罗莎曼德的表情很僵硬。
“虽然到此为止都很好,但是长大的乔尔丹性格恶劣,曾数次引发问题。这是我出生之前的事情,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我听说他身为家族继承人,却流连花街柳巷,跟一些流氓无赖关系亲密,将家里贵重的宝物拿出去卖钱,为了抢钱还曾闯入酒馆。罗伯特姑父的数次斥责都没什么效果,乔尔丹最后还是离家出走了。”
那时的乔尔丹十七岁。
虽然家名要由长男继承,这和人品能力无关,但是找不到人的话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但是,罗伯特姑父却一直在等乔尔丹回来。他无论如何都想让兄长的孩子继承这个家。
他大概是想要对得起去世的兄长吧。
乔尔丹失踪之后数年,亲族们努力说服罗伯特。虽然明白他想对去世的兄长尽恩情的心理,但是也要面对现实。幸好,这个家还有戈弗雷。当主有权力决定继承人。就当乔尔丹已经死了,让戈弗雷来继承家业就好了。
可是罗伯特却始终不肯点头。
乔尔丹失踪之后十四年,罗伯特因病去世了。
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戈弗雷和母亲埃莉诺保证,只要异父兄长回来,便把家长之位让给他,成为了贝林格家的当主。
不过,埃莉诺听了儿子的话却摇了摇头。
她对她的儿子说,事已至此,这应该就是神的旨意,你就挺胸抬头的做领主吧。
“戈弗雷是个稳重的人,很受领民的爱戴。虽然我们年龄相差很多,但是他却像真正的兄长一样疼爱我。父亲也曾安心的说道,虽然有些对不起死去的雷蒙德,但是也许这样反而比较好。可是……戈弗雷在那之后不久就去世了。听说是药石罔效的绝症。”
埃莉诺非常伤心。但是,祸不单行,戈弗雷有两个嫁出去的妹妹,这两个女孩也相继身亡。一个人是感冒恶化成了肺炎,另一个是生产的时候,因为难产,母子双亡。
“当时,贝林格家和我家一样,都被人们评价为被死神缠上的家族。埃莉诺姑妈失去了全部自己所爱的人,仿佛一个空壳一般回到了娘家。”
此时的贝林格家的亲族们,开始对伯利西亚平原展开了盛大的争夺战。
直系子嗣已经没有了。雷蒙德、罗伯特兄弟的姑父、大姑父、表兄等人都自称自己有权继承,接着便开始了打斗。
“——而我的父亲实在看不下去这种争斗,便拜托当时的陛下仲裁。最开始,我父亲本来也想试着说服他们,但是他们却气焰嚣张的说,外人不要插嘴。父亲说,当时大家都被眼前的财产迷惑,失去了理智。”
而这一切在当时的国王德鲁瓦王眼中也显而易见。伯利西亚是传统的管理领民,繁荣起来的土地,但是贝林格的亲族们却脑子里却只想着得到好处。
他们发现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独占伯利西亚之后,便打算将伯利西亚分割,全员公平的继承。
虽然有人说自己得到的土地太少,非常不满,但是最后他们却得出了非常荒谬的结论,原本伯利西亚的领民们就是因为领主的宽厚大量才这么富有的,今后只要多课税就可以了。
德鲁瓦面对这种事态也非常担忧。
大谷仓伯利西亚平原虽然是贝林格家个人的资产,同时也是王国的财产。
因此德鲁瓦做出的判断就是,暂时由贝尔敏斯塔公爵家管理伯利西亚平原。
如果只是拿走这片领地的话,贝林格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每年收获后,贝尔敏斯塔要给贝林格某种程度的“份额”。
贝林格的亲族虽然也非常不满,但这毕竟是国王的裁定,不容置疑。
德鲁瓦王反而觉得贝尔敏斯塔公爵非常可怜,慰劳了他。必须全盘接下麻烦的领地管理和经营,而收获的一部分必须默默交给贝林格。
贝尔敏斯塔除此之外还有数个大领地,财政丰厚,经验丰富。国王苦笑着说,虽然很对不起,但是拜托了,当时的贝尔敏斯塔公恭敬的低下了头。
接着数十年来,伯利西亚便一直在贝尔敏斯塔的管辖之下,现在也依然向贝林格交钱。
伯利西亚的家宅也由贝尔敏斯塔公爵来管理。公爵原本只想留下仆人修缮房屋,但是回到娘家的埃莉诺,带着照顾自己起居的仆人搬到了伯利西亚的宅邸中。
嫁人之后她一直居住在这宅邸中。似乎住在这里更加安心。
“对于姑妈来说,伯利西亚是她的回忆,也是她的家人吧。父亲曾担心姑妈上了年纪,多次劝她回来一起居住,但姑妈总是微笑着摇头。——我想她是在等乔尔丹吧。父亲死后是弟弟,弟弟死后是我在管理,但是伯利西亚是贝林格家的领地。雷蒙德姑父和埃莉诺姑妈的儿子乔尔丹才是正统的所有者。”
“可是,那个乔尔丹十七岁离家出走之后,便一直行踪不明。”
“是的。”
“现在就连他是否活着都不知道。我也很佩服你的高洁,但是此时,你干脆高兴的接受了怎么样?”
罗莎曼德有些犹豫。似乎在考虑该怎么说。
“您看一看这些比较快吧。”
说完她站了起来,解开刚刚随从搬进来的东西上面盖的布。
里面的东西是肖像画。描绘着一个年轻男人的上半身。
“这是雷蒙德姑父。是跟我没有血缘关系的,埃莉诺姑妈的第一个丈夫。”
画上的男人看起来大概三十多岁。金发梳理得很整齐,蓝色的眼睛闪烁着温柔的光辉。是个看起来高雅稳重的美男子,但同时也有一种严厉的感觉。
“这是他的最后一张肖像画。晚年的伯母将这张肖像画和罗伯特姑父的肖像画放在一起,挂在伯利西亚宅邸,自己的房间中。”
“原来如此。对于您的姑妈来说也是为了凭吊吧。”
“我从未见过雷蒙德姑父。当然也没见过他的儿子乔尔丹。但是,我每次拜访伯利西亚的时候,都会看到姑妈房间里的这幅画。所以……”
说到这里,她又犹豫了。真是少见。
“埃莉诺姑妈经常会提起乔尔丹。她说虽然乔尔丹是个没法管教的蛮横的人,但是心地很善良,那个孩子一定还活在什么地方。父亲也说,不会追究过往的事情。只要他为了埃莉诺姑妈活着回来就行。他现在应该跟血气方刚的年轻时代不同,应该能分辨些事非了。他经常说这样对话,就可以把伯利西亚还给他。所以,我也觉得必须这么做。”
“我明白你说的话……”
但是为什么这件事突然变成了急事呢,国王完全不明白。
罗莎曼德深深叹了口气,仿佛下定决心一般抬头望着国王。
“请您不要笑,听我说完。这里还有一张画像。这是姑父那张肖像画的临摹。但是,临摹的时候多少加了一些要求。我命令把眼睛和头发涂黑,多画一些胡子。”
国王差点笑了出来,他慌忙忍住。
“不……失礼了,但是,贝尔敏斯塔公也真是会做些恶作剧呢。”
“我下命令的时候自己也笑了。我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很傻。但是——您请看。”
罗莎曼德的表情非常僵硬的,解开另一副画上包的布,放在雷蒙德的肖像画旁边。
国王仿佛白痴一样,张开大嘴,出神的看着这张画。
因为是临摹的,所以这也是一张男人的半身像。
而且,因为加上的胡子,看起来脸的轮廓也有了很大变化。因为眼睛和头发都被涂成黑色的了吧,人物的印象也变了很多。
原本的高雅沉稳变成了非常沉重的存在感,端正严厉的面容则变得有些勇猛强悍。
不过,毫无疑问这还是同一张脸。
但是。因为加上的东西导致的变化,原本应该变得陌生的这张脸,却变成了一张异常熟悉的脸。
那是贝诺亚的吉尔的脸。
而在茫然呆立在原地的国王身旁,罗莎曼德深深叹了口气。
“您应该也能理解,我看到这个结果的时候有多么吃惊了。”
“嗯……”
国王低声沉吟道。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虽然画上的人年纪有些不同。但是不管在谁看来,这都是吉尔的脸。
国王再次望向雷蒙德的肖像画。
如果忽视眼睛和头发的颜色不同,以及没有留胡子的话,他的眉眼跟吉尔一摸一样。
“怎么会这样……”
“因为我受到了太大的冲击,让画师非常慌张。我可以提前声明,那名画师完全不认识吉尔。”
“我想也是……”
国王仍然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歪着头。
罗莎曼德将画盖好,两人再次面对面坐在椅子上。
现在两个人的表情都非常认真。
“你说的话我明白了,但是你具体想让我做什么?”
“我想请您确认一下。吉尔大人的身份。那个人的双亲如果还在世的话,如果有很多人都能证明他是在塔乌出生长大的话,那我就把这件事当成单纯的偶然,只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相貌相似而已。但是,如果并非如此的话……如果,乔尔丹在漂泊之后流落到塔乌,更名改姓的话……”
她的语气有些不安。
国王也很为难。如果将这件事当成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相貌相似而已的话,两个人却长得太像了。
“然后呢?如果发现吉尔就是你的表兄呢,你要把伯利西亚还给他?”
“那本来就是表兄的东西。”
贝尔敏斯塔公爵淡淡的说完,咬紧了嘴唇。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埃莉诺姑妈最后,都担心着行踪不明的儿子去世了。塔乌离伯利西亚并不远,可他为什么不回来,如果吉尔真的是乔尔丹的话,为什么要放任自己堕落成山贼……”
“对了,你什么时候见过吉尔?”
罗莎曼德讲述了,国王成为俘虏之后,在本宫的邂逅。
佐拉塔斯提出了过分的要求,想要得到伯利西亚,这时罗莎曼德满脑子都是不知道长相,行踪不明的表兄。
那是在自己出生之前便失踪的表兄。所以罗莎曼德完全不知道他会成长成什么样子。
因此,当自己想象表兄样子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会和雷蒙德的肖像画重叠。
所以在罗莎曼德看到走过来的吉尔的时候,她觉得有什么东西吸引了自己。虽然印象完全不同,但是他的样子却深深的留在了自己心里。
“起初我觉得可能只是我的错觉。可是,我为了准备守城战回到伯利西亚的宅邸中,再次看到姑父肖像画的时候,我发现那绝对不是我的错觉。——结果就如您所见。”
“等一下。你跟吉尔互相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吧?”
“是的。”
“你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和名字,吉尔呢……”
“他说他是贝诺亚的吉尔。”
国王叹了口气,将身体靠在椅背上。
“贝尔敏斯塔公。这样的话我无论做什么都没有意义。如果吉尔就是乔尔丹的话,听到你的名字和身份,不可能注意不到你就是他的表妹。但是他还是说出了现在的名字。事到如今,他已经不想成为其他人,不想再取回昔日的名字了。”
罗莎曼德用哀求的眼神望着国王。
“不能请求陛下您命令他说出实情吗?”
“不行。吉尔并不是那种会因此就把一切都说出来的人。我不知道乔尔丹-贝林格是什么样的人。但是,贝诺亚的吉尔是在塔乌屈指可数的大头目。”
“可是,我跟姑妈有过约定。如果乔尔丹回来的话,就把伯利西亚还给他。这就是道义。”
罗莎曼德非常顽固。
国王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
如果正面质问的话是不可能得知真相的。
他打算通过伊文暗中打探出真相。
对达尔卿的处刑尊重了他本人的意见,赐给他毒药。
这也是相对不太痛苦的比较宽容的方式。
虽然都是死刑,但是却有很多种类,有的含有很强的警戒意义,有点则是有名誉的死,而对达尔卿来说,跟他所犯罪行相比,这个处置实在算是非常宽容的了。
巴鲁以外强硬派的人,都认为绑在柱子上刺死,或者斩首比较妥当,他们听说现在这种处置应该会觉得愤慨,但是国王想要在不引起什么纠纷的情况下尽快处决。
但是,达尔卿却不肯老老实实的喝下毒药。
他曾两次向国王举起反旗,性格也相当扭曲。他跪在王妃面前,不停忏悔着自己的罪行,泪流满面的请求宽恕,但是这种难看的样子是王妃最讨厌的。
“你这么不想死的话,为什么要谋反?”
王妃无情的说完,被毒药放在他眼前。
“在孤注一掷的时候,就应该做好心理准备,输了的话就要面对这种局面。不想这样的话,一开始默默的服从渥尔就好了。不想乖乖听话,想着孤注一掷,最后输了也不愿意老老实实让位,你想怎样。让你这种人活着做什么?”
达尔卿发出悲惨的声音哭了起来。
作为随从站在一旁的雪拉冷静的看着他的样子。
不管怎么想王妃说的都很有道理。
妄想打倒政权的话可以。谋划让国王下台也没问题。但是,没有彻底的决心是不能做这种事的。要做就要赌上自己的生命。
既然失败了,被杀便是理所当然的。可是,达尔卿却怎么都不肯接下毒药。
他满脸都是眼泪鼻涕,不停的磕头请求慈悲。
雪拉实在忍不下去,他制止了王妃自己走了出来。
“我来吧。”
“不,这是我的工作。你拿着。”
王妃将药瓶递给雪拉,把达尔卿控制住。然后轻松的将拼命挣扎的达尔卿按在地上,利索的绑了起来。
她抓着被绑住的达尔卿的头发,让他抬起头,张开嘴,毫不留情的把毒药倒了进去。
在场的人除了随从雪拉以外,还有负责见证情况的官员和神官,二人都忍不住扭开了脸。
从他们的表情中也能看出达尔卿的痛苦。
他们知道这绝不是什么轻松的工作,但是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会看到如此丑恶的光景。
如果达尔卿如王妃所说愿意痛快的死去的话,最少还能保留一点点名誉。
被绑着喝下毒药的达尔卿身体开始抽搐,迎来了他的最后时刻,他们两人仿佛商量好了一般同时叹了口气,开始了工作。
神官为这个罪恶深重的背叛者进行了祷告,官员确认了达尔卿确实已经死亡,两人静静的向王妃低下了头。
王妃下达了一些关于尸体处理以及今后领地的经营方面的指示,便转身前往艾格特。
格拉哈姆卿的宅邸跟雪拉在的时候没有一点变化。但是,窗户全都紧紧关闭,玄关前站满了守卫,整个宅邸给人一种毁灭死亡的印象。
听说王妃作为国王代理前来,主人以外的人似乎都做好了被处罚的心理准备。
格拉哈姆卿表情僵硬的来到王妃面前,起初,听说自己得到了宽恕,露出了喜悦的表情。
但是当他听说达尔卿已经被处刑之后,态度便变得强硬起来,他说没有打算一个独活,拒绝宽恕。
“这个裁决有误。”
格拉哈姆卿语气坚决的说道。
“为了我,为了达尔卿,也是为了国王,所以我才对陛下做出了无礼的行为。而达尔卿被处死,而格拉哈姆却被宽恕,我对这件事本身感到无比感谢,但是我并不是那种在达尔卿的尸体上厚颜无耻苟活于世的软弱之徒。”
王妃歪着头,开玩笑般说道。
“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用不着这么急着死吧?”
格拉哈姆卿顿时有些生气。
格拉哈姆卿并不喜欢这个王妃。
王室的结婚是为了强化国家与国家之间的纽带,高贵的血统是最为重要的,但是这个王妃却完全不明身份,不知底细。
如果她曾生下一位王子的话,那还能有些不同,但是结婚仪式至今已经将近一年了,她连点怀孕的征兆都没有。人们都传闻说她的身体根本不能生孩子。如果传闻是真的的话,那她不就是个徒有王妃名号,没有一点用处的人吗。
(怎么会有人把这种人当成战斗女神来崇拜呢?)
格拉哈姆卿是这么想的。
他挺起胸膛说道。
“臣下应该恪尽忠义,主人应该庇护臣下。如果说达尔卿没有身为人臣的资格而被处死的话,那便不能只对我格拉哈姆手下留情。但求一死。”
他的语气一直很强硬。一半是因为信念,另一半则是恐吓。这是挑衅,如果你能下命令的话,就下命令吧。
虽说是国王的代理,虽然有王妃的头衔,但她毕竟只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
在气势上,在人品上,都能看到格拉哈姆卿不甘居于其下的自负。
但是,王妃却丝毫没有退缩。
她的嘴角微微笑了笑。
“你如果这么想死的话,就再谋反一次吧。”
“你、你、你说什么!?”
“国王饶你一命并不是因为原谅你了。只不过是看在你之前非常忠诚的份上。如果你再犯什么错误的话,那之前的就算一笔勾销了,你会如你所愿,会作为谋反人被处刑。这样不就好了吗?你就这么做吧。”
“别开玩笑了!!”
王妃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格拉哈姆卿。那是能让狮子都退缩的绿色的闪光。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的还给你。想耍赖也适可而止吧。因为你的过错,渥尔遭受了什么?如果不是塔乌的人不顾危险赶过去的话,事态会发展成怎样?你差一点就杀了国王,害了整个国家。”
格拉哈姆卿顿时无言以对。但是,他仍然恨恨的抬头望着王妃。
“你想说,这不是你的本心吗?”
“……”
“这根本不能作为解释。只不过是狡辩。”
格拉哈姆卿咬牙切齿的说道。
“——我,不觉得我做的是错的。不正当的提拔没有功绩的人,这才是搅乱秩序的元凶。”
王妃冷笑了一下。
“没有功绩?”
四十多岁的格拉哈姆卿顿时满身冷汗。
这实在不像是十七岁的小姑娘的脸。
“在之前的内乱中,将国王从佩尔泽恩的魔掌中救出,在和坦加的战斗中讨伐猛将梅凯尔,在和帕莱斯德的战斗中讨伐了被称为奥隆左膀右臂的乌尔曼,他们没有功绩?”
“他们本来不就是一群罪人吗!”
“正是这些罪人救出了被俘的国王。”
“……”
“渥尔即将被处刑的时候,塔乌的人们是自己主动前去营救渥尔的。即便他们知道,要和帕莱斯德的正规军为敌,对于他们来说胜算很低。”
“……”
“纳西亚斯明知会被帕莱斯的人辱骂为,腆着脸皮前来参观主君处刑的厚颜无耻之徒,最差的情况下他甘愿代替渥尔被狮子吃掉,仍然前往了处刑场。他们为了营救国王拼命努力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
“你所说的忠义为何物?嫉妒新的家臣,拖主君的后腿就是忠义吗?德尔菲尼亚不需要这种臣下。”
“如果您这么说的话,那就更要下令处死我了!!”
格拉哈姆卿声音颤抖的叫喊道。
他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违背了臣下之道。
“不行。国王让你活下去。如果你无论如何都要死的话,那你就是违反王命的不忠之人。”
正如国王所说,这句话很有效果。格拉哈姆卿无奈的咬着嘴唇,失望的垂下了肩膀。
“艾格特会被没收。你会从塔乌领主吉尔那里得到新的领地。在塔乌山脚下还有很多无人过问,经过辛勤开垦能够成为农田的土地。今后三年的时间,如果能够开垦成功的话,那片土地就是你的了。但是,你要向领主吉尔缴纳租税。你要亲身体验一下,被你辱骂成罪人,你所看不起的那些人是怎么生活的。”
国王给格拉哈姆卿的处罚便是,让他亲身体会一下,开辟原生树林,耕种贫瘠的土地,让土地变成能生长作物的农田,这是多么麻烦,多么耗费劳力的事请。
听到自己要在山贼手下工作,要向山贼纳税,格拉哈姆卿满脸通红。他感到没有比这更让他觉得屈辱的了。
但这是王命,不可违背。
格拉哈姆卿深深低下头,接受了这个命令。
这座宅邸也被没收,交给官吏。王妃让他在规定日期之前收拾好之后,最后同格拉哈姆请说道。
“真正重视忠义的臣下,不管身在多么边境的地方,到了关键时刻,也会身着生锈的盔甲,扛起陈旧的枪剑前来。国王应该也会对你有此期待。”
于是,格拉哈姆卿充满勇气的挺起胸膛,掷地有声的说道。
“身为骑士,不管生活如何困苦,都绝对不会让盔甲生锈!正如您所说,一旦发生变故,我必将奋勇当先。”
王妃忍不住笑了起来。
既然如此顽固的话,那也算是个杰出的人物。
就算冲着他的脑袋扔石头,肯定也是石头先喊疼。
这种顽固既是缺点,也是优点。
现在虽然不能有此期待,但是如果将来他真的能和塔乌的人们互相让步和平相处的话,那应该真的会成为不错的战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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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10 11:3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ami1120 于 2019-6-22 18:10 编辑

4
此时在奥维庸人们之间流传着这样的对话。
“实在是不明白。”
“陛下到底在想什么呢?”
“居然向德尔菲尼亚的庶子屈服,割让领土,实在是不像平日陛下的所作所为呀。”
“是啊。这下德尔菲尼亚更会恬不知耻,胡作非为了。”
战败国的战后处理是在战胜国的指导下进行的。
但是,帕莱斯德人却不认为自己输了。虽然首都被暂时包围,但是奥维庸城有着三重防御城墙,而且还有着以团结一致著称的帕莱斯德军。他们都认为,认真交战的话是不会输的。
可是奥隆却轻易的接受了对方的条件,接受了对帕莱斯德非常不利的关税税率和货币市场的变更,割让了塔乌西峰和泰巴河。
虽然对于身为当事人的泰巴河流域居民来说,只是换了一个纳税对象而已。只要税率相同,他们就不会抱怨。
感到愤慨的主要是居住在都市的知识分子,特权阶层。这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的东西被偷走,无法忍受。
面对这个意见也有反对的声音。
“陛下怎么会害怕呢。只是对方威胁道,如果不接受条件的话,他们就会将奥维庸城整个破坏,将市民全部杀死。”
“是啊。原来陛下是不会屈服于这种威胁的,但是因为有公爵的事情在先。”
人们痛苦的叹着气沉默了。
曾经是王国最为可靠的支柱,波谢克公的名字,现在也成了禁忌。
虽说是敌对国家,但是他毕竟拷问了一国国君,而且还想将对方喂狮子,这实在不是文化国家帕莱斯德的司令官应有的所作所为。大家甚至有些愤恨,他为什么会做出如此行径。
“陛下为了清算公爵大人的所作所为,才全面接受了德尔菲尼亚的要求。”
在讨论最后,市民们经常会得出这种结论。战争的最后,领土会有变化是当然的,被夺走的东西再夺回来就好了。
而帕莱斯德人中对此感觉最为强烈的便是立于特权阶级顶点的,国王奥隆本人。
条约制定之后还不足一个月。但是奥隆已经开始寻找能夺回塔乌,打倒德尔菲尼亚的方法了。
跟佐拉塔斯不同,奥隆不会独断专行。他经常会召集重臣,召开会议,细致的讨论该如何处理。
现在,数十名近臣在进行报告。
“市民们的感情上没有什么问题。大部分都对陛下持有好意,感到同情。”
另一个人表情微妙的说道。
“波谢克公死亡一事是很大的原因……”
奥隆的脸色丝毫未变。
“如果大家认为,陛下即便牺牲弟弟也想拯救王国的话,那就万万岁了。实际上,大家确实是这么想的。”
“嗯……”
“泰巴河周边的动向呢?”
“地方官员报告说,德尔菲尼亚的交接非常顺利的结束了。关于当地居民,有些不大的混乱。”
于是,另一个近臣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说道。
“对于居民来说,他们可能对这次的决定有些不满,不如试试煽动他们反抗?”
“原来如此。”
“虽然夺走了土地,但是如果不能顺利治理的话,对于他们来说也很棘手吧。”
虽然也有几个人赞成,但是奥隆却制止了他们。
“单凭这个报告还不够。居民们虽然有些混乱,但是只是纳税对象变化的话,不会有什么不平不满的。如果对他们课以重税就另当别论了。——这方面如何?”
“正如您所说。混乱也包括了居民的迷茫。跟居民感情的恶化没什么关系。德尔菲尼亚方面现在正在和各地领主面谈,似乎在听取我们之前的政策……”
“哦?”
“另一方面,他们还派遣了其他官员,到当地进行调查。积极听取居民们的意见和要求……”
奥隆轻声咂了一下舌头。
如果自己从他国那里夺取土地的话,也会做同样的事情。得到居民信赖是第一要务。
“泰巴河流域面积广阔。领主由谁担任?”
“根据官员的报告,似乎是国王直辖……”
听到这里其他近臣也发出了吃惊的声音。
“居然,独占吗?”
“不会分配给家臣们吗?”
“庶民出身的国王根本不会思考判断吗。这么做德尔菲尼亚的家臣们根本不会接受。”
“确实。”
大家都发出质疑和嘲笑,但是只有奥隆一脸认真。
关于德尔菲尼亚的庶子,之前就有很多疑问。而最重要的问题是,他到底是太笨,还是太聪明呢。
“这个家伙。如果他是故意这么做的话,那可是个不容易对服的对手。”
听了奥隆的沉吟,其他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刚从敌国手中夺取的土地由自己管理吗……我应该也会做同样的事情吧。因为这次的条约,我国和德尔菲尼亚的国境变成了陆地。这片土地必须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安抚百姓。如果随意交给他人,让人心离散的话,会发生无可挽回的事。当地居民也许会呼应原来的国家。也许成为谋反的导火索。也许会成为间谍们暗中活动的地方。这些问题不胜枚举。”
奥隆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近臣们都深感羞愧,狼狈的互相望了望。
有一个人似乎不太接受的说道。
“您说的对,但是战争取胜后夺来的土地不进行分配的话,家臣们会怎么想。如果拼死战斗却什么奖赏都得不到的话,他们对主君的忠诚心也会越来越少吧。”
“奖赏的话,给他们从塔乌拿到的金银就好了。”
众人再次沉默了。
“那些塔乌的山贼也摆脱了长时间的冷遇,得到了自治的保证,这下他们为了那个庶子肯定会甘心拼上性命。唉……”
奥隆的语气很苦涩。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已经太迟了。他深切的觉得自己小看了他们。
包括那个庶子和山贼在内。
“有人能告诉我塔乌整体的战斗力吗?”
一个人站了起来。
“虽然还不能断言,但是我也知道一些。在跟我国的战斗中,追随渥尔王的山贼只有位于塔乌西峰的那些人。另一方面,得知渥尔王被救这一消息之后,驻留在卡姆塞的德尔菲尼亚军全部攻入了坦加境内,佐拉塔斯王引以为傲的精锐部队被全部击溃。其中有德拉将军、亨德里克伯爵这些,我们很熟悉的名将,但实际上半数以上是塔乌东峰的部队。”
“具体是怎么回事?”
“被称为独立骑兵队的渥尔王的亲卫部队兵力大约有两千,而实际上塔乌能动员的战斗力是其十倍,甚至能达到十五倍……”
众人立刻喧闹起来。
“两万到……三万!”
“居然……”
“这些全部都是德尔菲尼亚的吗?”
每张脸上都意识到事态有多么严重。
他们已经无法击败这些区区的山贼,一群杂兵了。
起初他们是看不起塔乌的。特别是在卡姆塞附近的战争中,听说佐拉塔斯败北之后,帕莱斯德中还曾嘲笑,以勇猛著称的坦加居然会败给区区山贼,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就在几天前,帕莱斯德也深刻的体会到了塔乌的实力。
单是塔乌的金银流入德尔菲尼亚已经是极大的威胁了,在此之上,他们还得到了这么多的“人力资源”,实在是无法与之竞争。
面对这种现状奥隆陷入沉思。
奥隆的目标是获得中央的霸权地位。因此这种对手无论如何都要打败。
他冷静的说道。
“有什么策略吗?”
没人回答。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现在凭帕莱斯德一国是不可能挑战德尔菲尼亚的。——但是,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德尔菲尼亚自己占尽好处。就没有什么办法吗?”
还是没有人回答。
每个人都拼命思索着方针策略。
不止如此,在不得不放弃这前所未有的大金库的同时,连运送金银的道路都不得不郑重的献上。
简直是祸不单行。
无论如何都要再夺回来。但是,却找不到具体的手段。
奥隆看了一眼家臣们,开口说道。
“大家似乎找不到什么好办法呀。”
“陛下您有什么想法吗……?”
“要说有的话也有,要说没有的话也没有。”
“啊……?”
“只要这样什么都不做继续等下去就好了。这样对话,对方会自己找上门来。”
“什么意思?”
“你想想看。正因为互相的实力能够相互抗衡才被称为大华三国。而其中一国的力量显著提升的话,觉得不爽的除了我国,还有另一个国家……”
说到这里,奥隆笑了起来。
佐拉塔斯并不是平庸的君主。不只不平庸,他应该已经把握到自己知道的这些情况了。
他应该早已经看透,德尔菲尼亚变得强大,那么自己就会被逼入绝境,为了阻止事态继续发展,现在必须做些什么。
而奥隆的想法漂亮的应验了。而且,佐拉塔斯的行动比他预想的还要快。
转天,帕莱斯德的一名重臣接待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访客。
重臣的名字是约阿希姆。是尊从奥隆的策略,为了诬陷萨沃亚公爵甘愿牺牲的那名家臣。
正因为他是服侍在国王身边的宠臣,约阿希姆在奥维庸城内拥有宅邸。
既然他居住于此,也就必然会有各种人员往来,这天一早便进来的人员是拿来约阿希姆服装和饰品的人。
即便本身并不喜好华丽的打扮,但是既然在王宫内工作,衣着整齐是理所当然的。不过,主人本身不太会亲自接收这些物品。但是,此时,商人却通过家宰提出,有一样物品务必要请主人亲自观看。
“据说是难得入手的珍品……您意下如何?”
因为是熟悉的商人,现在也没什么急事。
约阿希姆便同意让商人进来。
但是,过来的却是一名从没见过的男人。
是一位满头白发,但是满面红光,颇有风度的老人。他非常客气的低下头沉稳的说道。
“非常抱歉。主人还在询问夫人们的要求,便暂且让鄙人前来。”
“听说你有东西要给我看?”
“是的。在这里。这必是能让您心满意足之物……”
老人从怀里取出一个黑色皮革小盒子,兴冲冲的来到约阿希姆身旁,缓缓的打开了盖子。
“……”
约阿希姆顿时哑口无言,他并不是被盒子里的装饰品的华丽感动了。
也不是被璀璨的宝石吸引了目光。
他是被这个东西的设计和形状震惊了。
这是一个较大的胸针。是为了固定外套的时候使用的。
颜色鲜艳的宝石碎片组成的是一座顶上有锯齿状墙壁的塔,一条巨大的露出尖牙的黄金蛇缠住了这座塔。
这是坦加王家的纹章。
而且,既然此物如此豪华,那毫无疑问肯定是国王自己的东西。
约阿希姆只是震惊了一瞬间。
他立刻用锐利的视线望向对方。他再次吃了一惊。
“啊!是你!”
“您还记得我真是荣幸。”
男人微微笑了笑,收起了小盒子,进来时的卑微的态度完全消失不见,他悠然的坐了下来。
这位稀客名叫博斯维尔。
年轻的时候约阿希姆跟这个男人曾有着亲密的往来。但是,已经有很久都没有见过面了。
博斯维尔频频端详着约阿希姆。
接着又微微笑了起来。
“你也老了不少呀。”
“彼此彼此。”
“虽然有些突然,但是我想跟你谈谈。可以吗?”
“好的。”
虽然面对着接连发生的震惊事件,但是约阿希姆毕竟是服侍在奥隆身边的人。他很快回过神来说道。
“四十年未见的朋友突然拿着那么可怕的东西,装成普通来访的商人前来,所为何事?”
“商人把我当成了你的朋友。我只不过是走到想要进城的商人身边,提出既然要去一个地方,就一起去吧,然后一起走进了城门而已。那个时候我站在商人的后面,装成跑腿儿的老头。门卫把我当成了商人一伙的,没有询问就让我进来了。进入宅邸之后,商人跟随从说话的时候,我悄悄离开,装成商家的人,跟家宰寒暄,说有东西务必要给主人过目。”
这真是让人吃惊的胆量。
“现在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了吧,我现在在坦加。接受主人的命令,前来传达佐拉塔斯王的意向。”
“为什么是给我?”
“给谁都可以。只要是服侍在奥隆王身旁,能保守秘密,能将我所说的话正确的传达到奥隆王耳中的话,谁都可以。但是,即便帕莱斯德地广人多,能满足这些条件的人并不多。在这一点上,你无可挑剔。而且我本来就是你的朋友,所以便被指派了这份工作。”
“要向陛下传达何事?”
“坦加想与帕莱斯德结成同盟。不过,这一次,需要双方都非常诚恳的,谈一谈两国的未来。”
面对博斯维尔颇有深意的表情,约阿希姆也苦笑了一下。接着他注意到现在不是该笑的时候,便停了下来。
“不过这真是奇怪的做法呀。如果是坦加使者的话,只要直接去王宫就好了呀。”
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接触方式,虽然他自己也明白理由,但还是问了出来。
“确实,本来那样做比较正常,但是德尔菲尼亚应该在奥维庸也安插了很多密探。如果被那些人知道的话,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了。我们再次结成同盟一事会全部被德尔菲尼亚掌握。”
“等等。你这么说有些太早了。而且,我还没有完全相信你所说的话。你凭什么能证明,这个纹章不是伪造的?”
博斯维尔吃惊的苦笑了起来。
“我伪装城坦加的使者有什么意义,你应该也不会不明白这一点。对于现在的帕莱斯德来说,德尔菲尼亚就是眼中钉,而佐拉塔斯王就是想提出解决放案。——如果你对于这种做法不满的话,我可以回去……”
他歪着头,再次露出了饶有深意的笑容。
“毫不留情的赶走坦加的使者,你这么做,真的没关系吗?你有自信能保证,此时将来被奥隆王知道之后,自己不会遭到斥责吗?”
约阿希姆苦笑着摇了摇头。
事到如今讲究规矩也没什么用了。帕莱斯德苦恼的事情坦加已经全部知道了。
跟上次不同,这次就算自己想掌握主导权也不可能了。
博斯维尔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书信被卷成筒状,上面封着紫色封蜡。印有被蛇缠着的塔形的花押印。
“这是佐拉塔斯王给奥隆王的亲笔书信。虽然我知道这样的手段违反常规,但是希望你能把这封信交给奥隆王。”
“我知道了。”
约阿希姆接下了书信。
“我明天便交给陛下。其实我也希望现在就交给陛下,但是如果莽撞行事的话,会被细作发现。”
约阿希姆先把书信放在一旁,直直的盯着对方。
“不过,佐拉塔斯王是怎么想的?想要坦加和帕莱斯德结成同盟,攻打德尔菲尼亚吗?”
“你觉得德尔菲尼亚是这样就能打倒的对手吗?”
面对这个问题,约阿希姆沉默了一会。
“果然,坦加也认为现在的事态非常严重吗?”
“不,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
博斯维尔冷静的说完,表情认真的继续说道。
“事情确实让人有些为难。塔乌是金库。这份财源整个流入了德尔菲尼亚。而更加不容小觑的,便是塔乌的战斗能力。我曾经以为他们不过是区区贱民,但是他们却强大的可怕。而且能在指挥官的指挥下,一丝不乱的行动。这些人已经可以被称为是军队了。而且,是中央最为强大的士兵。因为他们曾经击败了坦加的重装骑兵。”
“如果新来的人态度蛮横的话,德尔菲尼亚原来的家臣也不会沉默不语,可是……”
“山贼们因为得到了自治权,觉得非常满足。他们不会多管闲事的想要得到王宫中的重要职位,也不想要新的领地。这样那些原来的家臣也没办法表达不满。如果艾格特的领主被处刑的话,也许还能有些许不同。”
“格拉哈姆卿免于死刑了吗?”
约阿希姆吃惊的问道。这件事他还是初次听说。
“我来这里的时候路过了德尔菲尼亚。格拉哈姆卿是非常顽固的人,但是很有人望。艾格特的领民得知格拉哈姆卿得到宽恕,都非常高兴。但是,云塞的领主被处刑了。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谋反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嗯……”
约阿希姆抱起胳膊沉吟了起来。
这个处置他觉得非常意外。他本来以为格拉哈姆卿会被投入监狱,并遭到灭门的处罚。
“应该说这个处罚太宽大,还是太出色了呢……”
“很难说啊。”
博斯维尔也同意道。
“但是,我觉得这个处置做得很好。就算将格拉哈姆卿处刑,当然他的所作所为足以受到这种惩罚,但是格拉哈姆卿愤怒的原因,是因为塔乌的人得到了厚待,是对此的抗议。他只不过是被你们利用,有些可怜。如果他被处刑的话,更会有人说国王过于重视塔乌的人,想要抛弃原来的家臣。至少会给人们这种口实。——人们的欲望和忌妒心是没有穷尽的。”
“果真如此吗?过于宽容的君主只会被人民轻视。稍微严厉一点也是为今后着想。”
虽然两人曾是故知旧友,但现在的立场却分别服侍着不同的国家。
他故意提出了不同的意见,但是博斯维尔却不为所动。他只是温和的反驳道。
“那个王本来就拥有无数让人轻视的要素。身为庶出,有位来历不明的王妃,性情温和稳重,不爱争抢,不守规矩,跟下人也会爽快的谈话。德尔菲尼亚的重臣们应该都非常头疼吧。如果是这样的王的话,攻下德尔菲尼亚本应易如反掌,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看起来温柔和蔼的博斯维尔双眼散发出锐利的视线,望着自己的旧友。
“但是,你觉得这位王至今为止做了什么?一个人回来夺回王位不过是小试牛刀而已。原本在德尔菲尼亚国内根基很深,认为绝对不能认同庶出国王的声音,不知何时全部消失了,寇拉尔城以国王为中心团结一心,重臣们也习惯了这位超出常规的君主,一边抱怨一边开心的摇尾巴呢。他还打败了以勇猛著称的佐拉塔斯王,击溃了以智谋见长的奥隆王,得到塔乌的金银和战斗力,现在正在构筑中央堂堂的第一国家。事到如今,你还想仅凭表面就对这位王下判断吗?你被骗的还不够吗?”
约阿希姆缓缓的摇了摇头。
“你说的很对。但是,这样的话,该怎么打倒他就成了一大问题。就算坦加和帕莱斯德从左右包围,现在的德尔菲尼亚应该也能成功反击。”
“如果仅凭我们还不够的话,那就增加同伴。”
“哪里还有同伴?中央基本上没有什么靠得住的战斗力了。在财力方面有潘达斯,武力方面有基尔坦萨斯。但是潘达斯虽然有钱却脆弱,基尔坦萨斯虽然勇敢,却难以交流。另一方面,南方的诸多小国,马兰塔、佛利塞亚、克兰、特鲁迪亚等更是指望不上。他们根本没有与德尔菲尼亚为敌的气概。而且根本也没什么像样的战斗力。”
“并非如此。你看看北边。”
“北边?”
面对这意外的话语,帕莱斯德的重臣忍不住皱起眉头反问道。
“愚蠢。哪里有像样的战斗力?南方虽然小,却还都是繁荣的商业都市国家,坦加以北的话,就是斯佩拉斯、普罗提亚,都是些贫瘠的国家。”
“再北边。”
约阿希姆一瞬间沉默了。
他终于明白对方想要说什么了。
“原来如此。斯克尼亚吗?”
“是的。”
中央的人只知道这个国家的名字。他的起源和祖先都不清楚。是个埋藏在雪中的神秘大国。
这个国家有着荒凉广大的领土,其中似乎有多个部族。以前部族之间经常会发生纠纷,接着现在的王家便崛起了。三代之前的国王在大量部族的互相残杀中取得胜利,或者说拉拢了对手。现在这些部族似乎都成为了王家的军队。
这些军队数量有多大,是什么性质的军队,擅长的战法是什么,几乎无人知道。
“——实际上,根据去过斯克尼亚的人所说,那里似乎是中央的常识无法通用的荒蛮土地。而且那些军队强大的地方,与其说是勇敢,不如说是野蛮。他们擅长骑马战,能凭借机动力进行攻击,展现极其残酷的攻击之后,又如疾风一般退去。——是不是有些似曾相识?”
约阿希姆高兴的点了点头。
“塔乌吗?”
“是的。塔乌是贱民的话,那斯克尼亚的士兵就是未开化的蛮族。在大雪之中,赤裸着身体只裹着一身毛皮,茹毛饮血的粗野家伙。如果这些人能成为同伴的话,那我们的战斗力便会占据压倒性的优势。”
“做同伴的话还好,但是我们能给他们什么报酬呢?不会要把塔乌的金银分给他们吧?”       
“没有必要这么盛情款待他们。那是要在我们之间公平分配的东西。”
分成两份跟分成三份,拿得到的东西会有很大的差距。
“斯克尼亚对于中央有着强烈的憧憬。因此,有很强往南扩张的欲望。从斯克尼亚前往中央的话,直线道路上是普罗提亚,迂回道路上是斯佩拉斯,这两个国家在军事和经济方面都远逊于斯克尼亚。但是,这两个国家至今都没有被侵略。你觉得是为什么?”
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斯克尼亚每次想要南下,都被坦加阻止了吗?”
“正是如此。如果斯佩拉斯和普罗提亚被吞并的话,接下来我们就不得不和斯克尼亚交战。至今为止,坦加都将这两个国家当成防御堤坝。如果他们提出要求,便会派遣军队,牵制斯克尼亚。对于斯克尼亚来说,也不想和坦加正面为敌。因此,只要稍微同意让他往中央前进一些就好了。”
约阿希姆同意的点了点头。
改变之前的方真,斯克尼亚向南进攻的时候便坐视不理。
“也就是将斯佩拉斯乃至普罗提亚给斯克尼亚吗?”
“正是如此。相应的我们可以要求借助他们的力量。对于斯克尼亚来说,这是能够扩张领土的千载难逢的机会。将势力圈往南延伸的话,便能够更接近中央。这应该是他们没有理由拒绝的请求。”
“原来如此……”
帕莱斯德从西面,坦加从东面,同时包围德尔菲尼亚。然后斯克尼亚……
“从海上攻过来吗?”
“正是如此。”
从遥远的北国通过陆地南下的话,可以预想困难重重。
必须穿过斯佩拉斯或者普罗提亚,另外还要横跨坦加。而从大陆的东沿岸的波斯托尼亚海南下,直接攻击寇拉尔更为有效。
“东边是坦加,西边是帕莱斯德,海上是斯克尼亚。这样的话不管德尔菲尼亚多么强大,那个国王多么难以对付,都必将取胜。”
“嗯……”
约阿希姆回味着博斯维尔的话。
不错。至少这个作战值得一试。
因为得到了塔乌,说德尔菲尼亚的国力增强了一倍也不为过。剩下的两个国家即便团结一致,也无法保证能打败他,不能将一国的命运置于这种赌博之中。
但是,如果能将斯克尼亚也拉进来的话,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帕拉斯德从西边进军,坦加再次越过塔乌南下,接着海上蛮族一般的斯克尼亚军队发起猛攻。这样的话胜算极大。
“那么,跟斯克尼亚的交涉呢?”
“假扮成商人的佐拉塔斯大人的亲信已经往北去了。”
“行动真快呀。”
“不需要我再说了。如果被对方发现就得不偿失了。我也必须尽早得到奥隆王的答复回去才行。”
他说的很对。
约阿希姆先让博斯维尔暂时住下,全天早上便请求面见奥隆王。
帕莱斯德国王对坦加国王的亲笔书信表现出了极其浓厚的兴趣,他召集家臣,在会议中提出了这个问题。
家臣们的意见也各有不同。
积极派认为应该立刻进行缔结同盟的准备工作,慎重派认为应该稍微做一些调查再下判断,但是全员一致认为没有理由拒绝这个建议。
慎重派的人们脑海中,想到的是向坦加隐瞒了金矿存在,利用坦加的“前科”。
因此,他们无法简单的相信对方提出的建议。
帕莱斯德在大华三国中,自负有着最高的文化程度。也就是说最擅长社交辞令和巧舌如簧。
他们并不是听到了好事,就会乖乖上钩的笨蛋。他们的习惯便是,首先会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一个人轻声沉吟道。
“从海上进攻寇拉尔,遥远北方的国家有这么强大的海军力量吗?”
寇拉尔是被称为中央之华的海港城市。
虽然港口本身并没有什么军备,但是河口处有德尔菲尼亚的海军工厂。
特雷尼亚湾中停泊着很多军舰。而且,背后就是寇拉尔城和近卫兵团。
即便性格激烈,而他的这种性格会完完全全的展现在战斗中的佐拉塔斯,应该也不敢从正面进攻寇拉尔。
约阿希姆制止了喧哗的家臣们说道。
“并不是挑起海战。只不过是从海上将陆军运过去,压制寇拉尔。”
家臣们更是一片骚然。
简单的说,他们是担心这种事情真的能做到吗,因此才产生了动摇。
约阿希姆不为所动的继续说道。
“当然,德尔菲尼亚肯定不会轻松的允许他们上岸,肯定会展开激烈的攻防战。如果让我们来做的话,这确实是非常危险的作战,但是执行者是北方的野蛮人。根据传闻,斯克尼亚军队像野兽一般在狰狞勇猛。跟这种敌人作战,德尔菲尼亚应该也没有经验。就算他们没能压制住寇拉尔,只要能让德尔菲尼亚中枢陷入苦战就可以了,最差的情况,只要能将德尔菲尼亚的注意力吸引到海上就足够了。”
奥隆身穿华丽的服装,坐在上座,倾听着家臣们的意见。
他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北方的客人终究只是‘客人’而已啊。”
只是利用他们,然后让他们回去的意思。
排成一排的家臣之间,有人发出了揶揄的冷笑声。在场的人都明白了主君的心思。
约阿希姆嘴角也浮现了一丝微笑,他强调道。
“不过,相应的,我们这次要将东边的威胁当成真正的朋友来对待……”
此时,家臣们的表情都变得非常认真。
长期以来两国水火不容。就在前几天,还因为金矿的事情让对方吃了大亏。实在无法发自内心的信任对方。
全员都闭上了嘴,望向奥隆王。
他们用沉默表示,今后全部听从陛下的判断。
奥隆在深思熟虑之后开口说道。
“约阿希姆。”
“是……”
“你的朋友,佐拉塔斯的使者,还在你的宅邸中吗?”
“是的……”
“我想问问你,被我欺骗的怨恨,以及未能得到塔乌的悔恨,对于现在的佐拉塔斯来说哪一个更加沉重?”
约阿希姆立刻回答道。
“佐拉塔斯王是不会因被陛下欺骗而心怀怨恨并为此复仇的。”
“为什么?”
“就算他想要报仇,每每到将会得到的金块的重量和快乐,佐拉塔斯王也会喜笑颜开吧。
奥隆满足的笑了笑。
约阿希姆的看法和自己一样。
昨天的敌人是今天的朋友,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至少,在打倒德尔菲尼亚,分割塔乌之前,坦加都会是帕莱斯德的朋友吧。
“你明天把那个男人带来。我有话跟他说。”
“遵命。”
会议就此解散。
独自一人的奥隆回到自己的房间,命令侍童准备酒。
白天的风也渐渐变冷了。
从走廊中望去,树木也开始染上了红色和黄色。
冬天即将临近。
现在再跟德尔菲尼亚起磨擦非常冒险。特别是关于斯克尼亚的海军力量,还需要更加详细的情报。
下雪的话航海会变得困难。
这样的话,要开始行动最早也要到来年春天。
这没关系。奥隆是那种会将事情仔细考虑清楚再开始实际行动的人。但是,心中有一件事情让他非常在意。
那就是那个王妃的存在。
他无意识的将手放在胸口,有些忌讳的咂了一下舌头,伸手拿起酒杯。
被皮鞭抽打的伤口很难治愈,他受了很多苦,但是现在终于也没什么感觉了。
虽然肉体的伤痛治愈了,留在心中的恐惧和屈辱却无法忘记的。
他会慌忙同意德尔菲尼亚的和解,最重要的就是为了尽快远离那个王妃。
先让她返回寇拉尔,再考虑今后怎么办。那种东西就在附近的话,便不能安稳的喝酒。也吃不下饭。也不能让女人在身旁服侍。
奥隆很清楚,让她活下去,今后会有很大的麻烦。
德尔菲尼亚人以为战争结束了,现在应该都松了一口气。
趁现在,趁那个王妃还老实呆着的时候,必须想办法让她再也不能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天深夜,奥隆叫来了一名家臣。
奥隆有很多家臣。每位都发挥着自己的个性,讲出自己的意见,活跃的进行谈论,有时有的家臣还会向奥隆谏言,有的家臣没有任何个人的感情,会默默的服从主君的命令。
此时叫来的这名家臣正是这种人。
他的名字叫戈斯克尔。年轻时便服侍奥隆,现在已经年过五十五岁。身材高大,肩膀宽厚,仿佛没有经过任何锻炼,长肉的方式很不对称,看起来身材不太好看还有些笨拙。
他的动作也有些迟钝,看起来并不是那种充满才气的男子。也称不上是聪明。在家臣中也不是一个引人注目的存在,在某些意义上来说,奥隆非常重用戈斯克尔的才干。
屏退旁人只剩两人的时候,奥隆直接开口说道。
“你知道法罗德吗?”
“我知道。”
“能跟他们说上话吗?”
“可以。”
“我想花钱暗杀一个人,要花多少钱?”
“根据对象价钱不同。”
戈斯克尔面无表情平淡地说道。
一国国王想要花钱请人暗杀,他既没有指责,也没有说出自己的意见。
奥隆觉得很满足。
处理政务的时候,有时就需要这种人。
“不用说,需要保守秘密。就算出了什么差错,有什么万一,也绝不能把我的名字泄露出去”
奥隆表情古怪的强调道。
戈斯克尔点了点头,催促他继续下达命令。
奥隆低声命令道。
“德尔菲尼亚王妃,杀死格林迪艾塔-莱丹。想要多少奖赏都可以。”
戈斯克尔的脸也微微抽动了一下。
如果是其他家臣的话,一定会脸色大变,高声要求主君住手吧。
这是要暗杀别国的王妃。不管是谁肯定会害怕得浑身发抖。而且,这也不是身为一国国王的人该做的事情。
但是,戈斯克尔没有说出一句抗议的话。虽然他的表情中有些紧张和恐惧,但是既然主君下达了命令,完成这个命令就是自己的任务。
他深深低下头,平淡的重复了一遍奥隆的话语,便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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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10 11:3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ami1120 于 2019-6-22 18:45 编辑

5
现在塔乌沉浸在类似于庆典的氛围中。
他们终于要告别不见天日的生活了。他们击退了坦加和帕莱斯德,用自己的力量守护了自己的生活和同伴。
今后,德尔菲尼亚以外的两国侵入自己的领地的话,可以堂堂正正的发起抗议。
他们等待着去寇拉尔开庆功会的头目们归来,首先是东边的贝诺亚气氛高涨。
然后今天是西边的阿桑的祝宴。
“什么。这么说,你拒绝国王大人给你在城内设置宅邸的好意了吗?”
冒冒失失突然高声嚷道的是兹路的前头目安格斯。这是个身材肥胖满面红光的老人。
他身旁阿迪鲁弗的帕嘉大声笑了起来。
“你不用客气接受了多好。”
这个人身材健壮高大。看起来已经有些醉了,精悍的脸上满脸通红。
吉尔也单手举着酒杯苦笑着。
塔乌占主要地位的人都聚集在这里。有像安格斯这样的前任头目,有现在肩负着整个村子的人。
“现在吉尔就是塔乌领的领主大人了呀。”
“国王大人也是很用心呀。这样就很像样子了。”
国内的大领主们都会经常往来于寇拉尔和自己的领地间。
他们在自己的领地上,便是领地的“主人”,在王宫的时候,就是国王的“臣下”。
不过能进入王宫的都是有一定家业的大领主或者小领主,像格拉哈姆卿这样,在某位领主下面服务的地主就不包括在内。
所以,在城内拥有宅邸是这个人的地位,和国王对其信赖程度的证明。
国王也为了感谢成为大领主的吉尔,准备了跟他身份相应的待遇。
但是,吉尔却说,山贼有宅邸是件非常滑稽的事情,回绝了。
“我可不愿意这么拘泥于形式。这样的话,帕嘉。不如你代替我去吧。”
“不行,我拒绝。”
众人一起笑了起来。
阿桑的村子充满了活力。头目们谈话的会议厅的大门敞开着,女人们接连送来料理和酒。
村子到处都能听到音乐和歌声。
实在难以相信,这是长年以来将隐秘生活当作信条的塔乌村庄。这是个充满热闹欢笑的夜晚。
这种时候,经常会出现藏身在热闹的阴影里,秘密约会的男女。各个阴暗的角落中,到处都能看到亲近的并排坐下,亲切的说着悄悄话的年轻恋人们的身影。
有鼓足全身勇气送出发饰或者手饰的年轻人。接过礼物的姑娘如果将其带在身上的话,那就是接受了对方。
虽然现在的季节到了晚上会有些冷,但是两个人在一起的话,似乎就感觉不到寒冷。
伊文看着他们的样子自言自语道。
“……真好,这么热情。”
从他的牢骚中就能听出来,他是一个人。
他是贝诺亚的副头目,也是国王的亲卫队队长,肯定很受女孩子欢迎。
但是村里的女孩子都很讲究品行,不会因为玩玩就跟男人交往。基本上会和交往的男人结婚。伊文因为数次战乱离开村子的时候,姑娘们都找到了新的对象,开始考虑自己的将来。
就在伊文思考,到底谁能安慰孤身一人的自己时,突然从黑暗中伸出了一只手。
这只手抓住伊文的脖子勒紧,接着将沉甸甸的身体整个靠了过来。
“终于抓住你了。美男子。”
这是个女人的声音。而且带着很浓的酒气。
伊文苦笑着,想将这只手拉下来。
“你心情看起来很好呀,凡妮莎。”
“那是当然的。很少有让人这么高兴的事。”
罗姆的女头目满脸醉意,说的话也有些含糊不清。
“话说回来,这段时间,你考虑过了吗?”
“什么事情呀?”
“别装傻了。你被抓到这里库房里的时候的事情啊。作为让你逃跑的回报,我不是让你娶我的女儿吗?”
伊文有些慌乱。
“稍、稍微等一下。确实,你确实那么说了。但是我以为只是随口一说……”
“我当时就很看重你了。真是看对了。所以,你跟我的女儿一起,继承罗姆。”
她完全不听别人说话。
虽然脸上满是醉意,但是她的眼神却很认真。
伊文有些为难的挠了挠头。
“……真的吗?”
那是渥尔即将被处刑之时的事情。
伊文因为比思切斯的指示被绑了起来,放在库房中,就在他咬牙切齿的时候,凡妮莎帮了他。
她支开两名看守,准备好马,切断了绑住伊文的绳子。
“我总想在你身上赌一次试试。”凡妮莎轻描淡写的说道。
虽然身为女人,但她也是将罗姆团结在一起的头目,下定主意就会去做。
那时,她确实说过。
“如果平安将国王大人救出来的话,你就娶了我的女儿吧。”
而满脑子都想着尽快赶到格斗场的伊文,并没有仔细思考,就回答道。
“好吧。”
那个时候就算让她娶四十岁的凡妮莎,他应该也会做出同样的回答。当时的状况就是那么紧迫。
但是,他没想到凡妮莎是认真的。
他本来以为,那是对于恐怕不能活着回来的自己的安慰,也是嘲笑。
结果,东边来的男人们追着逃走的伊文,接连出发,而凡妮莎也带着罗姆的男人们出发了,其他的西部头目们也破罐子破摔一起行动了起来,他们汇合成一股大军,向国王的处刑场前进。
所以,对于伊文来说凡妮莎是恩人。
如果只是放他走了,那可能只是一时兴起。但是,如果带着同伴进行援助,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在那种状况下,她居然真的敢赌在伊文身上。
而且,凡妮莎的预测是正确的。
王妃也赶到了现场。因为巴鲁也下定决心展开行动,成功就出了国王,德尔菲尼亚大获全胜。塔乌也立了大功。
伊文个人非常感谢凡妮莎,但是要让他“做女婿”的话,就有些不合适了。
他非常焦急的想要推开凡妮莎。
“那个,凡妮莎。多亏了你,我和塔乌都得救了。真的。对于国王来说,你可是恩人。德尔菲尼亚不会小看塔乌了。你的眼光真的非常准。这就足够了吧?”
“哪里。我看中的是你。”
她用有些奇怪的语调继续说道。
“那个孩子也到年龄了,没什么男人缘。还是说你对我的女儿有什么不满?”
“没有,不是那么回事。”
想一想就明白。对喝醉的人说这种话是自杀。
凡妮莎笑了起来,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点了点头。
“是啊。让身为母亲的我来说可能不太好。但是她可是个好孩子。很有姿色,性格也好……你稍微等一下。我现在就把她叫出来。”
伊文很想说,不,把她叫出来我可不好办,可是罗姆的女头目却说出了更可怕的话。
“正好那里有个库房空着。你快把该干的事情干了。”
“别开玩笑了!”
伊文慌忙说道。
“我要是那么做了,不就真的得跟你的女儿结婚了吗!”
“那是当然的呀。”
女头目死死的盯着伊文。
“你想对我的女儿下手,还想到处寻花问柳吗?就算你是吉尔养大的,你觉得我能允许你做这么胡来的事情吗?”
伊文自暴自弃仰天长叹。
这真是比喝醉的男人还恶劣。不管说什么都没用。
“明白了。我明白了。等你酒醒了之后,我好好跟你谈谈。今天就饶了我吧。”
“不行。不能让你跑了。”
凡妮莎站在伊文背后,双手从他手臂下穿过,封住他的行动,用力往后拉去。
“等等,等一下!”
就算伊文焦急的反抗着,也无法将凡妮莎的手臂从自己身上甩开。
毕竟这是能镇压住狂躁的野马,轻松操纵长刀的手臂。
想要摆脱的话必须认真抵抗才行,但是对方现在喝醉了。而且,她还是一个村子的头目。
没法反抗。
凡妮莎将拼命反抗的伊文硬拖进会议厅,用整个村子都能听见的大嗓门高声喊道。
“吉尔!你听好!这个年轻人说要违反约定!他明明答应要娶我女儿了!”
“我没答应过!”
“真是的……这个孩子。真是死到临头还嘴硬。你是男人吧!!”
“凡妮莎!!”
伊文很伤脑筋。
另一方面,会议厅中的头目们也都喝醉了。每个都是满脸通红。此时刚好上了一道好菜。
大家都很高兴,大声笑着,欢呼起哄着。
“这太过分了吧。”
“是啊。男人既然说了,就要负起责任娶了人家。”
“艾比一定会是个好妻子。你真幸运。”
不用说,这下凡妮莎更高兴了。
“你看。大家都这么说。”
“吉尔!你也说点什么!”
被当成下酒菜的伊文冲着看起来还有些正常,仿佛是自己亲生父亲的头目哭诉起来。
不过,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是吉尔也喝了不少。他表情认真的说道。
“这有什么好为难的。艾比是个好姑娘呀。我都想替你娶她。”
“我可不干!”
还没等伊文说话,凡妮莎先开口说道。
“我的孩子还只有十八岁。就算你是个好男人,也不能让她嫁给四十岁的男人。”
这下吉尔也只能苦笑了。
此时,话题的主要人物凡妮莎的女儿,艾比像一阵风一样跳了进来。
“妈妈!别说傻话了!”
凡妮莎是个很有气概的女头目,她的女儿也不逊色。
她穿着皮革制的上衣,系着皮带,腰间插着厚刃刀,长裤长靴。
不加打理的茶色长发看起来用梳子梳也弄不好了。头上包着绣有刺绣的红布,这可以说是全身上下唯一一处打扮了。
她会追随母亲一起上战场。既能使剑也能拉弓。在骑射方面水平不输男人。
“不要瞒着我随便给我决定结婚对象,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被女儿斥责的凡妮莎有些不好意思。
她还抱着被她抓住不放的伊文的脖子,有些闹别扭的说道。
“——为什么呀。这个人你不喜欢吗?这可是个不错的男人呀?我要是再年轻个十岁的话,可就下手啦?他将来很有希望的呀?”
她的女儿像炸毛的山猫一样。
她二话不说将伊文从母亲手里抢了下来。
蓝色的眼睛中满是怒火。
“你不要陪母亲开这种无聊的完笑!”
“……我怎么反抗喝醉的人呀。我才觉得麻烦呢。”
伊文疲惫的回答道。
之前他一直乖乖的被摆弄,逃离了凡妮莎的魔爪(?)之后,他用肩膀顶了顶艾比的后背,往后退去。
“那个,凡妮莎。让两个当事人自己聊聊吧。这种时候跟父母的意见比起来,本人的意见更重要吧,对吧?”
说完这些,伊文和艾比慌忙逃了出来。
背后响起了哄堂大笑。
“……真是的。他们喝得太多了。”
伊文有些懊恼的摸了摸满头金发。
这种时候不喝酒真是吃亏。
他们来到没什么人烟的村外,艾比冲着伊文说道。
“对不起。我妈妈做了傻事。”
出乎意料的,艾比老实的道了歉。
她似乎是从别人那里听说母亲把伊文拉走了,就赶了过去。
“因为我是独生女。所以母亲不管是什么人,都想认成女婿。”
“只要是男人谁都行吗?”
“只要是在母亲眼里是个好男人的话。”
艾比抬头看着伊文,微微笑了笑。
她有着擅长骑马的高挑身材,经常从事体力劳动而锻炼出来的年轻丰满的身体。
发育丰满的娇嫩的肉体,加上稍微有些年幼的圆脸。细长清秀的眼睛和圆润的嘴唇仿佛小孩子一样。
要是说她长得不可爱,那肯定是骗人。不过要娶她,还是有些为难。
伊文表情复杂的挠了挠头。总是,还是得把该说的话说完。
“对不起。做这种不像样的约定。我没想到她会当真……”
艾比摇了摇头。
“你不用在意。那是母亲的坏毛病。特别是喝了酒之后,就会这样。她总是说,想给我找一个能把村子交付出去的人当女婿。”
“哈哈。想找下一任的头目吗?”
“这种事情,太奇怪了。”
艾比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僵硬。
“大家都很仰慕母亲,所以她继承了父亲成为了头目。用父子,丈母娘女婿这种理由选头目,是不对的。”
“确实如此。村子里的人不会同意的。”
塔乌的人讨厌被血统支配。
虽然他们并没有完全否定世袭。世袭在避免发生混乱上很有效果。在避免争夺家业时也很有效果。如果头目的儿子是合格的人物,肯定会顺利的被选为下一任头目。
但是,也有很多问题。这种情况下,也可能会让有害的人物立于顶点之上。
在兹路村中,继承安格斯位置的是完全不相关的布朗。
安格斯的三个儿子都没有被选中。
他们并不是不适合做头目。
只是说还有比他们更合适的人选。
这件事他们本人和村里的人都接收。
在塔乌的村落中,要选择能让人们团结起来的人,主要有两个基准。
其一,是这个人有着优秀的器量。
其二便是“得到大家的支持”。
虽然非常单纯,也相应的很困难。
“在罗姆明明也有很多优秀的人,你,讨厌男人吗?”
伊文半开玩笑的问道,艾比有些犹豫的回答道。
“并不讨厌……”
“没有想要跟他在一起的男人?”
“没有。”
“真遗憾。你明明这么可爱。”
艾比有些生气的瞪着伊文。
“我要跟我母亲说了。说你对我有意思。这样的话,我母亲肯定会特别高兴兴奋的跑到贝诺亚,把你抢过来。”
伊文完全投降,举起两只手。
“我明白了。是我不好。你才只有十八岁。不用着急。到时候肯定会找到好男人的。”
这并不是单纯口头上的安慰。他是真心这么想的,但是艾比的表情却没什么神采。
“我不会结婚的。”
“啊?”
“如果不是真正的塔乌的男人,我不会跟他结婚的。”
她轻声说完便转过了身。
村里为了从其他村子赶来的客人准备了宿舍。她往那边走去了。
途中经过广场的时候,那里有很多同龄的年轻男子在载歌载舞,但是她看都没看一眼。
伊文耸了耸肩。
看起来她今天心情不太好。
之前见面的时候,她还不是这么倔强的样子,但是她毕竟还是个年轻姑娘。根据当时的心情不同,有时非常老实,有时又很挑剔。
另一方面,在会议厅,凡妮莎也加入了酒宴。
杜嘉的科尼森和阿迪鲁弗的帕嘉满脸通红的在拼酒。两个人的样子都有些奇怪了,但还不肯放弃胜负。他们接连喝光了几个杯子,不管要求一旁倒酒的女人继续倒酒。
他们每次喝光杯中的酒就会响起一片欢呼声,甚至有人开始下注,看哪边会赢。
凡妮莎并没有参加这场赌博。她跟在一旁参观的吉尔一起,互相为对方倒酒,继续喝酒。
她用有些湿润的眼睛望着对方。
“吉尔。”
“怎么?”
“你还是像之前那样是个好男人。”
贝诺亚的头目高声笑了起来,但是在一片喧嚣中,其他人并没有听到。
“你差不多也该找个新男人了吧。一直当个寡妇也太浪费了。”
“别说傻话了。事到如今,我怎么能再拖来一个丈夫以外的男人呢。我已经不需要男人了。你倒是一直单身。”
“我只是经常被不同的人吸引而已。不,实际上,如果没有荷鲁斯的话,我本来还想追求你呢?”
吉尔提到了凡妮莎死去丈夫的名字,她高声笑了起来,很有气势的拍着吉尔的肩膀。
“我还以为你会说什么呢……讨厌,你这个人。你明明没有这个心思。”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她一口气将酒全部喝完。接着收起笑容,有些沉静的说道。
“贝诺亚要让给谁?”
吉尔低声笑了起来。
“怎么突然说起这么没情趣的话了。”
“别装傻了。要给那个孩子吗?”
“你说伊文吗?”
“除了他还有谁。”
“让你这么小看可不行。贝诺亚是塔乌最大规模的村庄。除了他以外还有很多有前途的人。”
“真的吗?”
“嗯,真的。”
“那么……”
凡妮莎蓝色的眼睛闪闪发光。
“把那个男人让给我吧?”
吉尔再次苦笑了起来。
“你喝太多了,凡妮。”
“我是认真的。”
“……”
“那个男人的话,我能放心的交给他。罗姆的村庄也好,艾比也好。”
“你还真是迷上他了呀?”
“还没有你着迷。”
凡妮莎脸含笑意,伸出空酒杯,吉尔默默的往杯里倒满了山葡萄酒。
“那个孩子刚到塔乌的时候,你不就很疼爱他吗?”
“那是当然了。看到有前途的年轻人,每个头目都会这么做的。”
“为了什么?”
吉尔有些吃惊的望着凡妮莎。
女头目的脸颊因为醉酒有些红润,但是眼神却很认真。
吉尔缓缓的说道。
“我只是想自己亲眼确认一下,选择我自己能接受的继承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
“……”
“你现在还没有隐居的打算吧?我是个女人。作为头目让大家团结起来,还能再做五年……最多差不多也就十年吧。”
“凡妮。罗姆的女豪杰可不能说这么泄气的话。”
“所以,我想让自己看中人成为下一任的头目。并不是说我们那里的年轻人不好。但是就是还差一点点。还没有那个孩子那么好。”
“哎呀哎呀。他本人会说什么呀……”
“只要你同意了,接下来由我来说服他。”
“我明白了。我跟他说说看。不过你不要抱有期待。”
“我知道。”
凡妮莎点了点头,开心的继续说道。
“那个孩子跟你年轻的时候一摸一样。——一定会成为一个杰出的头目的。”
在同一个会议厅的科尼森和帕嘉的比试还在继续。吉尔大概看了一眼,两人已经喝光了数十个酒瓶子。
“——想要喝到什么时候呀。”
“真是的。那我就先失礼了。”
说这些话的凡妮莎自己也喝光了五瓶。
虽然脚步有些摇晃,但她心情很好,自己走了出去。
吉尔也站了起来。虽然门开着,但屋里还是充满了酒气。
他往外走出了一步,晚秋夜晚的空气很清爽舒服。
山上的季节会早一些。
虽然现在很适合醒酒,但是到了清晨就已经相当冷了。
广场到处都躺着摆成大字的男人们。不知道是什么人先把他叫醒,还是被自己的喷嚏冻醒。
不过,塔乌的男人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就搞坏身体。这种天气还不用担心会冻死。
持续了一整晚的热闹气氛也渐渐消散,村子差不多也要进入梦乡了。四处的弥漫着庆典结束后的寂寥和慵懒感觉。
贝诺亚的头目慢慢披上外套,静静地走在村子里。
吉尔在自己村子里的时候,身边经常围绕着大批的部下。既然是立于他人之上的身份,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虽然他不太喜欢被人服侍。
他更喜欢像这样一个人散步。
整个村子被含着冷气的白雾包裹着。
其中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吉尔笑着说道。
“喂,美男子。”
这是半开玩笑的语气。
“怎么了。明明这么受欢迎,还一个人散步吗?”
“别开玩笑了。刚刚一直都在那里喝酒。别的人都睡了,正要回去。”
“——不把他们叫起来吗?”
“人家睡得正香呢,用不着打扰吧。”
伊文平静的说道。
吉尔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可以吗?”
伊文蓝色的眼睛不可思议的眨了眨,接着乖乖跟了过来。
两人从躺在广场上的人之间穿过,来到树丛旁。
吉尔单刀直入的说道。
“凡妮看起来是认真的。”
“啊!?”
“她想让你成为艾比的丈夫,将来成为罗姆的头目,我觉得挺合理的。”
伊文深深叹了口气,挠了挠头发。
“……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要看你的想法。”
吉尔饶有兴趣的摸了摸长满胡子的下巴。
“嗯,布朗也成为了兹路的头目。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你不如下定决心去试试。”
“所以说,别开玩笑了。”
“我要提前告诉你,如果要拒绝的话,就要有相应的觉悟。凡妮可是很可怕的。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看中的男人。之前的荷鲁斯就是这样。凡妮看中了他,他脸色铁青的到处逃跑,结果,还是被抓住了。”
他似乎觉得很有意思。
伊文有些生气的瞪着吉尔。
原本根本没必要这么麻烦。
只要这个男人跟凡妮说,那是我的人,放弃吧,这一句话就够了。
伊文小声嘟囔道。
“——你真是不可爱。”
“你应该是想说可怜吧?我可能会失去自己优秀的左膀右臂。而且只要你有意的话,我本来想正式公布让你成为贝诺亚的继承人呢。”
这又是开玩笑的语气。
吉尔的好像在说,如果你想让我帮你的话,就开口求我。
伊文用力咂了一下舌头。
“……真是的。所以说你们这些中年人做的事情都是这么阴险。”
吉尔似乎毫不在意。他依然出声笑了起来。
“国王大人的亲卫队长虽然也不错,不过你差不多也该认真起来,考虑在村里安顿下来了吧?塔乌将来也会成为出色的领地。人员来往繁多。谁也不会马上要求你。不过,肩负着村子也不是什么坏事。”
“所以说!你太高看我了。就算我是你故友的孩子,父亲是父亲,我是我!?”
虽然这句话有些自暴自弃,但是吉尔一脸茫然歪着头问道。
“故友?什么意思?”
伊文也有些吃惊。
“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我是格奥尔格和碧安卡的孩子……”
这句话给了吉尔非常大的影响。
甚至让说出这句话的伊文感到有些惊慌失措。
大头目吉尔哑口无言。
他仿佛时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消息,死死的盯着伊文仿佛要盯出一个洞来。
在漫长的沉默之后,吉尔的目光停留在伊文的脸上,声音低沉的挤出一句话。
“——你是谁的孩子?”
伊文有些焦急。他感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不,是因为,比思切斯他说……”
“有人叫我吗?”
突然有个出乎意料的声音回答道。阿桑的头目在白雾中突然出现。
“什么呀。原来是你们呀。我还想呢,要是男女幽会的话,这两个人都太高大了。女人呢?被甩了吗?”
这个人似乎也是为了醒酒才出来的。可怕的胡子上现在还不停的有酒滴落下来,可他看起来还不知足,手上还握着一个酒瓶子。
“比思切斯!”
伊文用质问的语气说道。
“是你说的,如果我死了吉尔会伤心的,然后把我关在库房里!”
“嗯?”
阿桑的头目眼神有些迷糊,他看了看两个人的脸,似乎慢慢理解了情况。
真没办法呀,他摇了摇头。
“年轻人,男人说的话是要打折扣的……我不是说过了吗。我知道的事,吉尔应该还不知道。”
“……比思切斯。”
这次说话的是吉尔。
他的表情非常恐怖,声音中有着让人不容分说的气魄。
“不能当成没听到啊。说说吧。”
“你问这个年轻人不就好了吗。我什么都不知道。”
“比思切斯。”
这个声音很低沉。
阿桑的头目耸了耸肩。
“为什么要生我的气啊?我只不过是很久之前听麦奇说的。”
“听说了什么?”
“这个年轻人的双亲的名字是格奥尔格和碧安卡,父亲在斯夏郊外做木雕,一只腿是假肢,仅此而已。不过,听到这里,我就能猜到这就是你说过的那个格奥尔格了吧。而且,这个年轻人,外表这个样子。肯定混有南国血统。不过呀,吉尔……”
比思切斯低声笑了起来。
那是无法形容的严厉笑声。
“你听说这些事情,会高兴吗?因为是旧友的朋友,所以特别关照。所以想让他当副头目。——人们会说这种话吧?你的感情被别人这么暗中说三道四,也没关系吗?”
“你这家伙……”
吉尔的头发都竖了起来,可怕的沉吟道,但是他并没有生气。他只是野蛮的敲打着对方仿佛肌肉盔甲的身体。
如果是平时的比思切斯的话肯定一动不动吧,但是现在他脚底下不太稳当。
他有些可笑的摇晃着,但没有倒下,只是开心的笑着。
“不过到了现在也用不着担心这些了。这个年轻人现在,是所有人都认可的贝诺亚的副头目。——接下来就你们两个人谈谈吧。”
说完这些,比思切斯笑着消失在白雾中。
伊文耸了耸肩看着吉尔。
吉尔摸着胡须,叹着气看着伊文。
“你还有别的要说的话吗?”伊文说道。
“没有。不,还有一件事。”吉尔说道。
他用难以形容的表情望着伊文的脸。
“你有兄弟吗?”
“没有。我是独生子。”
“这样啊……”
吉尔并没有再问其他事情。
伊文也没有询问吉尔和自己的双亲是什么关系。
他之前说过,父亲和母亲都已经死了。
这些吉尔是知道的。
这就已经足够了。
转天午后,国王的书信寄到了阿桑。
这封信一度寄到贝诺亚,又被转到了这里。
是寄给伊文的,内容是有事情要跟你商量,请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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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10 11:3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ami1120 于 2019-6-28 15:18 编辑

6
王妃回到寇拉尔是十一月中旬的事情了。
这天天气温暖的让人怀疑又回到了夏天。漫长的途中一直骑在马上的王妃,甚至出了点汗。
她本来想将云塞和艾格特的情况向国王报告,但是为了监督近卫兵团的演习并视察城镇的情况,国王现在不在。
因为回到西离宫有些麻烦,王妃在本宫等了一会。
大门旁边的等候室中聚集着等待主人办完事出来的随从们。
王妃若无其事的混到这群人中间。国王如果回来的话,应该会通过大门,她打算到时候直接叫住国王。
来往的人们有些吃惊的看着满身灰尘的王妃。
她的打扮和金碧辉煌的宫殿非常不搭,因为王妃不太出现在公众面前,所以有很多仆人并不认识她。
这时,一个活泼的声音喊道。
“王妃殿下,欢迎回来!”
周围的随从和仆人们顿时吃了一惊。王妃殿下在哪里?大家都四下张望起来。
夏米昂快步从这些人面前走过,笑着跟浑身上下都是尘土的小小传令兵说道。
“您刚刚回来的吗?”
“嗯。我在等渥尔。”
“您一直,站在这里吗?”
“渥尔回来的话肯定会从这里经过吧?”
虽然两人都是女性的声音,但是在旁人看来,这两个人就是年轻骑士跟他的随从。
聚集在等候室的人们全都瞪大了眼睛,远远望着这不可思议的光景。
“夏米昂呢?”
“因为罗莎曼德大人在这边,所以我想去打个招呼……”
王妃点了点头。
“刚好。在那边等吧。”
远道而来的贵族们,都会被带领到本宫内的等候室中。身为大贵族的话,会有自己专门的房间。
也就是,专用的等候室。
屈指可数的大公爵贝尔敏斯塔家的等候室面对中庭,非常宽敞华丽。
到了那里之后,女公爵和另一个意外的人在一起。
那是恩德华夫人。
她似乎也是刚刚才到,两人看到王妃之后都行了一礼。
拉蒂娜像往常一样化着淡妆穿着朴素的衣服。在她旁边闪闪发光的是穿着漂亮男装的罗莎曼德。
王妃不可思议的望着罗莎曼德说道。
“真是少见的会面啊?你们认识吗?”
依然是毫不在乎的提问方式。
罗莎曼德苦笑着回答道。
“我怎么可能不认识陛下曾经的爱妾呢。刚好碰到了,正好我个人也有些话想跟她说,就硬把她拉过来了。”
拉蒂娜也微微笑了笑。
“我虽然也曾数次见过贝尔敏斯塔公爵大人,但是公爵大人总是被漂亮的贵夫人们围住,我有些害怕……她来邀请我,我很高兴。”
“你这话说的真是夸张呀。来,王妃殿下,夏米昂大人。请坐。”
就在王妃想要坐下的时候,恩德华夫人温柔的说道。
“王妃殿下。在那之前先洗洗脸和手吧……”
“那么脏吗?”
王妃瞪圆了眼睛,用沾满灰尘的袖子使劲擦了擦脸,结果更脏了。
夏米昂差点笑出来,咬紧牙关拼命忍住了。
拉蒂娜则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罗莎曼德叹了口气,叫来了城里的仆人,命令他们准备几人分的茶,和洗脸的工具。
王妃洗过脸和手,变得干净一些之后,混在这群妙龄女性中坐到座位上。
虽然如此,身穿长裙的只有恩德华夫人一个。虽然这个组合非常奇妙,但是夫人还是开心的笑道。
“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呀。感觉美貌的贵公子,年轻飒爽的骑士,还有可爱的少年随从都被我一个人独占了呢。”
听了这句话,罗莎曼德和夏米昂都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王妃露出爽快的表情。
“随从是指我吗?”
“是的。你长得这么好看,再稍微打扮一下就更好了。”
“打扮成男人?还是打扮成女人?”
“都可以呀。以我个人的意见的话,我很想看看王妃殿下穿裙子的样子呢……”
“我拒绝。”
“前几天的庆功会上的男装非常潇洒呢。”
“那个非常勒脖子呀。结果,随从或者是野蛮人的打扮最舒服了。”
“那真是遗憾。”
实际上这是三名女性同时说出来的。
四个人在阳台上喝茶。
天气很好。在外面反而会觉得更舒服。
随从送来茶水和茶点之后退下,关上门,周围意外的变得非常安静。
这份安稳的寂静,实在难以想象门外就是有着大量人员往来的王宫。在色彩各异的树木之间,有小鸟的鸣叫声。
平时罗莎曼德在这个房间的时候会更加热闹。因为女公爵在贵夫人中很有人气,跟王家也有很深的亲缘,除了夏米昂以外,还会有很多人络绎不绝的前来问候。
但是,今天有王妃在。
并没有什么人有胆量和这个人一起喝茶。女性更是如此。这些情报会通过随从瞬间传开,虽然来到本宫,但是又慌忙折返的贵夫人,肯定不只五到十个。
“真是难得。”
罗莎曼德开心的笑了起来,喝了一口茶。
“以后来这里的时候,经常叫王妃殿下过来喝茶吧。”
“把我当成稻草人吗?”
“不敢不敢。——对了,王妃殿下。云塞和艾格特的情况怎么样了?”
听了罗莎曼德的问话,王妃稍微皱了一下眉头。
“嗯,算是处理好了。”
拉蒂娜高雅的歪了歪头,明快的说道。
“我听说,王妃殿下和陛下夸张的打了一架……已经和好了吗?”
她似乎是注意到罗莎曼德的话题让人不太舒服,便想要转换话题。
王妃瞪圆了眼睛——一半是真的很吃惊——回答道。
“你从哪里听说的?”
“啊……没从哪里,寇拉尔的人们都在这么说。我是之前听侍女说的,她非常入迷的讲了一整天。——毕竟关系到陛下的体面,不要这样做出那些让下人取笑传播的事情比较好吧?”
看着拉蒂娜半开玩笑的表情,王妃沉吟的抱住了头。
夏米昂也副和道。
“父亲也感叹了一番呢。王妃殿下在转天就出发了,所以可能不知道,真是不得了呢。陛下眼睛附近,就好像盖了章一样,有一圈明显的青紫……”
“哇啊……”
王妃再次沉吟道。
之后绝对要被德拉将军骂了。
罗莎曼德也笑了起来。
“关于这件事,我也听到萨沃亚公的抱怨了。关系太好有时候也是个问题。”
“知道了知道了。”
四个人一边喝茶一边闲聊着。
在旁人眼中,这四个人的组合实在是非常奇妙。但是,她们却意外的能聊到一起去,罗莎曼德似乎对拉蒂娜的庭院技术和知识很有兴趣。
“秋天的花和春天的花有着完全不同的风情呢。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初夏的蔷薇。”
“啊,那真是遗憾。要是再早一些的话,正好是观赏庭院里蔷薇的时候呢。”
“这个季节?蔷薇开吗?”
“也要看培育能力,不过也有秋天开的品种。来年初夏一定要来我家玩。”
“我很期待那个时候。”
过了一会,夏米昂有些遗憾的站了起来。
“对不起。过一会我家的人就要过来了……”
她郑重的跟王妃和子爵夫人打过招呼。也同女公爵说道。
“罗莎曼德大人。如果可以的话,明天可以陪我练剑吗?”
“可以。我很高兴做你的对手。”
拉蒂娜微微歪了歪头,想要说些什么。
不过王妃先望向罗莎曼德,抱怨道。
“不行啊。你忘记你已经跟我有约了吗?”
“啊,那就没有办法了。”
夏米昂离开之后,罗莎曼德不可思议的望着王妃。
“不好意思,我跟你有什么约吗?”
“刚刚就是权宜之计。”
“啊……?”
“你最近还是不要练剑比较好吧。要是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呀。”
罗莎曼德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
相反,拉蒂娜温柔的笑了起来。
她嫩绿色的眼睛中散发出温暖的光线,望向罗莎曼德,轻轻问道。
“果然……?”
罗莎曼德深深叹了口气。
“你真是让人吃惊呀。”
这句话是对王妃说的。她一口气喝完了杯中的茶水,苦笑着说。
“我觉得要骗过恩德华夫人的眼睛可能会比较难,但是你为什么会知道?”
“你为什么觉得拉蒂娜会知道?”
“这位夫人比我年长,也有结婚的经验。但是你——不好意思,你应该是完全没有这方面经验的。为什么你会知道?”
“味道。怀孕的女人的体味会改变。”
你这鼻子真是让狗都自愧不如。
这是有些吃惊又有些佩服的说法。
王妃开心的笑了起来。
“虽然团长说,我跟渥尔是志趣相投的夫妻,但真是半斤八两。你这么说话,跟团长一样。”
“不要把我跟那个毒舌天才混为一谈。”
罗莎曼德的表情真的有些苦涩。
王妃高声笑了起来。拉蒂娜也掩住嘴忍着笑。
“对不起。应该先祝贺你的。——恭喜。”
“已经告诉团长了吗?”
“没有。也希望你们两人能保密。我想等生下来之后吓他一跳。”
听了这句话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但是,罗莎曼德看起来非常认真。
“见到陛下之后,我想要返回卡拉科马。请一定要对萨沃亚公保密。”
卡拉科马是贝尔敏斯塔公爵家的领地之一。罗莎曼德拥有包括伯利西亚在内的众多领地,她时常会更换住处,并不是在开玩笑。
王妃忍不住叫了起来。
“可是!结婚仪式呢?”
拉蒂娜脸色也变了。
“失礼了,可是这么做的话,萨沃亚公爵大人太可怜了吧?”
“没关系。反正不知道在这么地方,他肯定有一两个庶子,说不定有十多个呢。”
“不是这种问题吧!?这怎么藏得住?”
“可以的。只要回到领地之后,闭门不出,暂时不出现在大家面前就可以了。”
“等等!”
王妃不能接受。她用有些责备的语气说道。
“虽然团长确实是无与伦比的花花公子,可是并不是没有责任感的男人。罗莎曼德明明有孩子了,他肯定不会让这个孩子成为庶子的。”
“王妃殿下。与其说我,您自己呢?”
“不要转移话题。还是说——你不会跟我说,这不是团长的孩子吧?”
“不。这肯定是萨沃亚公的孩子。——真让人为难。”
“啊!?”
王妃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拉蒂娜温柔的开口说道。
“贝尔敏斯塔公爵大人……”
“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罗莎曼德或者西里尔都可以。”
“那么,罗莎曼德大人。我想问问您,您在责备王妃殿下没有孩子吗?”
她表情沉稳直接了当的说出了可怕的话。
罗莎曼德露出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
王妃表情可怕的说道。
“我没有孩子,跟罗莎曼德要隐瞒怀孕,有什么关系?”
恩德华夫人并不是以奢华的美貌著称的。这个人的魅力和美丽的地方,在于她的知性和人品。
在王妃和大公爵面前,她毫不胆怯平淡的说道。
“我并不明白名门出身的人的那些苦恼,但是,萨沃亚家和贝尔敏斯塔家都是代表了德尔菲尼亚的名门中的名门。王妃殿下没有孩子。另一方面,这两个人的孩子,拥有最接近王家的血脉。假设……只不过是假设而已,如果陛下在没有王子的情况下出了什么万一的话,那么双亲是两大公爵的这个孩子是嫡子的话,那么他成为继承王冠的第一人,也丝毫没有问题。”
“……如果是女孩子的话就还好。”
男装的女公爵沉重的开口说道。
“但是,如果是男孩子的话,他不会只是继承萨沃亚家。恩德华夫人,不,我可以叫你拉蒂娜吗?”
“当然。”
“正如你所说的。现在的陛下即位的时候,因为血统的问题,产生了长时间的骚乱。我知道会发生一样的事情,就不能结婚。”
“即位的时候,我听说萨沃亚公爵的态度非常漂亮,强硬的拒绝带上王冠……”
“是的。萨沃亚公对于王冠,有着自己独特的看法。其中有人辱骂他是胆小,也有人煽动他说,应该为了国家勇敢的站出来,但是他本人却毫不在乎,也多亏了这个强硬的性格,让他没有成为篡夺王位的人。——这是肯定的。但是处于和萨沃亚公同样立场的时候,能做到同样地步的人,百中无一。”
“应该是千中无一。”
拉蒂娜肯定的说道。
“在这种情况下,能贯彻自己的意志,需要惊人的,不,应该是可怕的精神力。”
王妃听着这两个人的对话,沉吟道。
“我明白了。也就是说,如果渥尔有孩子的话,就没有问题了?”
罗莎曼德缓缓的摇了摇头。
“不管有几个庶子都没有意义。必须要是嫡出的王子才行……”
“不要有这么多过分的要求了。渥尔也是庶子,也成为了国王呀。重要的不是罗莎曼德的孩子。是渥尔的儿子。”
两个人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这么说的意思是……?”
“只要渥尔有了儿子,这个儿子很杰出的话,就算是庶子人们也会接受的。要把王冠给萨沃亚家的儿子的话,肯定是因为渥尔的孩子是个非常没出息的人。所以,为了不让事情发展成这样,好好教育他就好了。”
“王妃殿下。你这么说太心急了……”
“罗莎曼德也是啊。担心还没出生的孩子将来会盗取王冠。不用担心,那个孩子是团长的孩子。性格也肯定和团长一样倔强的。”
“……”
罗莎曼德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满脸都写着,可不希望孩子长成这样。
“总之,这件事情希望你们对萨沃亚公保密。结婚什么时候都可以。”
于是王妃和拉蒂娜开始了秘密会议。
“我有一种非常危险的预感。”
“如果我们瞒着他不说的事被公爵大人知道了的话,他会记恨我们的吧?”
“肯定。我们肯定会被牵连。”
“果然,把父亲排挤出去有点……”
“感觉不太好。”
这是在当事者眼前召开的秘密会谈,《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还是得把该说的话说了》,她们得出这个这个结论以后,王妃像模像样的说道。
“然后两个人好好说一说,到底是要结婚还是不要结,定下来不就好了吗?”
罗莎曼德抱着头,听着两人的议论,苦笑着摇了摇头。
“是我要求两个人不要说出去的。如果要为此被骂的话,就骂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吧?”
虽然她的语气很柔和,但是也非常坚决激动。
拉蒂娜露出有些可怜的表情,皱起眉头。
王妃深深叹了口气。
“那就真的只是不说而已了?”
“嗯。”
“如果对方问起的话,那我就只能老实回答了。”
“没关系。我在他知道之前就会逃走的。”
“哎呀,嗯……”
拉蒂娜叹了口气。
如果萨沃亚公爵家和贝尔敏斯塔公爵家结婚的话,那婚礼肯定非常盛大华丽,总觉得有些心痛。
王妃也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
“果然,无论如何都要趁现在给那个家伙找到夫人。”
“王妃殿下在寻找爱妾吗?”
罗莎曼德有些吃惊。
她不知道王妃在为国王安排相亲。
“你也用不着自己做这种事呀,交给别人就好了吧?”
“不,我想自己给她找。”
王妃斩钉截铁的说完,表情认真的继续说道。
“我们两个人互相商量好之后,在伪装结婚的文件上签了名。可是,如果因为这个原因,让那个家伙一辈子都单身的话,也太可怜了吧?”
听了王妃的发言,两个人都震惊了。
罗莎曼德和拉蒂娜都觉得该说些什么,但是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单身,吗?”
“他没有夫人,所以当然是单身呀。”
王妃反而有些不可思议。
王妃所指的《夫人》是进行婚姻生活不可或缺的,实质上的《妻子》。
自己只是单纯的文件上的配偶。
虽然大家都明白,但是看到王妃彻底划清界限的样子,拉蒂娜还是轻轻叹了口气。
罗莎曼德当然也不能接受。
她犹豫着说道。
“——这么说有些失礼了,但是你不能成为这位夫人吗?”
“我听说那只不过是名义上的,国王的结婚基本上都是如此。王妃只不过是考虑到政治原因才设立的装饰物。所以国王要在大量的爱妾中选择真正的夫人。”
“不是的,所以说……”
罗莎曼德再次犹豫了。
“这位《夫人》由王妃殿下来兼任,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特别是你们二位关系这么好。”
王妃耸了耸肩。
“确实不能说关系不好。”
“是啊。而且,王妃殿下喜欢陛下吧?”
“当然了。那个家伙是个笨笨的,可爱的好男人。我并不讨厌他。”
“那么……!”
罗莎曼德探出身子想要尽力说服王妃的时候,新的客人出现了。
得知贝尔敏斯塔公爵的聊天对象是王妃,还有胆量跑来参加这个茶话会的人,并不多。
“这真是,美女聚在一起召开秘密会议吗?”
是巴鲁。纳西亚斯也和他在一起。
往常这些人肯定会马上回应的,但是偏偏是这种时候,罗莎曼德犹豫了一下。拉蒂娜甚至包括王妃在内,她们的反应,都稍微慢了那么一点点。
平常会立刻轻快回话的这些人,突然生硬的沉默了。巴鲁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道。
“出了什么事?你们是不是在谋划什么不好的东西?”
回答他的是王妃。
“不是,就是……稍微在聊一些不能让男人听的事情。”
“哦哦?从你嘴里说出这种话还真是意外呀。在聊什么事?”
王妃犹豫了一下,望向了纳西亚斯。
纳西亚斯并没有说话,而是向拉蒂娜和罗莎曼德点头致意。
“就是说,纳西亚斯和巴鲁关系真好呀。”
听到这唐突的发言,两名骑士团团长都瞪圆了眼睛。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稳重的拉蒙纳骑士团团长微笑着说道。
“确实不能说是关系不好,有什么问题吗?”
“所以说,也就是,纳西亚斯喜欢巴鲁吧?”
面对王妃认真的询问,拉蒙纳骑士团团长拼命忍住笑。
“王妃殿下。你到底怎么了?”
“回答我呀。喜欢?讨厌?”
“这……太让人为难了。”
巴鲁忍不住插嘴道。
“太过分了吧。是这么让你为难的事情吗?”
“我不想在你面前说。”
说完这句话之后。纳西亚斯面对王妃的质问,苦笑着回答。
“——如果非要说是哪一个的话,那我也只能回答是喜欢了,为什么要这么问?”
王妃的表情依然非常认真。
“那我就问了,你们的关系有没有好到,愿意赤身裸体睡在一起?”
纳西亚斯的表情冻住了。
巴鲁差点笑出声,他忍住笑慌忙转过身背对着友人。
宽阔的肩膀因为憋笑不停颤抖着。
拉蒂娜和罗莎曼德都摒住了呼吸。两人的脸上一会红一会白。
这两个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战战兢兢的望着王妃和纳西亚斯的脸。
纳西亚斯惨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平淡的回答道。那是平静得有些可怕的语气。
“——幸好这位朋友不好男色,就算他喜好男色,我也不想成为贝尔敏斯塔公爵的情敌。”
罗莎曼德慌忙站起身,做起没有必要的解释。
“不,拉蒙纳骑士团长……这种事……王妃殿下!你这么说也太失礼了!!”
“团长呢?”
迪雷顿骑士团长终于笑够了,他喘着粗气说道。
“这个玩笑太过分了,王妃。确实,如果他是女人的话,是个求之不得的美人……”
水蓝色的眼睛瞪了友人一眼。
“你想决斗吗?”
这个声音非常冷淡。巴鲁也安慰起纳西亚斯。
“别生气呀。这可是王妃说的。——王妃,你看。不知道这只狐狸精在床上会对我做什么呢。虽然有些可惜,但是我愿意高洁的放弃,小心的把他献给恩德华夫人。”
巴鲁嘴上这么说,脸上还是笑着的。纳西亚斯毫不留情的用手肘怼了他的肚子一下,苦笑着转向王妃。
“满足了吗?”
“——对不起了。问了些愚蠢的问题。”
“没关系,但是不能让我们听的事情,是这种事情吗?”
“嗯。罗莎曼德无论如何都想让我成为真正的王妃。”
“贝尔敏斯塔公吗?”
“所以,我说那是不可能的了。”
“哈哈……”
纳西亚斯了然的点了点头。
被怼了一下的巴鲁也平静的问道。
“原来如此。那我就能理解王妃的这些奇奇怪怪的比喻了。”
“我也安心了。我有一瞬间,这么说有些失礼,还以为王妃疯了呢。”
“所以对不起了。”
罗莎曼德还是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有些奇怪的看着王妃、自己的未婚夫、以及他的朋友,最后望向恩德华夫人。
夫人轻轻的摇了摇头。
恩德华夫人虽然也不是完全明白。
但是,她明白将这个人和国王联系在一起的东西,是自己不知道的,无法理解的什么东西。
巴鲁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
“对了,王妃殿下,你找表兄有事?”
“他回来了吗?”
“嗯,和那个稻草脑袋一起。”
听到这里罗莎曼德站了起来。
“正好。我也找独骑长有事。一起走吧。”
巴鲁露出了不快的表情。
“你找那个稻草脑袋有什么事?”
“跟贵公没有关系。”
罗莎曼德语气冷淡的说完,便和王妃一起走出了会客厅。
这个时候,国王的随从到了。
“王妃殿下,萨沃亚公爵大人,拉蒙纳骑士团长大人。陛下叫您过去。——贝尔敏斯塔公爵大人,请您在这里稍等片刻。”
没办法。
罗莎曼德和拉蒂娜留在会客厅,三个人往政务室走去。结果,政务室中尽是些了不起的人物。
宰相布鲁库斯、德拉将军、阿诺侯爵、伊文。
还有元老院的老臣们。
元老院本来是辅佐国王的政治机关。
曾经,元老院中都是家世、地位都非常杰出的人物,只要头衔中带着元老院几个字,那便是出人头地的证明,但是现在元老院已经形式化了,没有实权。只能提供需要的知识,就像是国家的博士一样。
国王先慰问了王妃。
“你辛苦了。都处理好了吗?”
“是的。”
说完王妃便结束了对话。
因为她判断,这些人肯定不是为了单纯报告云塞和艾格特的情况才聚集到这里的。
“——那么,就由宰相先开始说吧。”
关上政务室的门,屏退闲杂人等之后,布鲁库斯直截了当的说道。
“前几天,我派出的间谍报告了一件让人在意的事情。坦加似乎派去了使者前往斯克尼亚。”
“斯克尼亚吗?”
“那个最边境的国家?”
阿诺侯爵、德拉将军都不可思议的说道。
巴鲁也疑惑的歪了歪头说道。
“大概是觉得帕莱斯德靠不住,想要寻找新的同盟伙伴?”
纳西亚斯并没有发言。伊文也是同样。
在这个场合中自己的地位比较低。
国王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道。
“问题有两点。坦加真的想跟斯克尼亚结成同盟吗?如果是的话,斯克尼亚是个怎样的国家?”
看到国王的视线,元老院的老臣们清了一下喉咙说道。
“名为斯克尼亚的国家位于大陆的最北端。非常寒冷,到了冬天地面上会覆盖厚厚的积雪,连港口都会冻上。但是,居民们仍可以赤脚行走,不用穿什么衣服……”
“大量不同的民族经过长时间的战斗,淘汰,最大的一个部族的族长成为了王,这应该就是现在的王家的开始。现在的国王是考琉斯二世。从始祖到现在也不过仅仅六代。是个有着不过百年历史的国家,所以应该没有什么有组织的军队,不可能与我国为敌。”
他继续说出了关键的知识。
“毕竟,那个国家是个风俗非常野蛮的国家……在遭遇洪水、饥荒等天灾,无法像往年一样纳税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减税、免税的措施。就连最低限度的让人活下去的积蓄也不给民众留下,毫不留情的全部收走,因此,民众憎恨、厌恶王家,听说是个没有一点爱国之心的国家。毕竟积蓄了如此之多的不平不满,但是他们会将在背地里偷偷说王家坏话的人全部抓起来,进行处罚,这就是所谓的恐怖政权……”
“如果完全按照平民百姓所说的那样的政权,是无法建立国家的,但是如此苛政也确实是个问题。应该适当的保护民众,适量的赏赐他们,让他们努力工作缴纳金钱。这样做最有效、最经济,但是他们连这种初步的知识也不知道。就算,他们想要挑战遥远南方毫不熟悉的国家——就是我国——就算他们为了战争募集士兵,到底能够聚集多少兵力,也是一个问题。”
“就算他们保证能够给与大量的报酬,民众也完全不信任王家,不可能有什么斗志。”
虽然这个意见跟帕莱斯德的家臣大相径庭,但是他们知道的事情,德尔菲尼亚的家臣不可能不知道。这只不过是思考方式的区别。
帕莱斯德的家臣们,虽然知道这个国家的文化还不成熟,但是他们觉得这个国家有着不明底细的可怕威力,而德尔菲尼亚的老臣们,听说了这个国家的成立经过,以及现在的政治构造,便认为其不过是个《三流国家》。
对于身经百战的渥尔-格瑞克和莉、德拉将军、阿诺侯爵、巴鲁来说,这是个完全陌生的国家。他们歪着头想着,不过就是这样的国家吗,但布鲁库斯却很慎重。
“佐拉塔斯王的家臣从潘达斯乘船前往斯克尼亚了,这件事是毋庸置疑的。正如你们所知,佐拉塔斯王长于军略。如果说单兵的力量的话,那坦加毫无疑问是三国中最强的。他自己的性格也非常性急、激烈,喜欢一口气决出胜负。这种人为什么想要和老臣们口中一无所长的国家接触呢?”
“嗯……”
被驳倒的老臣团们有些不甘。
那么,说不定这个家臣的行动跟佐拉塔斯王的意志没有任何关系?这种白痴的话,他们是说不出来的。
“我可以说一句话吗?”
伊文举起手想要发言。
“塔乌就是人种的大杂烩,也有很多从大陆来的人。也有来自斯克尼亚的人。不过,根据那个人所说的,情况不太一样……”
国王很有兴趣的探出身子。
“怎么不一样?”
“是。那个男人说他曾经是王家的雇佣兵。听说,只要努力工作,还是能赚到不少钱的,对自己的身手有自信的男人,都很高兴成为雇佣兵。到了春天,大家都会去王宫,整个夏天都在军队中工作,到了冬天会回到自己的住处生活。”
“那田地呢?”
“没听他说过耕田的事情。听说的只有打猎和军队里的事情。还有,关于民众被虐待的事情,纳税征缴在每个国家都是很严格的吧,我倒没听他说过对王家有什么怨恨和抱怨。”
自己所说的话被否定了,王国的知识分子们都露出了不快的表情。
“这可不能听过就算了。那么,你觉得我们在撒谎吗?”
“我没有这么说。我只不过是说,跟我知道的那个家伙说的不一样。毕竟斯克尼亚也是很大的吧?大概,那个男人就是我们所说的那种《山民》吧?我觉得应该还有专门种植农作物的人。只不过,我不知道他们的农田,到底有多广大……”
伊文有些为难的挠了挠头发。
而元老院的家臣比他更加困惑的闭上了嘴。
国王问道。
“斯克尼亚的国土面积大概有多大?”
“啊……”
“这个嘛……”
“不知道吗?”
“南边很清楚。斯佩拉斯、普罗提亚的边境线就在那里。但是,北方有多大……”
非常不安。
“那么,在国土面积上,农田的比例和人口呢?”
元老院的博士们愈发缩成一团。
毕竟这个国家之前与中央的情势完全扯不上关系,准确的情报完全一无所知。
“——太不像话了。”
国王冷哼了一声。
“仅凭这些材料,就说是未开的国家,不足为惧,我可不能接受。”
老臣们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国王说的很对。
“产业情况如何?跟其他国家的交易呢?”
“非常积极繁荣。”
“毕竟对方是北方尽头的国家,对于中央文化应该也十分向往吧。听说斯克尼亚的船只会频繁的出现在潘达斯。佐拉塔斯王的家臣特意南下到潘达斯也是这个目的。”
“交易的内容呢?”
“一方面,基本上都是来买东西的。实际上,听说斯克尼亚盛产金刚石,但可悲的是,他们虽然能采掘却没有加工的技术。所以他们就把金刚石运到潘达斯,作为货款购买各种奢侈品……”
“奢侈品?”
“是的。各种高级奢侈品。金线银线织成的衣服、有刺绣的外套、豪华的装饰品、南方的香料、茶叶、香辛料、螺钿工艺的家具、织有鲜花的绒毯和垂幕,可以说他们购买了衣食住所有方面,最为高价华丽的东西。”
国王疑惑的歪了歪头。
“虽然我不知道金刚石的价格……但是只卖原石就能买到这么多东西吗?”
“不能。”
布鲁库斯立刻回答道。
“金刚石跟南方产的色泽各异的宝石比起来,价格就要低一些。原石的价格就更低了。”
“那他们是赊账购物吗?”
面对这个问题,宰相的回答是“否”。
“虽然潘达斯这个地方,包揽了全部高级奢侈品的生产流通贩卖的工作,但是他们在选择客人方面很挑剔。他们不会给没有实际交易过的客人赊账的。而对于新兴国家斯克尼亚,他们一直是用现金做交易。但是卖掉原石的那点货款,是肯定不够的。不足的部分,他们似乎会用普兰达斯金币来付款。”
“用坦加的货币?”
“斯克尼亚的货币质量不太好,在潘达斯不能使用。”
国王抱起胳膊思考了起来。
“所以,他们将自己国家的产品,先到换成坦加的金币,然后再用这些钱到潘达斯来买奢侈品?”
“是的。”
“这是财力有余的人才会做的事情。这些钱是从民众那里得来的吗……还是说他们有其他收入来源……”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再讨论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国王命令宰相和老臣们去调查详细情况。
“伊文。你也去跟你认识的那个斯克尼亚人问出他所知道的全部情况。”
“非常抱歉,这是不可能的。他早就已经死了。”
“这样啊……没有别人了吗?”
“毕竟太远了。如果说斯克尼亚出生的人的话,我只认识那个男人。”
国王并不只是单纯担心北方的威胁。他同时吩咐纳西亚斯和巴鲁,要小心帕莱斯德的动向。
“坦加偷偷开始行动了,帕莱斯德不可能一动不动。他们说不定会想要跟南方的国家联合。”
两个人都表情认真的点了点头。
“确实很有可能。”
“确实,他们有可能和基尔坦萨斯等国组成同盟。”
王妃歪着头似乎想说什么。
国王注意道她,笑着问道。
“怎么了?”
“不,坦加就算了,我没想到帕莱斯德还有这种心思……”
自己应该把奥隆吓得够呛。当初是打算让他再也不敢和自己以及德尔菲尼亚为敌的。
但是国王却苦笑着摇了摇头。
“莉。身为权力者,是不可能因为这种不彻底的原因,就放弃认输的。如果关乎利益的话更是如此。如果能得到塔乌的金矿的话,对于国家来说,对于增加王的权威来说,是多么有意义的事情啊。”
“我实在看不出来他是有这么崇高志向的人。肥肥胖胖,贪得无厌,穿的衣服富丽堂皇的……”
莉的语气是发自内心的觉得不可思议。
在场的人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但是国王却非常认真的解释道。
“他本人的嗜好和身为王的能力,此时没有任何关系。奥隆如果贪得无厌喜好奢侈更是如此。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在自己眼前被夺走了。他不可能默默放弃。”
王妃耸了耸肩。
从达尔卿的例子就可以看出来,人类的欲望是没有极限的。能说出已经有很多了,不想再要更多了这种话的人,非常少。
“宰相。在潘达斯打听情报虽然也很好,但是直接派一些间谍去斯克尼亚更好吧。幸好,不久之后就是冬天了。报告就算迟一些也没有关系。就算要花费一些时间,我也需要正确的情报。”
“明白了。”
国王暂且结束了会议,只留下了王妃和伊文。
因为往常也是如此,大家谁都没有在意。就连巴鲁也只是耸了耸肩,默默的出去了。
国王和这两个人一起,来到了前几天遭到严重破坏的蓝厅。
“诶……”
看到房间的内部装饰,王妃瞪大了眼睛。
虽然是自己弄坏的,但是不知什么时候,之前的惨状奇迹般的被修好了。椅子和桌子虽然设计多少有一点改变,但都和原来一样了。
“真是厉害呀……”
“没有你说的这么简单。在这么短的时间恢复成原样,找到同样的东西可是非常麻烦的。负责维修的那些人和家具工匠们都非常发愁呢。侍从长还感叹,到底是怎么才破坏成这个样子的。”
“……椅子可不是我扔的!”
“确实是我扔坏的。但是,这是谁的错?”
“……”
“不过,打架的双方都要受到处罚。其中一半也是我的错,不过在他们看来,花费长时间精心制作的作品,最后却变成让人不忍直视的残骸。肯定也会伤心的。——之后要好好跟他们道歉。”
“我会去的。不过,也不能只有我……”
“我已经道过歉了。”
国王挺起了胸膛。
“有什么了不起的。”
虽然王妃这样抱怨道,但她还是接受的点了点头。
“团长说的对。下次打架的话在院子里打吧。那就不会给别人添麻烦了。”
“不是啊。那样的话,草坪会破损,花坛会被破坏,努力建造庭院的园丁会伤心的。”
王妃深深的叹了口气挠了挠头。
“三国之中第一大城,就连个能好好打架的地方都没有吗……”
“你这么说好像一定要打架一样。”
伊文在一旁看着这两个人的对话,抖着肩膀憋着笑。
“……你们果然还是没有紧迫感呀。我知道你们夫妻感情好,但是现在不是非常紧张的时期吗?”
跟往常一样,只要是只有这几个人在一起,伊文的语气也会有很大变化。
“嗯。确实是非常时期。”
虽然,在旁人看来,国王的语气一点都不紧张,但是伊文跟国王也有着长年的交情。他不会被这种表象所迷惑。
“我还以为中央终于能恢复平静了,看起来并非如此呀。”
“塔乌的金银就是有这么大的魅力。就连宰相也说自己曾梦到整个王宫都被金银淹没了。佐拉塔斯和奥隆不可能会放弃。现在,坦加就想要把离中央距离遥远的国家也牵扯进来。——真是遗憾。我还挺想见见你说的那个斯克尼亚人呢……”
“你不是见过了吗?”
“什么?”
伊文一边抓起一块茶点一边耸了耸肩。
“我说他在塔乌,是不过是那么说比较方便而已——那个人是我父亲。”
“伯父吗!?”
听到这里国王也吃了一惊。
“我只不过是很久以前听过一次,已经完全忘记了。就算他说了斯克尼亚……但是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只不过是个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的国家吧?不过,我确实是听他说过。——那里的地面上是幽深的森林,放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荒野以及低俗的金光闪闪的建筑物,不过这些并不重要。他说那里是人和马以及野兽的国家。”
“嗯……”
国王抱起胳膊沉吟起来。
“根据你父亲所说的,格奥尔格伯父居住在斯夏,是距现在——二十八年之前的事情吗?”
“所以,我不知道是否真的能当作参考。父亲所说的斯克尼亚的样子,至少是在那之前的。”
“不,也不一定是这样的。——伯父并不是非法逃离斯克尼亚的吧?”
“啊。虽然不知道他离开的理由,但是只要他想回去,应该随时都可以回去。”
“也就是说,斯克尼亚认可了伯父的出境。他可是收钱的雇佣兵。不知道是因为特别的宽容,还是在这方面的规则太随便了呢……”
“我用一枚金币赌后者。”
伊文立刻说道。
“说到父亲随便的样子,我总是会想,他这个样子居然能当佣兵。按他的性格,对俘虏是要处刑还是释放,是会掷骰子决定的。”
国王也苦笑了起来。
“我也记得。在严厉的地方特别的严厉,但实际上又很草率。”
“说的很好。我觉得,他离开国家,也是因为有什么看不惯的事情,所以就漫无目的的出来了呢?然后,回去的时候也是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潜进去吧。”
国王抱着肚子笑了起来。
“中央的犯罪者们听了肯定羡慕得想哭。”
在大华三国中,逃离国家是重罪。
然后,离开的人如果还敢恬不知耻的回来,会被处以极刑。
这方面也要好好调查一下。
“不过,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哦。对了。我都忘了。”
国王拍了一下膝盖,改变了话题。
“实际上,现在是我来给独立骑兵队付薪水,不过,你愿不愿意索性自己来养他们呢?”
面对这突然的话语,伊文瞪圆了蓝色的眼睛。
“什么意思?”
“你也不能总是单纯的当一个亲卫队队长。塔乌也成了德尔菲尼亚的一部分,我也可以跟吉尔谈谈。”
“所以,你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有领地的话,就可以拥有自己的军队了吧。”
伊文明显露出了厌烦的表情。
“你也这么说吗!?”
“也是指?”
“吉尔已经这么说过了。”
伊文没有提当女婿的事情,只是说了吉尔提出想让自己继承贝诺亚,听到事情始末的国王高兴的笑了起来。
“很好。吉尔似乎对你有很高的评价。是个有眼光的人。”
“算了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分。流浪比较符合我的性格。”
笑着说完之后,伊文似乎想起了什么,歪着头说道。
“难道……吉尔不会也是斯克尼亚出生的吧?”
“怎么会!”
国王立刻否定道。
“如果说伯父是斯克尼亚人的话,那跟吉尔完全不像呀。”
“是呀……”
“伯父的容貌一眼看上去就能看出不是中央的人。吉尔肯定是中央地区的人。——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不,这个嘛。我也觉得很好笑,不过他似乎是我父亲年轻时候的朋友。”
“吉尔吗!?”
“是啊。而且,似乎跟我母亲也很亲近。真是的,不知道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到底是怎么联系在一起的。”
一直在一旁听着的王妃突然插口说道。
“伊文的父亲,看上去就知道不是中央的人,是什么意思?”
“那个人看着就是北方的巨人。”
国王说道。
“南方的人——比如说伊文的母亲肤色不同,会有不同的特征。总之他的身体非常巨大,前胸就像个大木桶一样,感觉就是宽阔的肩膀上放着一张大脸。肤色很白,但是透过白色的皮肤却是一张通红的脸,额头宽阔突出,灰色的眼睛深深的凹陷下去,头发是红色的,还长着满脸乱蓬蓬的红色胡子……而且是个非常沉默的人。”
国王低声笑了起来。
伊文也苦笑了起来。
“训斥孩子的时候,也是还没开口就先动手了。我不知道被揍了多少次。”
“小时候,我觉得那个人比斯夏森林里的熊还要恐怖。”
“熊为什么要怕熊呀?”
王妃疑惑的歪着头说道。
“不过,这样的话,他跟伊文长得完全不一样呀。”
“我非常像母亲。”
“——头发和眼睛的颜色以外吧?”
国王补充道。
“如果伯父是北方的巨人的话,那伯母就是典型的南方美人。眼睛和头发都是黑的,皮肤是金茶色,伯父不怎么说话,但是她却是个非常开朗健谈的人。”
“那叫有活力。特别是到了冬天,她就一直闹着好冷好冷。毕竟母亲是马兰塔出生的。在到斯夏之前从来都没见过雪吧。那个时候父亲就会丢下工作,拼命砍柴。”
王妃高兴的望着讲述过去回忆的两个人的脸,佩服的说道。
“那,伊文就是大陆最北边的人和最南边的人合作的产物了?”
这真是不加修饰的感想。
“不能说是最南边吧?马兰塔南方还有别的国家。”
国王抱起胳膊,似乎在思考什么。
“这样啊。如果吉尔跟伯父认识的话,说不定吉尔也从伯父口中听说过斯克尼亚的事情。”
“不过,伊文的父亲跟吉尔认识,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呀?”
“确实是伊文出生之前的事情吧?”
“啊。父亲还是佣兵时候的事情。应该是认识母亲的时候吧?”
“那吉尔也是佣兵了?”
“也许吧。”
在这种不在居住地生活是犯罪的世道,能够比较自由行动的只有佣兵和吟游诗人了。
国王也很清楚吉尔身为战士的能力。
有这种能力,肯定不缺雇主。
“虽然很麻烦他,但是能请吉尔也来一趟吗?——叫他过来没关系吧?”
国王会再问一遍,是因为担心塔乌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伊文随便耸了耸肩。
“嗯,叫他过来的话宿醉也能醒了吧。”
“——宿醉吗?”
“回到塔乌之后天天都是饮酒喧闹。根本没有醒酒的时间。凡妮莎一直在耍酒疯。”
国王歪着头,以为自己很亲切的问道。
“那,把那个女头目也叫出来吧?”
“够了!!”
面对伊文电光火石的回答,国王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的说道。
“够了是指想叫她来,还是……”
“不叫他来比较好的意思!”
如果伊文是一只猫的话,他现在的样子就是全身的毛都立了起来,连尾巴都蓬成了一团,非常不愿意。
国王愈发瞪大了眼睛。
“你也用不着这么讨厌她吧。她可是放你出来的恩人呀?因此我才能得救,我还想好好跟她道谢呢。还是让她过来吧?”
“你……在惹我生气的时候,很有毅力嘛。”
伊文咬牙切齿的低声说道。
看到马上就要扑过来的同年玩伴的样子,国王慌忙直起了身。
“对了。我要听听王妃出差的结果。”
接着国王催促着王妃离开了蓝厅。
王妃被国王推着后背走到走廊上,她走到国王身边,不满的说道。
“这些事情可以说给伊文听的呀?”
但是,国王却出乎意料表情严峻的摇了摇头。
“不,现在还不能说。”
“为什么?没什么重大机密呀。”
“并不是云塞和艾格特的事情。如果你说解决了,那就是真的解决了。对我来说这就够了。我也没必要再问了。——我找吉尔是有别的事。”
“别的事?”
“嗯。我本来还在考虑到底该怎么说出口呢,幸好,伊文给了我一个绝好的借口。”
国王并没有将王妃领到本宫,而是领到了南翼的个人房间中。
接着,他给王妃说了跟罗莎曼德商量的话题,并给王妃看了那幅画。
看到两幅肖像画的相似程度,王妃也吃了一惊。
但更让她吃惊的是,吉尔居然有可能是罗莎曼德的表兄。
国王也面露难色。
“贝尔敏斯塔公特别让我保密。所以这件事情暂时也不要告诉伊文。如果这件事是真的的话,那对于塔乌的人来说也是不小的冲击。”
“那个贝林格家,是名家嘛?”
“是名门中的名门。虽然现在没有了继承人,但原来可是伯利西亚平原的所有者。”
“那,假如吉尔就是乔尔丹的话,到底会怎样呢?”
国王耸了耸肩,深深叹了口气。
他似乎并不太想思考这件事。
“虽然有些对不起贝尔敏斯塔公,但是我非常迫切的希望,是搞错了。”
“这样比较好吗?”
“是的。对于我来说,对于吉尔来说,都是如此。”
这是国王毫无虚言的真心话。
“乔尔丹离家出走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他的双亲和兄弟都去世了,想再见到他的人也很少了吧。领地和领民现在都由他人管理着,并没有遭受虐待。伯利西亚现在也是一片丰饶富裕的土地。就算他现在回来……”
国王似乎想说,也不能怎么样。
最重要的是,他本人非常清楚这件事。
如果吉尔就是乔尔丹的话,并不是不能回来。而是他不想回来。
“贝尔敏斯塔公也并不是单纯因为身为亲人的感伤而这么说的。如果搞清楚吉尔就是贝林格家的长男的话,那就能说服将塔乌视为山贼集团,像格拉哈姆卿那样的人,她是这么主张的。”
“能进行的这么顺利吗?”
“可以的。贝林格的名字就是有这个重量。以血统和家世为理由对塔乌差别对待的人,换一种说法,他们的血统和家世也不怎么强大。身份很容易就会发生逆转吧……”
国王又叹了口气。
王妃看到身材高大的国王非常为难叹息的样子,觉得有些奇怪,同时国王的样子也展示出事态是多么让人为难。
“大概,对于之前将吉尔视为大头目而行动的人来说,有着反效果。他们不说自己是山贼,而是骄傲的自称是自由民。他们看到身为名门贵族子弟的吉尔,肯定会觉得不高兴。——关键的问题是,吉尔会选择哪一边……”
“根本用不着想啊。”
“嗯。”
虽然罗莎曼德认为表兄堕落成了山贼,但是对于吉尔来说这肯定是多管闲事。
对于国王来说,塔乌是绝对不能放弃的土地。虽然现在可以断言,塔乌已经实实在在的是德尔菲尼亚的领土了,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吉尔起到的作用非常大。他和伊文就是塔乌和国王之间的桥梁。
“虽然非常对不起贝尔敏斯塔公,现在需要的——对于我对于王国来说,需要的不是行踪不明的贝林格家的儿子。而是塔乌的大头目吉尔。”
王妃点了点头,表示支持国王的判断。
她认为这是正确的选择,但国王还是叹了口气说道。
“但是,不能无视贝尔敏斯塔公想要把伯利西亚还给正当继承人的心愿。必须要确认一下他是不是本人。”
王妃露出疑惑的表情,用有些责备的眼神望着自己名义上的丈夫。
“如果他现在会承认的话,早就回到伯利西亚了。”
“我也这么想。吉尔肯定是不会承认的。但是不肯放弃的是贝尔敏斯塔公。她似乎无论如何都想让我问问吉尔。她认为这样最有效果。”
“被国王质问的话……就会坦白吗?”
“她似乎是这么认为的。”
国王苦笑着说道。
“那个人,在这种地方,跟表弟不同,非常可爱。”
王妃也笑了起来。
那么,至少在吉尔被叫来接受国王质问之前,在看到这个结果之前,罗莎曼德都会留在王宫中。
“而且,我比较害怕贝尔敏斯塔公的嘴。”
“……?”
“如果塔乌的领主可能是她行踪不明的表兄,这件事情如果被泄露出去一点点,那就出了大事了。社交界中肯定会引起像捅了马蜂窝一样的大骚动。关于这种情况,我也想要和吉尔推心置腹的谈一谈。”
国王相信,对于吉尔来说,与其回到伯利西亚成为正当的继承人,他应该是想要继续保持自由民的身份的。
王妃对此也深信不疑。
“也就是说——要怎么说服罗莎曼德就成了问题?”
“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这最不像夫妻的两个人,是深知对方心中所想的同盟者,也是共犯。
他们用眼神保证互相会保守秘密,同时都表情僵硬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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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10 11:4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ami1120 于 2019-6-30 19:40 编辑

7
结婚仪式非常忙碌。
因为是在乡下,有很多远道而来的亲戚,所以宅邸中的人全都动员起来接待客人了。
可即使如此,人手也不够,不得不拜托附近宅邸的人来帮忙。男仆们数着银质餐具,从地下仓库中取来预备的餐具,在厨房负责人的指挥下,女人们努力制作着宴会的料理,盛到盘子上送到大客厅中。
新娘似乎很高兴。
这是一位还很年轻,只有十七八岁的新娘。她身穿豪华的服装,头发上装饰着花朵,手上拿着散发着芳香的花束。
跟一般的新娘一样,这位新娘也洋溢着幸福开心的魅力。面对接连来访的客人,她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比她更高兴的就是新娘的父亲了。
“啊,真是的,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是奇妙呀……正如你们所知,我只有这么一个独生女儿。能够成为麦克马伦家的女婿,继承家督之位的人,必须是个了不起的男人。老实说,我曾经还担心,能够得到我的认同的男人到底是不是存在呢。唉。我的女儿还曾经怨恨的指责我说,父亲难道想让我当一辈子处女呆在家里吗。这真是,唉,让人搞不懂啊。能够得到这位求之不得的女婿,我应该比我的女儿还要幸运。就在不到两个月之前吧,出远门的女儿被那些粗鄙之徒袭击的时候,一想到如果女婿没有刚巧经过的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就一阵胆寒。女儿差点受到无法挽回的伤害。啊,女婿立刻制服了那五个坏人,小心的把女儿给送了回来,看到他英勇的身姿,我立刻就迷上他了。”
“父亲。不要再重复一样的话了。”
新娘温柔的提醒道。但是,她的脸上满是微笑。
“不过,父亲说的很对。对亏了这件事,我才能和那个人相识。现在,我甚至想感谢那些暴徒呢。”
身穿华丽服装的新娘,幸福的将头枕在身旁新郎的手臂上。
“真是的,不要在必须放开独生女儿的父亲面前,表现的这么亲近。”
“啊……父亲嫉妒了。”
大客厅中的人们一起笑了起来。
但是,女性们却没有笑。
看她们的样子根本顾不上笑。
想要献上贺词的新娘的亲戚们,特别是女性们,看到新郎的样子都表现出了同样的反应。她们不论是什么年龄,都被吸引了视线,出神的望着他。
一般情况下,在这种场合新郎都是陪衬。人们的视线和兴趣都会集中到新娘身上。但是,这场婚礼却是例外。就连男人们都感叹新郎的容貌,吃惊的互相交谈着。
“哎呀,真是非常般配的俊男美女呀。我都看入迷了。”
“啊。说到麦克马伦家可是普罗提亚屈指可数的名家。继承人只有一个女人,之前真是让人头疼啊……”
“但是,新郎是哪里出身?看起来不像是普罗提亚人……”
“这个呀,听说是在帕莱斯德也是颇有名望的富裕贵族……对了对了,是卡特米亚卿的三男。听说想趁着年轻增长些见闻,因为不用继承家业,所以挺无忧无虑的,他家出了很多费用,让他随心所欲的在各国游玩。”
“哦……”
“那么,麦克马伦家要和帕莱斯德的贵族结亲了吗?”
“公爵这样也安心了吧。”
大量客人谈笑着离开大客厅,旁边是用作休息室的客厅,再往前便是玄关。
庄严的大门为了络绎不绝的客人们一直敞开着。
这样的话,没有被邀请的客人也会不小心走进来,现在就有一个卖东西的老人突然出现在这里。他一身朴素的打扮,背着陈旧的货物,看起来跟这个场景格格不入。
一位女仆注意到他,慌忙想要请他离开。
“老爷爷。这样可不行。到后面来。”
“不,请不要说这种话……”
老人用嘶哑的声音说完,还是想要进去。
“不可以这样的……”
女仆慌忙制止住他。可不能让他在这里卖起东西来。
看到这种情况的一位亲戚走出大客厅。大概是想要快点把老人赶走吧。
他将一些零钱递给老人。
“啊,算了吧。毕竟是这么喜庆的时候。来,老爷爷,拿这些钱去买些好吃的吧。”
“这真是太感谢了。”
老人小心的接下零钱,抬起头。看到他的脸,这名亲戚顿时脸色苍白。
买东西的老人瞅准这个空隙钻进了大客厅。他低着头不停前进,慢慢接近新郎新娘。
客人们注意到他都露出了奇怪的神情。
有的人瞪大了眼睛,有的人皱起了眉头,有的人歪着头大概以为是什么助兴的节目。
但是,新娘和他的父亲却没有被骗。
“爷爷!”
新娘高兴的喊了起来,第一个跳了出去,抱住卖东西的老人的脖子,亲了他的脸颊。
老人的语气也变了,他郑重的笑了笑。
“不要抱这么脏的老人啦。难得的新娘礼服都糟蹋了。”
“都怪爷爷。也不告诉我们您在哪里。根本没办法请您来……我还以为您不会来了呢。”
看到这个光景的客人们都大吃一惊。
而并非亲人的那些客人们,还能互相聊一聊。
“那就是,麦克马伦家隐居的……”
“居然化妆成卖东西的老人,哎呀,真是想到什么做什么。”
“说到老麦克马伦,曾经可是能随心所欲的管理整个普罗提亚的豪杰。”
“嗯。听说现在已经隐居,不太出现在人前,毕竟是唯一的孙女的结婚仪式。不愿意也会来吧。”
仆人们也陷入了慌乱。
“大老爷。总、总之先换个衣服……”
老资格的侍女脸色铁青的说完,新娘的父亲也瞪圆了眼睛,擦了擦额头的汗。
“父亲。您也太异想天开了。我差点就命人把亲生父亲赶出去了呢。”
“笨蛋。这怎么是异想天开。我这是小心谨慎。这个国家中,还有很多不想让我活下去的人。不这样做的话,就没法出席我可爱孙女的结婚仪式了。”
他看起来是个慈祥的老爷爷,白色眉毛下面的眼睛炯炯有神。但是,现在这双眼睛却眯了起来,看着自己孙女身着盛装的样子。
“来……得到你和这个麦克马伦家的幸运儿在哪?”
那个幸运儿微笑着走了过来。
修长的身材,引人注目的美貌。因为是在都城里长大的,所以举止也非常优雅高贵,但是却没有丝毫高傲的样子。
面对妻子的祖父,而且是曾经担任一国中枢的大人物,也非常自然的行了礼。
“我对您的高名早就有所耳闻。能亲眼见到,真是无比光荣。”
这是非常简单的寒暄。虽然很郑重,但却不谦卑。非常堂堂正正。
老麦克马伦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跟外表不一样,是个很有骨气的女婿呀。我听说要把刚刚认识的男人当成女婿,还觉得很愚蠢呢……看起来你们的眼神,也没有那么大的问题。”
“讨厌,爷爷。这可是我选中的人。是绝对不可能有错的。”
新娘有些得意,仿佛是在表达一分一秒也不想和新郎分开一样,她撒娇一般的挽住新郎的手臂,陶醉的说道。
“对吧?班特亚。”
新郎没有回答。
端正秀丽的脸和深蓝色的眼眸中浮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微笑,他轻轻的吻了自己的新娘。
热闹的祝宴持续了下去。
而另一方面,仆人们忙碌的整理着客人们要居住的房间。当然,也包括突然回来的《大老爷》的房间。
因为也找了附近的人帮忙,终于在祝宴结束之前,将全部房间都准备好了。
新郎新娘的房间在南栋,当主的公爵和老麦克马伦的房间是正房。客人们都回到自己的房间,华丽的宴会也宣告终结。
老麦克马伦回到自己的房间中,跟成为家督的儿子面对面。
他换上有着豪华刺绣的居家服,缓缓举起价格高昂的彩色玻璃酒杯。这份威严,是刚刚卖东西的老人完全没有的。
“对了……虽然事到如今说了也没什么用了,但是那个男人的身份都调查清楚了吧?”
“您在说什么呢?”
现任公爵吃惊的说道。
“那可是重要的独生女儿的女婿,将要继承麦克马伦家的人,我怎么会胡乱选人呢?”
虽然他已经继承爵位,但是公爵面对仍然在自己之上的父亲,有些生气的反驳道。
“女儿完全迷上了他,如果要说着急确实有些急了,但是他给他的父亲卡特米亚卿写了信说明了情况,家宰巴恩斯亲自把这封信送到了帕莱斯德。卡特米亚卿在信中得知儿子要跟我们结婚的事情,非常高兴。——身为父亲,是不可能看错儿子的笔记的吧?我也收到了卡特米亚卿的来信,说最近要过来问候一下。”
“嗯……那么,巴恩斯见到的毫无疑问是卡特米亚卿本人了?”
面对考虑到这些的父亲,公爵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有些吃惊。
“父亲……您到底在担心些什么?”
老麦克马伦苦笑着喝了一口酒。
“没什么,大概是我想多了。毕竟是无可挑剔的男人出现后立刻便有了这份婚事,我只不过是觉得有些遗憾。”
“还有,父亲。这种故意不让我们知道行踪的举动,以后不要再做了。您不只要考虑到自己的身份和立场,而且如果有了什么万一该怎么办?”
“说什么呢。行踪不明是最安全的。而且我也有护卫。不需要担心。”
“护卫,吗?”
“是啊。现在就在这个宅邸中。”
“开什么玩笑……”
“这毕竟是在祝宴的骚动中,正面玄关和后门都敞开着的宅邸啊?一点都不费事。而且装扮成卖货老人的我不也从正门进来了吗?”
“啊,确实……”
“其他人,我让他们报出我的名字,从后面进来了。现在正在谨慎的检查门窗吧。虽然是自己家,也不能马虎大意。”
“……不好意思。”
在这种寒冷的季节,公爵还是擦着汗从父亲面前退下了,老麦克马伦让照顾自己起居的仆人也退下了。
整个宅邸一片寂静。
跟有彻夜亮着灯的酒馆、妓院、赌场的潘达斯和寇拉尔那种都会不同,普罗提亚这种地方,天黑之后周围便是一片黑暗。
也没有人想要出门。
远处能听到狼吠。
老麦克马伦公带来的护卫们漂亮的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实际上这种工作需要极大的劳力和毅力。
麦克马伦宅邸单是客房就超过二十间。所有的地方都通过长长的走廊连接在一起,除了南栋以外还有两栋。除了后门以外还有其他无数的出入口。
护卫们将宅邸中的所有出入口一个不留的全部确认过,轮流在宅邸中负责警备。这是他们和雇主的契约,只有做到了这些,老麦克马伦才能安心的躺在自己房间的羽毛枕头上。
但是,老麦克马伦却没能逃过黑色的异变。
在彻骨的寒冷中,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的接近了正房,轻轻跳到空中。仿佛一只悄无声息在夜空中飞舞的猫头鹰。
他停在很小的立足点上,修长的手脚灵活的活动着,在正房的外墙上移动。虽然身材高大,但是感觉他似乎完全没有体重。
来到老麦克马伦房间外面后,他解下腰间的工具,着手打开窗户。
窗户的窗栓都是铁质的,很有分量,但他并没有撬开或打破窗户。他将细小的金属道具从窗户缝里伸了进去,想从外侧打开了窗栓。
他小心操作着专用的道具,一点一点移动着窗栓。
他趴在墙壁上,单手进行着这项工作。这样不但需要技巧,也需要很大的力量。
打开窗栓之后,这个人影轻轻进入房间。
老麦克马伦睡在豪华的床上。
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来自外面的入侵者。
班特亚用毫无感情的眼神低头望着老人。
室内一片黑暗,但是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问题。
这次的工作已经花费了很多时间。
因为有人开玩笑似的跟他说,不要总是放不下那个逃掉的孩子,现在中央也是一片大骚动,所以现在做做别的工作,所以他便开始了这项工作。
他要杀的对象三年前便行踪不明,而且肯定不会自己暴露行踪。就连他的亲生儿子,也不知道父亲平时在什么地方。就算收到了报平安的来信,也无法确定是从哪里寄出来的。
确实是很难办的对象。如果呆在警备森严的宅邸中闭门不出,那反而好下手。
这个计划是班特亚自己制定的。根据他的指示,法罗德的人完美的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安排人袭击他的孙女,因为救了孙女所以跟宅邸的人亲近起来。哄不谙世事的女孩子高兴,让她爱上自己。
为了完成这个计划,他还在平常卡特米亚卿不太使用的别墅中准备了假的卡特米亚卿。
漫长夸张的表演如今也要落下帷幕了。
老人在豪华的被子下,微微歪着头睡着。
班特亚突然用自己的手堵上了他的嘴。
“……!!”
突然醒过来的老麦克马伦挣扎着想要跳起来。班特亚在他脖子后面,深深刺入了一个又尖又细的利刃。
这个工具贯穿了老麦克马伦的延髓。
一切都结束了。
他把失去力气的身体放在床上,从窗户离开,将窗栓也恢复原位。
接着他若无其事的回到南栋,脱掉一身黑衣,换上了睡衣。
新娘一无所知的沉睡着。
班特亚微微笑了笑,轻轻躺在新娘身旁。
转天早上,麦克马伦家一片骚动。
人们发现大老爷躺在床上死掉了。
因为他树敌众多,所以人们慌忙叫来医师,进行了验尸,但是据说遗体身上并没有外伤。
窗户门户都紧闭着,也没有打斗的痕迹。
“毕竟也上了年纪了,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的。”
医生下了最有可能的结论。
结婚仪式的转天就要准备葬礼。新娘悲伤的趴在自己丈夫膝盖上痛哭。
但是,一切并没有这样结束。
一匹快马来到陷入悲伤的麦克马伦家。
帕莱斯德的卡特米亚卿写给儿子的信寄到了。内容是卡特米亚卿的妹夫,去世了。
得知这一消息,麦克马伦公和他刚刚嫁为人妻的女儿都大吃一惊。
“我家刚刚遭遇这种变故,女婿家居然也出了这种不幸……”
女婿的表情很严肃。
“父亲。这种请求非常抱歉,但是我必须马上回去。”
“这怎么行!”
新娘惨叫了起来,但是她的父亲却很冷静。
“嗯。你确实要出席葬礼。”
“可是,父亲!这个人已经是麦克马伦家的人了呀!如果说卡特米亚卿本人死了的话就算了,但是只是为了法理上的伯父,用不着路途迢迢前往帕莱斯德……”
“你说的太过分了。就算跟你结婚了,女婿跟自己家的关系也并不是完全断了。”
事情变成这样,公爵反而有些为难。
“你也嫁为人妻了,不能总是这么任性。身为妻子就要服从丈夫的判断。”
“是……”
听了父亲的训诫,新娘低下了头,但是身为名家受尽宠爱的独生女儿似乎还有所不满。
她的丈夫温柔的说道,保证会尽早回来,她终于开心了起来。
“班特亚。我觉得,我家跟你家同时发生这种灾难,也许并不是偶然。果然,不,我们一定是被看不见的命运联系在一起的。”
“哎呀……你这种说法有些对不起去世的爷爷和伯父呀。”
“你不要故意说这种话,快点回来。”
“我知道了,夫人。”
班特亚轻轻吻了自己的妻子,便骑上了骏马。
新郎到最后都非常温柔。走了很远之后还回过头,跟目送自己离开的新欢妻子挥了挥手。
接着他再次驱马前行离开了。
班特亚驱马疾驰在广阔的田野上,他艳丽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这个笑容,跟面对新娘和他的父亲以及宅邸中客人时,那种努力表现的笑容完全不同。
那是经过漫长精心的准备,完成一份工作之后,满足的笑容。
冬天的斯克尼亚是一片荒凉的世界。
放眼望去都是灰色的天空和褐色的大地。
看着这种风景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
也许正因为如此,这个国家的特权阶层才喜欢华丽的东西,才在这篇荒凉的大地上建起了以色彩斑斓的宫殿为中心的城市。
和其他建筑物比起来,法罗德伯爵的宅邸非常朴素,而班特亚就在其中的一间房间中。
他疲惫的坐在长椅上,他的表情比窗外的风景还要阴沉几分。
宅邸的主人法罗德伯爵微笑着跟他说道。
“辛苦了。”
面对这句慰劳的话,班特亚也没什么反应。
因为他往常也是这样,伯爵并不怎么在意。
“这次的工作没意思吗?”
班特亚终于缓缓的开口,懒散的说道。
“太花时间了……”
“不,你干得很好。从孙女下手,等待目标出现。”
班特亚并没有回答。他有些烦躁的望着伯爵。他的视线仿佛是在说,你要是说这么无聊的事情,我可就走了。
对于已经结束的工作,他没有任何兴趣。
伯爵对于对方傲慢的态度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生气的样子。他开心的笑了笑。
“对了,你的夫人……睡过了吗?”
他那比女性还要美丽的脸庞,露出了厌烦的表情。
“那可是新婚之夜呀?”
他大概是想说,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新娘是不会接受的。
“那说不定会有孩子。”
班特亚沉默的耸了耸肩。
仿佛是在说,那种事情根本就无所谓,很不负责的样子。
麦克马伦加的人们早晚也会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吧。无论是当主还是女儿,如果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卡特米亚卿的孩子,就算怀孕了,也肯定不会让这个孩子出生的。
“……要流掉的话有很多方法吧。”
“说的很对,可是,如果夫人怀孕了,还一心想要生下来的话,那个孩子就交给我们收养吧。”
“随你便吧。”
虽然他说要收养这个孩子,不过肯定不会使用普通的手段。
他的意思是把孩子拐过来。
然后,把孩子放到合适的村子里,让他学习暗杀的技术。
他们世世代代都是这样《补充》孩子的。
就像这次班特亚所作的一样。对于法罗德一族来说,想要达成暗杀的目的,跟外部的人私通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结果,也会因此有孩子出生。
班特亚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
“我可以把孩子带过来,但是那个女人是母亲的话……那个孩子的资质没什么可期待的。”
“父亲是你的话就很有希望。”
“是吗?无论是狗还是马,都非常优秀的只有异父兄弟。只要母亲足够优秀,就算种子的质量一般,也会生下杰出的孩子。”
伯爵也开心的笑了起来。
“确实如此。不过这种时候,母亲的素质也不一定都非常高。相反,人们认为不怎么样的母亲,反而会接连生下优秀的孩子。”
坐在长椅上的班特亚微微苦笑了一下。
他脸上仿佛写着,真是自寻烦恼。
“但是,如果人类来做这种事的话太花费时间了。等到能确定这个母亲肯定能生下优秀的孩子的时候,她差不多也已经过了适合生产的年纪了。——虽然非常遗憾,但是现在也只能优先看种子了。这样做比较有效率。”
“如果资质不好的话,处理掉就好了。”
班特亚也平淡的说道。
他蓝色的眼睛中没有任何感情。
自己的孩子是会出生,还是会被处理掉,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对了,有一个有趣的依赖。”
听了伯爵的话,班特亚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什么事?”
“帕莱斯德的国王说要暗杀德尔菲尼亚的王妃。”
班特亚直起了身姿。他脸上露出了疑问的神色。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种事情?”
德尔菲尼亚对于他们来说是鬼门。
曾经,被欲望冲昏了头脑的贵族们因为自己各自的想法,委托他们干掉自己的《竞争对手》,各地的村子便开始自己行动,结果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引发了王位继承者接连死去的异常事态。
那段时间被称为魔之五年,人们也陷入了混乱,从那之后就有了命令要谨慎接受王室的委托。
因此,就算接到了要暗杀王妃的依赖,各地的《村子》也会根据自己的判断拒绝掉。
伯爵平淡的说道。
“我通知了各地的村子,如果有了这种依赖就通知我。”
“你明明说过要避开王族?”
“这是帕莱斯德国王直接的依赖。不能直接拒绝掉。听听对方的要求是基本的礼仪。奥隆似乎无论如何都不想让那个王妃活着。我作为试探提出了一万谢尔法金币的要求,对方居然说没问题。很不错吧?”
“说这些真是庸俗。”
跟班特亚苦涩的表情比起来,伯爵非常高兴。
但是伯爵的表情又突然严峻了起来。
“让奥隆这种国王如此惧怕,那位王妃应该是普通的行者应付不了的。不成熟的人更是如此。反而会被对方驯服,向她摇起尾巴。”
“……”
“所以,我提出如果有这种依赖的话,我会直接派人过去。没想到这么快。”
班特亚眼中闪耀着异样的光芒。他探出身子问道。
“……你接下了吗?”
“我已经把莱蒂齐娅派过去了。”
班特亚低声沉吟了一下。
也就是说,那名王妃和那个侍女,都将被执行死刑。
他沉默的站了起来,没有跟伯爵打招呼,便离开了房间。
而伯爵冲着他的背影高声说道。
“等等。”
“……”
“你想去寇拉尔吗?”
“……”
“我不允许你出手。这是莱蒂齐娅的工作。”
“如果你要这么说的话,为什么要告诉我?”
“……”
“你应该早就料到我会去了。我还在你的操纵下。你就默默的看着吧。”
班特亚用低沉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平淡的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伯爵的房间。
虽然心情很激动,但是他也没有发出任何脚步声。他的身材比一般人还要高挑,但是却感觉不出什么重量,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
这是行者的规则,同时也是班特亚自己的特点。
即便有着伯爵这样敏锐的感官,也很难感知到他的离开。
班特亚离开之后,一个人影出现了。
他并不是从门走进来的。而是从墙上的暗门进来的。
是阿托斯老头。
在数十名仆人中,他的身份最为低微,看到主人的身影,就要立刻跪下来,但是他现在堂堂正正的走了进来,坐在了伯爵的对面。
“他好像走了。”
“嗯。脸色大变的离开了。”
伯爵微微笑了笑。他平时说话方式高傲,现在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语气非常郑重。
“他去了想做什么呢?莱蒂齐娅如果想杀王妃的话,那个银色的孩子一定会成为盾,守护她的。莱蒂齐娅可不是看到有人妨碍自己会犹豫不决的人。也就是说,那个孩子也会被莱蒂齐娅杀掉。他不能接受自己的猎物被别人夺走。就算明白这些……难道他想跟莱蒂齐娅战斗吗?”
“现在可不是笑的时候。”
老头责备了主人。
“看起来,最近的伯爵你有些太异想天开了。圣灵应该也警告过,不要接近那个王妃了……”
“我就是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圣灵对那个王妃区别对待这件事吗?”
“嗯。还有别的。那些人说,那个王妃《并非这世间之人》,这可不是寻常的事。而让我更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那个银色的孩子。”
“……他没有回来啊。”
“是的。没有回来。”
两个人的语气都非常沉重。
他们并不是单纯的为逃跑一事感到遗憾或者不甘。而是一种类似于紧迫感或者恐惧的感觉。
“班特亚回来了。虽然非常违反常规,但是他还在我手上。但是,那个孩子却没回来。”
阿托斯说道。
“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
那是一种朗诵古诗一般的语气。
伯爵也重重的点了点头。
“行者是不能违背上面的命令的。他们接受了教育,要绝对,无条件的服从命令,如果要背叛的话,还不如去死。”
对上级的服从,对于他们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他们不会感到任何疑惑,身体便会自己行动起来,他们已经被深深的染上了这种本能。
“但是,那个孩子却抛弃了我,选择了王妃。虽然他有些苦恼,但是在得知中央动乱之后,便向着南方跑走了。——他为什么,能做到这种事情?”
阿托斯老人陷入了沉思。
“那个孩子才刚刚见到伯爵。应该是时间还不够吧……”
伯爵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样的话,我今天就不得不让出统帅的位置了。我就连失去双亲感到不安的一只幼犬,都不能立刻驯服……”
“伯爵……”
阿托斯老人吃惊的望着伯爵,法罗德一族的统帅苦笑了一下。
“我是开玩笑的。我的支配力并没有减弱。问题是那个孩子,和那个王妃。”
“圣灵的意见呢?”
“那些人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
“是的。只是不断重复说不要接近。——真是狡猾。到了关键的地方就闭口不提。”
老人耸了耸肩。
超次元的存在应该也有自己的规则吧。
这样的话,只能由生活在现世的人们自己根据现世的价值观进行判断了。
他深思着说道。
“实际上,如果班特亚和莱蒂齐娅两败俱伤的话,该怎么办?”
这两个人都是非常优秀的人才。虽然身为刺客的类型不同,但是两个人都有着最高级的技术。
“没关系。莱蒂齐娅会活下来的。”
伯爵平静的说完,微微笑了笑。
“——德尔菲尼亚的王妃并非这个世界的人。你不觉得有意思吗?无论如何,莱蒂齐娅也不能被称为是这个世界的生物。”
阿托斯吃惊的望着伯爵。
“果然,你太疯狂了……”
面对昔日教师的训诫和感叹,伯爵也高兴的笑了笑。
“对了……”
他突然改变语气问道。
“王宫那边发生了一些麻烦的事。”
“什么事?”
“坦加提出了建立同盟的提案。考琉斯陛下非常兴奋,说来年春天就要向中央出击。”
阿托斯老人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坦加为什么要到这种偏僻之地?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们看中的是这个国家的兵力。让人吃惊的是,坦加要再次和帕莱斯德联盟,还要把看起来不怎么样的斯克尼亚也卷进来,准备好万全的姿态,想要击败德尔菲尼亚。”
“然后,考琉斯陛下面对坦加的提案很高兴?”
“非常高兴。他差点都要手舞足蹈起来了。这样,斯克尼亚也能和中央的列强比肩了,如果成功的话,说不定还能分割德尔菲尼亚的领土,建立殖民地,唉,不止如此,他甚至还做梦,觉得如果能成功压制寇拉尔的话,斯克尼亚能取代德尔菲尼亚,成为大华三国之一。”
人们管这叫还没抓到狐狸就开始算计怎么用狐狸皮了。
阿托斯的意见更加辛辣。
“他难道不明白,我们只不过是被利用了,将来会被抛弃?”
“粗俗的坦加人中也意外的有能言善辩之徒……”
伯爵苦笑了一下。
坦加提出的作战确实很有效果,斯克尼亚负责最为危险的地方。
虽然麻烦的工作全都推给了外人,但是考琉斯二世却不这么看。
既然花费了金钱和劳力,协助了他国的战斗,肯定会期待并要求得到相应的报酬。
阿托斯非常吃惊的说道。
“你不去谏言吗?”
“如果是陛下一个人这么想的话,还好说,但让人为难的是,重臣们全部都被煽动了……他们都兴致勃勃的认为,现在是攻入中央的最好时机。”
在这种氛围中,如果随意提出相反意见的话,很容易会被逼入四面楚歌的境地。
阿托斯依然是一脸不太能接受的样子。
“但是,就算斯克尼亚加入了坦加-帕莱斯德同盟,就算斯克尼亚成功压制了寇拉尔,就算结果幸运的打败了德尔菲尼亚。接下来要怎么样?坦加和帕莱斯德肯定会转过来逼迫斯克尼亚退场的。”
阿托斯说的很对。
伯爵也表情严肃的点了点头。
“如果这样的话,让人吃惊的是,他们打算和坦加帕莱斯德交战。”
“陛下和重臣们都是这么想的吗?”
“是的。”
阿托斯重重的叹了口气,其中既有苦涩,也有些愤恨。
他用一种难以形容的可怕眼神望着伯爵。
“无论如何都不能阻止他们的话,就趁现在换一位陛下吧。”
伯爵摇了摇头。
“就算换了也是一样的。”
被嘲笑为乡下人的斯克尼亚人给了坦加绝好的借口和机会。
伯爵认为,这样的话还不如索性让他们去做做看,不然是停不下来的。
“唉,我也会尽自己所能。如果三方同时发起进攻的话,确实很有胜算。前提是,坦加和帕莱斯德不会背叛我们。”
“虽然这件事也让我很在意,不过考琉斯陛下真的知道坦加和帕莱斯德真正想要得到什么吗?”
“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早晚都会知道的吧。”
德尔菲尼亚使用泰巴河运送金子,这个传闻不可能没有流传出去。
“这样的话,考琉斯陛下就不只想要得到寇拉尔和德尔菲尼亚的土地,也会提出想要分得那些金块吧。”
听了伯爵的话,阿托斯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探出了身子。
“伯爵。这件事,当然也要跟大家商量,但是趁现在放弃斯克尼亚比较好吧?很明显,斯克尼亚现在抽中了下下签,将要深陷泥沼。”
伯爵缓缓的摇了摇头。
“要放弃的话,到了那个时候也不晚。”
“但是……”
“坦加、帕莱斯德还有斯克尼亚。——我有点想知道,圣灵敬畏的那位王妃会怎么应对联合军,怎么战斗。啊,失礼了……”
伯爵笑了笑。
阿托斯也点了点头。
“是啊,伯爵。到了那个时候王妃就不在这个世上了。”
“是的。莱蒂齐娅的工作。就算有些棘手,也不会花费一年的时间。”
“进攻中央是来年春天吗?”
“是这么打算的。——只要能准备好船。”
王宫方面也没有决定什么详细的计划。
他们暂时中断了对话,阿托斯再次从进来的那个墙上的暗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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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10 11:4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ami1120 于 2019-6-30 20:10 编辑

8
国王给吉尔寄出信的转天,王妃来到了达尼希尔家。
她之前就想这么做了,但是罗莎曼德的怀孕加快了她的行动。
无论如何都要说服珀拉,让她愿意成为国王的爱妾。
而听到王妃这个决定的雪拉,有些吃惊的说道。
“可是,陛下不是已经放弃那个人了吗?”
“我可没放弃。”
“你就那么喜欢那个人吗?”
“啊。她是个好孩子。你要一起来吗?”
虽然雪拉也很想一起去,但是她说已经跟不当班的女孩子们约好了。侍女似乎也有侍女们的交际。
王妃驱马前行,看起来是个无可挑剔的美人,但是不知道能装成女人的样子多久。
风吹在脸上,非常寒冷。已经马上就要到冬天了。
达尼希尔家的山到了这个季节也是一片浓郁的绿色,但是跟夏天的翠绿有些不同。
山脚下的田地已经完全变了样子。稻穗全部消失,其他的田地上农夫们在耕种着土地。
不同的田地上,大概能摘到萝卜、洋葱、胡萝卜和土豆吧。
有的农夫正把落叶放到车上。有的人似乎还记得王妃,轻轻点头示意。
王妃也笑着打了招呼。
“你们好,很有精神呀!”
达尼希尔家的山并不高,但是很陡峭。
王妃比常人脚力更强,她下了马,牵着缰绳,哼着歌往山上爬去。
然后,途中追上了一个同样在登山的人。
那是跟王妃一样牵着马的少年。年龄看起来也跟王妃差不多。他似乎想用山间清水润喉,刚从马上下来。正好看到登山的王妃,两人对视了一眼。
少年有些怀疑的望着王妃。这条路只能通往达尔希尼家。也就是说,不论是谁,目的地肯定都是一样的。
这个时候,王妃像平常一样将头发盘起,带着银环头饰,腰上别着剑,看不出是少年还是少女,身上的打扮也难以分辨是贵族还是平民。
大概是觉得王妃有些异样。少年脸上明显浮现出警惕的神色。
在漫长的沉默之后,少年低声说道。
“你,是谁?”
这是非常不客气没礼貌的问法,但是王妃却没有生气。她歪着头看着少年。
少年看起来十七八岁,相貌端正。看起来很可爱。比王妃要高半头。还留有很多少年的风采,虽然身体看起来有些纤细,但是在某种程度上,是锻炼过的。
他紧闭的双唇,似乎在沉默的诉说,绝对不能让来历不明的人上去。
王妃开心的望着少年的脸。
“你是,珀拉的弟弟?”
“你是谁呀?”
“询问别人姓名的时候,先报上自己的名字才符合礼仪。如果不想说自己的名字的话,就不要盘问别人。”
少年板着脸沉默了一会,终于报上了名字。
“卡里根。卡里根-达尔希尼。你呢?”
“莉。”
少年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不是贵族吗?”
如果没有家名的话,那就是庶民。但是,庶民不会在腰间别着剑,也不会骑马。
王妃笑着说道。
“虽然我也有一个很长的名字,但是太麻烦了,不想说。”
这一点大概让少年觉得不快。他毫不在乎的直直的盯着王妃。
王妃并不在意的牵过马,想从少年身旁走过。少年顿时行动起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他脸上充满了对王妃的疑惑和怀疑。
王妃无奈的耸了耸肩。
“你也想快点见到珀拉吧。”
“你是怎么认识姐姐的?”
“夏天,我的义父受你姐姐招呼了。”
说到这里,少年似乎也明白了。
他看着王妃的眼神瞬间变了。刚刚的扑克脸也消失不见,他笑着说道。
“这件事我听说了。姐姐很高兴,说帮忙打死了野猪。你早点告诉我就好了。”
他突然变得非常亲切。
两人一起爬上了山路。
卡里根似乎是骑着马来到这里的。
王妃也和他一样骑上了马。两人前后走在蜿蜒的山路上,道路宽敞一点的地方,就一边聊天一边并排前进。
珀拉是像小狗一样的女性,他的弟弟表情更加丰富,眼睛也闪闪发光。一开始他警惕的样子完全消失不见了,很爱笑,也很能说。
而且还会毫不在乎的吐槽。
“你是女人吧?你要是不穿成这样,好好打扮的话,一定很可爱。”
他的意见确实说得很对。
卡里根似乎也看不惯王妃很像男人的说话方式。
“女孩子说话可不能这么粗鲁。太不体面了。”
他非常认真的说道。
王妃拼命忍住笑。
“你说的很有道理。虽然很有道理,但我不是女孩子,这样就可以了。”
“……你哪里不是女孩子呀?”
“至少,我比你要强。剑和马术都是。”
“别开玩笑了。我可是迪雷顿骑士团的一员。”
怎么能输给女人,他似乎有些固执,但王妃却觉得非常可笑。
她终于高声笑了起来。
卡里根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一个人开心笑着的少女。
“有什么好笑的?”
“因为你说的话太可爱了。”
这次对方的表情明显有些不高兴了。
“你几岁了?”
“十七。”
“我为什么要被同龄的女人说可爱呀。”
“这也是没办法的呀。毕竟你真的很可爱。”
“不,你要收回你的话。身为骑士,不能被女人侮辱。”
王妃不仅没收回,笑得声音更大了。
他这是在模仿巴鲁。
如果是威风堂堂的巨汉骑士团长这么说的话,还像点样子,但是有着少女面容的少年就算说出一摸一样的话,看起来也像是在演戏。
而且他本人又这么认真,就更可笑了。
王妃更觉得他可爱了。
想到自己和雪拉也和这个少年差不多年纪,王妃就觉得非常不可思议,感觉自己好像在看着什么珍稀物种一样。
一定是搞错了。卡里根这样的十七岁在这个世界上是比较普通的。
虽然骑手在马鞍上捧腹大笑,经过训练的马也完全不介意,缓缓的往前行走。
在她身旁一样驱马前行的卡里根,露出非常不开心的表情板着脸。
两人一起来到吊桥旁,翻身下马。
虽然吊桥的宽度勉强能让一匹马通行,但是这是在溪谷上架起的不安定的吊桥。两人都不打算骑马通过。
即便下了马,王妃还没笑够,她擦掉了笑出来的眼泪。她看到少年非常生气的样子,笑着说道。
“喂,我亲你一下吧?”
少年瞪大了茶色的眼睛。
“什、什么呀,突然……”
“不用介意。我很少亲男人的。”
“不,可是……”
王妃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单手抓着缰绳,另一只手抓住对方的头发拉到面前,仿佛轻轻咬上去一样,碰了对方的嘴唇。
在王妃眼中他说的话太可爱了,仅此而已。就像抱起自己脚边的宠物,蹭一蹭脸颊一样。
但是,卡里根当然是不会这么理解了。他心里充满了非常在乎女孩子视线的少年的自负,心想,这样啊,这个女孩子喜欢我呀。
真是非常势利,他的心情立刻好了起来。
原本,这个女孩就漂亮得让人难以相信,虽然说话粗鲁态度恶略。而且居然会对刚刚见面的男人做这种事情,稍微有点轻挑。
虽然感觉不错,但是卡里根还是想尽量离她远点。
少年想着这些的时候,王妃轻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
“高兴点。很久没见你的姐姐了吧?你板着一张脸,珀拉肯定会以为出事了呢。”
“姐姐可不是那么软弱的人,她特别有精神,就像拉车的马一样强壮,这一点父亲也可以保证。”
“珀拉吗?”
王妃瞪圆了眼睛。
“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她看起来是个很节制,有些胆小,很内向的人啊……”
卡里根大声笑了起来。
“姐姐有点怕生。不然就是装的。在不认识的人面前,她会非常紧张文静。但平常完全不是这样的。”
虽然王妃觉得怕生和伪装很难同时出现,不过还是佩服的心想,原来是这样啊。
“真的,她在家人面前完全不一样,我还担心,他的丈夫家到时候会抱怨呢。对方以为她是个高雅乖巧的女孩。可笑吧?”
“丈夫家是……”
王妃吃了一惊。
至今为止没有考虑到这个可能性,实在是大意了。
对于二十岁的女孩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
“实际上,她早就应该结婚了。但是对方突然去留学了,因为父亲去世,所以这件事就拖下来了,不过日子终于也定下来了。”
“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不太清楚。跟父亲在一起的时候,我曾经见过一次。姐姐应该都没有见过吧?只是写信交流过。”
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结婚是家族跟家族的结合,当事人的意见根本不会成为任何问题。因为有写信交流,其实珀拉的这种情况还算好的了。
“这样啊。她要嫁人了呀……”
王妃觉得非常气馁,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仿佛变了一张脸一样,满脸阴沉的走过吊桥,在一旁茫然的听着,出来迎接的苔丝夫人和卡里根欢快的声音。
“啊,小姐!欢迎您来!”
苔丝夫人看到王妃,一脸高兴,招待王妃进屋。
珀拉也跑了出来。
大概是因为喜事临近了,她的表情也很开朗。
苔丝夫人也同样高兴。王妃还没问,她自己就说了一堆。
“卡里根大人回来,小姐您也来了,真是让人高兴。我们家的小姐也将有喜事临门……真是的,其实小姐早就应该成为夫人了。不过,因为发生了很多事情,现在才终于定了下来……这样我肩上的担子终于轻了。”
接着珀拉说一定要让王妃看一看,给王妃展示了挂在二楼房间中的新娘服装。
据说这是珀拉母亲出嫁的时候穿的衣服。
那是有着柔和光泽的灰色衣服。母亲在结婚仪式上穿过之后,一直小心的保管起来,现在珀拉将要将这件衣服穿到自己身上。
“您的父亲还好吗?”
珀拉一脸高兴的询问王妃,但是王妃却有些含糊其辞。
事已至此也就不能再提出爱妾的事情了。
并不是说别人的妻子不行。也有很多人,即便有丈夫也成为了别人的爱妾。
但是,珀拉并不是这种女性。
一旦嫁人成为了别人的妻子,就只会服侍这一位丈夫,永远忠诚。她是这种女性。
因此,王妃想让她陪伴国王。
“……你是正在工作吗?”
房间中摆满了刺绣线、针以及各种缝纫工具。裙摆上架着刺绣用的框架,和裙子同样颜色的线缝出了各种各样的纹理。
“衣服的尺码已经改过了,我想把这个裙子装饰的再时尚一些……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也绣一针呢?”
王妃慌忙摆了摆手。
“不行啊。我完全不会用针线。”
“一针就可以了。——有一种说法是,新娘穿着亲近的人缝制的衣服,会得到幸福的,对吧?”
话已至此,王妃也不能断然拒绝。
她小心翼翼的笨拙的拿起针。
一手拿起绣绷,像珀拉所说的那样慎重的选定目标。
“这里?”
“嗯,是的。刺下去一半,然后把绣绷反过来,是的,拔出来……很简单吧?”
“不,我已经习惯用刀剑了,这种小巧紧凑的东西稍微有点……这样就可以了吧?”
“是的。谢谢。”
珀拉道谢之后,接过绣绷。
绣绷外面是已经绣好的纹样。
藤曼一般的螺旋中绣着有好几层花瓣的大花朵和小叶子。因为绣线和布的颜色相同,所以感觉并不华丽。
王妃佩服得望着刺绣。
“这个是怎么做出来的,你能做一下给我看看吗?”
珀拉高兴的点了点头,开始绣制一个花瓣。
她的手艺非常灵巧,王妃实在是自愧不如。
她专心致志小心仔细的望着绣绷,使用针线的样子,看起来很开心。
也许这样也很好。
王妃望着刺绣的珀拉,这样想到。
她还想到,如果渥尔是个普通男人的话。
但是,现实中,那个男人却带着王冠。
珀拉并不渴望波澜万丈的人生。
王的爱妾所拥有的那些地位、特权、荣耀和荣华,都跟这个可爱的人非常不搭。
“珀拉。”
“什么?”
“你幸福吗?”
按王妃的形容,这名像山中松鼠一样的少女,红了脸。
“是的。”
“你都没见过……将会成为你丈夫的那个人。”
“这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还有……我觉得是个不错的人就可以了,因为也收到过他写的几封信,所以对他的人品还是有些了解的。”
接着,珀拉眼中闪着光,脸更红了,她这样说道。
“虽然只是在信中交流……但是,他有一点,像您的父亲。”
王妃什么都没说,但是她在内心深处,狠狠的咒骂诅咒抱怨了坦加的佐拉塔斯以及帕莱斯德的奥隆。
这两个人太有希望了。
如果在夏天的时候能够让事情有所进展的话,说不定能让她拒绝之前的婚约,就因为那些家伙引出的麻烦事,导致了现在的结果。
就算用鞭子抽了对方,也完全不解气。要是直接让对方割让一半领土就好了。
王妃虽然心里想着这些可怕的事情,但是她的表情却很沉稳,并跟珀拉说了恭喜。
虽然达尔希尼家的人不断劝说王妃住下,但太阳还很高。
王妃郑重的谢绝之后,离开了达尔希尼家。
晚秋天黑的很早。王妃回到西离宫的时候,虽然天还是蓝的,但是天上的云已经被夕阳染成了红色。
雪拉已经回来了。似乎在房间中做着什么工作,他看到王妃回来,停下手中的工作,问道。
“怎么样?”
“不行了。她要嫁人了。”
“哎呀。被抢先了吗?”
这个时候的雪拉已经会说这种玩笑了。
就算主人回来了,他也没有站起来迎接,而是继续手上的工作。
这个倾向很不错。
大概是因为王妃也经常鼓励他说,就把这里当成他自己的家,现在他终于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地盘,在这里能够安下心来了。
雪拉用钩针编织着白色的蕾丝。
大概是用在领子或者袖子上的吧,线非常的细,做好的蕾丝也像蜘蛛网一样细。看到这蕾丝飘动华丽的样子,王妃觉得有些意外,问道。
“那是给我做的吗?”
“不是。这是结婚礼物。艾妮的。艾妮是本宫的女仆……今天就是因为这件事才聚到一起的。”
王妃突然拍了一下手。
“我没想到这一点。”
雪拉这次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饶有兴趣的望着主人。
“像山中松鼠一样的人吗?”
“如果不知道的话还好,知道了就要送些什么东西吧?——送什么比较好?”
真是悲哀,王妃对于女士们的喜好完全没有自信。结婚礼物要送什么对方才会高兴,王妃完全不知道。
这种时候,能够依赖的就是出生之后一直以少女的身份生活的侍女了。
“是啊……”
雪拉轻轻歪了歪头,淡淡的解释道。
果然还是能使用很久,能留作纪念的东西比较理想。
擅长手工的女性的话,就是蕾丝编制的领圈或者披肩,有着豪华刺绣的内衣或者围巾,要赠送那种用钱买不到的,充满心意的礼物。
就像现在,雪拉做的这样……
“……对于你来说是不可能的吧。”
“鞣革制品的话我能做。”
雪拉笑着摇了摇头。
如果是日常送礼的话没关系,可这毕竟是结婚礼物。更加华丽一点的东西比较好。
“这样的话,果然还是送宝石比较好了?”
“我觉得这样比较稳妥。虽然有些昂贵。”
“不能很昂贵吗?”
“也不是说不行,但是考虑到那个人的身份。——她应该是不太喜欢奢侈生活的人吧?”
“是啊。应该说是朴素,还是质朴呢,生活比较节俭。”
“这样的话,如果礼物太昂贵,反倒会吓到她。可是……如果你打算告诉她你的身份的话,我觉得没有什么问题。相反,她会觉得这是王妃大人送给自己的东西,一辈子都会很珍惜的。”
王妃很同意雪拉说的话,点了点头,然后突然抬起脸。
“可是,我没钱。”
雪拉差点笑了起来。
这个人基本上不会带现金。也没有必要。
不过,一国的王妃实在不能这么一脸认真的说出《没钱》这种话。
“这种事情,你只要拜托陛下,让他给你一些零花钱就好了吧?”
“他会给我吗?”
“肯定会的。”
雪拉用力点了点头,他有些开玩笑的加了一句。
“丈夫就是这种时候才有用。”
雪拉曾经进入过很多家庭,见过各种各样的夫妻。也就是说,确实有很多夫人会把丈夫当成给零花钱的人。
王妃故意抱住头,露出一副感叹的样子。
“真是可怜……”
“我觉得,没有那些钱包的带子被夫人紧紧攥住的丈夫们可怜……”
“这不是半斤八两吗?”
天空中的红色渐渐变成了暮色。确实有些看不清手上的针线了,雪拉停下了工作,点上灯,走进了厨房。
外面,响起了一个清爽的声音。
“打扰了。王妃殿下在吗?”
是夏米昂的声音。
“在的。进来吧。”
雪拉并没有出门迎接,而是继续在厨房准备晚餐。
这也是王妃说过的。在这么小的离宫中,没必要每个人都出去迎接。
对于夏米昂来说,离宫是非常熟悉的地方。她轻松的来到客厅。
“这种时间来做什么?有什么急事吗?”
夏米昂不知为什么有些为难的垂下眼。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她看起来有些扭扭捏捏坐立不安。
这可是很少见的事情。夏米昂的性格总是很明朗,爽快的,什么都会跟王妃说。
“你要是不着急的话,一起吃饭吧?”
“可以吗?”
“只是多做一人份的饭而已,没关系的。对吧,雪拉?”
那是当然的。
雪拉忙碌的工作着,做着准备。
他端出了基本上没放什么菜码的清汤,还有烤过的面包,将腌过甜咸酱料的鸡块沾满面粉油炸,配上土豆泥。
“不知道这种东西,合不合你的口味……”
没什么合不合的。这两个人已经好吃的开始吧唧嘴了。
原则上,西离宫都是主仆一起用餐的,雪拉跟夏米昂低头致意之后,也坐到了桌边。
这样的话,就没办法做那些花时间的料理,但是王妃说没关系,完全不在意。
这样比雪拉一直陪在身后,不停往返厨房和客厅之间,王妃一个人吃饭要好得多。
对于夏米昂来说,虽然这也是第一次跟厨师同桌吃饭,但是她也完全不在意。
她高兴的笑着。
“真好吃。”
“谢谢。”
雪拉自己也一边吃饭,一边乖巧的回答道,他似乎有些为难的说。
“吃完饭之后,我也想端上来一些甜品……可是,很不巧,这里什么都没有。”
因为王妃不吃甜食。
王妃一边咬住一块鸡肉一边平淡的说道。
“没关系的。喝酒吧。夏米昂也喝吗?”
“好的。一起喝吧。”
“既然这样机会难得,你不如今天就住下来?”
夏米昂犹豫了一下。住在王妃的居所,实在是有些过分。
但是,面对王妃的邀请,她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看起来,夏米昂不想回家。
西离宫的夜晚很寂寞。特别是深秋季节,冬天临近的时候,实在让人难以相信寇拉尔这个大城市就近在眼前。
这是葱郁浓密的伦布郎森林的怀抱中,孤零零的小小离宫的夜晚。
就算紧闭门户,这种气息也会透过窗子传进来。
“……这里,安静得有些可怕呢。”
虽然夏米昂自己也是会用剑的女骑士,不是那么容易就觉得害怕的,但是她现在再次深刻感觉到,这座离宫确实是在远离人烟的地方建起来的。
“到了第二城墙的位置,即便是这个时间,篝火也很明亮,到处都有人说话的声音……”
“所以,我更喜欢这里。跟那些东西比起来,星星的光亮和狼的远吠声更好。”
“你的那些狼朋友们还是会来吗?”
“经常会来。”
吃完饭之后,雪拉准备了酒菜就退下了,两人坐在客厅里,举起酒杯。
比起甜甜的葡萄酒,王妃更喜欢辛辣的蒸馏酒,夏米昂也陪王妃一起喝。
他们随便聊了一会,之后,王妃突然想确认一下,问道。
“你来这里,跟将军说了吗?”
说到这里,让人吃惊的是,夏米昂居然说“没有”。
“偷偷来的吗?”
“是的。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了。”
接着她什么都没说,低下了头。
王妃单刀直入的问道。
“你跟德拉将军吵架了吗?”
“不算是……吵架。”
夏米昂的语气有些含糊不清,她玩弄了一会酒杯,接着一口气把杯中的酒都喝掉了。
王妃吃了一惊,呆在当场。
夏米昂深深叹了口气说道。
“父亲说有人……来找我提亲。”
“……提亲?”
“是的。”
“什么样的人?”
这句话今天已经是第二次说了。
夏米昂摇了摇头。
“听说是维伯斯托克领主的威罗比卿的次男,但是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
“将军说了什么?”
“说他是位很出色的青年。你也差不多该安定下来了。——他只说了这些。”
德拉将军说的很有道理。
夏米昂是将军的独生女。必须要嫁人,让这个人继承家世。不用看珀拉的例子就明白,这种时候是不会询问当事人的意见的。
这应该就是贵族阶级的常识。
但是,德拉将军并不是那种,即便夏米昂不愿意也要勉强她嫁人的人。
王妃作为一个聊天对象说话非常直截了当,甚至直接的有些可怕。
这个时候,她并没有麻烦费事的委婉的提出话题。她直接问道。
“你有别的想嫁的人吗?”
“没有。如果有的话我就告诉父亲了。”
夏米昂苦恼了一会,然后自己倒了一杯酒,又一口气喝完了。
看她的样子,确实不像是有别的记挂的人。
只是面对突然的婚事有些想不通。
“我很羡慕王妃殿下。”
面对这句突然的话语,王妃不解的歪了歪头。
“为什么?”
“我……学习了剑术。也很擅长马术。弓箭武术也不输给普通的男人。也知道如何经营领地。但是……”
“但是?”
“父亲想要的,是能够继承领地和爵位的儿子。”
德拉将军实际的身份是《伯爵》。因此他应该被称为德拉伯爵。
但是,跟巴鲁不愿意被称为萨沃亚公爵一样,这位刚强的武者艾弥尔-德拉,也希望别人不用爵位,而是用战场上的名称来称呼自己。
“我并不是不想结婚。我也想亲自看看那个人是什么样的人……但是,不止如此……”
夏米昂自己也有些困惑。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父亲值得信任的参谋。我以为父亲也一直都很依赖我。可是……可是……,结果到最后,我还是不能成为父亲真正需要的人。想到这里——我就觉得非常空虚……”
“年轻女孩子说什么空虚。”
明明王妃要更加年轻,但是她的表情却很认真。
她给夏米昂的杯子里又倒上一杯酒,笑着说道。
“夏米昂你不适合唉声叹气。”
脸色潮红的夏米昂也擦了擦眼睛,笑了起来。
“对不起。我说的话太无聊了……”
“没关系的。先不说这些,夏米昂。”
“嗯。”
“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
“你不希望自己的丈夫继承爵位吗?”
夏米昂摇了摇头。
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这一切就决定了。事到如今她也不会再心怀抵抗。
“那么,你是因为不能成为父亲喜欢的人,感到伤心?”
“……”
“你并不是为了德拉将军而活的。你明白吗?”
毕竟有那个侍女的例子在先。王妃有些担心的嘱咐道,但是夏米昂却用力点了点头。
“我明白。但是,我喜欢父亲。正因为如此,我想成为父亲期待的那种人。”
“将军也很喜欢夏米昂呀。”
“……”
“就算你不是能继承家世的儿子,他也很喜欢你。只是这样不可以吗?”
夏米昂苦笑着摇了摇头。
实际上,为什么这样不可以呢,她自己也不太明白。
她毅然的抬起头。
“喝酒吧。王妃殿下。”
“嗯。喝酒。”
于是这只有两个人的酒宴一直持续到深夜。
雪拉在这段时间,一直在自己的房间进行编织。
虽然他一直沉迷于自己的工作中,但是因为注意到蜡烛已经很短了,便抬起了头。
因为王妃跟夏米昂似乎在聊什么复杂的话题,所以他一直没有过去,但是差不过也该过去看看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房间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雪拉走出去以看,王妃一脸为难的站在那里。
“怎么了……?”
“你过来一下……”
说完,她用肢体语言催促雪拉赶快过来。
穿过客厅的时候,雪拉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最开始准备的酒都已经喝完了,后来似乎是他们自己打开酒瓶继续喝的。
“你们到底喝了多少呀?”
“我喝了五瓶。夏米昂喝了两瓶。然后就醉倒了,虽然把她搬过来了……”
躺在王妃床上的夏米昂睡得很沉。身上还穿着一身男装。
“……给她换下衣服比较吧。”
“是呀。”
雪拉不可思议的望着王妃。
男性服装的上衣是用很结实的布做成的,肩膀和脖子的地方也很紧。腰间也绑着皮带。
裤子的裁剪也很合身体。
如果就这样睡的话,肯定不会舒服。
王妃非常为难的望着雪拉说道。
“你来脱。”
“……开什么玩笑!”
“我怎么能脱掉睡着的女人的衣服呢!”
“我来脱的话更成问题了。”
“你不是做这种事情的专家吗?”
“莉。夏米昂已经知道我是什么了吧!?”
在沉睡的美女旁边,看起来是美女的两个人猛烈的互相推搡着。
“让我来做也可以,但是如果事后她问起来的话怎么办?虽然我外表是这个样子……但是如果她知道自己被男人脱了衣服的话。太可怜了。她还没结婚呢。一定会觉得很不舒服。——还是说要骗她是你脱的呢?”
“不,这稍微有点……”
“这样的话,让她将来后悔麻烦了王妃比较好。”
王妃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雪拉则吃惊的望着她。
这个人对女性总是奇怪的很客气。仿佛是年轻懂礼的骑士面对女性时的那种,温柔亲切的态度。
这个房间里只有一张床。
王妃似乎并不介意将她抱到这里,一起睡,但是对毫无抵抗的女性做这种事情却心有抵触,真是在奇怪的地方有洁癖的人。
雪拉故意半开玩笑的说道。
“如果没让她知道真实情况的话,我倒觉得这是个很不错的任务,我会很高兴的给她脱衣服的?”
王妃瞪圆了眼睛。
“你也真敢说呀……”
“在你面前装样子有什么用。”
“那,我那一次,你也是很高兴的给我脱掉衣服的吗?”
雪拉顿时全身都僵硬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是另一码事。
他僵在原地,流着冷汗拼命思考着,此时,床上的夏米昂动了一下。
王妃回过头看了看。
雪拉趁着这个机会,推了推王妃的后背。
“喂……”
“不管怎么想都是你来做更合适。”
雪拉基本上是恳求着将王妃推进了屋里。
转天早晨,睁开眼睛的夏米昂觉得非常惶恐,早饭都没怎么吃。
只是醉倒的话还好说,还让王妃给自己换了衣服,睡在了王妃的床上,实在是没办法解释。她的脸色都变得铁青。
不过,这也有一半是因为宿醉的原因吧。
王妃制止了夏米昂频繁的拒绝,亲自把她送到了第二城墙内将军家中。
独生女儿昨天晚上从家里跑出来,彻夜未归,德拉将军睡也睡不着,找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就在他坐立不安的时候,仆人前来禀告夏米昂回来了。他立刻一骑当先的冲了出来。
“你这个笨蛋!!居然早上才回来,算什么事!!”
这声怒吼,让呆在一旁的老年家宰的胡子都微微抖动着。
据说,听到德拉将军怒吼的敌人们也全都抖个不停,但是这声怒吼对于现在的女儿来说,只不过是苍蝇嗡嗡叫而已。
夏米昂皱着眉头,按住前额说道。
“父亲。不要吼了,头疼。”
“你……你说什么……!!”
“到此为止。”
王妃插了进来。
愤怒的将军似乎这才注意到王妃在一旁。他吃惊的退了一步,行了礼。
“请原谅我的无礼……那么小女是去了王妃殿下那里?”
“啊,一直在一起。不要骂她了。”
“不!非常抱歉给您添了这么大的麻烦,但是如果不好好教训她的话,会养成坏习惯的!!”
王妃故意叹了口气,她催促着抱着头的夏米昂,想要和夏米昂一起从刚刚走进来的玄关离开。
“王妃殿下!!请您把我女儿留下再走!!”
“如果你保证不骂她的话,我就把她留下。”
“这是身为父亲的权力!!她还未婚居然彻夜不归,实在是不像话!!而且也不说去哪就消失了,算什么事!唉……不管怎么骂都不够!!”
但是,说到这里德拉将军似乎也说不下去了。他喘着粗气,失落的垂下肩膀。
“你也是,如果要去打扰王妃殿下的话……为什么不说一句……”
德拉将军深深的叹了口气。面对似乎突然变得苍老的父亲,夏米昂乖巧的低下了头。
“父亲大人,非常抱歉。”
“好吧。好吧……不,毕竟没有出城门,应该也没有什么大事……”
在大华三国中也大名鼎鼎的英雄,此时也只是一位父亲而已。
他刻意郑重的强调道。
“你至少要说清楚要去哪里。大家都在担心。”
“是。”
夏米昂也没有反抗。
王妃看着这对父女的样子觉得非常欣慰,离开了将军家。
夏米昂早晚也要结婚。不过她的情况下,不会嫁走,而是招婿,威罗比卿的次男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王妃一边想着这些,同时为了要零花钱,来到了本宫。
国王已经开始办理公务了,面对王妃开口的第一句就是要钱,有些吃惊。
“为什么?你要买军船吗?”
“那太大了吧。是给珀拉的结婚礼物。”
“结婚?达尼希尔家的千金要结婚了吗?”
“嗯。这种时候要送些祝贺的礼物吧?”
“这样啊……”
国王有些无力的嘟囔道。
他茫然的望着天空。
王妃有些恶作剧般的望着国王,说道。
“失落了?”
“不,我已经有你了。”
国王难得开这种玩笑。王妃也高兴的笑了起来,拍了拍国王的脑袋。
“别说傻话了,快点拿出来。”
“真是过分的王妃呀。就跟打劫一样。”
国王也苦笑了一下。
“如果你需要钱的话,我会马上准备的……不过就算没有现金,只要说出你的名字和身份,不管是哪家店都会把东西送给你呀。”
“接着,之后呢,那家店肯定会挂出《王妃大人御用》的牌子吧?我可不想这样。”
说的很对。
国王也命令侍童叫来财政官。
“原本你那份费用就一直多出来。多少用一些也比较好。”
“我那份?”
“是啊。王妃的预算是事先定好的一万左右……”
王妃瞪大了眼睛。
“一万!?”
“嗯。”
“金币一万?”
“嗯。”
开什么玩笑。这是能养活五万军队一年的费用。
但是,国王却很认真。
“这些钱一直都没人花。要是一直这么放着也有些浪费。我正想把这些钱交给城里的高利贷赚点利息呢。”
真是过分的国王。
“这么多钱我要用来做什么?”
“那个,莉。一般的王妃这些钱还不够呢。她们要雇佣大量的侍女,装修住处,购买豪华的服装,高昂的宝石。建造别墅……不管有多少钱都不够用。而我国因为王妃的节约,这些预算完全没有花。——那你需要多少?五千的话我可以无条件的给你。”
王妃非常吃惊的望着国王的脸。
“你因为当了国王对于金钱的概念也变得有些奇怪了吧。五千波尔克姆金币的话,能买五艘小型军舰了。”
“不行吗?”
王妃一脸疲惫的摇了摇头。
“这可是给女人的结婚礼物。有十枚金币就够了吧?”
这也够寇拉尔平均家庭一年的生活费用了。
“不,至少拿一百枚金币走吧。真正的好东西,不管是什么都是这样,绝对不会便宜卖的。”
“可是,我想买的只不过是发饰或者项链这样的?”
国王故意瞪圆了眼睛。
“那就更要拿了。多拿一些比较好。那种东西虽然看起来小,但是贵的能让人眼珠子飞出来。”
“这样吗……”
“这是给达尔希尼千金的礼物吧?不要在乎价格。就算贵一点,也要送一些好东西。”
被叫来的财政官立刻准备了一百枚金币,放在皮革钱包中,恭恭敬敬的递给了王妃。
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王妃拿着这些钱,拜访了女官长。
拉蒂娜开玩笑的那个随从打扮没法进卖宝石饰品的商店的,也进不去。
因此她穿上了庆功宴上穿过的那身衣服,将头发盘起藏在帽子里。
这样的话,王妃端正的相貌和优雅的姿态便凸显出来,看起来就像贵族子弟一般。
王妃带着稍微打扮了一下的雪拉,让他带路,在正午去了寇拉尔。
大都市寇拉尔可以买到各种各样的东西。
港口附近的低洼地区摆放着刚刚钓上来的鱼,也能看到售卖水果和点心的露天店铺。制作木桶等物的手艺人,售卖渔网鱼叉的商店,热闹的好像在吵架一样。
往山的方向走,店铺也变得小巧整洁,售卖的商品也不一样了。同样是食品店,这里都是售卖熏肉的店、售卖小麦大麦的店,以及售卖多种豆子的店。
这条繁华的大街是寇拉尔人最多的地方。不只是食品,这里还有卖桌子和柜子的店,绸缎店和书店。
虽然这里也有很多店卖女性使用的奢侈品,但是雪拉带领王妃去的地方,是进入大路之后,稍微靠里的一个角落。
看起来这里基本上没什么人,店铺也都是关着的,有些冷清,但是看板上都写着《装饰-镂金》
这种店售卖的东西城里的普通女孩子们是买不起的。
“哪里比较好?”
王妃问道,雪拉在一排店铺中选择了中等偏上的一间。
“我觉得这种比较合适。”
一流店铺的话,一枚戒指的价格就能买一艘军舰。
但是,雪拉评价为《中等偏上》的这间店,也非常讲究。
打开厚重的大门,清脆的铃声响了起来。
进去之后是一间不大的等候室,只有柜台和椅子。里面出来一位年轻的男性。
看到客人是十几岁的男女(?),他一瞬间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不过这才是商人。
“哎呀……欢迎光临。您有什么事吗?”
他笑着说道。
雪拉解释了一下。
这种店是不会把商品摆在外面的。他们会根据客人的需要从里面把商品拿出来。
年轻的店员认真的听了雪拉的要求,拿出了几件商品。
装饰着蕾丝和丝带的发饰,金银制品的发簪,镶嵌着琉璃红玉的项链,花朵和孔雀图案的鲜艳胸针等等,整齐的摆在柜台上,看到这些物品繁多的种类和耀眼的光亮,王妃立刻看花了眼,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我看起来这些都一样。”
雪拉也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如果是面对手持武器的敌人的话,她会轻松面对,勇敢战斗,但是她真的是不擅长这种《女人的战斗》。
“不要说这些难为情的话了。你觉得那个比较适合那位女士?”
“所以我说了,我看着这些都一样。”
王妃一脸认真的抱怨着,同时瞪着那些闪闪发光的宝物。
“这种东西的话,大家都有自己的喜好吧?”
“是的。但是,如果是你送的东西的话,不管是什么她都一定会高兴的。”
王妃摇了摇头。
“机会难得啊,我想送她一件她喜欢的东西。”
接着她望着闪闪发光的宝物,再次沉吟了起来。
店员大概也是觉得她有些可怜了吧,也许是等不及了吧,他伸出了援手。
“这样的话,这个怎么样呢?虽然价格稍微有一点贵,但是不论是什么人,都一定会喜欢的。”
他很有自信的拿出来的,是一个黑色皮革的小箱子。上面有着漂亮的银质五金配件。
打开盖子之后,里面铺着漂亮的蓝色绢布,上面放着银质的镜子和梳子。
两样物品的大小都一摸一样,是比手掌稍大的细长椭圆形,还有手柄。
手柄当然也是银质的,这部分还装饰有精致的镂金。把镜子翻过来,上面是在林中山泉里沐浴的女神和各种动物的浮雕。梳子上面则描绘着迷恋女神的年轻人藏在树荫中偷窥女神沐浴。漂亮的曲线仿佛拥有生命力一般。
“太漂亮了。”
雪拉不由得发出了感叹。
他对于自己鉴别这种物品的眼光还是有自信的。这绝不是那种制作便宜饰品的工匠能做得出的东西。
“一定是很有名的雕刻工匠的作品吧?”
“小姐您的眼光真好。这是潘达斯最厉害的工匠的作品。”
店员高兴的点了点头。
“我家主人也是看重了这个东西,才买下来的,不过毕竟价格很高,所以已经在店里放了两年了。”
“多少钱?”
“五十波尔克姆金币。”
虽然已经有心里准备了,但雪拉还是吃了一惊。
这可不是普通镜子和梳子的价钱。
店员并不是真的想把这个东西卖掉。相反,他的意思是,我们店里也有这么好的东西,但是相应的价格也会很高,所以不要勉强,选个差不多的东西就行了。
但是,王妃却认真的望着这套组合。
“这个东西的话她会喜欢吗?”
“嗯。当然了。我都想要呢。”
“你想要吗?”
雪拉只是想夸奖一下东西有多好才这么说的,但是王妃却一脸认真的问店员。
“这个东西,还有一样的吗?”
“莉!我是开玩笑的!”
雪拉慌忙制止了她。当然不能让王妃给自己买这么高昂的东西。普通侍女使用这种东西太过了。
“那,项链或者手链比较好吗?”
“不能让你为我做这种事呀。”
“为什么?卡琳也跟我说了。那个小姑娘工作非常认真努力,给她一些奖励吧……买两个一百波尔克姆金币的话刚刚好。”
“不,所以说……”
雪拉苦恼的说道。
“如果一定要买的话,就买一些我喜欢的东西吧。”
“你要什么?”
“那个……下次来的时候我会想好的。”
总算是躲了过去。
王妃说要买这个,店员也吓了一跳,但是也立刻变得亲切了起来。
“非常感谢。对了……毕竟是这么好的东西,如果可以的话,要不要刻上您的名字?”
“名字?”
“是的。这是可以给孩子、孙子代代传下去使用的东西,刻上赠送一方或者被赠方的名字,也可以留作纪念……”
作为样品拿出来的镜子的边缘,雕刻着一排细密的文字,上面是一段爱情诗,写着谁送给谁的。
实在是非常精巧的雕刻。
这也是工匠们的《技艺》。
“如果要做这个的话,马上就能做好吗?”
“非常抱歉。没办法马上做好……需要七天时间。”
王妃心想,这样应该还来得及。珀拉才刚刚开始做衣服,而且可以直接送到她的丈夫家。这样的话,也可以亲眼看看嫁人以后的珀拉的样子。
“那就拜托了。”
“好的。——那么,写什么?”
王妃稍微思索了一会,说道。
“给亲爱的朋友珀拉。莉”
店员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将这句话写在纸上,笑着低下了头。
“明白了。七天后的白天就能做好。如果可以的话,这边给您送过去……”
毕竟是只看了一眼就买了这么昂贵的东西。
以此为契机,说不定今后也能让她多照顾一下生意,但是王妃却拒绝道不必了,留下了半额的定金二十五枚金币,便走出了商店。
买完东西的两个人,沿着嘈杂的大路,往王宫走去。
身着黑色礼服的美少年和银发的美少女,让路人都忍不住回头望去。
不只是走在街上的人。想要洒水而走出店门的学徒,买完东西从店里出来的女性客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呆呆的望着这两个人。
还有一个人从二楼的窗户往下望着这两个人。
那是名年轻的男性。
虽然已经是十二月了,但是他上身什么都没有穿。光着膀子坐在窗边,望着从下面走过的两个人。
男人背后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什么呀。你在看什么?”
听起来是个有些慵懒撒娇的声音。
女性也很年轻。大概也只有十几岁吧。虽然身上穿着衣服,但是却给人一种凌乱的感觉。
她的头发也很乱。
男人回过头,微微笑了笑。
“什么呀。就是有个漂亮得惊人的小姑娘,从下面走过。”
“讨厌。在我身边还要看别人。”
女性投出了有些责怪的眼神,她靠近坐在窗变的男人,陶醉的将手指在男人纤细紧致又有些肌肉的身体上缓缓滑过。
“别说这些了……对了。下次什么时候能见到你?”
房间中只有小小的桌子,水壶,陈旧的镜子和床而已,这个房间是做什么的,一目了然。就在刚刚,这个女人还忘我的抱着这个男人。
但是,男人的兴趣似乎还在窗外。
“真厉害呀。值得一看。没想到居然真的有这么漂亮的头发……”
他的语气有些神往有些倾佩。
女人轻轻瞪了一眼男人,她有些在意男人到底在看些什么,从窗户探出身子,接着了然的点了点头。
“啊。那个孩子呀。那个孩子的话我知道。经常来我们店里。”
“诶?从背影看看不出来,但是从正面看也是个美人吗?”
“那当然了。就像个人偶一样。但是,非常遗憾。你不能对她出手。她是王妃的侍女。”
“诶?”
男人的眼睛顿时闪闪发光。
他的相貌非常端正。脸庞小巧,眼睛却很大,眼型明显的上吊,闪耀着黑色的光芒。
嘴角浮现着讽刺的微笑。
他的眉眼和表情很不搭,这张脸给人一种奇妙的魅力。
如果雪拉见到这张脸的话,马上会变身成刺客,全身做好准备。或者,也许明知道打不过,也会先下手。
他是莱蒂齐娅。
大概是觉得有些冷了,他关上了窗户,转身望向女人。
“你这里是卖点心的吧?”
“是呀。在王宫工作的女孩子大家都很喜欢我家的点心呢。男人们也是。为了讨女孩子欢心,会买来当礼物。”
“哈哈。然后在晚上偷偷吃?”
“可是,那个孩子,不会给自己买。她似乎总是帮别的女孩子买。”
“这群女人真厉害呀。她们让王妃的侍女跑腿吗?”
“不是的。我听说是那个孩子来街上的时候顺便买的。因为王妃大人很宠爱那个孩子。所以休息也比其他的女孩子多。”
“原来如此。为了不让别的女孩子讨厌她也要东奔西走呀。”
“我休息的时候,会去看艺人画像什么的——但是买的话,太浪费了,所以就是看看——我在那里也见过她呢。好像也是帮人买东西。”
“嗯……喂,只看的话很无聊吧。下次我给你买吧?”
“真的?”
“当然了。你还有别的想要的东西吗?”
“这样的话……”
女人高兴的说了很多,但实际上,她详细的说出了王妃的侍女会在街上什么地方出现。
不,是男人巧妙的引诱她说出的。
而女人自己完全没注意到这一点。
“你经常见到她呀?”
“就算不想见她,可她就是那么惹人注目。”
女人叹了口气。
“虽然不像你,但是她长得那么漂亮。我也是,反正要生为女人的话,我也想长成那个样子。”
男人低声笑了起来,他抱起女人的腰,吻上了她的嘴唇。
“我觉得你比她要可爱无数倍。”
女人高兴的发出娇喘声,她抱住男人的脖子,两人缠在一起倒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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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10 11:4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ami1120 于 2019-6-30 20:48 编辑

9
六天之后,国王来到寇拉尔市中萨沃亚公爵的宅邸。
他并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只不过是为了散散心来到市里散步,顺便想来见见表弟。
本来,国王陛下是不能这么轻率的来到市里的,但是早已习惯的坦率豪爽让他自然而然就这么做了。
国王将非常实用的外套夹在腋下,很像国王的样子走出本宫,走出第一城郭的城门。途中他穿上外套,改变走路姿势,然后很像一名贵族一样走出城门。
只是这样,他从来没有被门卫盘问过。不过国王不知道,门卫到底是没有注意到他就是国王,还是说已经知道了,但是面对主君的微服出行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知道的事情,国王选择不去思考,他总是这样若无其事的走出来。
巴鲁在市内的宅邸的私人意义很强,跟第一城郭内的官邸比起来更加嘈杂。
仰慕巴鲁的迪雷顿骑士团的人会自由进出,他们会利用宽敞的庭院,练习马术和武术。
告知来访之后,巴鲁高兴的出来迎接,但是巴鲁自己也是穿着出行便装。似乎正准备外出。
“你要出门吗?不好意思。”
“不……”
巴鲁摇了摇头不知为什么压低声音问道。
“表兄。你吃过饭了吗?”
差不多快到中午了。
“不,还没吃。”
“我现在正准备吃,怎么样?如果可以的话,跟我一起吃吧。”
“你要去城里吃饭吗?表弟”
“我以前来寇拉尔的时候就很期待这种时候。——炖内脏和豆子。家里的厨师不会做。我也不好意思说让他们做。看起来是非常可怕粗俗的食物,但是真的很好吃。”
国王高声笑了起来。
“确实听起来很好吃。那就一起吧。”
国王和第一公爵混在劳动人民中,跑去吃炖菜,实在是不像样子。
就在两人心怀这种秘密的乐趣,高兴的准备出门的时候,慌乱的脚步声突然接近了。
“团长!团长在吗!!”
这个声音很有精神。
巴鲁苦笑了一下。
“对不起。表兄。请稍等一会。”
接着巴鲁一个人走进了客厅旁边的等候室。
等候室和客厅之间并没有门。
“啊,团长!你在这呀!!”
跑过来的似乎是一名年轻的少年骑士。
他的声音虽然很低,但是因为是在大声叫喊,所以旁边房间的国王也全都听到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要喊得这么大声,整个宅邸都能听到!”
“非常抱歉!所以,那个,那个,请您允许我决斗!!”
“冷静下来慢慢说。什么意思?”
“失礼了。请允许我去决斗。我知道因为私人恩怨而刀剑相向是荒谬绝伦的,但是我绝不能让那个混蛋活下去!!”
“我听着呢,你冷静点说。谁是混蛋?”
“姐姐的未婚夫。唉,曾经是姐姐未婚夫的那个男人。”
巴鲁有些惊呀,他用有些戏弄的语气说道。
“你不会是因为那个男人要取消和你姐姐的婚约,所以要跟他决斗吧?”
“是的。可是!那个男人性格特别扭曲!不只是扭曲是烂到根里了!我要代替上天处决他!!”
“所以说,我在听呢,快点把具体情况告诉我。”
巴鲁有些不耐烦,又饶有兴趣。
他似乎很喜欢这个有精神的年轻人。
“那个男人,硬说姐姐是不贞洁的女人。”
“硬说,实际上本来不是这样的吗?”
“那是当然了!姐姐只是招待了为难的旅行者。结果那个男人!将年轻男人邀请至只有女人和老人的宅邸中,并款待并让他居住了好几天,也就是那个……那个,也就是说……肯定会发生什么放荡的事情!”
“这么说真是过分呀?”
巴鲁的声音中有些许疑问的声调。
“女主人只不过是招待了一个客人,就联想到情爱之事了吗?就算是嫉妒也太过分了。”
如果这么说的话,寇拉尔城中亲切的妇人们的贞洁都会被怀疑了。
“这个男人不会有被害妄想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就算心怀嫉妒也要适可而止。可是,对方完全是认真的,事已至此,居然说想要取消婚约。”
“真的因为这种理由就说要取消婚约吗?”
“真的只有这些。姐姐面对未婚夫的这种行径,很受打击倒下了。现在都吃不下什么东西。”
他拼命压低声音抑制着自己的情绪。
“尚未结婚就被怀疑有这种事情,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就算不得不取消婚约,也要打消别人的怀疑才行,不然的话,姐姐就没办法嫁人了。我想告诉他姐姐绝对不是这种女人,……自己家的宅邸往来都非常不便,暴风雨的时候会困在宅邸中也是常有的事……我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想要跟他解释清楚,可是……”
巴鲁仿佛听到了这个年轻人咬牙切齿的声音。
“我听到了不同寻常的传闻。听说那个男人又有了别的婚约。跟身为贫穷贵族的姐姐不同,这次是相当富裕的商家姑娘。”
“原来如此。这种事倒是常有。他想要抛弃你姐姐换一个有钱的姑娘。但是,又不想支付不履行婚约的赔偿金。所以便硬提出不贞洁的怀疑吗?”
“我自己觉得取消婚约并不是什么问题。当然,这件事本身也让我很生气。但是,身为后盾的父亲已经去世,姐姐身为妻子的价值和优点确实都非常少。也没什么嫁妆。也不能帮他出人头地。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应该把真正的理由在姐姐和我面前说清楚!对于利欲熏心的自己什么都不说,却指责挑剔姐姐的贞洁,这简直就是本末倒置!我同样身为男人绝对不能原谅他!!”
这确实是少年才有的义愤。
巴鲁轻轻叹了口气。那是夹杂着笑意的叹息。但是,他的语气却很郑重。
“你说的我明白了。你确实应该愤怒。但是,这种事情的话,我是不能允许你去决斗的。”
“为、为什么!?”
“这种混蛋不值得你去制裁。你去了也只是脏了自己的剑而已。虽然你还是见习,但身为迪雷顿骑士团的人就不能做这种事。”
“可是,我已经对自己发誓要亲手杀掉那个男人了!!”
“不要任性了!你是为了成为复仇的道具才学习剑术的吗!”
“不,不是这样的……”
虽然面对上司的斥责,少年暂时服从了,但他似乎还有些不满。声音中充满了忿忿不平。
“事情要全面考虑。你的姐姐不用将一生献给这种不像话的男人了。对于你姐姐来说虽然也是很大的冲击,但是在结婚前就能发现对方的真实面目,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但是,这样的话我不甘心!为了姐姐的名誉,也请您允许我决斗!!”
“不要让我说这么多遍。我不允许你向这种坏到根里的男人举起剑。你听好。这是团长命令。如果你无论如何都要洗刷私怨的话,就做好放弃大鹫纹章的心里准备吧。”
“……”
少年没有回答。也许是在思考,但是他什么都没说。虽然一定要保护姐姐的名余,但是他也并不想因此失去身为骑士团一员的名誉。
巴鲁微微笑着说道。
“身为男人还有其他战斗的方式吧。那种混蛋用拳头就足够了。你去狠狠揍他一顿吧。”
“是!!”
少年露出满脸喜色敬了个礼。国王此时才走了出来,跟少年说道。
“你的觉悟不错。”
一瞬间,少年似乎没认出国王是谁。他茫然的望着国王,巴鲁对他说道。
“等下,这是表兄。”
少年脸色大变。被迪雷顿骑士团团长称为表兄的人只有一个。
他慌忙单膝跪地,低下了头。
面对全身僵硬的少年,国王继续说道。
“你抬起头。我想问问这位为姐姐着想的勇敢骑士的名字。”
少年的脸庞因为憧憬和尊敬被染成了蔷薇色,他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不胜惶恐。我是德桑-达尼希尔的儿子。我叫卡里根。”
果然如此,渥尔-格瑞克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按住额头深深的叹了口气。
“卡里根。你去揍那个混蛋的时候,也替我打两三拳。”
“啊?”
“表兄?”
“表弟。对不起……我想起我有急事。需要稍微出去一下。”
“怎么了?”
“没什么……这件事必须我亲自去。”
巴鲁歪着头,看着国王少见的露出狼狈的样子离开了。
卡里根跪在地上,不明所以的抬头望着长官。
这个时候,偏偏是王妃突然出现了。
当然,卡里根跳了起来。
“是你!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王妃瞪圆了眼睛。
接着,她饶有兴趣的反问道。
“倒是你,区区一个见习骑士,在团长家里做什么?”
“你说什么?”
接着王妃无视了快要从头顶喷出热气的卡里根,转身问巴鲁。
“刚刚,我和渥尔擦肩而过,发生了什么事吗?他似乎都没看见我。”
“居然直呼陛下的名讳!你这无礼之徒!!”
少年仍然紧咬不放。巴鲁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是啊。直呼国王名讳,确实是无礼之徒。——卡里根。”
“是!”
“你去制服这个无礼之徒。我允许你用剑。”
“啊!?可是,怎么能对女人挥剑……”
“没关系。你要是能抓住她,我就为你授勋。”
既然巴鲁说会让他成为真正的骑士,那他也不会在再磨磨唧唧的了。
他从腰间拔出短剑,像教科书一样摆好了姿势。
对手看起来并不危险。但是,她腰间也挂着剑。
不管对方是什么人,既然手持武器,就不能马虎大意。而且团长在看着。
少年伸出左手,慎重的说道。
“把剑给我。”
“好啊。”
王妃轻轻接下腰间的剑,连剑带剑鞘递给了少年。
看到对方轻松的样子,卡里根有些沮丧。虽然拿走了对方的武器,但是不知道能不能抓住她……
但是,王妃却伸出了手,说道。
“好了,还给我吧。”
“别!?别说傻话了!”
“虽然你这么说,但是你跟战士说,把剑给我,你说的才更是傻话。”
手无寸铁的王妃往前走了一步。
卡里根将王妃的剑扔在一边,举起短剑认真的准备好。
“不要动!”
王妃根本没在意。她又走出一步,此时短剑刚好指着她的喉咙。
王妃用手抓住了这把短剑。
她抓的不是剑柄。而是用手指夹住了剑刃。
“呜……”
卡里根表情僵硬仿佛吞下了一根棍子。
他完全没看清王妃是怎么出手的。
自己的剑瞬间被对方控制,既抽不出来,也没法往前刺去。身为男人的自己明明已经使出了全身力气了。
“你这……!”
他想用左手推开王妃。
但是手腕却被抓住了。
“……”
卡里根的表情因为痛苦而扭曲了。
王妃抓着少年的左手,仅凭抓着剑刃上手指上的力量,将短剑从卡里根手里抢了过来。
“可恶!”
卡里根已经自暴自弃了。他右手攥拳想要打向王妃的要害制服她。
但是王妃却轻轻抓住了卡里根击出的拳头。
瞬间,少年的身体漂亮的在空中转了一圈,后背着地摔在了地上。
大字形躺在地上的少年满脸都是莫名其妙。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现在眼前看到的是天花板。
王妃连口大气都没喘。
卡里根的脸因为耻辱和不甘而变得通红。他气势汹汹的跳了起来。
“你,你这!”
又被抓住了。
结果还是一样的。王妃咚的一声把卡里根又扔了出去。
“可恶!”
少年依旧不死心。又冲了过来。他似乎脑袋充血,迷失了自我。
王妃苦笑了一下。
虽然为了不让他受伤,扔的时候已经手下留情了,但看起来不让他吃点苦头,他是不会明白的。
所以这次王妃没把他扔出去。
她轻轻躲了过去,从后面勒住少年的脖子。
然后手臂用力收紧。
“呜……!”
背负了王妃全部体重的卡里根承受不住跪在地上。虽然他拼命想扒开脖子上的手臂,但是王妃纤细的手臂却一动不动。而且,脖子被勒住根本使不上力气。
卡里根原本通红的脸色渐渐变青。
王妃当然没有认真的想勒住他。
也没想让他窒息。她在差不多的时机放开了他。
卡里根坐在地上拼命喘着粗气。
面对这位应该已经没有任何精力继续去抓王妃的少年,骑士团长毫不留情的说道。
“真是丢脸呀。这就结束了吗?”
少年露出了很不好意思的神情。
他因为不甘和悔恨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王妃反而觉得对方很可怜。她把剑挂回腰间,皱着眉头责备巴鲁。
“团长……别玩得太过分了。”
“我不觉得自己应该被责备。要说的话,也是你不对。”
“为什么是我……”
“我应该说过,让你改改那些坏毛病了。你是怎么跟这个孩子说自己的名字的?”
“只是莉而已。”
“你看。是你的错。”
巴鲁觉得很有意思。
王妃轻轻瞪了一眼巴鲁,跟少年说道。
“卡里根。输给我不用哭的。我说这些话,可能显得我很了不起,但是就连团长也赢不了我。”
“你,你居然戳人家的旧伤。”
这次换成巴鲁瞪着王妃。
但是,他的眼睛中含着笑。
卡里根勉强站了起来,满头是汗,瞪圆了大大的眼睛,看着团长和这个可疑的女孩。
巴鲁笑着说道。
“卡里根,这个无礼之徒名叫格林迪艾塔-莱丹。找遍德尔菲尼亚全土,能直呼表兄名讳的也只有这个无礼之徒和独骑长了。不,独骑长的话在外人面前还会做做样子。但我国国王非常可怜,经常被王妃直呼姓名。”
“有什么不好。对了,渥尔他到底怎么了?”
但是卡里根却一点也不好。
造成姐姐不幸的原因,就是这名无礼之徒的父亲,因此他觉得更加生气,但是团长偏偏却说这个女孩是王妃。
他张着嘴望着王妃。
德尔菲尼亚的妃将军。这句话此时才出现在卡里根的脑海里。只有十七岁的少女战士,黄金的头发和绿色的眼眸。出众的美貌和纤细的外表。以及超乎寻常的剑术和超越常人的力量……
“请……请原谅我!!”
卡里根发出惨叫一般的声音,跪在地上。
“王妃。我也想问问你。今年夏天,你给表兄策划的那场相亲的对象,难道说是?”
王妃的脸色也微微有些变化。
“珀拉出了什么事吗?”
巴鲁简要说明了之前的情况,忍不住笑了起来。
珀拉此时经受着关系到女人一生的流言蜚语,国王不会放着不管。而自己是原因的话更是如此。
“王妃。说不定,真的要成真了。喂,卡里根!”
“啊,是!”
“你揍那个混蛋的时候,也替我揍两三拳。这是我的感谢。”
明白了大致情况的王妃也笑着说道。
“也替我揍两三拳。——呀,得救了。真是对亏了这个混蛋。”
“那,那个……”
卡里根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王妃和骑士团长丢下这名少年,自顾自聊得火热。
“我在这里呆不下去了。我要去确认一下渥尔是不是真的去达尔希尼家了……”
“王妃。等一等。你可不能去碍事!”
“我怎么会碍事呢。我想去给他们高呼三声万岁呢。”
“也不能做的这么夸张!”
“就算咱们在这里讨论也没什么用。总之去看看吧。”
“走吧。现在可顾不上吃午饭了。”
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跑走了。
剩下卡里根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原地。
回到王宫的国王慌忙将马鞍放在马上,一人骑马出发了。
而且,他并没有麻烦的回到本宫,而是直接在第三城郭的近卫兵团马厩里借了匹马便出发了。
但是,正因为是这种地方,认识国王的大队长和连队长都不会对此事坐视不理。
他们脸色大变的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发、发生了什么事情,陛下!”
“您要去哪!?”
面对他们惨叫一般的提问,国王只是说了一句。
“有急事!”
说完,他便驱马飞奔出城门,往达尔希尼家赶去。
现在的国王已经没有心情享受山间的异样风情了。
石制的达尔希尼家跟夏天时比起来,没有任何变化。
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气氛有些不同了。
太阳还很高,但是房间的窗户都紧闭着,给人一种仿佛是在服丧中一样,有一种沉寂阴郁的感觉。
打扫庭院的老爷爷的动作也没什么活力。
夏天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老爷爷注意到牵马走近的国王,扔下笤帚跑到了屋里。
接着出来的是苔丝夫人。
“啊,渥尔大人!是渥尔大人吗!欢迎您来。”
国王将马交给老爷爷,也打了招呼。
“好久不见了。实际上——我听说珀拉身上发生了一些可怜的事情。”
“您已经听说了吗?”
原本满面红光待人温和的苔丝夫人圆圆的脸庞,此时因为愤怒和劳累而面色发青,很是疲惫。
“唉,我是听到她的弟弟在忿忿不平。难道说——这个件事已经传开了吗?”
“总、总之先进来吧……”
国王被带到客厅中,两人面对面坐下。
苔丝夫人在这段时间也叹了好几次气。
大概是觉得不管怎么抱怨都不够吧。她为国王准备了饮料,心神不定的讲述了降临在重要的小姐身上的灾难。
那个人受了老爷很多恩情很多照顾,但是老爷去世之后,一切就一笔勾销了吧。但是这个举动还是太过分了。小姐为了嫁人做了很多准备,但是对方却怀疑她不贞洁……
“他原本不是这种人的,但是被金钱迷惑了双眼的人,就是会发生这么大的改变吧。不止如此。那个人还将这些胡言乱语当成真事讲给别人听。大概是想主张自己行为的正当性吧,但是这个做法难得不是太过分了吗?”
国王也叹了口气。
这样的话,也怪不得卡里根想要杀死那个男人。
“有见识的人大概是不会相信这种胡言乱语的吧,但是这样下去的话,小姐就没办法见人了。”
苔丝夫人又叹了口气,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抬起头,直直的望着国王。
“渥尔大人对于这种行为有什么看法?”
国王的回答非常简洁简单。
必须想点办法。
“谢谢你。实际上,我有一个请求……”
苔丝夫人犹豫了一下,下定决心一般说道。
“我知道这么做非常冒昧,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能拜托您了。您是最清楚小姐没有做过任何不贞之举的。能不能,请您娶了小姐?”
国王微微瞪大了眼睛,但是他并没有太吃惊。
他点了点头。
“我很高兴这么做,但是我不能跟她结婚。我已经有妻子了。”
苔丝夫人立刻变得非常失落。
在门口偷听两人对话的珀拉更加失落。也许这个打击对她来讲,比被未婚夫背叛还要大。
那个人有夫人了……
当然了。那么杰出的男性。自己至今居然没有考虑到这个可能性,真是笨蛋。
但是,渥尔却继续说道。
“虽然不能让她做妻子,但是我也不能看着珀拉在这座宅邸中孤独终老。苔丝夫人,我有一个请求,能不能让你的主人成为我的爱妾?”
“你,你说什么!?”
苔丝夫人非常吃惊。
她脸色大变的高声叫道。
“你、你居然说让小姐做妾!开什么玩笑!去世的老爷是不会允许的!”
“你是说不能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人?”
“那是当然的了!”
苔丝夫人大叫过之后,也稍微冷静了下来,调整了呼吸。
“确实事情变得让人很为难。不知道留言传到了哪里,传成了什么样子,而且老爷已经去世,小姐现在也没有有力的后盾。现在就算想要再谈成一门亲事也很难了。但是,即便如此,也不能做妾!如果你是国王的话还好,但是你单单提出这件事,就已经是对小姐的侮辱了!”
“如果是国王的话就没问题吗?那就好办了。”
“渥尔大人!”
苔丝夫人握紧拳头站了起来。
她微胖的身体因为愤怒而不停发抖。
珀拉没办法一直默默看着,冲了出来。
“苔丝夫人!别这样!”
她拼命想要按住自己的保护人。
接着用哀求的眼神望向渥尔。
“非常抱歉。因为我的事情让您特意跑一趟。”
“不,看你这么有精神我就安心了。听说你卧床不起,也吃不下饭……”
“一开始确实是那样的。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被这种完全没发生过的事情攻击呢,我怎么也想不明白……”
当时与其说是感到愤怒或悲伤,不如说她只是觉得非常茫然。
“但是,现在已经没关系了。不说这个了,对不起。我没打算偷听的……”
说道这里,珀拉的脸红了起来。注意到有客人来访,想要进来的时候,这个严肃的话题已经开始了,她就这么错过了露面的机会。
面对老老实实的说出这件事的珀拉,国王不由得微笑了起来。
“就像你弟弟说的那样。指责怀疑你不贞洁的人,性格一定非常扭曲恶劣。”
珀拉的脸更红了,她低下了头。
虽然一次都没见过,但是自己居然觉得那个性格恶劣的混蛋跟这个人有点相似,自己真是笨蛋。
“你弟弟非常的生气。差点去杀了那个背叛了你,背弃婚约的人。”
看到珀拉脸色大变,国王伸出一只手制止了她。
“不用担心。我的表弟劝诫了你弟弟,让他只是去揍那个人一顿就好了。”
“表弟……?”
“嗯。迪雷顿骑士团团长是我的表弟。”
国王面对愤怒的苔丝夫人,和一脸不解的珀拉,平淡的说道。
“让我再次报上名字吧。我的名字是渥尔-格瑞克--狄尔费恩。那个自称是莉经常出入这个宅邸的女孩,不是别人就是我的妻子。她的本名叫格林迪艾塔-莱丹。这样你们应该就知道我是什么人了吧。
两人呆呆的站在原地。
这也是没办法的。本来以为是新兴贵族的人报上的名字实在是太出乎他们的预料了。
国王没有顾及沉浸在震惊中的两个人,继续说道。
“珀拉殿下。苔丝夫人说如果我是国王的话,即便有妻子也可以娶你。所以我想再亲自问问你。你愿意成为德尔菲尼亚国王的爱妾进入王宫吗?”
第一个回过神来的是苔丝夫人。
而且她的反应非常剧烈。圆圆的脸上血色尽失,瘫软的坐在地上。虽然想说些什么,但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珀拉只是呆呆的抬头望着眼前的男人。
渥尔-格瑞克--狄尔费恩。
德尔菲尼亚人都知道这个名字。
在庆功会上自己也曾想亲眼看看的人,现在,就在自己眼前。
她张开嘴,发出了让自己也非常吃惊的冷静的声音。
“今天……能请您先回去吗?”
“我明白了。我明天还会再来的。”
国王轻轻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这天晚上,达尔希尼家陷入了小小的争论之中。
顾不上复仇的卡里根猛地冲了回来,讲述了整个经过,知道那个男人真的是真正的国王之后,苔丝夫人陷入了恐慌。
珀拉也面无血色。现在她才有了一点点实感。自己和国王面对面说话了。
卡里根也脸色铁青。
虽然是长官教唆的,但是自己毕竟向王妃举起了剑,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不止如此。
他咽了一口唾沫。
“姐姐。怎么办。我可能会被处以死刑……”
“这样的话我比你死的早。”
“诶?”
“我让陛下割草,磨了小麦。那个台阶,马具还有马棚,都是陛下修的。”
苔丝夫人的身体不停的颤抖着。
“我还让他去砍柴了……我也会被处以死刑吧。”
这仿佛一家团聚彻夜长谈的景象。
珀拉的眼神看起来非常沉稳,她似乎在考虑什么事情。
“对了,卡里。”
“什么?”
“陛下使用的物品,比如说礼服什么的,经常会缝制着王家的纹章吧?”
“是啊。他要是穿着带有狮子纹章的衣服的话,我马上就能看出来他是陛下了。”
珀拉突然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声,并按住了胸口。
看这个动作,好像她犯了心脏病一样。
“卡里!”
“怎,怎么了?”
“……我不舒服。”
“到底出什么事啦?”
珀拉直直的望着自己的弟弟,声音低沉,可怕得让地狱的看门人都自愧不如。
“我,应该是一屁股坐在那个王家纹章上了。”
达尔希尼家的长男一脸难以形容的表情。
他忍不住用双手遮住脸,战战兢兢的从指缝里偷看自己的姐姐。
看到姐姐异常沉稳的视线,他再次遮住脸趴在桌子上。
“姐姐……”
这句话基本上是哭着说出来的。
苔丝夫人的脸色已经度过了发青的阶段,现在开始发白。
“小、小、小姐……”
只有珀拉一个人很冷静。
“陛下非常绅士。将自己的上衣铺在草地上,让我坐。虽然很感谢他——真的很感谢他,为什么他没有让外套的正面朝上呢?那样的话我就绝对不会坐了!!”
珀拉攥紧了拳头拼命解释着。
“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
卡里根也叫了起来,他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脸色铁青。
“是啊。我也……没资格说姐姐。”
“你做了什么?”
“所以,我对王妃殿下刀剑相向,想砍她,还想抓住她制服她……”
“啊,卡里。这样的话肯定是死刑了。”
“是团长让我做的!”
珀拉瞪圆了眼睛,认真的询问道。
“你做了什么让团长大人讨厌的事情了吗?”
“没有。是团长太坏了。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不是这样……”
卡里根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亲了……王妃殿下。”
“这也是,骑士团长大人让你亲的吗?”
“是我被亲了!”
珀拉看着弟弟的告白吃惊的瞪圆了眼睛。
她仿佛在说,这个孩子呀,接着感叹的摇了摇头。
“不是我主动的!真的!我绝对没有强迫她!是王妃殿下突然,那个,抓住我……所以……”
“我知道了。所以说,达尔希尼家的人都犯了大不敬的罪,即使全被处死也不奇怪。”
珀拉非常沉着冷静。
卡里根流着冷汗缩成一团,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深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我真是笨蛋……我明明见过那个人……”
在向奥维庸进军中的最大的战役中,在那场原野上的战斗中。迪雷顿骑士团打先锋。
只不过是随从的卡里根,也拼命的奔跑着,挥舞着枪。
在回到本阵的之后,干枯的草原上突然着起了大火。包括卡里根在内的年轻人都大吃一惊,忍不住去看自己的指挥官。
“看那边!”
不知道是谁高喊了一声,一个人骑着马仿佛冲破了火焰一样跑了过来。
这个身材小巧的骑手威风堂堂的前进着。燃烧着的火焰仿佛也为这位骑手让出了道路。
她笔直的冲向了敌阵,瞬间打倒了敌人,那就是妃将军。
那就是我们的胜利女神。
因为那个身影,大家都鼓起了斗志和勇气,在严峻的战争中取得了胜利……
“为什么就没有认出来呢……”
跟垂头丧气的卡里根相反,珀拉不知道为什么反而在微笑。
“我才是笨蛋。我第一次见到那个人的时候,就想到了。仿佛是军神巴尔德一样的人。看到王妃的时候也想过。仿佛是守护军神的天使一样,我明明都这么想了……”
珀拉微笑着的脸颊上,突然落下了泪水。
“军神和守护天使,不,是胜利女神吧。在德尔菲尼亚,在寇拉尔城内,如果有这种人的话,那就一定是陛下和王妃殿下,但是我却没注意到,结果还不知深浅的爱上了殿下……我真是笨蛋。”
跟深受打击的珀拉相比,苔丝夫人不愧是上了些年纪,更现实一些。
虽然她也很害怕,但是一直这么害怕也没有用。她慎重的说道。
“小姐。陛下说要娶小姐做爱妾。这真是难得的好事。怎么样?接受吧……”
“是啊,姐姐。”
卡里根好像活过来一样,眼睛闪闪发光的探出身子。
这边因为年龄比较轻,适应得也很快。
“这可是不得了的出人头地呀。这个时候,倒想谢谢那个混蛋了。”
“不行的,卡里。不要这么说话。”
珀拉一边订正弟弟的脏话,一边摇了摇头。
“我绝对不能做爱妾。这样就背叛了王妃。”
“可是,对方可是国王陛下呀?王妃殿下应该也明白这一点吧?”
“是呀。而且那个女孩……不,王妃殿下,似乎很喜欢小姐呀。”
两个人都在积极的说服珀拉,但是珀拉却坚决的摇着头。
“不。不行的。不能答应。”
“为什么!?”
“成为国王的爱妾的话,跟普通的妾是不一样的。虽然这么说很过分……”
苔丝夫人想起自己对国王说过的那些话,脸色又开始发青。
卡里根瞪大了眼睛望着姐姐的脸。
“姐姐。如果姐姐不愿意的话,我也不会劝你的。而且,就算是国王陛下,如果他是个让人讨厌的人的话……”
“卡里!!”
“我知道了!所以说,我想说的是,如果对方是个让人讨厌的人的话,不管是国王还是什么人,都不是什么好事。拒绝掉就好了,但是陛下是个好人吧。”
“我知道。可是,不行的。”
“为什么!?”
珀拉没有回答,只是缓缓的点了点头。
因为,我真的是个不贞的女人。
不知何时开始,自己就将国王的影子和未婚夫放在了一起。
自己觉得,如果未婚夫跟那个人一样的话,就好了。
这么想来,这种想法对于结婚对象来说,真的非常失礼。虽然也发生了很多事情,不过这种情况下,对方说要解除婚约,也是理所当然的。
国王和王妃——虽然非常超越常识——但是他们的感情非常好。这一点珀拉亲眼确认过。
自己这种人,是绝对不能插足于这两个人之间的。
同时,在寇拉尔城中的家臣们,如果说的夸张一点的话,那就是高兴的都跳起来了。
女官长也放下心来,打算明天就组织队列前去迎亲,侍从长以下的人,负责内务的家臣们都开始急急忙忙的准备《侧室》的住处了。
国王吃惊的说道。
“你们是不是有点太心急了?”
“没有没有,没有的事。陛下您终于说要迎娶女性了。这下终于可以期待继承人的出生了。——不,失礼了。”
布鲁库斯的后任,负责国王私生活的侍从长咳嗽了一声,糊弄了过去。
王妃也笑了起来。
“就算你说了实话,我也不会生气的,但是刚刚的话让人有点讨厌。”
“实在惶恐。”
“是吗?”
“是啊。如果那个人不习惯王宫的话,还要在各种地方,麻烦王妃殿下帮忙呢……”
“那不如,如果这位《侧室》能生下男孩的话,就把王妃的位子让给她吧?”
“那个……实在是,您饶了我吧。”
侍从长非常为难。
在场的人除了国王以外,还有巴鲁、伊文、德拉将军、和宰相布鲁库斯。这些人都非常清楚,王妃根本就没有能《生出继承人的肚子》。
巴鲁笑着说道。
“但是,王妃看中的居然是那个胡萝卜脑袋的姐姐……”
国王不解的歪了歪头。
“他可不是红头发呀。”
“他刚来我这里的时候,那个头发跟胡萝卜一摸一样。大概是五六年之前吧。现在则是一头漂亮的金发,长在男人头上甚至有点可惜了。”
巴鲁高兴的笑了起来。
“他本人似乎不太喜欢自己长得可爱的脸。觉得长得更冷酷一些就好了。”
“这样的话,要先恭喜了。”
布鲁库斯说道。
“不,还不知道是不是要恭喜呢。她还没有给我回答。”
“她会拒绝德尔菲尼亚国王的爱妾之位?”
“她就是这种人。所以,才要这样。”
国王难得有些害羞。
而另一方面,国王也觉得有些失落。因为要迎娶妾的时候,人们跟他祝贺,对于国王来说,还真是觉得奇怪。
“但是,一定要让她接受才行。”
德拉将军气势汹汹的说道。
本来以为是个木头人的国王,自己居然说出要迎娶侧室。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面对德拉将军,巴鲁也点了点头。
“这一点上我也有同感,表兄。我可以说吗?”
“说吧。”
“我所认识的卡里根-达尔希尼是个很可爱的少年。很纯朴——可以说是单纯了吧,不服输——相应的也有些傲慢,但是他希望终有一天成为一名相当出色的骑士——可以说有些不符合他现在的身份,但是却充满了希望。”
“表弟,你是要夸他,还是要损他,选一个吧。”
“我只是在描述事实。那个孩子的资质确实很不错。可以说是让人欣慰。但是换一种说法,很难说他充满才气或者深沉大度。虽然他有着让人喜爱的资质,但是确实只是个非常普通,随处可见的少年而已。他的姐姐又如何呢?”
“一样。也许是在远离人烟的山中长大的吧,确实是个让人欣慰的人。”
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吧,巴鲁微微皱了皱眉头。
“也就是说,她是跟权势、奢侈完全无缘的乡下姑娘了?”
“表弟……”
“表兄。我并不想诽谤这位妇人的身份和出身。但是,也许我只不过是杞人忧天,但是这个阶级的人,应该怎么说呢。很容易受到突然的环境变化的影响。”
“什么?”
“只不过是假设而已,但是,你原本只是想迎娶一个纯朴的乡下女孩,但是当她习惯了奢侈的生活之后,也许会性情大变。”
除了王妃以外的人都同时点了点头。
人类很容易习惯幸福和奢侈。
虽然对于最初降临的幸福心怀感谢,但是不久之后就会习惯。会忘却。会以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然后奢望得到更多的奢侈。
如果不吃着最好吃的食物,穿着最豪华的衣服,佩戴着最昂贵的宝石,就无法得到满足。变得无比想要得到权力。
身边聚集一群溜须拍马的人,以有权有势为傲,不停的确认自己在宫中是最厉害的人。
“特别是,如果有数名爱妾的话,爱妾之间的战争也很惨烈。”
“那就没有问题呀。珀拉是第一个爱妾。”
除了王妃以外,剩下的人都叹了口气。
这位国王在这种地方也是个很不错的人,但是听了他的意见,实在让人觉得他并没有认清现状。
巴鲁吃惊的说道。
“您明白吗,表兄。您想一想恩德华夫人那时的事情。那个人的住处立刻就被溜须拍马的人和贿赂品塞满了。幸亏恩德华夫人并不在乎这些。真是很奇特。如果那个妇人能做到同样的事情的话,那就没有任何问题了。但是,她之前过着那么朴素的生活,很容易立刻就沾染上恶习。”
伊文也点了点头。
“我也同意骑士团长的意见。虽然,王妃殿下这种例外偶尔也会出现。但是,王妃殿下这种人可不多。”
“要是多可就麻烦了。对吧?”
“说的很对。”
“唉,你们两个人在这种时候串通起来了吗?”
德拉将军嘲讽道。
但是他嘴上却含着笑意。
“但是,陛下。这两个性格不合的人的意见可是不能置之不理呀。想成为国王爱妾的女人非常多。单是这一点就会成为嫉妒的对象。如果不小心谨慎行事的话,在她本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就会树立敌人。换句话说,身为国王的爱妾,跟容貌身份比起来,头脑清醒和人格高尚更为重要。某种程度上有身份的女孩子,她们会提前受过相应的教育,不要树敌,要克制自我……”
“女官长和侍从长会好好教她的吧?”
国王平淡的说道。
“珀拉确实是身份低微的贵族女孩,单是她绝对不傻。有人教她的话,她很快就能学会的。而且……”
说到这里,国王笑了笑。
“正如大家所说的。珀拉并不是身份高贵的人家的姑娘。不是那种充满才气,擅长人情世故的人。单是,她是个勇敢的人。是个强大的人。而且,这只不过是我个人的印象……”
“什么?”
“我觉得那个女人是那种不会改变的人。”
国王的童年玩伴独骑长的嘴角露出了微笑。
国王的表弟黑色的眼睛中闪耀着戏谑的光芒。
宰相也用力点了点头,满脸胡子的将军也笑了起来。
接着,王妃伸出手,摸了摸国王黑色的脑袋。
德尔菲尼亚的国王英武威猛,也很聪明。在才干和人格上也无可挑剔。但是,单凭这些是做不了国王的。
这位国王超乎常人的才能之一,便是善于用人,并且善于识人。
他相信的人,就不会过问身份。也不会在意对方的态度。会给予他全方面的信任。结果,国王的身边聚集了一群优秀的人才。因此,他是不会被乖巧的外表欺骗的。
巴鲁用力点了两三下头,然后闭上一只眼睛看着身旁的伊文。
“这样的话,确实是能成为国王合适的妻子呢。”
国王也是不会改变的人。从地方领主的儿子,到头戴王冠,即便得到了能在全国发号施令的权力,也惊人的是个和之前一样朴实寡言的青年。
“这位夫人乖巧的性格如果能继续保持的话,那也许真的能成为不错的爱妾。但是,如果太夸奖娇惯她的话,说不定会傲慢起来呢。”
“表弟。拜托了,请不要把弟弟和姐姐混为一谈。”
“不,一切事物最开始的地方是最重要的。教育的话更是如此。”
“所以说,你们太心急了。如果她不答应我的话,那说什么都没用。”
“那么就快点展开说服工作吧。”布鲁库斯说道。
“有什么好办法吗?”德拉将军说道。
“她是身份不太高的女性。听了这话应该不会感到喜悦和名誉,反而会觉得困惑和恐惧吧。”
“说的很对。而且,说到这份恐惧的对象……”
“是的。”
这次除了国王以外的人,都望向了王妃。
王妃一脸茫然。
“什么?”
“王妃殿下。王妃殿下您……赞同陛下迎娶那个姑娘做爱妾吗?”
布鲁库斯慎重的问道,王妃一脸吃惊。
她几乎想反问,你以为安排这一切的到底是谁。
德拉将军制止了她。
“这样的话,为了陛下,请您务必要助一臂之力。”
“啊?”
“虽然把这个任务交给您有些不安,但是那个人跟您很亲近吧?”
巴鲁插嘴说道。
“与其让刻板的侍从们或者严厉的女官长们去迎接,你去比较合适。只要你保证,不会对爱妾嫉妒生气,那就是最有效果的了。”
“一定要让她同意。”
“你知道吗,不能让她害怕?要像安抚松鼠一样温柔的跟她说话。
“务必拜托了……”
大家都热情的恳求道。
说服珀拉的工作就交给了王妃。
王妃用力挠着头发。
为什么国王提出的时候,珀拉没有直接同意呢,她觉得这一点很不可思议。
结婚的事情刚刚搞砸了一个。也许下一场亲事不会这么快就降临。
但是,珀拉喜欢渥尔。这样的话,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幸好,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但是跟普通的《侧室》不同,国王的爱妾不是那种见不得人的人。有着比正式结婚的夫人更高贵的地位。
明天,那个礼物上的名字就能刻好了。
虽然准备了结婚礼物,不过把那个礼物当成她进入王宫的贺礼也不错。
王妃一边想着这些,一边信心满满的接下了说服珀拉的任务。
转天,像往常一样拜访达尔希尼家的王妃,非常明快直截了当的说道。
“昨天,渥尔应该也跟你说过了,你能成为国王的爱妾吗?”
“那个……”
珀拉因为过于紧张,几乎发不出声音。
她本来以为肯定是国王来的,结果出现的却是王妃,达尔希尼家陷入了比昨天晚上更大的混乱之中。
卡里根慌慌张张毫无意义的走来走去,苔丝夫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跑掉了,珀拉脑中一片空白。
她有一瞬间甚至不知道是该拒绝,还是该答应。
王妃绿色的眼睛闪闪发光的一直盯着自己。
真是漂亮的颜色。就像宝石一样。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那个……我……我想拒绝。”
虽然有些语无伦次,但总算还是说出来了。
珀拉本来以为这就结束了,松了一口气。
但是,王妃却瞪圆了眼睛说道。
“为什么?”
“啊……?”
“为什么要《拒绝》?”
“问我为什么我也……”
除了这个珀拉什么也说不出来。
两个人哑口无言的互相对望着。
面对着出乎预料的反应,王妃吃了一惊。她比珀拉还要惊慌。
“那个,如果是我误会了,我跟你道歉。你……讨厌渥尔?”
“不!没有的……”
“那不就好了!”
“不行的!绝对不行……”
珀拉都快要哭出来了。
她断断续续战战兢兢的说出了理由。
“我、我那个……如您所见,只不过是,身份低微的贵族的女儿,从、从来没有接受过、宫、宫廷礼仪的教育……那个,去王宫、要注意的事情很多,而且,最重要的,跟、跟我的身、身份太不匹配了。”
一般的王妃听了这些话应该就能理解了。上流阶级的夫人们肯定会觉得她说得很对,点头同意。
但是,很不巧,这种理论在王妃这里行不通。
她一脸不可思议的歪着头。
国王说想要迎娶珀拉做爱妾。珀拉也不讨厌国王。
这样的话,为什么要拒绝,这个理由,她完全不明白。
王妃,少见的犹豫着开口问道。
“难道说……你在意的是……我是他的妻子?”
珀拉快要哭出来似的点了点头。
这就是问题。
国王有着被称为胜利女神的王妃。
自己怎么能将这个人放在一边,恬不知耻的凑上去呢。
王妃有些为难的挠了挠头。
“那个,这真的只是名义上的。我第一次到这里的时候就说过,我们只是同盟者了吧?我可以发誓。那个家伙还是单身。”
“……”
“我跟那个家伙,同样身为战士,确实是交换过无比坚固的誓言。但是,虽然现在我们表面上是夫妻,如果要说我们为此做过什么,那就只有在无聊的纸上签了名字而已。”
王妃想说的是,这种东西为什么会如此重要,为什么有着如此强大的效力,但是,珀拉却皱起眉头摇了摇头。
“……可是,那张纸是宣誓结婚的证明。在结婚证书上签名的话,你就是王妃殿下。我是不能接近的。”
“珀拉。你听我说。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将来也是如此。所以,必须有人给他生下能继承王冠的孩子。虽然由我来说不太好,如果你喜欢渥尔,真的喜欢的话……就不要在意我,只要单纯的想着跟喜欢的男人在一起,想为那个人生下孩子就好了。——不行吗?”
王妃越是热情,珀拉就越是害怕。
自己要生下继承王冠的孩子?
成为下一任国王的母亲?
不可能。
“那个……请不要……请您……原谅我吧。”
珀拉咬紧嘴唇,握紧颤抖的双手。拼命的让自己不要哭出来。
王妃殿下是心怀好意这么说的,所以我不能哭。
她拼命的这样劝说着自己。
看到脸色铁青但是似乎不会改变想法的珀拉,王妃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改变了话题。
“我明白了。对不起,让你为难了。”
王妃的声音很温柔。
珀拉终于安下心来,抬头望着王妃点了点头。
“非常抱歉……帮不上什么忙。”
“可以告诉我一件事吗?”
“好。”
“你,喜欢渥尔吗?”
“……”
“拜托了,请你老实的回答我。”
珀拉的大眼睛充满了泪水,她点了点头。
“请原谅我。我很仰慕他。”
王妃微微笑了笑。
接着王妃恢复了往常明朗的样子,又说了很多话。
大概说了一个多小时吧,珀拉脸上也终于浮现出了笑容,也能开一些玩笑了。
看到这里,王妃终于站了起来,回去的时候,她跟送她出来的珀拉说道。
“真遗憾,没穿上新娘的衣服。”
“是啊。好不容易才改好的。”
“那后来怎么办了?”
“已经恢复原状了。——大概,再也不会穿了吧,毕竟是母亲的遗物。”
虽然珀拉在笑,但是她看起来却有些寂寞。
王妃似乎想起了什么,用双手抱住珀拉,亲了她的脸颊。
“没关系的。一定能穿上的。”
面对这突然的发展,珀拉大吃一惊,而王妃则牵着马下山了。
这天傍晚,奥里格神殿的负责人脸色铁青的来到了王宫。
这位人格高尚的人,现在看起来非常狼狈,如此寒冷的天气,他却出了一身的汗。
他来到国王面前,随便打了招呼,仿佛大坝决堤一般说道。
“陛下,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请您遵守身为国王必须遵守的最低限度的义务。虽然王妃殿下说这件事与您无关,是她自己擅自做的决定,但是身为国王,连一位王妃都管理不好的话,又如何能治理整个国家呢。我认为您也并非毫无错误。”
吃惊的是国王。
王妃说要去达尔希尼家之后,还没有回来。也就是说,她先去了神殿。
“失礼了,大神官。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莉怎么了?”
“您不知道吗?”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那我就说了。请您不要吃惊……”
大神官喘了一口气,用有些指责国王的语气说道。
“就在刚刚,来到我的神殿的王妃殿下说,要背弃与您交换的结婚的誓约。”
“什么?”
“她说要跟您离婚!”
国王手上的文件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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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10 11:5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kami1120 于 2019-6-30 20:50 编辑

后记
关于电话卡的募集,收到了很多报名。
结果,竞争非常激烈。这本书发行的时候还没有收到的人,就是落选了。非常抱歉。
写有感想的明信片我全部都读过了。其中有人写道
“作家是不会看读者来信的吧……”
没有这回事的。无论如何,就算没有回信(对不起)收到的来信我也会全部看过的。
里面有很多的意见。
不过,有一件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关于发行速度的意见。
之前是三个月一本,最近发行速度变快了很高兴什么的,这是怎么回事呢?这个系列最初的两本(放浪的战士和黄金的女战神)是两个月连续发售的,那之后一直是以一年三本的速度在写。
也有意见说希望写得再快一些,那是不可能的……别说更快了,虽然不能大声说,为了不变成一年两本我已经非常拼命了。哇啊,好可怕,好可怕。
还有一个很多人询问的事情,那就是以前,某出版社发售的《王女格林塔》系列。
非常感谢大家想看这本书,但是现在完全没有再版的计划。特别是
《中央公论社会不会再发行呢?》
关于这个问题,在这里我可以保证,是不可能的。
毕竟是以前的作品了,而且跟现在的这个系列有很多重复的地方,并且也很不成熟。将这本书作为新刊发行我自己也比较抵触。
非常抱歉,请去旧书店或者图书馆找找看吧。拜托了。
上一卷的后记提到了CD的事情,有很多人询问要出新的CD了吗。很久以前便提出要出德尔菲尼亚战记的印象专辑(并不是广播剧,只是音乐)作曲家这次变成了川井宪次先生。
发售大概要到明年,正式决定之后我一定会通知大家的。
(就算询问中央公论社大概要到什么时候,也没人能回答。)
请再等待一段时间吧。
1996年10月 茅田砂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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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10 13:14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是……狗粮的味道真是过激。
大佬辛苦了
发表于 2019-6-10 18:29 | 显示全部楼层
辛苦了大大~~~
发表于 2019-6-10 21:07 | 显示全部楼层
大佬翻译好快,另外这字体怎么这么小啊orz
发表于 2019-6-10 21:43 | 显示全部楼层
德爾菲尼亞戰記的正式代理竟然只有兩卷就腰斬,感謝大大無私的翻譯!
发表于 2019-6-11 02:29 | 显示全部楼层
这字体好小啊~~
還是感謝大佬翻译
辛苦了~~
发表于 2019-6-11 08:19 | 显示全部楼层
lz天天肝,能顶得住?
发表于 2019-6-11 11:09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大佬喂我们狗粮
发表于 2019-6-12 16:26 | 显示全部楼层
太甜了,甜到发齁,养大猫的男人
发表于 2019-6-12 16:46 | 显示全部楼层
翻译辛苦啦~翻译的真的是又好又快呀!话说这内容也太甜了吧....这糖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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