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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文优胜] Ghost Hime Vol.1 --四征银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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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3 00:5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终于完了
包中为双语版,不习惯看简体的可以看繁体。
以上

PS:第二日再次矫正,请重新下载

PS2:26日改正一处错字并修改了后记

PS3:27日继续修饰……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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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分

参与人数 1轻币 +5 收起 理由
sd5745124 + 5 XIN辛苦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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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7 20:00 | 显示全部楼层
在方家帮会中,他是类似于领袖的一种存在,换句话说,就是帮主。——log桑,这句很囧啊。
话说,又是杀手呢,为什么说“又”呢?  = =!
发表于 2009-1-11 17:59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轻小说(注意,必须是小说,其他文体一概不予认可)。
题材形式不拘,但不认可BL作品,以及有直接性描写的作品
可以使用已经成为共识的世界观,例如D&D,但世界观不得与任何作品对号入座,例如夏娜,FATE,人物的通用则是严格禁止的(自己的作品除外。)
发表于 2009-1-11 18:41 | 显示全部楼层
在XXOO完片山和奈须以后,终于将魔爪伸向虚渊了吗~基神咆哮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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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1 18:51 | 显示全部楼层
发现A子!!!发现A子~~~
话说ML大倒是一如既往的加入了国征的大军啊……祝武运昌隆=v=~
 楼主| 发表于 2009-1-12 20:2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maylog 于 2009-1-12 20:25 编辑
原创轻小说(注意,必须是小说,其他文体一概不予认可)。
题材形式不拘,但不认可BL作品,以及有直接性描写的作品。
可以使用已经成为共识的世界观,例如D&D,但世界观不得与任何作品对号入座,例如夏娜,FATE,人 ...
世纪王·影月 发表于 2009-1-11 05:59 PM

直接性描写
喂喂,我里面哪里有性器官的名称?哪里有直接性插入
有的话请指出。
以上
发表于 2009-2-26 22:30 | 显示全部楼层
叉楼
感谢看官看到这个地方
请做3分钟眼睛保健操
 楼主| 发表于 2009-2-27 23:17 | 显示全部楼层
  Ghost Hime Vol.1

  ——————————

  作者:MayLog
  发布于:轻之国度—轻小说论坛http://www.lightnovel.cn
  反正这就是幻想剧,有雷同算我在抄,转载请告诉我,并且不要去掉这句话。

  ——————————

  1

  男人架好了手中的枪,脸紧紧的贴上枪托,右眼睛透过狙击镜观察着远处的豪宅。
  山上的湿气很重,而男人却一点也不以为意的平趴在湿漉漉的草地上。
  男人的气息是如此稀薄,甚至让人怀疑他是否还活着。而微微上下起伏的双肩,却实实在在的证明了他的生命依然在延续。
  如果仔细看的话,他所穿着的黑色衣服也并不是那么不显眼,但是无论如何,现在的他就是完完全全的让人无法注意他。
  “……呵呵~果然还是太原始了……”
  男人仿佛嘲笑一般低语道。
  并不是说给谁听,只是如此自然的说出事实。
  “……一点挑战性都没有。太无聊了,做完赶快收工吧……”
  仿佛下了结论般,男人的嘴角无力的下垂。
  他手上的枪,有着修长、优雅的枪身,长长的枪管头部,有着竹筒一般的消声器。三脚架稳稳的支起枪口以及其上不成比例之巨大的狙击镜。

  男人所瞄准的豪宅,是坐落在上海近郊某个山窝中的方家财产,距他所在的埋伏地点足有1000余米远,已经接近手中这把狙击枪的极限。
  豪宅共有四层,外部装饰得仿佛如欧洲宫殿版的豪华富丽,光是占地面积就达到了3千平米,周围还环绕着足以以假乱真的纯欧式庭院、运动场地、人工湖泊……
  可以说,这样的豪宅足以媲美当时欧洲贵族的行宫了。
  当然,这里是中国,而方家,则是上海滩中依靠贩卖鸦片起家的一大黑帮。

  上海滩,这是在民国政府统治下对外缓冲区。
  各国势力以上海滩为跳板,渗透进中国各地。而中国本地帮派势力,则充当了他们的中间人。
  这里是淘金之地。
  任何人都可以来淘金。
  只不过最后又有多少人能笑到最后呢?

  男人的狙击镜在缓缓的寻找猎物。

  今天的猎物,是名为方世山的人。
  在方家帮会中,他是类似于领袖的一种存在,也就是说——帮主。
  年龄53,体重107公斤。光头,有吸烟习惯。年轻时曾拜咏春拳大师学艺,后带着同乡贩卖鸦片,逐渐成为上海滩的一股不能忽视的势力。
  老实说,这样关系复杂的人有十来二十个仇家也不是很奇怪的事,想除掉他的也不占少数,更有甚者还有传闻说他还和“共匪”有着生意往来……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对政府来说,也有了除掉他的理由。
  因此这般他身边的保镖自然也是寸步不离的跟着他。总数约50名,其中也不乏拳术高手、神枪手……更有甚者,据说他还养了一些可以为自己挡子弹的少年少女(此项未被证实,属传闻)。
  而且目标在三天前中新纳了小妾。

  不过这些都只是委托人给的情报,对于现在趴在这里的男人来说,只有最后一点是有用的。
  这个男人,是杀手。
  如字面意义,收钱办事,这就是他的工作。
  他在上海滩的杀手界称为“灵”(daimon),从未失手、一击必杀。
  而为了这次工作,寻找最佳的狙击地点,“灵”已经等待了半个月。
  耐性比技术更重要。

  狙击镜的搜索活动停止于豪宅顶层。
  “灵”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猎物。
  在高达50倍放大率的狙击镜之下,目标赤裸的身体、迷蒙的双眼、反复单调的推进动作,都一一的映在了男人的视网膜之上。
  没有错,目标就是这个出现在镜头中的男人。
  经过长年锻炼的狰狞肌肉埋藏在厚厚的脂肪堆里,而他的胯下,是有着白嫩肌肤的少女。
  他那筋骨分明的双手狠狠的在一片雪白肌肤上留下红色的抓痕,而男人的嘴巴则是半开着,应该是口水的液体飞散至少女的身体之上。
  目标正在做的,是每个男人都需要做的事情。
  那就是生殖行为。
  人类的行为很大程度上是受荷尔蒙所控制,而生殖行为更是可以使人的判断力降到最低。
  人类,就是在这个时候最没有防备。
  而在他胯下的那个少女,应该就是他新收的第五房姨太。

  “灵”饶有兴致的通过狙击镜欣赏着这一幕,仿佛是在看着有趣的戏剧一般。
  通过镜头,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女孩小巧的肩膀、脂肪略显不足的身体、空洞的眼神……
  “……嗯……”
  似乎看到了什么很新鲜的东西一般,他调整了镜头角度。
  “……这眼神……”
  女孩那空洞的眼神,无比的深沉,盯着看的话仿佛可以把人吸进去一般。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眼神,仿佛如死人一般的空洞,但又似乎有无限的可能性——就是这种无限的可能性让此时的他无限的着迷。
  他不禁仔细的再次打量起观察起女孩。
  在那如山一般的肉块重压之下,女孩就如木偶一般的承受着。身体随着那男人的运动而摆动着,毫无生气而又无比的柔弱。

  “灵”的嘴角以诡异的角度上扬,嘴里还流泻出微小的耳语……
  “……真有趣……来赌一把玩玩吧……”
  下一刻,狙击镜移回了正在努力活动着的男人位置,圆形的取景框中显示出男人晃动着的额头。
  他在等着男人最后的一刻。
  射出的快感,足以使任何男人失去所有的注意力、判断力……以及生命。
  就是那个时候,可以让他连惨叫都无法发出……

  2

  昨夜下了场小雨,山上的路变得泥泞不堪。冬日的雨,有着沁人心肺的寒意,拒绝着所有的生物。
  方家在山中的豪宅就在雨中沉默着,透出比冬日的寒气还要冷冽的寒气。
  而在通往豪宅的山间小路上,有一队人马默默的疾步行走着。
  队伍最前面的是一个看上去年纪只在十四五岁的女孩,脸上还带着婴儿般的的圆嘟嘟感觉,但是眉头紧皱,大大的眼睛中透着些许焦急的神色。
  她叫方瑶,她的父亲就是方家帮会的帮主——方世山。
  她之所以会在大清早就急急忙忙的赶向她父亲的豪宅,是因为她想要确认自己父亲的安危。
  父亲的好色与施虐的兴趣她早已知道,这次的纳妾度假也并非意料之外的事情,而父亲身边带着的人马也不至于会让父亲身陷危险之中。
  本该如此。
  但其实她安排在父亲身边了一个内线,是一个已经在方家干了很多年的人,也是方瑶很信任的人。方世山的一举一动,都会变成详细的报告,呈现在这位方家小姐的案头前——没有错,方家的这位小姐虽然年轻,但是她早已把触手伸向了帮会的方方面面,就连自己的父亲,帮会的老大身边也有自己的内线——但是从昨天开始,内线就已经联系不上了。就算是因为山中交通不便,但是连个电话都没有,也实在太不寻常。也因此,她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也许这应该叫女人的预感吧。

  她的身后,是她自己在帮会中的亲卫队。有年轻人,也有老年人,虽然看起来差别巨大,但他们都有的一点,就是对帮会的衷心。不是那种来上海淘金的帮会过客,而是在帮会已经干了很多年,把帮会当作自己家的人。
  方世山毕竟只是暴发户,在很多方面比如笼络人心,他远远不及女儿。

  方瑶走得很快,并不算太高的身材以逼近极限的速度疾行着。而她身后的男人们也是一言不发的默默行走。
  终于,在山路的尽头,大宅的尖顶在早晨的薄雾中隐约浮现了出来。

  “小姐!”
  一位高瘦的老人默默的从后面把手搭在了方瑶肩膀上,迫使她停下了脚步。
  方瑶转过身来,怒目圆瞪,以不耐烦的语气低吼道:“干嘛?!”
  老人摇摇头,举起手来示意后面的人停下脚步,然后对着方瑶说道:“小姐,从这里开始请让老朽走前面吧。”
  方瑶听完,立即甩开老人的手,大吼回去:“你!你是要我躲在你后面当缩头乌龟吗?我们方家何时沦落到要做这等无耻的事了!?啊!”
  方瑶当然知道在父亲生死未卜的情况下,这种逞强的话语无异于是无理取闹,但是从前天就郁积在胸中的那种不安,让她无法冷静下来。
  虽然是那样的无能,那样的好色,那样的让人无法忍受,但他依然是父亲,方瑶依然爱着他。
  她赌气转过头去,往前跑着。
  老人没说什么,快步跟上方瑶。仅仅几步,就越过了方瑶,自然而然的把她护在自己身后。一队人马随后跟上二人,井然有序的把方瑶围在了队伍的中心。
  他们的行动都是以方瑶的安全为最优先考虑的,在这种情况下方瑶也不能继续无理取闹。她一边跑着一边按着自己的额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开始冷静的想像最坏的情况,并且是着寻找对策。
  但是无论如何努力,平常一贯冷静的头脑就是无法冷静的思考。
  (无法冷静,是练武之大忌。)
  方瑶在脑中反复默念很久以前父亲教导自己的话语,慢慢的把杂念从脑中驱赶出去。

  不一会儿,队伍接近了大宅,当已经可以看到大门时,队伍忽然停了下来。
  方瑶来不及停住,一头撞在了一名青年的背上。
  “怎么……”
  询问的话语只说到一半,方瑶从队伍前面的空隙中,看到了宅邸大门的情景。
  那是一片令人无法相信的景象。
  本该光鲜亮丽的大门,被涂上暗红色的恐怖装束。由弯曲复杂铁条制成的欧式大门,如巨兽的血盆大口一般洞开着。而在门口,有着仿佛是人体组成部份的一堆肉块……
  队伍里的人迅速掏枪,背靠背围着方瑶警戒着四周。
  方瑶就这样被围在人墙之内,承受着沉重的压力。
  现场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听得到人们的呼吸声与风儿穿过冬日林间的嗖嗖声。
  很显然,现场除了这些不安的访客,根本没有敌人。
  方瑶拨开人群,走向了门口那两堆肉块。
  在冬日的寒冷中,肉块已经没有腐烂,也没有讨厌的苍蝇在其上产卵。除了血液流干之外,肉块完整的保留了新鲜的状态。
  其中的一堆肉块,还完整的保留着生前的形体,除了头部整个消失之外……
  肉块散发着恶臭,在腹部的部份高高的隆起着,那是残留在肠道中的粪便与细菌发酵后所产生的后果。而在墙壁上,残留着飞溅开来、已经干掉呈现黑色的血迹。
  方瑶并不是没看过死人。从小到大她身边的人不停的死去,她本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乎死人了。但是并不是这样。如此凄惨的尸体肉块,深深的烙印在了她的瞳孔里,刻在了她的脑中。
  她看着眼前的景象颤抖着、恐惧着,她想要闭上眼睛,蒙住耳朵,不去看不去听。
  (老爸……)
  但是自己还有非要做的事情。
  她压制住自己的恐惧、颤抖,招手让身后的人跟上。
  男人们沉默的围住她,枪口朝下,默默的警戒着四周向着豪宅内移动。他们的身体似乎无意识的在颤抖着,脚步也没有了平时的稳健,呼吸也比平常粗重许多。
  (本来平常不会注意这些的……为什么?)
  感觉着手下们害怕情绪的方瑶,内心深处有一小块地方冷静的对自己提出了疑问。也许自己早已理解到现场情况早已无法挽回,所以才能冷静的看待这一切。
  (也许这里面的人的全部都死了……)
  她不禁这样想着。
  不出所料,刚刚进入大门,走过十几米的距离后,一堆一堆的肉块呈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断手、断脚、肠子、大便、破碎的头颅、眼珠、红色发黑的肉块充斥着整片空地……
  男人们骚动了起来。
  这难道是遇到了怪物吗……男人们肯定是这样想的,方瑶如此断言。
  “冷静点!”
  方瑶以镇静的声音叫道,这个时候,她能做的也只有让部下冷静下来而已。
  在她的呵斥下,男人们之间的气氛慢慢的稳定了下来,他们都在等着自己的首领发话。
  不需要自己思考,把思考的责任扔给别人,有时也是一种解脱。
  “只是死人而已!你们给我有种点!!是方家的好男儿就给我挺起胸膛来!”
  就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她这样鼓励着大家,但是在她自己听来,反而更加凸显自己的不安。
  甩甩头,驱走不安,她无视于满地的碎肉,径直向大屋走去。

  大屋的大门似乎也早已失去作用,呈现着惨不忍睹的样貌。男人们早已无暇多顾,一脚踢开大门直接了冲进去。
  屋内因为没有通风,所以尸臭更加浓烈,方瑶不禁胃部翻腾,赶忙用手捂住嘴巴。
  因为不知道帮主的确切所在,所以没办法了,只能一间一间的去找。
  一行人不敢大意,聚在一起,挨间搜查着一楼的每间房间。
  虽然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但是随着每扇房门被打开,存在生还者的希望在一点点的被消磨殆尽。
  不管如何的期望,门后却一定会出现死尸。而且还不是完整的尸体,是一块块破碎的肉块。
  结果一圈下来,不说生还者,就连稍微完整的尸体都没有,里面甚至还有丫环的尸体。
  如果是人做的,这也未免太残忍了……杀人只需要一枪就够了,但是这简直就像在拿尸体取乐一般,现场的尸体呈现着令人无法正视的惨状,太过多余的伤害让所有人都心生恐惧。

  一楼完毕,没有发现方世山。
  人群移动到二楼。
  二楼和一楼相比也好不了多少,只不过尸体大多集中在楼梯附近。看样子他们本想从楼梯上冲下来迎击敌人的,但是反而被敌人干掉了。还有一些人是死在走廊转角处的,他们拿着枪,致死都还紧紧抓着不放,而转角处的墙,就像被大炮轰炸过似的坑坑洼洼。
  所有人都已经看腻了死尸,恐惧感麻木后就只剩下空洞的感觉。
  站在墙上被轰出的缺口前,方瑶试着在脑中重构事件发生的场景……
  某个人,扛着大炮,冲进宅邸……
  (不……这也太夸张了…………)
  确实太夸张了,那这样如何……
  两个人一组,大概几十人,扛着大炮,冲进宅邸……
  (……好像……)
  似乎是不可能的……
  用大炮的话只要直接在宅邸外向大宅轰就行了。但是大宅外部并没看到损坏,这说明敌人并不是使用大炮。更何况在上海滩,能使用大炮这种显眼玩意的只有民国政府而已。
  (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如果不是大炮,又是什么东西能在墙上留下这样的痕迹呢?
  方瑶感觉到自己的思考慢慢的走入死胡同,于是她迈开脚步继续二楼的寻找。
  不多久,二楼寻找完,除了死尸,并没有目标。
  “……小姐……”
  在人群要向三楼移动时,那位高瘦老人似乎有话要说而挡在了方瑶面前。
  “……欧叔……你要说什么?”
  方瑶以冷静的语气问道,她自己也没注意到,她并不像一开始那么着急知道父亲的生死了。也许是因为有了这么多时间,自己早已做好了面对父亲死亡的心理准备了吧。
  人的死是早已注定了的,人从出生起就在走向死亡,而以方家的情况,更是早已做好了随时会死的觉悟。
  但是死亡之所以难以接受,是因为它的突然性。
  悠闲的,老死在床上,其实与走在街上,突然被杀掉,本质上是没有区别的。
  之所以后者难以接受,也就是因为没有时间准备吧……
  比起可以预见的、漫长的老死,那种突然的结束生命,确实是难以让人心平气和地接受。
  不过只要有时间,任何事情都能接受。
  “没事的,我很镇定。欧叔,你要说什么就直说。”
  方瑶催促老人说下去。
  被唤作欧叔的老人双手按在方瑶柔弱的肩膀上,神色凝重地俯看着她。
  方瑶当然知道这位从小带她到大的老人要说什么,他只是想安慰她而已。
  “……小姐,虽然由老朽来说这些实在是太不敬了……但是……老爷可能已经……”
  (啊……果然……)
  方瑶在心里叹着气……
  (我当然知道啊~~!!这些人都死了……而且还过了一天一夜,没可能还活着的……)
  “……我知道的……欧叔不用说了……谢谢你。”
  (……我才、没有那么、软弱……)
  鼻子好酸,眼睛好难过……
  方瑶不禁轻轻拂开欧叔的手,手掌按着额头,以此掩饰发红的眼睛。

  人类被死掉后,也仅仅是血肉模糊的一团肉块而已,不管生前有什么理想、抱负、希望,也就止于此了,不存在来生,也不存在悔恨。死了,就是死了。
  但是人类并不是孤立的,人的死,也并不是孤立的。死只是一个人自己的事情,但它所带来的影响却不止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
  死了,所带来的影响,必须由活人来承担。
  就方家帮会的情况而言,由于是帮主方世山白手起家创立的,所以只要他一死,帮会就会陷入内乱的无尽漩涡。然后,帮会的势力、生意、人员就会被其他帮会所吞并。
  这就是方家目前的情况。
  为了阻止这点,必须有人站出来。
  而现在这些这个责任要方瑶一力承担。

  三楼,出乎意料没有死尸。
  没有战斗的痕迹也没有生气,连尸臭也有所收敛。
  快速的转了一圈后,也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一行人很自然的向四楼进发。

  这座宅邸是属于逐层退让式建筑,每层退一个进深,造成大面积的露台。
  这样的设计使得每一层都可以得到充足的日照,是绝佳的设计,而且还使建筑拥有了整体向上收缩的美感。不过有一个缺点,就是越到楼上,可用面积越小。不过这一点现在倒反而帮了方瑶一把,因为越到上面,需要探查的地方越小。
  刚上四楼,映入眼帘的是有限几间房门口的满眼的死尸。墙壁破裂,碎石洒满了一地。既然一楼到三楼都没找到方世山,那么他应该就在四楼了,而且四楼仅有几间房,这让方瑶开始有些兴奋了。
  当他们进入那间门口满布死尸的房间后,看到的依然还是死尸。
  而在房间正中的大床上,有着赤裸着全身,如山一般的无头尸体。
  其实正确来说,并不是没有头,而是头部的上半部份整个没有了。
  方瑶单独走上前去,脚底的玻璃渣被踩碎的声音在大屋间回响。
  方瑶仔细看着尸体,下颚的牙床,紫红色的舌头都清晰可见,但上颚、大脑、面部……整个都没有了。
  尸体只是那样呈大字型躺在床上,两腿间的那东西无力的垂下。
  那就是方世山了。
  方瑶绝不会认错的,父亲的体型、仅剩的下嘴唇、粗糙的手都是不会让人错看的。
  但是她真的是情愿自己看错了。
  情愿是有人的体型和自己父亲相似而使自己认错了……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手上的情报明明白白的显示,父亲的身边,没有体型和他相似的人。
  她很想哭,不,应该说她认为自己应该哭。
  她就那样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父亲的尸体。
  心里面什么都没用,就像空白一样……
  不,其实内心中的另一个自己早已冷静的接受了事实,甚至已经开始考虑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了。
  “小姐……”还是那个叫欧叔的老人,他站在一具尸体边上,对着方瑶的背影说道“阿龙在这里……看来真的是没有任何活口……”
  阿龙就是方瑶安排在父亲身边的内线了,父亲所有的行为她都会知道。也就是因为此,她才会第一时间发现事情的不对劲。
  “阿龙的裤子没有穿上,房间里其他人的裤子也有脱下的痕迹……”欧叔蹲下身来,用拐杖翻弄着尸体“阿龙是喉咙被划开而死,在这些人里面算是死的最好看的了……老六好像是被大锤打碎脑袋死的……不,似乎是被打到了脑袋的缝隙啊……高手……”
  欧叔在冷静的分析着现场的尸体,试图找出这种超乎现实情况的解释。
  但是方瑶似乎没有听进去,不止如此,她的肩膀似乎还在微微颤抖。
  “欧叔!”方瑶突然的转过身来,神色有些兴奋的说“父亲前几天纳的那个妾呢?”
  “……”老人一时语塞,明明自己应该最先注意到这点的,但是却偏偏被漏掉了。
  “我们找了一圈了!像她的尸体更本连影子都没有!难道说……难道说……!”她真的兴奋了起来,语气都有些颤抖“……不管怎么说,她的嫌疑大得很啊~~哈哈~哈哈哈~~~”
  她笑了起来,尚且稚嫩的声音中充满着黑色的气息。
  欧叔看着这样的方瑶,无可奈何地说:
  “只要找到她,就能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不,父亲的仇是要报的!但是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件事!欧叔,你知道是什么吗?”
  “……”
  “是要让杀掉父亲的幕后主使算计落空啊~~哈~”方瑶又笑了,低沉的笑溢满了房间,让站在死尸中的她如恶魔般让人不寒而栗。
  “欧叔!你先回去,用父亲的名义召集帮会的干部还有我那几个哥哥。这次要大干一场了……嘿~嘿嘿~~”

  3

  最先脱落的是类似于尊严、矜持一类的东西。被教育强加于意识的最后一道防线则是早在昨夜脱落殆尽。
  少女的身体的一部份被撕裂、贯穿,而其他部份则被撕扯、紧抓。但是痛苦只持续了短短的一段时间,随之而来的是无止境的麻木。
  到底自己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
  自己为什么会受到这样的对待?
  而自己今后又该怎么办?
  开始还会思考这些问题的大脑也早已拒绝运转,就连现在正在抽插自己身体的肉块,她也已经拒绝理解其本体是什么。
  仿佛地狱一般的三天,夺走了她的一切。
  似乎是很重要的东西流走了。
  但是少女对一切都拒绝了。
  拒绝理解、拒绝寻找、拒绝反抗……以至于拒绝生存下去。
  就如人类的生存本能一般,把所有伤害到自己的东西都加以隔离。思考只能带来痛苦,而拒绝思考,至少能带来片刻安宁。
  少女曾经想过死。
  但是每当舌头放在臼齿上,用力咬下去的时候,所有的勇气都会像幻影一样溜走。
  每当这样的时候,本来应该已经流尽的泪水就会再度袭来。
  就算拒绝生存,也还是会害怕死亡。
  只要还身为人类,就会想要活下去。
  满嘴如铁锈般的血腥味,以及脸上冰凉的泪水,让她认识到这个可悲的自己还活着。

  三天前,少女还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孩。
  有着疼爱自己的父母,幸福的生活,憧憬的学长……
  是啊……今年夏天还要组织起话剧表演……新入学的学弟学妹们还要有人来辅导……
  那样灿烂的生活是从什么地方开始不对劲的呢?
  是从父亲的买卖开始扩张那时吗?
  还是从自己偶然遇上来家里拜访的那位胖先生那时开始的呢?
  不知道……
  就算知道也不想去知道……
  哪怕眼睛看得到正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就是那位胖先生,但是也不想去理解他是谁。

  (……算了……)
  (……就这样吧……)
  (……我累了……)

  她就那样呆呆的看着前方,等待着一切的终焉。

  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响起。
  与此同此,身上的肉块猛烈的在少女体内放射出炽热的液体。
  温热的浆状物洒满了少女一身。
  红色的、白色的、紫色的……恶劣的浓妆,仿佛在嘲笑少女的无助一般的爬满她的全身。
  不可思议的是,有一个还保持着原本外形的肉块缓缓的滚落到少女的眼前。
  (是眼球?)
  少女只是无力的接受着外部的信息。
  明明看得到这宛如地狱一般的景色,闻得到钻心的恶臭,身上被蹂躏得近乎麻木的肌肤也感受得到血液滑腻的触感。
  那个变成尸体的肉块颓然下,压在了她的背上,失去了上半部份的头部就顶在她的头上。残留的下颚上清晰的显现出不甚整齐的牙齿以及暗红色的舌头,从失去上半部份的头部断面上持续喷出的暗红色液体,滴在了她的头上,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实。
  但她就是无法做出应该有的反应。
  少女只是呆呆的看着这一切。

  ——————————

  从狙击镜中确认目标的死亡后,“灵”吹着口哨,抬起头来。
  本来他的任务在这里就该结束了,但是少女那诱人的可能性,让他今天的心情稍微的燃了起来。

  他决定杀掉那座房子里的所有人。

  从犹太人那里定制的消音器质量一流,本该响彻山谷、大口径弹药野兽般的咆哮声,被压低到最低限度。平常寸步不离目标身边50余人的保镖团队,在这三天完全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就在目标被杀的此时此刻,那50余人没一人发现。
  “宴会开始了……各位,尽情的玩吧……”

  中国土豪的脑子里,根本没有预防狙击的那根弦。
  在上海滩,最流行的就是带着大帮人马正面杀进敌营之中。
  就像古代将领一般,上海滩人人都想在帮派中立下战功。而拿下对方老大的首级,就是一夜成名的捷径。而对帮派而言,比起不知是谁除掉仇敌的那种状况,还不如用大规模的械斗的方式名正言顺的坐实战果。

  但是“灵”不一样。
  永远以杀掉对方为目标,不作任何多余事情的“灵”,是这个时代的异类。
  不留活口,冷酷无情,近乎完美的杀手……
  就连他手中的枪,也是当时就算在德国也算得上是高级货的半自动M1加兰德狙击步枪。而其专用的7.62mm狙击专用子弹,就算找遍上海滩,也难以找到。

  此处距离目标建筑越一千米,走路过去越十分钟可到。方世山已经挂掉了,根本不需要防范玩得太高兴而导致他趁乱逃走的可能性。而这三天“新婚”之间,方世山和那个女孩,一玩就是整夜整日,就算他现在死在房中也不会有人发现。
  当然如果方世山的尸体被发现,那个女孩绝对没有活着的可能。那些人绝对会杀掉女孩,并且把杀人的罪名加诸在她头上。
  对“灵”来说,这些都无所谓。
  如果她活着,自然很欢乐;如果她死了,也不过是回归到了当初无聊的状态而已。

  “灵”打从心里享受着这份不确定感带给自己的刺激。
  当杀人已经不能带给自己快感的时候,“灵”的心里积蓄着无穷的无聊感。
  这种无聊感不停地折磨着他,以至于他渐渐的失去了杀人的热情。
  每次工作都是这样,越来越模式化、公式化,渐渐的让他产生了对杀人工作的厌倦。
  但是像这样既有可能,也没可能的情况,让他心里莫名其妙的燃起了一种情感。
  一种自己也不是很明白的情感。

  当已经可以看到大宅门口时,他不慌不忙的抽出腰间的两把野兽般的枪械。
  在豪宅大门口有守门的两个小喽啰,两个人就像这三天大多数时间一般,无所事事的在哪里打着瞌睡。实在太安静、悠闲了,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灵”那若有似无的杀气突然变得狰狞起来。
  他一口气冲向大门,同时举起手中的双枪,毫无犹豫的扣动扳机,随着野兽般的吼叫声,子弹拖着巨大的火焰出膛而出。那两个小喽啰中反应还算快的那一个只见到一个穿着全黑衣服的人影朝自己冲过来,正要出声询问,就已经中弹了。
  弹头刻着凹痕的子弹在进入人体的那一刹那碎裂成无数碎片,本该洞穿目标的子弹,狠狠的撕裂肉体,在目标身体上开出血淋淋的大洞。
  接着又是一枪,第二发子弹准确无误的击中那个还在瞌睡着的小喽啰,在青砖墙上刻画出灿烂的血花。
  接着,他一枪打碎门锁,一脚踢开那厚重的大门。
  门后,是惊讶的男人们。
  十余人就那样呆呆的看着闯入者。到底是因为太过震惊无法反应,还是确实没有反应过来呢?没有知道的必要。
  “各位~~”
  “灵”大声笑着说。
  “迎接盛会吧!”
  说着毫无道理可言话语的“灵”,脸上浮现出满足的微笑。
  接着,他的双枪连续喷射出死亡的火焰。

  “灵”的恶质之处,就在于习惯在弹头上刻上凹痕。这类被改造过后,进入人体内就会碎裂的子弹被统称为达姆弹(Dum-Dum Bullet),会造成惨不忍睹、无法复原的伤痕。而因为这种子弹的恶劣,使其早在1899年第一次海牙公约中就严令禁止在战争中使用。不过这里是上海滩,大多数中国人甚至不知道海牙公约是什么。

  就像一开始那两个牺牲者一样,男人们被子弹无情的撕裂。而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拿起手中的驳壳枪反抗,就已经死在“灵”的枪口之下。
  仅仅只是3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在前门的十余人就被子弹撕裂成了肉块。

  从尸体巨大的创口中喷涌而出的血液、因括约肌失调而流出的尿液、散乱流出的大肠,构成了这一幅华丽的光景。
  用这种子弹,已经不能称为是“杀人”,而应该称为“虐杀”。
  此时的他,沉浸在许久未曾兴起的、杀人的快感之中。
  看到飞溅的肉块,看到子弹掀起的的血花,看到那变成尸体、失去血色、大小便失禁的肉块……都仿佛一幅后现代感的艺术品。
  一切的一切都在刺激着他那麻木的神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微笑最后化作了扭曲的狂笑。
  而“灵”随着狂笑声,快速的闪进树荫之中。
  大门口距离宅邸正门约有50米。剩余活动人数38人。

  ——————————

  “敌人攻进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
  “门口的弟兄们怎么了?”
  “……全部死掉了……”
  “他妈的……到底有多少人啊……”
  “……不知道……谁也没看到……”
  “……不可能……”
  “混蛋!别再啰嗦了!赶快去帮主那里……”
  “你、你还有你们!守住楼梯口!我们去保护帮主……”
  “……”
  “……”
  “……”
  “……”
  “……”
  嘈杂声渐渐的在大屋中蔓延开来,透过薄薄的门板传进了女孩的耳中。
  不安、激动、兴奋、恐惧……各种东西毫无节制的在门外的男人之间冲撞着,期间还夹杂着阵阵枪声。
  女孩莫名其妙的感到了死亡的恐惧,身体终于开始不住的颤抖着。
  (为什么?)
  (明明不想去想的……)
  但是不行。身体违背自己的思想,努力的从厚重的肉块下挣扎着。
  (我……)
  脸上似乎有冰冷的液体流下,应该是血液吧……
  (……我……)
  女孩挣扎着用自己瘦弱的双手翻开压住自己的肉块,早已僵硬的肉块从女孩的身体中抽出,潺潺的白色粘液随即流了出来。
  (……我不想死……)
  女孩紧紧的缩起身体不停的颤抖着。
  (……我要活下去!)
  女孩奋力的爬下床,忍着下身的剧痛向门口走去。
  她是那样的专注,以至于地上的玻璃渣刺进她的脚里她也毫不在意。
  女孩的眼中,只剩下那扇门。
  她坚信,那就是她的救赎。
  (只要能活下去……)
  门忽然被撞开。
  男人们看见了满身是血的女孩,以及在她身后已经变成尸体的“帮主”。
  大家先是愣了下,然后有几个人就那样原地蹲下,呕吐了起来。
  而更多的人,则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现场被诡异的沉默所笼罩着,就连刚刚若有似无的枪声也似乎听不到了。
  “帮主已经死了”这样的事实远远没有眼前的景象现实,而这个满身都是血的裸体女孩则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救命啊……)
  女孩张着嘴,可就是说不出一句话。
  (……谁来救救我……)
  “你们这些废物!给我站起来!”
  粗旷的吼声响彻现场,是被这群男人称作“龙大哥”的人所发出的。
  他一脚踢翻蹲在那里呕吐的小个子,随手一巴掌劈翻蹲在另一边吐的中年人。
  “给我听着!这个女人……”他特意顿了顿,伸手指着女孩“……她杀死了帮主!你们知道了!哈啊!是·她·杀·了·帮·主!”
  女孩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为什么自己变成了杀人犯?
  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是他自己突然就死了啊……
  “……我……没……”
  女孩发出沙哑细弱的声音。
  “你们到底明不明白!如果大小姐追究起来,我们都跑不掉!只有在这里把杀掉帮主的凶手就地正法我们才能没事!给我吱个声!你们到底明不明白!”
  ““““明白!””””
  女孩的声音埋没在男人们刻意压抑着的低吼中,仿佛根本不曾发出过。
  “我们要为帮主报仇!所以……”
  “龙大哥”这样说着,然后吞了一口口水嘿嘿的笑了起来,上前一把抓住女孩的手臂。
  虽然女孩身上的血让他的手滑了一下,但是女孩根本没办法挣脱他的手。
  女孩拼命的摇着头,她不管怎样都想不到,她已经变成了替罪羔羊。
  因为男人们就算抓不到真凶,也可以杀掉女孩来交差了事。
  “嘿嘿~兄弟们,我们就为帮主好好的‘报仇’把……”
  女孩被他推倒在地上,然后更多的男人走上前来。
  自己的身体内被人侵入,自己的嘴被强行掰开,自己的胸部被很多双手紧抓着……
  他们就像狼群分尸一般的围了上来,并且是真的要“吃掉”她。
  女孩拼命挣扎着,她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并且为此深深的恐惧着。
  从一个地狱到另一个地狱。女孩心中涌起无限的绝望,她只能呆呆的看着占据自己视野的一双双男人的手。
  “……不要……”
  就连反抗的话语也变得毫无意义,只是淹没在男人们兴奋的低吼中。

  ——————————

  “灵”在走廊中飞奔着。
  他跑得并不快,时不时还会举起枪看似随意的开一枪。
  但是随着每一声枪响,就必定有一声相应的人体断裂声响起。
  开枪仿佛是他身体的一部份,如呼吸、吃饭一样的随意,而又无比洗炼。
  “……26……25……24……”
  他一边开着枪,一边在心中默念着数字。
  人命在他的枪下,变成了冷冰冰的数字。
  每一个数字的减少,伴随而来的就是惨不忍睹的尸体。其中有丫环、有小工。也有小孩。
  但是“灵”的枪根本没有迟疑。
  死亡对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
  人死掉了就只是一堆蛋白质聚合体,是奉献给苍蝇们的温床。
  “……22……”
  不知不觉中,枪声暂停了,“灵”站在了二楼的楼梯口。
  血腥味从四面八方涌来,二层以下已经被他扫荡一空。
  黑红色的地板流满了粘稠的液体。
  环形的走廊上,已经只剩下“灵”一个活人了。
  “灵”丝毫没有改变脸上的发自内心的笑容,他是发自真心的享受着杀人的感觉。就如食欲、性欲一般,“灵”认为杀戮的欲望也是人的本性,也是需要满足的欲望。
  这栋豪宅总共四层。每层都有两个楼梯以供上下。刚刚冲进来时还有人从楼梯上源源不断的冲下来,但是扫荡完一楼以后就没有人再冲下来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在楼梯口的埋伏。
  不过从结果来看,这对“灵”根本没内起作用。
  日本制的点54驳壳枪的弹幕与“灵”手中的猛兽比起来简直贫弱的让人不堪忍受。单方面的虐杀一直持续到现在,就连“灵”也已经开始有些厌倦了。
  就这样,“灵”站在了通往三楼的楼梯口前。
  “还要往上吗?”
  “灵”这样自问着,是继续这样毫无快感的杀人,还是选择别的方法呢?
  “灵”苦恼了几秒钟。
  “……嘿~试试别的吧……”
  他收起了双枪,从腰间掏出爪刀……

  ——————————

  感觉就像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一般,少女从上方俯瞰着压着自己身体的男人们。
  男人们大汗淋漓,用力的抽动着自己的身体。而在他们之下的自己则木偶一般的随着他们上下起伏。
  自己还活着吗?
  是的,每一份的痛苦,都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还活着。
  那真的是自己吗?
  空洞额眼神,苍白的手脚,满身的血红色与浊白色混合着、交织着。
  那真的是自己吗?
  那真的是自己吗?
  …………
  她做了个梦。
  一片粉红,耀眼、灿烂……温暖……
  她无法直视,只能闭起眼睛。她害怕梦就这样结束。怕得不得了……
  不,也许这根本不是梦。
  少女在渴望着救赎。
  仅仅渴望着活下去。

  她就那样呆呆的看着压在她身上的男人们,体会着自己的无力,等待着结束的到来。

  很突然的,女孩正面的“龙大哥”颈脖上出现了一条红线。
  随后,红色的液体喷涌而出。
  迅速失血的身体大幅度的向后仰倒,他的手拼命的抓着脖子,浑身抽搐,使劲的蹬着腿。他两腿之间的那根东西,随着他的挣扎左右乱摆。然后快速的软下去,仿佛如他的生命迅速枯萎一般。
  然后他不动了,身体慢慢被血水淹没。
  “……21……各位~不好意思扫你们兴了~可否让我也参加呢?”
  一个陌生的声音从窗边传来,仿佛邻家哥哥一般的平凡。
  女孩转头看过去。
  仿佛恶魔一般,在窗边有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他右手拿着小巧的奇异刀具,盯着这一群下半身赤裸的男人们。
  那把刀,只有半个手掌长,就像爪子一样弯曲。
  这把刀完全的脱离了女孩的常识,小巧如艺术品,根本看不出任何威力。而拿着这把刀的男人脸上却带着笑容——让人不寒而栗的诡异笑容。
  那个男人如恶魔一般,可以让人迷失自我,却又让人忍不住的被吸引。不知为何,女孩就是有这种感觉。
  最先有动作的不是站在门口把风的那几个,而是一个矮个子。
  他在瞬间从人群中站起,光着下身,两步侧滑逼近男人左侧,一拳打向男人的侧脸。
  但是那个男人动作更快,女孩根本看不清他的动作,但是在他与矮个子交错的瞬间,矮个子的手臂就被硬生生的开了一个恐怖的口子,血液迸射出来,让矮个子惨叫着抱着手满地打滚。
  矮个子手上的伤就像被野兽啃噬的伤口,根本不像是男人手中那把小刀的杰作。
  但是毫无疑问,除了他和他手上的刀,没有第二种可能。
  男人一脚踩在在地上打滚的矮个子头上,然后抬起脚,毫不留情的用力踩下去。
  就如核桃碎裂的清脆声音,矮个子的头颅在那个男人脚下不堪一击,被整个压碎。
  “……20……”
  红色与白色的浆液飞溅开来,溅了女孩一脸。
  女孩以为自己会害怕,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但是其实自己根本没有害怕。
  在自己眼皮造成的一片黑暗中,女孩的心中涌起了似乎比眼前黑暗更为黑暗的东西。
  女孩不知所措,这股让她心跳不已的感情,仿佛可以吞并一切,她只能紧紧的抓紧拳头,抵抗着自己的感情。
  但是男人们只感觉得到害怕。
  莫名其妙出现的男人,毫不留情的仿佛恶鬼一般的杀人手法,冷酷的笑……
  (明明在二楼三楼还有着众多弟兄把守,但是这个男人为什么能站在自己面前?)
  人人心中都有着这些疑问。但是尽管有着很多证据能够让他们了解真相,但是他们都没能想到,“灵”是从窗外爬进来的。
  (……难道,他们已经……)
  每个人在恐惧的重压下都往奇怪的方向推理着。在看到矮个子如此残酷的死亡后,他们的大脑都已经超负荷运转了。
  为了驱散自己心中的不安,男人们连裤子都来不及提起,就纷纷站起身来向“灵”扑去。
  失去重压的女孩,缓缓的在地上抱紧身体,蜷缩成一团。

  “灵”身形闪动,瞬间闪到了人群侧边,向着他冲过去的男人们失去了准头,纷纷停下了脚步。
  但是就是这一下的空档,让其中两个人的腹部开了个大洞。
  “灵”在和两人擦身而过时,顺手划开了他俩的腹部。
  肠子从俩人腹部的巨大缺口中就像煮熟的面条一般哗哗的流下,落在地板上,发出闷重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流泻而出,他俩发疯似的抓起自己的肠子往肚子里塞,满手都是自己身上流出的鲜血,而且血液还在不停的通过那巨大的创口往外涌着。
  终于,他俩的动作慢慢的变得呆滞起来,随后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19、18……”
  “灵”口中低喃,手下却没有停。在男人们反应过来并转身扑来后,他急速后退。
  收刀,拔枪,开枪,动作一气呵成,“灵”手中的双枪爆发轰鸣。
  男人们犯的最根本的错误,就是没有立即拿起手中的枪,而是想倚仗着人数优势空手和“灵”对抗。
  事实上“灵”一开始拿着刀面对这么多人,也无意中诱导了这群男人徒手攻过来。
  男人们为自己的无谋付出了代价,在最前面的两个男人首当其冲受到子弹的冲击,然后被子弹击中的头颅爆裂开来,碎裂骨片像暗器一般。甚至嵌入了离得最近的那个瘦子的眼中。
  “……17、16……”
  快速的开枪速度,后坐力使得“灵”的手臂大大的上抬,但是“灵”却可以快速的恢复姿势,并且扣动扳机。
  “……15、14……13、12……11、10……9……”
  一瞬间,房间里的男人们都已经变成了尸体。
  女孩只听到男人们的惨叫声以及震耳轰鸣声,在这自己也不明白的感情中,依旧紧紧的抱住身体。
  当枪声停了下来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慢慢接近了女孩。
  “灵”走到了女孩的身边,蹲了下来。
  “嘿~废物!还活着吧?活着就给我睁开眼。”
  “灵”对着她说话,尽管内容很粗暴,但语气却依然平淡。
  女孩颤颤巍巍的睁开眼睑,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男人的脸。
  仔细一看,才知道他有着平凡无奇甚至可说是不起眼的脸,和刚刚那如恶魔一般的印象相差甚远,女孩甚至以为刚刚自己看错了。但是他的笑容让女孩的心颤抖着。
  那是害怕,是生物本能的恐惧。女孩不知道男人会如何对待她。
  是会杀死自己吗?
  还是像那些男人一样侵犯自己?
  又或者……
  女孩无从猜测。
  为了驱赶自己心中的恐惧,她转过视线。
  在房间中的13个男人,现在已经变成了无生命的肉块,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那种黑色的情感再度袭来,让女孩的嘴唇微微颤抖着。
  “灵”伸过手来,用右手拿着的那把狰狞的手枪枪管抬起了女孩的下颚,让女孩和自己四目相接。
  枪管还残留着刺鼻的火药味,以及灼热的温度。
  男人的眼睛如墨色一般,死死盯着女孩那满是血污和不知名液体的脸。
  “……真美啊……”
  “灵”发出由衷地赞叹“……被绝望了占满,没有救赎的眼神……真棒,我都硬起来了……”
  女孩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难道这样的自己,这样满身污垢的自己能够算是美的吗?但是他平和的语气,让女孩无法去怀疑他。
  “想要活下去吗?”
  男人用左手枪口顶着女孩的额头发问。
  “其实,真亏你能熬下来呢~那个老家伙娶的小妾一般都活不过三天呢……不过如果你想死,我不介意帮你一把哦。”
  男人这样说着,并且用手指打开了枪上的保险栓。
  他真的会开枪……
  女孩强烈的意识到这点,嘴唇止不住的颤抖着。
  (但是现在的自己为什么还要活下去呢?)
  女孩这样问着自己。自己似乎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但就是想不起来。
  “……你应该有更重要的事还没做完吧?真的这样就好吗?就这样死在这里?”
  (快想起来……快……)
  在枪口下,女孩拼命的想着。
  记忆的闸门被冲开,本以为早已流失殆尽的东西在深深的刺痛着女孩的心,同时黑色的感情渐渐染黑了她。
  “……我……”女孩奋力张开的干裂嘴唇,感觉到了温热的液体从脸颊上流下,“……请让我活下去,哪怕像虫子一样……我也想活下去……”
  男人满意的扣上保险栓,站起身来。
  “想活下去就自己站起来。活下去不是别人给的恩赐,而是自己的努力。听清楚了吗?”他顿了一顿,接着说“既然你想活下去,那么就努力跟上来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面向门口。
  “顺便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他头也不回的问道。
  “……梨花……温梨花……”
  女孩答道。
  “嗯,我叫范司。你可以叫我主人,也可以叫我‘灵’。想要活下去,就向我付出活下去的代价吧。”
  女孩——梨花站了起来,尽管身上各处都很痛,尽管绝望的情绪还是挥之不去,但是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那个男人的话,和别人完全不一样,自己几乎不懂其中的意思。
  自己曾经盼望着救赎,但是所有人都背叛了她。
  尽管如此,她还是想要去相信这个男人可以救她。
  她想要依靠这个男人。
  但是男人没有给她救赎。男人根本就不想要救她,也不会给她救赎。
  那个男人告诉她,救赎要自己去争取。
  对着这样的自己,不是安慰也不是嫌恶,只是冷冰冰的阐述事实。
  无法依靠,也无法去求得救赎,他只是要她用自己的力量跟上他。
  自己似乎已经有了变化。自己想活下去,想要看看新的世界……想要去看看这样的自己能够得到怎样的救赎。
  到底怎样才算救赎呢?梨花想要知道答案。为此,她必须跟上他的脚步……
  司背对着梨花,抬起了手上的双枪。弹匣在他的手指打开卡口时顺滑的滑落至地板上。然后,他从腰带上抽出备用弹匣装入双枪。
  “想要活下去,就要吞噬掉阻碍自己、挡在自己面前的所有东西。为了这点……”
  “喀嚓~”双枪闭合的声音响起,就如同配合司一样,此时走廊传来纷乱的脚步声。
  “……就要用尽自己能够用到的一切、倾尽全力的努力吧。”
  轰鸣的枪声与在司的手中快速响起,子弹穿透了看似坚固的石质墙壁,在其上打开了夸张的缺口。短短几秒钟,双枪共计24发子弹就倾泻在石质白墙上。
  弹匣落下、装弹、“喀嚓~”双枪闭合、空弹匣落地、开枪……
  难以想像的高速,如果是双手只拿着一把枪的话还能说得过去,但是司手中的是双枪……
  开枪的司,在梨花看来和刚刚相比完全是另一个人。
  而下一组24发子弹无情的撕裂本以为可以靠墙当掩护的男人们的身体。
  “……8、7、6、5……”
  司口中默念着数字,手上毫不停歇。而仅剩下的几个男人,终于摆好姿势,开枪还击。
  而此时的司,已经闪到了厚重的家具后面。
  以那些男人的枪械,甚至无法打穿红木制的家具。
  “……嘿~小家伙!自己想办法躲子弹吧,运气好的人才有资格活下去啊~”司的话,在家具后面传来。
  (魔鬼……)
  这两个字在梨花脑海中浮现。
  她知道了,初见司的时候的那种仿佛见到魔鬼的感觉并不是错觉。
  不过她无法知道,她自己开枪的样子,以后会被人评论为“像恶鬼一般”,以更甚于“灵”的恶质生活在传说之中。

  4

  方家帮会对外的名称其实是叫“闸北商会”。
  在日军占领北方大部份领土,民国政府抽调重兵前去对抗的现在,趁机以暴力手段掌管着闸北区的商业活动,并从中牟取利益,这就是方家现在的运行手段。实际上上海的帮会都在趁着这段政府无暇内顾的真空期,强力的扩张着自己的势力。
  方家帮会就如一部高效的机器一般,谁都不去管它,它也会自行运行下去。
  但是外人是无从得知这点的。
  所以一般人都会以为只要没有了方世山,帮会就会土崩瓦解,从而瓜分掉方家的利益地盘。
  另一方面,方世山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而且自己还有两个弟弟。在家族企业中,利益分配问题往往可以导致亲戚之间反目成仇。
  大儿子方力与二儿子方强已经成年,各自掌管着方家生意的一部份;三儿子方彪还只是18岁,但是人就像是背叛其名字一样的软弱无力,在学校似乎受到了一些东西的影响,回到家后满嘴自由、民主、解放;四女方瑶,在秘密努力之下,情报网遍及整个帮会,甚至在别的帮会也有一些眼线;五女方莹,年纪尚小,是个喜欢粘着姐姐的女孩。
  方世水,方世山的二弟,掌管着方家对外的交涉,以及与各国的生意;方世云,一不注意就会被他的笑脸所蒙骗,实际却是掌管着帮会的处刑与实战部队。

  以上这些事,现在都已经变成报告,拿在了方瑶的手上。
  在驶向会场的路上,方瑶慢慢的翻着厚厚的报告。
  本来根本无需再看一遍的,所有的东西都已经记在了她的脑海中,但是反正还有时间,看看也无妨。
  这些人,完全都有可能是主使暗杀方世山的幕后凶手。不需讳言,方家人人都想取代方世山的那个帮主的位置,除了那个不成器的方彪和还是孩子的方莹外,人人都有嫌疑。
  不过也不是绝对,方彪虽然表现的不成器,但是谁知道是不是装出来的呢;方莹自己虽然不可能去主使什么,但是想要把她当成傀儡帮主的干部们也不在少数。
  这样一想,还真是草木皆兵。
  (不过那两人可以以后再说,大哥二哥,二叔三叔的事要优先处理,否则帮会就会陷入分裂的危机了。)
  在她这样想着的时候,汽车驶到了方家在淮海路的商会总部门前。
  方瑶打开车门,十二月的冷风吹进车中,让她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成排的黑衣人整齐的站立,为方瑶开出一条大道。
  被唤作欧叔的老人恭敬的站在车门边,牵着方瑶的手走出车门。
  红色的洋装,在她走出车门的那一瞬间被风高高的吹起,飘扬在冷冽的寒风中。
  “……欧叔……三叔的事情办得怎了?”
  方瑶小声询问。
  “完全没问题。另外,大少爷和二少爷还有二当家也都已经先来了。”
  欧叔同样以小声的话语回应。
  “巡捕房那些家伙如何了?按计划进行吗?
  “是,饭桶最好打发了。今天他们无论这里发生什么都会当做没看到。”
  “很好。”
  随着对话的进行,两人进入了商会总部。
  其实根本没有对话的必要,“全部事项都按照预想进行”这点早已变成书面报告交到了方瑶手上,在此,只是再次确认而已。
  穿过长长的走廊,方瑶推开了厚重会议室的大门走了进去。
  在她身后,欧叔关上了厚厚的房门,随着沉闷的关门声,房间内只剩下方家的人。

  偌大的会议室只有四人,长子方力,次子方强,长女方瑶,二叔方世水。
  这是只有方家内部的家族会议。
  “不好意思了,哥哥叔叔们等急了吧,妹妹来晚了。”方瑶嘴上着这么说,但语气上丝毫没有不好意思,“那么我们开始吧……”
  “不,等等!四妹,爸呢?还有三叔呢?三叔还没来呢!”大哥方力把腿架在桌上,一边抽烟一边以傲慢的语气问着方瑶。二哥方强则是在站在窗边,也是用眼神询问着她。而二叔方世水就像睡着一样的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爸?爸和三叔不会来了哦~”方瑶双手环抱,漫不经心地回答着。
  “““什么!?!?”””
  三人都不禁叫出声来,向方瑶围了过去。但是她丝毫不为所动,直直的挺着胸膛,承受着三个人的视线。
  “其实啊,爸他最近不是纳了个小妾吗?他似乎玩的很高兴呢~所以他写信给我说,让我全权接管帮会一阵……唔……”
  方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方力有力的大手抓紧了衣襟,整个人几乎被提了起来。
  “你这个小妾生的贱种!少在那胡说八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爸的身边安插了人手吗?你这家伙!肯定是你把老爸软禁了起了!你……唔啊……”
  方力的话还没说完,紧抓着方瑶衣襟的手就被方瑶那看似无力的小手给扳了开来。
  于外表无关,方瑶的力气出乎意料的的强悍。方力被小他十岁以上的妹妹扳得整个人脸色发白,以怪异的姿势跪在地上。
  “是哦~我似乎是贱种哦~~所以就这样把你的手扭断如何?”方瑶用空着的手理了理衣领,轻松的说着残酷的话语,轻松得仿佛在谈论晚餐要吃什么一样。而方力的脸色则越加苍白。
  “四、四妹……大哥已经知错了,那个、就算了吧……”方强很想上前救大哥,但是他也实在是很怕这个四妹。
  “喂喂!方瑶!你们这像什么样子!听我这个二叔一句劝,先放开你大哥!”方世水一拍桌子,以不是很大,但是威严感十足的声音喝道。
  方瑶在方世水的呵斥之下似乎很可惜似的放开了钳住方力的手。
  方力捂着手,狼狈的退到一边,而方世水则走上前,向方瑶发问道:“大哥的事暂且不提,那三弟又是怎么回事?”
  “三叔啊……其实昨天我去和三叔商量事情来着的,但是三叔似乎很不高兴,我不小心就让他到圣荷西去度假去了。”方瑶右手抚着下巴这样说着。
  圣荷西其实指的是圣荷西综合医院,是洋人在上海创办的一所高级医院。
  把人送到那里,也就是说……
  “……切……”方世水咋了咋舌,无可奈何的双手抱胸,沉默着。
  方世云掌管着几乎所有的实战部队,而方瑶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把最大的钉子给拔掉了,也难怪方世水会无话可说,因为自己的牌早已没有了。
  对这个侄女自己也确实是太小看了。本以为不过是个小丫头,就算能安排一两个人在自己身边也不足为惧,但是在短短的几天之内,局势就已定下来了,这速度早已超乎想像。
  就算以自己身边仅存的手下来反对这个女孩,但是又能如何呢?完全没有意义。那么联合别的帮会如何?不,这无疑是引狼入室。
  大势已去。
  方世水下了这个结论,无奈地坐下来。
  他不知道,他的大哥已经死了,否则方瑶不会迅速下手控制帮会。
  不过方力的脑袋没有他的二叔那么快,在听到对手隐晦的胜利宣言之后,还搞不清楚状况,只是隐约觉得本该自己继承的帮主之位就这样轻易的转手了。就是这点让他血气上冲,就连眼前的现实都看不清楚了。
  他不顾被方瑶抓伤的手还在颤抖,直接冲到她面前,吼道:“你这个、这个……不仅连爸爸,就连三叔也遭你毒手了吗?!!”
  方瑶用食指按住太阳穴,很苦恼似的转着圈,同时口中发出轻微的叹息。
  “嗯嗯~然后呢?”
  “我、我……你这个贱人!我要去找杜月笙杜老大来评理!方家可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地方!世上还是有天理的!!”他似乎有些激动了,口水都有点喷了出来。
  方瑶依然是那副样子漫不经心的说着:“嗯嗯~也就是说……你想找老杜来帮你撑腰?是这样吧?”
  “……”
  方力不禁语塞,对于这个小他十几岁的妹妹他竟然感到有些害怕。并不是单纯怕她这个人,而是怕她这种对任何事都抱持的这份冷静。这种冷静,让他联想到自己的一切都早已被算计好一般。
  “你真是无能啊~~”方瑶以轻快的语气,吐露着污蔑的话语。因为太过轻松了,所以方力一时还无法理解其内容。他只能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妹妹。
  “一出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依赖别人……我的哥哥啊~~麻烦你偶尔也像个大人有点出息好吧?哪怕你说要现在把我干掉那也算是有点出息了。但是你看看你说的是什么话啊~找老杜?我看他把你卖了你还会帮他数钱呢~你不知道青帮早就盯住了我们的地盘吗?去求青帮的杜月笙杜老大还真是你这个无能的人做得出来的事啊!”
  “……我、我……你、你……”
  方力无言以对。妹妹说的话他一句都无法反驳,因为这都是事实。他只能红着脸,两手紧握的在那里颤抖着。
  方强看到气氛不对,就想上前打个圆场。一直紧跟大哥大步伐是他一贯的做法。
  “……四、四妹……我、我看这样吧……”
  “二哥你给我闭嘴!”方瑶低吼道“你一直当大哥的手下就好,这里轮不到你来插嘴!”
  方强被吼之后,尴尬的半张着嘴,呆在那里。
  仿佛小动物般的性格,就是长期生活在强势父亲与强势兄长阴影之下的结果了。就连被妹妹当面呵斥时,他也没有一点生气的勇气。
  方瑶环视三人,以下结论的语气问道:
  “如何?你们还想说什么?尽管说就是。”
  许久,方世水咬了咬牙,站前一步,说道:“你这样蛮干,帮里的弟兄是不会服气的。”
  “嗯嗯~”方瑶换回用食指按住太阳穴的姿势,点着头,“确实是这样啊~~二叔你有什么高见呢?”
  “……”
  这个侄女还真是让人头痛呢……他肯定是这样想的吧。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毕竟是那位大哥的女儿啊……虽然儿子们都很不成器,但是唯独这个女儿是出色到令人无法轻视的。
  (真是自己夺取帮主位置的一大障碍啊……为什么早没有除掉她呢……)
  方世水现在才为自己以前的大意而万分悔恨。
  “嗯嗯~看来办法还是要自己想呢~~大哥、二哥还有二叔,到年底了呢,我已经帮你们买好了回老家的火车票了,帮会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了,你们安心的回家过年吧。玩的开心的话就在家疗养个十年八年也没关系,小妹是不会打扰哥哥叔叔们的……”
  他们听了后愣了一愣,方瑶这番话的意思竟是要把他们驱逐出上海滩……
  “喂!你这也……”、“这……”
  方强和方世水也只能做出这样的反应了,但是方力却不是轻易接受现实的人,不,应该说他是一个不知进退的人亦可。他“哼~”了一声,用门外人都能听到的音量大吼着“我不去~~!!!”
  方瑶看着方力,用手按住额头,以苦恼的语气叹着气:“哎呀呀~~”然后很突然的,迅速伸出手来准确的掐住了方力的喉咙。
  “大哥啊~你要搞清楚,我现在可不是‘请’你去哦,我可是要你‘明天就走’哦~~如果你想今天就‘走’的话,小妹我也不介意送你一程的啦~~”
  笑容灿烂,但手劲异常强横,那可是光是用掐的,就可以把方力掐得无反抗之力的劲道。
  她的五指慢慢的陷入方力的颈脖两侧,颈脖在这股力道之下嘎吱作响,而方力的脸也慢慢从红色变成酱紫色。
  方强和方世水本想上前阻挡,但是被方瑶的眼睛一瞪,不禁脚步发软,硬是没办法迈出一步。
  方力手脚抽搐,胡乱的在空中虚抓着,眼看就要被活活掐死了。
  似乎在最后一刻改变主意了,方瑶放开了紧紧钳住哥哥的手掌。
  重获自由的方力就那样瘫软在地上大声咳嗽着。
  方瑶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猛地插在桌上,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不服的话,请在这里、现在、马上、用自己的手把我杀掉!我当然是会反抗的,所以你们请做好被我杀掉的觉悟!”
  说完,头也不回的打开会议室的门,扬长而去。
  而那把匕首,连根没入了厚厚的杨木桌中,仿佛是一把只有刀柄的玩具一般……

  ——————————

  “小姐,欢迎归来。”
  欧叔打开车门,迎接着方瑶的归来。
  她一句话也没说,坐入车中。
  车门关上,车内的世界与车外就隔离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
  仿佛卸下重担似的,方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纸是包不住火的,方世山的死讯最多还只能压四天,而在这四天内,方家帮会必须快速完成权利交替。时间完全是不够用的,方瑶是在和时间赛跑。今天处理掉了两个哥哥与二叔三叔的问题,明日就要处理生意上的交接。万一在死讯公布之前没有完成的话,不难想像帮会会分裂成什么样子,哥哥们和叔叔们必定会闹着分家,而这应该是正中了杀害方世山之人的下怀吧,抢在这前面把权利交接完,他们想闹都闹不起来了。攘外必先安内,内鬼永远比外敌更可怕,先把“目的为夺权”的可能性考虑进去并加以排除就是现在方瑶在做的事情了。她的策略很简单,利用情报优势快速架空哥哥们和叔叔们手中的权利,然后最后直接送他们回老家。这样做虽然没有直接杀掉他们来的保险,但是相对来说是比较稳妥的。至于他们的手下,只要以利益收买,没有几个会死忠于他们的。说到底,都是他们太无能了,才会被方瑶轻易扳倒。不过话说回来,这样留下活口,难保不会让他们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有可能哪一天就会被他们从后背捅一刀也说不定。既然这样,似乎真的没必要留下活口的说。

  当方瑶坐在车中脑中权衡着得失利害的时候,欧叔递过了一份报告,打断了她的思绪。
  “我们仔细的勘察了现场,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
  “嗯?你说说看。”
  “虽然在尸体中发现了弹头,但是都已经破碎了。敌人使用的是炸子儿,在上海滩能做这种子弹的不在少数,也有可能是从英租界搞来的,排查子弹的下落还需要时日。还有一点就是,现场没有发现子弹壳,有可能是敌人在现场做了扫尾工作,也有可能他用的是左轮手枪。具体情况都在报告里了……然后……”
  “嗯?”觉察到欧叔语气中不自然的停顿,方瑶提出疑问。“有事直说吧。”
  “咳……请翻到五十六页……”
  “五十六……五十六……哦~有了有了……”

  ……多名死者生殖器上残留有精液,推测生前有过性行为。但是现场其他女性尸体没有性行为痕迹,而死者手上、嘴中及肛门周边均无精液残留,可以肯定的是现场消失的一人与一干死者有过性行为……

  方瑶沉默的翻着页,脸上泛起一抹不易觉察的红晕。
  虽然手底下的妓院不计其数,但她毕竟还是少女而已。
  (被轮之后消失的人吗?这真是……)
  她逃跑似的翻到下一页,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端正清秀,感觉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一张少女的照片。

  ……温梨花·十六岁。有一个哥哥,其父亲为与我方建立生意关系而在几日前与我方结成亲家。事发当日其本人应该在现场,但是尸体并未找到,极大可能就是现场消失的那人。已经在非租界地区全力搜索此人,只是至今未发现其踪迹。有必要扩大搜索范围至租界……

  “哼~”方瑶不禁咋舌,就算是政府势力,对于租界的事情也还是会感觉到无力,更何况是帮会……如果人真的在租界的话,那么真的会变得很麻烦呢……
  为了转移心中的不快感,方瑶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欧叔,青帮的那些家伙有什么动向?”
  “很不安份,不仅是杜月笙,就连张啸林也开始对我方的地盘渗透……不过我认为这都是戴笠在暗中挑拨,戴笠是很不简单的一个人,他在帮会之间游走自如,与很多人都有瓜葛,而且还是政府的代表;他的目的恐怕是让帮派间自相残杀以制衡各方力量,从而使各方都无法独大……张啸林和杜月笙恐怕都知道这点,但是却都无可奈何……不过小姐,恕老朽直言,杀人手法实在太夸张了……老朽不认为是以上任何一方下的手……”
  现场的惨状不禁在脑海中重现……
  那种压倒性的虐杀现场让人无法冷静应对,不知不觉的就被恐惧所占据,以至于不能自拔……
  “……欧叔,按照杀手的假设去追查的结果如何?”
  “正在进行中。已经在罗列杀手中介名单,逐一排查还要四十八小时后才能进行。”
  “很好……”
  方瑶陷入沉默,在没有结果之前,所有人都只能等待而已……

  ——————————

  “肏她的!!!这个贱种!!!竟然让我们回老家!!!……终有一天我要把她先奸后杀……”
  在方瑶离开会议室许久以后,方力才大声的咒骂了起来,其内容早已不把她当作自己妹妹看待了。
  “冷静点!”方世水呵斥道“这小丫头现在正走运着,当前没必要挡其锋芒……倒是三弟和大哥的安危需要优先确认……”
  “那……我们明天真的要回老家……?”方强双手抱头,颤颤巍巍的问道。
  “哼~回!当然回!不过可不能便宜那个小丫头,我会送一份大礼给她的……”
  方世水愤愤道,眼中闪起一丝凶光。
  三人间陷入沉默,仿佛时间也停止了一般,房间中只是弥漫着纯粹杀气。

  5

  夜晚的天空满是云层,就想要压垮大地一般的厚重。偶尔有一阵闪电照亮城市,随之而来的是沉闷的轰鸣声。冬雨迟迟的不肯落下,只是反复的积累着能量而已。
  梨花只看得到流转的影子从自己身边掠过,风儿吹散了她的头发带来寒冷的触感,身上胡乱套上的黑色破布在风中高高扬起,其下赤裸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她的思绪慢慢的变成空白,就像灵魂慢慢坏死一般的感觉。
  纵使耳中听得见摩托低声的轰鸣声,也无法让大脑运转起来。唯一感觉得到的,是在自己前面摩托驾驶座上的那个男人的体温。
  她现在唯一抓得住的只有这个男人、唯一做的到的也只是紧紧的抱住他的身体。
  自己到底会变成怎样呢?
  自己又该怎样呢?
  无法忘记昨天的自己,无论如何努力都没办法忘记男人们侵入自己身体的感觉。身上的疼痛、瘀伤、男人在自己身上留下的液体都在时时刻刻的提醒着自己已经永远变不回去的这个事实。
  无法变成空白的思绪,只是折磨她的东西而已。
  但是到底是什么折磨着自己呢?自己的一切不是早就已经脱落了吗?那么折磨着自己的根源是什么了?
  无法解答。人类对于本该最了解的自己却根本是一无所知。
  还是说……自己根本没有失去那些东西?
  那么……

  范司骑着他的哈利·戴维森(Harley Davidson)重型摩托奔驰在日租界的小道上,经过消音改造的引擎发出沉闷的低吼声。
  虽然觉得身后的女孩紧紧抱住自己腰的姿势有些不舒服,但是这些都被奔驰的快感所吞没。
  现在假如没有刺激的话,范司就会觉得自己像个死人一样懒得做任何事。他自己完全的知道,这是脑内啡肽成瘾症状。不过话说回来,人类这种生物如果不是沉醉于物质生活就是沉醉于精神世界,本质来说不就是对于某样东西的成瘾症状吗?他认为自己只是沉迷的对象不同而已的普通人而已。不,不对,这里的“普通人”的定义其实也与世间是不同的,所以归根结底,真实也只属于自己而已。这应该算是偏向于唯心主义吧,虽然他从小就受到唯物主义的教育,但是不执着于理论乃是人类成长的证明,所以也没必要深究。
  作为一个独立于帮派之间的自由杀手,范司拥有众多的Safety Room(安全屋),其中一个最常用的就位于日租界虹口区的四川北路268号。
  这是一栋毫不起眼的公寓楼,有着脏污的外观以及陈旧的设计,因为租界拥有独立于民国政府的自治权,这也给众多不能见光之职业提供了藏身之所。
  哈利·戴维森在公寓的后门口停了下来,司像抓小猫一般拎起梨花,哗的一声翻身下车。他并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打开其中一扇窗户,把梨花从窗口“唰~”的扔了进去。随着“咚~”的一声,梨花重重的摔到了地上,不过并不痛,因为地上似乎有一层软绵绵的东西。随后,又是“咚~”的一声,黑暗中,看得出是司的那个大背包被扔了进来。然后司本人也跳了进来。
  随着关窗的“噼啪~”声以及“喀嚓~”的上锁声,房间陷入了黑暗之中,其中的空气也沉静了下来。
  司咔嚓一声拉开了电灯开关。
  耀眼的温暖黄光让梨花不禁闭上眼睛。就算闭起眼睛,身体也还是感觉得到温暖,这种温暖,让她想起了男人们的炙热皮肤,她不禁微微的颤抖了起来。
  在灯光下,梨花那粘着厚重血污、闭着眼睛的脸毫无保留的映在了司的眼中。她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在外面时并不明显,但是一旦到了封闭的室内,就迅速的充满房间的的每个角落,让人为之窒息。
  不过对于司来说,这味道就如空气一般的自然。
  工作的气味。
  不过一直这样可不行。
  “喂!其实我不讨厌你这个样子,但是实在是太不像样了,跟我来。”
  梨花没有反应,应该说她还来不及反应,司没等梨花答话就一把抓起摊在地上的梨花的手,往隔壁浴室移动。
  梨花不知会发生什么,本能的想反抗,但是却敌不过司的力气,被拖着进了浴室。
  浴室很小,就是那种单人用的、只有一根小水管的浴室。
  司一把扯掉梨花身上的破布,扔在一边,布满瘀伤与血污的身体曝露在司的眼前。她想要举起手来遮住自己的胸部,但是却发觉自己这样做毫无意义,微微抬起来的手又放了下来。
  司没有看漏这一点小动作,这让他很满意。
  一个死了一半的人比完全死掉的人更有意思,这就是司的想法。
  他打开龙头,热水从水管中喷涌而出,虽然是热水,但是先出来的自然是存在管子中的冷水。先冷后热的水冲在了梨花身上,使她麻木的身体慢慢有了知觉,侵蚀神经的温暖,就像毒药一样的弥漫她全身,让她无法自拔。
  浓厚的血污在热水冲刷之下慢慢褪去,显露出她身体的苍白颜色。
  司关掉热水,拿起肥皂,涂满梨花的身体。
  梨花一动不动,任由司的手指在身上滑行。小腿、大腿、屁股、腹部……他的手快速地移动,揉捏着那柔软的肌肤,也顺便带走她身上残留的血污。
  梨花身体的内部构造,就通过他手的触感慢慢地浮现在司的脑中。
  满意,非常满意,满意得就像中了彩票一般的高兴。
  只要稍加锻炼,这个女孩就能发挥出惊人的威力。那是连他自己都无法达到的境界。
  追求杀戮快感的司,一直都在寻找可以让审美疲劳的自己再度兴奋起来的方法。
  从赌博到嫖妓,从满汉全席到街边小吃,一圈下来,司又回到了原点。
  无聊与麻木可以慢慢的杀死一个人,司看着自己被杀死,却无可奈何。
  但是这次的赌博,为他带来了新鲜的玩具,那就是梨花。
  繁殖与繁衍是人类的本能,但是司的这种本能在生物层面上早已被这个时代消磨干净了,就连去嫖妓,也只是寻找新的刺激点而已。但是其实“繁衍”并不只是这种简单的东西而已,它还包含了其他许多种方式。创造一个超越自己的人,也是其中的一种形式。

  一回神,自己已经打开水龙头,帮梨花冲掉了身上的肥皂泡沫。虽然有些水花粘到了自己的身上,但他毫不在意。
  “闭上眼。”
  他这样说着,然后梨花顺从的闭上了眼,任由他为自己的头发打上肥皂。
  他细心的用手指揉搓着梨花的头发,理顺分岔与毛刺,对,就像对自己的宠物一般,细心的打理着。
  水流的冲刷而过,梨花慢慢的睁开了眼。
  看到梨花的眼神中第一次有了温暖的感觉,司开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他关掉水龙头,然后一把抓住梨花小小的的胸部突起,用力的抓住,顺势把她推到墙上。
  手掌的触感与那份疼痛令梨花皱起了眉头,但是那种温暖又使她迷惑万分,到底自己应该怎么反应呢?啊,背上好冷,明明好不容易冲热了的……
  “我问你,现在你应该怎么反应?”司凑近梨花的脸,近到可以看到司眼中倒映着的自己,可以感觉得到司呼出的热气,但是无论如何,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一动不动的垂着手,不自觉的把眼神移开。
  “不行哦~~完全不行啊……好好看着我,回答我的问题。如果你知道,就不要回避;如果你不知道,就老老实实的说出来。知道吗?我不允许你回避。”司加重手上的力道,让梨花的眉头皱得更紧,“那么,回到我的问题,否则我不会放开的。”
  “我……我不知道……”梨花摇头。
  “很好。”司放开手,脸上微微浮起笑容,“我告诉你,如果有人像刚才那样对你,不用客气,用膝盖……”他一边说一边把手抚向梨花的下身。
  被司的手所刺激,梨花反射性的快速提起膝盖。而在膝盖的轨迹之上,就是司的身体。
  简单快速的搏击技巧,必须深刻的刻入脑海之中,成为身体的一部份。
  在膝盖命中司之前,就已经被司的手拦了下来。
  “很好,就是这样。”司退后一步,拿起白净的毛巾开始擦拭梨花身上的水珠。
  “假如你想活下去,就不要摆出那副什么都无所谓的表情。”他擦干净梨花身上的水,然后把她拖出浴室。“如果认为肮脏的自己死了也无所谓,那么就去寻找这样的自己可以活下去的理由吧。”房间中冰冷的空气刺激着刚洗完澡的梨花,让她猛地打起了冷颤。
  她被推到床上,然后被司扔过来的被子埋住,“如果过去对你来说太过沉重,那么就当那是一场梦吧。你才刚刚醒来而已,如果你想回归沉睡,那也算是你的自由。”
  梨花紧紧裹住被子呆滞的抬起头看着司,司就那样脱掉黑色外衣,露出黑色的衬衫,躺在了床边的沙发上。
  “如果你想哭,那就哭吧。明天开始,你就不需要泪水了。你,你的灵魂、你的身体,都已经是我的东西了。你必须自己支撑起自己,因为我的东西必须能够帮助我,而不是需要我去帮助。”
  梨花的眼中流下了泪水,事到如今她已经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哭了,只是任凭泪水流过脸颊。

  ——————————

  天还未亮的时候,梨花就被拖了起来。本已经是哭到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而现在更是被早早拖起,她甩着不清醒的大脑,试图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司没有给她很多时间,甩给她一套衣服,让裸体的她穿上。
  “这是我的备用衣服,先凑合吧。”
  留下这句话,司自顾的准备着什么东西。
  梨花虽然内心深处还残留着在陌生男人面前裸体的害羞感,但这早已无所谓了。
  自己已经是这个男人的东西了,那么害羞这种感情还需要存在吗?
  如果自己至今为止的一切都是梦的话,那么现在的自己又是什么呢?
  是一个由无数梦的碎片拼凑起的人偶吗?还是说只是继承一个名叫“梨花”女孩记忆的毫不相干的另外一人呢?
  无法得到答案的自问,随着她穿好衣服这一动作而结束。
  衣服还算合身,只是胸部有些紧。黑色衬衫与黑色外衣外加黑色的长裤,梨花穿上这一套司的工作服之后就如同司的替身一般。
  “很好。”司看了看梨花,甩过一个不大的包裹。
  梨花惶恐的接住包裹,出乎意疗的重量让她差点跌倒。
  “走吧。昨天干得太过火了,如果对方放够快的话,明天开始这里就危险了。”他打开窗户,回头继续说道:“所以我们就移动到下一个Safety Room吧……跟上。”
  说完后他就背上背包一跃跳出窗子。
  窗外的冷风钻进屋子,晨曦的蓝光朦胧的照进屋里。
  梨花拖着沉重的包裹,蹒跚走到窗边,先用力把包裹抬到窗台上,然后笨拙的抬起一只脚,搭上窗台。
  下身撕裂的疼痛还未完全痊愈,这让她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但是她不想停下来,只要停下来,就会自然的想到这伤痕所代表的意义。
  当她终于爬出窗外时,看到的是正在发动哈利的司。
  寒冷的十二月北风,让梨花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一点。
  “过来,把包扔后面。”司催促着梨花“然后你也给我坐上来,我们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

  在这个上海滩,是一个独立于中国的繁荣地方。
  前几年,日军从北方侵入了中国,并且迅速占领了大片的中国土地,成立了“满洲国”政府,由爱新觉罗·溥仪作为其傀儡总统。
  民国政府虽然组织起了庞大的北伐军,但是无奈各国政府的态度暧昧不清,两军在北方战线上胶着着,无谓的消耗着给养。
  在更为北方的苏维埃政权统治的远东共和国,因为占领了唐努乌梁海和外蒙古地区,以及中东铁路事件,导致其默认了日军的占领行为,采取中立政策。
  当时发生了几乎波及全球严重的金融危机,日本也不能幸免。经过明治维新后的日本快速的完成了工业化进程跻身于强国的行列,但是经过金融危机的洗礼之后,国内民众的不满渐渐集中起来,最终演变成对外扩张的欲望。在天皇的授意之下,日本的军界激进派开始替代温和派,最终把整个国家拖上了战争的道路。
  而在同一时期,欧洲大陆的魏玛共和国,在经历了严重的金融危机之后,一个叫阿道夫·希特勒(Adolf Hitler)的男人开始掌权。在他的新政策之下,魏玛共和国更名为德意志第三帝国,暗地里充实军备,为了下一场战争而积蓄着力量。而新政府为了并排除其社会内部的民族矛盾,犹太族成为了牺牲品,首当其冲被屠杀。
  另一方面,在遥远的非洲大陆北端与欧洲之间的地中海地区,同样受到世界性的经济萧条冲击的意大利迎来了他们的独裁政府领导人——贝尼托·墨索里尼(Benito Mussolini)的上台,国家迎来了全员军事化的时代。
  就是因为这样,中国作为拥有广大消费群体的初级市场,遭到了各国的倾销剥削,大量的商品涌入中国,以换取中国的白银、货币、劳力、矿产。
  经过几百年所累积的巨大贸易顺差在短短百年间几乎被消耗殆尽。
  但是还远没有结束,强国间的对抗需要更多更多的资源。
  上海滩就是扮演着所有资源集散地的角色,为战争源源不断的输送着给养。
  而帮派之间根本不顾自己国家正在受到侵略的这个事实,只顾着相互争斗、侵吞利益,扩大自己的势力。
  上海的杀手行业就是在这种背景之下蓬勃的发展着。其中即有帮派圈养的杀手,也有像范司这样的通过杀手中介接单的自由杀手。

  ——————————

  在远离上海滩的远郊,有着一个废弃的村子。
  青瓦砖墙加木结构的屋子一栋挨着一栋,杂乱无章又及其和谐的聚集在一起。
  在群山的环抱之下,有着一条细细的小路蜿蜒而过。而在其上,一阵轰鸣打破了村庄的沉静。那是哈利引擎的轰鸣声。
  范司从天未亮就开始驾驶着哈利狂奔,直至日上三竿才到达这里。
  到底跑了多远呢?
  不知道。
  作夜看来是下了场小雨吧,路上满是泥泞。直到现在天空还是有一点像是要下雨的阴沉感觉。
  虽然有些陌生,但这里已经不是她从出生到现在一直生活着的上海了。
  未知的空气刺激着她的鼻腔,让她的鼻子微微的湿润着。
  身上的衣服虽然看上去很单薄,但是出乎意料的保暖,说不上是什么布料,但是确实穿得很舒服。

  车在村庄中央的一块高地上停了下来。在那里,昔日名为祠堂的破败建筑,高高的耸立在村庄正中。
  司翻身下车,拧起包裹,然后简短的命令梨花跟上。
  穿过前堂的天井,两人进入到了后堂。
  本来就崩塌得差不多的祠堂在后堂更是变本加厉的崩坏,砖头瓦片铺满一地。
  “到了,这可是我最喜欢的Safety Room哦!”
  司笑着扔下手中的包裹,包裹落地,与青石地砖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梨花为了跟上司小跑了几步,呼吸不稳的在司面前站定,包裹的重量给她带来了很大的负担,让她刚刚站定就不禁让包裹落在了地上。
  碰~~听起来仿佛比司背着的那个包裹轻了许多,但是梨花的包裹也发出了沉闷的重响。
  “……这里?”
  基本上是人都会问的问题,由梨花提出。
  “是。准确来说是下面。”
  司用食指指着脚底下,这样说了“你现在就刚好踩着。”
  “啊?”梨花退后一步,低下头来。
  地上只有杂乱碎裂的青石地砖,以及砖缝之间杂乱生长的野草。
  司放着梨花在一边,自顾的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一根短铁棒。
  不,那个东西粗看起来确实就像是一根短铁棒,但是仔细看来却完全不是那回事,不仅弯曲的角度,就连粗细也是,似乎是有特定的规律存在。
  梨花因为不知这是什么而特意多看了几眼。
  “知道这是什么吗?”司看到梨花带眼神,于是笑着问她。
  “不知道。”梨花乖乖地摇头。
  “很久很久以前……”司晃着手中的铁棒。
  “……嗯……”
  “……路边捡到的……”
  “……”
  “……很冷吗……确实……”司状似无聊的把手上的铁棒插到地砖间的缝隙中,用力的向下一压。
  远比看上去更加厚重的石板被慢慢撬起,然后显现出一个半米见方的不方形小洞。
  “昨晚的就不算了,欢迎来我的Safety Room~”
  司收起铁棒,做出欢迎光临的姿势。

  当梨花爬下爬梯之后,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不算太宽,高度刚好能让她站直的坑道。仅有从坑道上方的出入口射入的光线使得坑道内昏暗无比,根本看不清坑道内部那幽深的远端有着什么,只能隐约看清坑道四壁几乎完全是灰黑色的,就像是铺了一层柏油。
  “接住!”
  上方传来司的声音,随后一根黑色的棒子被扔了下来。
  梨花手忙脚乱,棒子就在手中来回滚动,几乎就那样差点掉在地上。
  “是电筒哦~电筒知道吧?就是那个……额……那个巡捕房一直在用的,晚上照路的东西……算了……你找找那东西上的一个小突起,然后顺着竖向推一推看。”
  司说完之后把两个包裹一把从坑道顶端扔了下来,随后他自己也跳了进来。
  随着石头移动的声音,顶盖被慢慢盖上,坑道也归于黑暗。
  然后,一束光亮出现,是司手中的电筒。
  光束回转,照亮了梨花的脸,也让她手忙脚乱的寻找电筒开关的姿势映入司的眼中。
  “嗯嗯……这里、这里。”司无可奈何的动了动大拇指,梨花看清楚位置,很快就按亮了电筒。
  在两盏光束的照耀下,坑道被完整的呈现在梨花眼前。本以为是平直延伸的坑道实际上是斜斜往下延伸的,不,说到往下,实际上也没有往下多少,只有两米左右的深度。在那尽头,有一扇黑色铁门。
  “以后,要记住门的位置,不准用电筒进出。了解?”司这样说着的同时,提起包裹走下坑道。
  “……知道了。”梨花答话,提起包裹跟上他。明明心中空空如也,但是身体和嘴巴还是可以按照放射神经活动,梨花自己也很奇怪这样的自己。但是假如真的和司说的一样,自己昨天为止都在做梦,那今天空空如也的自己也可以解释了。
  司打开铁门,走了进去。随着“斯~”的轻轻一声,司点亮了房内的蜡烛,房间顿时亮了起来,梨花也跟着走进了房间中。
  房间中虽然点着蜡烛,却完全不会有憋气的感觉。司解释说这间房在设计时就预留了很多排气孔,而且因为是建在高地上的祠堂下面,所以实际上相对地势是很高的,不用担心下雨淹水的问题。而唯一的遗憾可能就是没办法拉一根电线过来吧……
  门里面的房间不算很大,但是却给人以空旷的感觉,可能是根本没有什么家具的关系,房间中只有床、沙发、小桌子和几个大大的箱子而已。天花板挑高至三米左右,三面墙壁空空如也,只有一面墙壁放置着几乎和墙一样高的书架,上面满满的堆着不知年代的书籍,司的影子被桌子上的蜡烛投射到书架上,呈现出模糊的边缘。
  司走近其中一个大箱子,从里面掏出几块东西,扔给梨花。
  “从昨天开始你就没吃什么东西了吧,这东西虽然不怎么好吃,但是凑合吧。”
  梨花接住那块东西,冰冷的触感,沉重的分量。她拿到烛光下,看清了那是一个光滑的铁罐。
  “是罐头……罐头你知道?就是那种把吃的装到罐子里长期保存的……算了……反正就是吃的……这个给你……”司接着扔过来一把工具,“用这个打开……用法嘛……自己试吧,人要具备自己学习的能力。”
  梨花接过那把东西,仔细地摆弄起了那把东西。
  她发现只要是专心的去干一件事情,就能忘记其他所有的一切。
  只集中精神,只专注于眼前。不需要顾及其他,专心一意。只是现在,其他任何事情都不重要,世界上就只剩下手上的工具和那个罐子……
  应该是这样吧?尖尖的刀口应该是要这样压到罐子边缘吧?不对……滑开了
  ……那么这样呢?换个角度,试试从这个方向……
  不行……还是滑开了……
  那么这样呢……用这个卡住边缘,然后往下压……
  (开了……?)
  确确实实的,铁罐被那奇怪的工具划开了一道口子,里面溢出清香的味道。
  (……)
  没有兴奋的感觉,只有一股莫名的空虚感,肚子虽然饿得很不舒服,但是却不想吃那罐自己好不容易打开的东西。
  (还要……还要更多……)
  啪~啪~
  司拍着手,笑着说:
  “不错,虽然离标准的开法有些不同,但是你确实是摸索出了技巧。”
  梨花依依不舍的抬起头,看着司。
  “再次确认你的成果吧。”他又扔过一个罐头,“开好后,我们就来吃第一餐吧,往后你会有很多个第一次的。”
  司的面貌在烛光下忽隐忽现,而梨花接住罐头后,迫不及待的开起了罐头。

  ——————————

  梨花的一天,是从五十个俯卧撑开始的。
  然后是五十个仰卧起坐。
  之后是早饭。
  吃完之后就是顶着冬日的寒气绕着山不停的跑着。
  开始几天,梨花的全身都疼痛得难以忍受,只要一躺下来就会被疼痛折磨的叫出声来。
  不过不管是俯卧撑还是仰卧起坐抑或是跑步,司都会一起做,这让梨花知道司并不是为了兴趣或是嗜好而让她做这些的。
  他们来到这里时所提的沉重包裹,里面装的其实是是满满的子弹与枪支,而且Safety Room里面堆着的箱子里还满满的大型步枪子弹与枪支。
  所以每天吃完午饭,梨花都会被要求拿着枪,对着大树射光几百发子弹。
  司只教给了梨花基本的开枪姿势,然后就站在一边只是看着梨花。
  最开始的第一枪,随着装了消音器的低声枪响,枪脱手而出。
  子弹的后坐力,让第一次开枪的梨花手骨差点折断,枪也被弹飞。
  然后司要求梨花双手持枪射击,第一次的射击训练就在不断的调整姿势中度过。
  然后第二天、第三天……
  梨花每天的射击训练就是在不断的与全身酸痛的搏斗与开枪中度过的。
  不过很可惜的,梨花的子弹十颗中仅仅只有寥寥几颗可以射中。
  不过司并没有要求梨花射击的精确度。按照司的说法,习惯射击的手感,比一味的提升精确度重要。

  然后,就不是这点程度了。
  当梨花做完五十个俯卧撑与仰卧起坐身上完全没有酸痛之后,肌肉训练被提升到了恐怖的程度。
  身上的指定部位的肌肉要反复进行无数次的屈伸训练,直到筋疲力尽地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为止。尽管如此,休息了片刻之后就要立即开始射击训练。
  前段时间每次发射几百发子弹只是要梨花习惯射击的感觉而已,但是现在起完全不是那回事。射速与精确度的要求被提高到极高要求,每十发子弹必须命中八发以上,否则就会被反复要求射击直至达到要求。一个弹匣十二发子弹需要在五秒钟之内射完,需要在这种速度之下保持精度,除了依靠手感之外根本无法做到。
  不过还好前段时间每日的射击训练,梨花慢慢的掌握到了技巧。
  手掌上的每根肌肉该在什么时候用力,用多大的力气,自己都感觉得到。
  不过很奇怪的是,子弹的后坐力并没有一开始感觉的那么不可驾驭,这也可能是手掌与手臂上的肌肉训练而起的效果吧。
  每当射击训练达到要求之后,梨花就被要求进行平衡感训练。司会用黑布蒙上梨花眼睛,让她在山上横倒的大树上踮起脚尖快速的来回跑五次左右。
  说到这样的训练会起什么作用,用司的话来说好象这样的平衡感在射击中很重要。毕竟人的眼睛在小脑的平衡调节中起了相当大的作用,只要蒙上眼睛,一般人要一直站稳都有些困难,走起路来也会相当的不稳,需要踮起脚尖跑步确实是让梨花在刚开始时吃尽了苦头。
  刚开始时,走不到几步,梨花就会从树干上踏空掉落下来。每当梨花落下来的时候,都会重重的摔在林间的土地上,而司就站在一边看着摔在地上的梨花。不过也有几次是司抱住了掉落下来的梨花,司说是刚好掉到了他头上,他怕被砸伤,但是梨花看得到地上的尖石,知道司是为了怕自己受伤所以接住她的。
  不过这样的训练现在已经习惯了,梨花基本上可以来回跑几十次而没有任何失误。
  到了晚上,也不能立即休息。梨花被要求进行以前只在白天进行的长跑训练。夜晚的寒气更甚于白日,以毫不留情地势头往她肚子里灌,喉咙干得发慌,而身上却大汗淋漓、汗如雨下。而司却和没事人一样跟在梨花的身边跑着。

  当每日的夜晚的训练结束后,梨花躺在床上,脑中总是会浮起一双双向自己袭来的男人的手。有时也会浮起下身被撕裂的疼痛感,然后就是自己被重压压着的绝望的感觉。每当这个时候,她的手都会反射性的抚向自己下身内部的伤口。那里的伤痕早已愈合,但是留在心里的伤痕却日益的扩大着。
  只有肉体上的疲劳,能让自己暂时忘却自己的伤痛。但是这样的忘却,也没办法长久。

  当射击训练进行到每三十发只失误一发时,司把子弹换成了后坐力更加强大玛格南子弹,而靶子也换成了砖头。
  一颗颗的砖头上面被写上了数字,吊在散布于林间的枝桠之上来回晃动。
  梨花必须按照司指定的顺序射中每一颗砖头。
  司的要求就是……举起枪的一瞬间……必须击中指定的所有目标。
  看到目标的“位置”,并不代表可以“确定”。要读取其移动方向、速度等所有信息,对它的“存在”获得一定的“感觉”。然后剩下的就只有扣动扳机了。
  这并不是单纯“射击”的重复。而是一击必中,司的要求,就是要达到这种程度。如若失手,就要做好被杀的心理准备。
  而这之后的平衡训练,变成了格斗训练。
  并不是教什么身形步法,而是教如何打中人体的要害。
  司教给梨花的是,能够迅速、准确地击中对手的要害部位的方法……
  “记住。在实战中,像拳法那样的招式和架势根本毫无意义。”
  这就是司所教给她的格斗方法。
  而司根本就不是手把手去教梨花,而是直接进入对抗练习。
  梨花一开始只几招就被司撂倒,而司的动作简单有效,总是能把梨花打在地上站不起来。
  也许是一直在进行的肌肉锻炼起了效果,疼痛并不明显,应该说只要掌握好肌肉的绷紧程度,就算摔到了地上、被打上几拳也并不会太痛。而司的攻击也并非用了全力,只是刚刚好能让梨花倒地的程度。
  渐渐的,梨花开始理解了司动作的走向,慢慢的可以推测他的下一招,并且模仿他的动作加以还击。
  而在晚上,除了例行的长跑训练,还加入了枪支的拆解与组装练习。就像一开始的开罐头一样,司让梨花自己去拆解和组装枪支。虽然天天拿着枪射击,但是要自己拆开它,还真是费了一番功夫。当她第一次把枪拆开又组装回去时,司已经睡了一觉起来。这只是开始,先是手枪,然后是大型步枪、来福枪、左轮手枪……几乎所有司手边能搞到的枪都被梨花拆了装,装好了又拆,直至梨花可以蒙住眼睛快速拆装所有枪支为止。

  ——————————

  在地底的房间中,这样单调重复的日子一直重复着。因为几乎完全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所以梨花有时会自问到底过了多久呢?是一个月还是两个月?又或者是一年?不,似乎还没经过夏天,所以应该没有一年把?但是也说不定在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完了夏天呢?
  梨花的时间观念被严重的消磨到只能辨别日夜交替的程度,以至于她常常会自己做着这种毫无意义的自问自答。
  司偶尔会出去,留下梨花一个人在房间里继续练习肌肉。
  然后梨花就会机械性的反复练习,直至累到不想再动。
  然后,梨花会凝视着那堵由书构成的墙壁,一边发呆一边等着司回来。
  有的时候,司很快就会回来,来回来新的食物、换洗衣物和巨量的弹药。
  但是有的时候,司会很久都不回来。在这种时候,梨花会反复的锻炼和休息,饿了就会吃剩下的罐头。
  也许司不会再回来了呢?
  她不禁会这样想。
  那么自己会怎样呢?
  她不想知道,觉得也许就死在这里也不错。
  然后她就会想像自己死后的样子,幻想着自己慢慢变成蚂蚁与蛆虫的饵料,慢慢的被吃掉,然后变成土壤的肥料……
  但是每次司都会回来,让她不得不停下幻想,面对现实。

  今天也是这样,司在梨花发呆的时候回来了。
  但是他今天并没有提什么东西回来,空着两手,穿着大街上人人都穿的长衫,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收拾一下,换件普通的衣服,这里也不安全了。”司叼着一根不知是什么的东西这样说着,然后掏出一根东西扔给梨花,“是礼物~~给你的。”
  糖葫芦,街边随便可以买到的东西。
  梨花一边整理起杂物,一边撕去纸袋,把糖葫芦塞到嘴里。
  又甜又酸的味道进入她的嘴里,刺激着她以为早已麻痹的舌头。
  仔细一看,司自己叼着的其实也是糖葫芦。
  梨花就那样一边叼着糖葫芦一边换衣服。刚刚换好长衫,整理好包裹,司就站起身往外走去。
  梨花为了跟上,提起包裹跟了上去。
  说不定是东西变少抑或是自己的力气变大的缘故吧,来的时候觉得很重的包裹,现在却感觉轻飘飘的。
  爬出坑道,外面已经是满天繁星。空气中竟然传来丝丝的暖意。
  “春天了……”司仰着头看着天上的星星,似乎很有感慨,嘴中的棒子微微颤抖着。
  “……”梨花跟着抬头,虽然看得到漫天的星斗,但是自己却无法感觉到任何东西。
  “其实……从今天开始要进行另一项训练。”司维持着仰头的姿势,斜眼看着梨花,“控制你脸上所有的肌肉,笑起来……”
  “……”梨花听了后,反射性的动起了脸上的肌肉,转向司的脸。
  “……噗~”司却转过了脸去,“你很有做鬼脸的天份呢……哈~上车吧……”
  说完,司走出祠堂,骑上停在在外面的哈利上,梨花也紧跟着他骑上了哈利。
  轰鸣声响起,黑色的猛兽载着两人向着山外驶去。
  夜晚的景象开始在梨花的眼前模糊起来,唯有星星还停在天上一动不动。
  她不经意间回头看向村庄,发现所有的东西都在模糊、变淡。曾经熟悉的废弃村庄,变得越来越远,变得离自己越来越无法企及。哪些东西就像海市蜃楼一般的隐没于后方,慢慢消散,然后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感觉到了自己的心中慢慢有了有别于以往的东西。

  6

  就在几年前,在阿道夫·希特勒上台之前,前魏玛共和国、即现在的德意志第三帝国对犹太人的迫害就开始了。
  多达几万犹太人被掠夺财产,强迫劳役。要说起理由来,其中最广泛的一个就是,在神学上的解释。
  在广泛分布于欧洲的宗教故事中,有着一个背叛者。
  那人,背叛了自己的老师,让神的化身死于刑场之上。
  此人名为犹大(Judas Iscariot)。
  传说犹太人就是此人的后裔,所以犹太人被欧洲社会所排挤。
  不过说实话,这些完全是无稽之谈罢了。
  犹太人,只是变成了民族主义这头猛兽爪牙下的牺牲品罢了。
  犹太人在德意志第三帝国所积累的财富与技术被新政府野蛮掠夺,没有来得及逃脱的人们则被关进集中营,如奴隶一般毫无人权的强迫劳动;运气好的少数人们,逃往了世界各地……
  其中有一小批人,逃亡到了上海滩虹口区日租界地境内的提篮桥地区,日本当局将其按照无国籍处理默认了其存在。
  就在这这群人之中,德意志第三帝国的兵器技术被带到了上海滩。

  ——————————

  当天色开始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司载着梨花进入了上海市区。在经过日租界的关卡时,司和守卫的日本兵说了几句梨花听不懂的话,然后拿出一张小小的纸片交给卫兵,没过多久,他们就轻易的通过了日租界关卡。
  “嘿~我还是会几句日语的……现在办证的又多,很容易蒙混过去吧?哈~~”司和梨花搭话,但是梨花完全没有反应,“我和那些人说的话你要牢牢记住,以后你有可能要独立进出租界……不过你也可以装哑巴就是……还是说你喜欢当哑巴?”
  “……并没有。”司感觉到背后的梨花稍微动了一动,并发出了细微的答话声。
  “……难道……”司微微眯细眼睛“……你……还没有从过去的梦中醒来?”
  感觉到身后梨花的手开始僵硬了起来,许久之后才听到她的回话:“……不知道……不管如何都觉得自己是空的……就算把过去当成梦,我也找不到继续生存的意义……”
  (这样下去,完全没法用啊~)
  司开始搜索起自己的大脑,试图找出适合的话。
  “……其实……你听说过这件事情没?”司一边开着车,一边这样说着,“没有人可以否定世界是在前一分钟时诞生的。”
  “……没有。”司感觉到背后梨花的头动了一动,似乎在摇头。
  “和我以前说的‘过去就是一场梦’实际差不多。”司转动把手,哈利开始加速,“你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吗?”
  “……有点……但是……”
  “假设,只是假设,世界其实是在前一分钟突然形成的,包括世界上所有的物质、你的记忆、你的身体、你的伤痕……就是所有的东西,不管什么,都是在前一分钟突然形成的,你如何否定它?”
  “……不可能,前一分钟你明明就在这里……”
  “真的吗?你如何证明前一分钟我真的是在这里?”
  “……我、我看到了、我摸到了、我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
  “假设那些东西也都是在一分钟前突然形成呢?”
  “……不……再怎么说这也……”
  “明白了吗?这是恶魔的证明哦,你无法证明恶魔是‘没有’的,所以我就能说他是‘有’的。用它我可以把你的‘伤痕’全部否定掉。你,你被那些男人乱搞的事,全部都是假的。我可以这样……”
  “不!别再说了!”梨花从背后抱紧司的身体,力气之大,让司不得不让车暂时停了下来。
  “看来你还是无法接受现实呢。”司掰开梨花的手,转身面对她。梨花低着头,在晨光之下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曾经柔弱无力的手,现在却蕴藏着恐怖的臂力,即使是司,也不得不全力应对。
  “那么,虽然人活着实际上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但你,可否为了我而活下去呢?”司这样说着。
  梨花抬起头来,依然是那副毫无生气的眼神。
  (我?他?)
  梨花努力的动着自己的眼睛,仔细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还是那副普通的面容,眼神平静的看着梨花。那深黑色的如无底洞般的眼眸,倒映着自己的面容,让梨花看清了自己那毫无生气的眼神。
  (……多么的空虚、多么的肮脏啊……)
  她看着司眼中的自己的倒影,如此评价着。
  (……什么都没有的我……说不定真的能为了他而活下去……)
  她想要对着司笑,拼尽全力的想起笑的时候脸上哪些肌肉要收缩,哪些肌肉要放松,然后执行印象中的动作……
  “……噗~”司转过脸去,继续说“为了让我杀人可以提更加简单,为了让我轻松地活下去,为了继承我的名字……不管如何,你是我的东西了,所以请你为了我活下去。”
  虽然梨花没办法全部理解司的话,但是这可以当作是他的告白吗?
  不,没可能的。司除了杀人之外不可能会有别的爱好。
  梨花虽然没听过司亲口说过,但是她多少也感觉得到平常的司其实只是装出来的。
  真正的司,不是这么温柔的人。不管他前面说了什么,可能只有最后一句才是真话吧……
  不,不管怎么说,司还是试图安慰自己。这让梨花泛起“说不定真的能为了他而活下去”的想法。
  是的,只要还有自己能做的事情,自己说不定能找到活下去的理由。

  ——————————

  清晨,库格·纳什(kugou·nash)像往常一样起床,漱洗完毕后,开吃做着一家三口的早餐。
  上海的早晨不像家乡那么冷清,而且还却多了一份黏腻的感觉。
  当他一边摸着下巴的胡渣一边煎着鸡蛋时,一楼的后门咚咚的响了起来。
  他把锅子移开柴火炉子,探头向窗外看去。
  只见一个男人骑着巨大的摩托,停在他家的后门,正在敲着门。
  “嘿~‘灵’!你这么早就来了啊?”库格的中文虽然腔调奇怪,但是意思却毫不含糊。
  “是啊是啊~来开门啦……”司招着手,顺便熄掉了摩托引擎。
  库格急忙换掉睡衣,嗒嗒哒的跑下楼梯,打开后门。
  “早~”司对着开门的库格打着招呼。
  “早~”库格回应,然后他注意到司身后的女孩。
  “……”梨花没有反应,眼睛很自然的看着库格。
  “嗯~‘灵’,你终于找到你失散多年的女儿了吗?”库格这样问着司。
  “饿……随便吧……反正以后跑腿的事情她一手包办,名字叫……额……Hime……”司走进门来,梨花也跟着进来。
  库格顺手锁上门,“Hime啊……奇怪的名字,和你很相配就是……先去坐吧,你们还没吃早饭吧,一起吃吧。”一边说着,一边回到楼上继续做着早饭。
  司和梨花穿过杂乱的后门玄关,进入了不算太大的客厅找了张凳子坐下。
  “记住,这人对我们很有用,以后你可以自己来找他,不过记得带钱。”司小声的对着梨花低语道。
  梨花点头,然后就那样呆坐在那里。
  “……?”
  因为接受过司的训练,梨花对于人的气息十分敏感,所以当她感觉到了有人在看着自己时,她不自觉的绷紧了自己全身的肌肉,转过头去。
  一个小女孩在门口露出半张脸,略显紧张的看着司和梨花。
  梨花的手不自觉的伸向了腰间的小刀,却被司伸手按住。
  “哟~库蕾亚~又长高了呢~~”司这样笑着说。
  看到司和自己打招呼,女孩红着脸转身跑走了……
  “哎呀呀~~”司放开抓住梨花的手,低声说对她说“她叫库蕾亚·纳什(keliye·nash),刚才那人的女儿,没必要紧张。”
  梨花放松自己身上的肌肉,点点头,放下自己的手。
  “哟~‘灵’,最近来的好频繁呢~看来最近生意很不错呢。”一个穿着睡衣的男人从房门口走过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对司打着招呼。他身材不算高大,满脸的胡渣,长相温和,但是身上似乎有好几天都没睡过觉一样的感觉。
  “是啊是啊~我生意好你们才有饭吃嘛~”司打着哈哈,对方也是没什么兴趣一般转身走过。
  “那是法尔温德·纳什(flywind·nash),这几个人以后你还有很多打交道的机会的,要好好记住他们的长相。了解?”
  “……是。我记住了。”梨花在脑中一边回顾他们的长相一边答道。
  就在这时,库格端着五个盘子来到了客厅。盘子中装着的是煎了一面的煎蛋以及两片厚厚的面包。
  “Aβ Mahlzeit~~!(注:德语,吃饭了)”他叫了一句异国的语言,然后库蕾亚和法尔温德就晃晃悠悠的从屋里飘进客厅。
  “Früher Morgen ist gut。”(注:德语,早安)
  “Früher Morgen ist gut。”
  仿佛是问好的话语,他们互相之间打过招呼后就在大桌边坐了下来,然后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嘴巴微动,吐着佛经般的话语。
  “……那几句没不用记住,反正德语的对神祝词以后很难用到……对了,告诉你一个秘密,平常人我不告诉他的,其实我就是神哦……”司小声告诉正在苦苦回忆他们对话的梨花听。
  “……啊?神、你……?”梨花看向司,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开玩笑,梨花需要确认一下。
  “对了,我查到你以前是在洋人创办的学校里面学习的把?那里肯定是一天到晚在赞颂神啊神的吧?”司小声的问着梨花。
  “……是……差不多……”梨花稍微回忆了一下,答道。
  “那么,神的定义是什么?重复一下。”恶作剧般的神情浮现在了司的脸上。
  “……神圣,不可侵犯,不容质疑,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掌管人的生老病死,控制人的喜怒哀乐……”梨花看到司的样子,迟疑的的回忆着。
  “嗯……够了,那么你如何否定我不是神?”司打断她。
  “……你没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也并不神圣……”梨花犹豫的反驳。
  “是吗?我之前说过‘恶魔的证明’吧?要证明其有,只要拿出来就行了,但是要证明没有,那可是不可能的哦~~因为要证明其没有,就必须列举出所有没有的情况,并且否定所有‘有’的情况,但是很遗憾的,人是做不到这一点的。”司似乎有点得意的说道,同时用叉子叉起面包往嘴里送。
  “……但是……”
  “所以你无法证明我不是神。推而广之,所有人都是神。”
  “……算了……”梨花决定不再浪费精力,专心的拿起刀叉对付眼前久违的非罐头类早餐。
  “那么……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中国人的做法就是在吃饭的时候谈正事……”司不再管梨花,转过头这样对着在桌上吃饭的人说道“我需要的东西搞定了?”
  库格放下餐刀,左手晃着叉子,啧~了一声,“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呢,至少也尊重下我们的习惯吧?我们可是专心吃饭的民族呢。”
  “是吗?中国有句俗话可是叫入乡随俗呢~~”司一点没有不好意思,继续说着“已经证实试验品的效果很不错了。所以,量产的结果如何了?”
  库格无奈的拿起餐刀边吃边说“拼死拼活才完成了……”
  “很好,这一次的订单是3000,钱我放在这里了。”司说着提起他带来的一个包裹。
  包裹落在桌上,发出沉重的声音,也把餐盘震得稍稍跳了起来。这让库蕾亚的眉头稍微的皱了起来。
  “钱在这里哦~一天300……嗯,也只要十天就能完成……”
  “喂喂~~”库格不禁按住额头,发出悲鸣声。
  “‘灵’,你的胃口越来越大了。老实说,就算是你上次1000的单,就连库蕾亚也累得半死才勉强完成……你这次倒好,3000啊……库蕾亚还是孩子啊,你就忍心让小孩一直这样工作下去吗?”法尔温德忍不住插话。
  “啊~有工作不是很高兴的事情吗?一天300实在是很简单的事情啦。你看,你们不是有三个人吗?每人一天只要做100就够了;而且一天不是有24小时吗?就算你们只工作10小时吧,每小时做10发就行了,换而言之6分钟一发就好……”司开始滔滔不绝了起来,而法尔温德和库格的眉头越来越紧。
  “喂喂~别摆出这副表情嘛~~搞得我像坏人似的……我出的价钱可远远超过市价哦!你们要搞清楚,做得越多挣得越多哦!”司吧煎蛋整个塞到嘴里,吐字清晰的说着。
  话说回来,嘴里塞满东西到底是怎么做到说话清晰的啊?梨花不禁注意起毫不相关的这件事来。
  “这些我当然知道!你才给我搞清楚!风险实在太大了!只要被抓到,大家都活不成!”法尔温德不禁提高了音量,“而且大量购置原料也会被盯上的,实在是太危险了!”
  “这样啊……那么你们是宁愿饿死啰?”司一口塞下面包,接着说“不要忘记了,顾客是上帝!更何况是我这样慷慨的上帝~~没有我,你们真的以为可以过上这么好的生活?你们肯定没有去看过江那边的贫民区吧?肯定不知道你们远在家乡的同胞们正在遭受怎样的处境吧?还有,库蕾亚还这么小,你们肯定不想她遇到什么事吧?”
  突然提到库蕾亚,就说明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能把这种流氓似的话心平气和的说出来,也确实是让人难以忍受。
  梨花默默吃完盘子里的东西,转头看向男人们。注意到那个叫库蕾亚的小女孩正在看着她,她也转过头去看着库蕾亚。小女孩的眼睛呈现微微的褐色,睫毛很长,略微发卷的头发随意的绑成马尾,就是这样像洋娃娃般的女孩。
  女孩发现梨花在看她,马上低下头,害羞似的吃着面包。
  注意到梨花的视线后,司的手拍了拍梨花的肩膀,继续对着餐桌上的人说道:“对了,以后由她来收货……你们都知道了吧?啥?不知道?没关系,我要说明的只有一点,她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哦~~如果没拿到我要的东西……嗯……”司再次拍了拍身边的梨花,“……其实我真的不知道你会做什么,你说一下你会做什么吧。”
  “……”
  司到底想自己回答什么呢?梨花完全不知道。但是司说过了,知道的话就说出来,不知道的话就直接说不知道。那么……
  “……我会很困扰的……”
  梨花这样说道,然后手不自觉的反手握紧了餐刀,身上不自觉地散发出杀气。库格和法尔温德不禁紧张了起来,他俩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
  “……不,等、等等,你干嘛玩刀啊?小孩子是不能玩刀的!”司一把拿过餐刀,放在桌子上。梨花盯着餐刀在桌子上打着转,似乎心有不甘的放下手,但是眼睛却还是跟着刀子打转。
  (到底刺入人体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呢……?为什么司会沉迷这种感觉呢……?好想试试……)
  梨花的手不禁反复开合,没拿刀的手似乎有着十分空虚的感觉。
  “那么~多谢款待~”司看到大家几乎都吃完了后,说道“这次的货请你先交出来。”
  库格点点头,起身离席,走出客厅。
  没多久,他就提着一个黑色的手提包回到了客厅。
  随着沉重的声音,提包放在了桌子上。
  司站起身来,唰的的一下拉开包裹的拉链。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捆捆绑好的子弹。
  “一百发圆头弹,两百发空尖弹,两百发易碎弹。以上是小口径手枪弹药,除了圆头弹之外,剩下的子弹你都不用再在弹头上刻十字了,空尖弹和易碎弹进入人体后都会破裂,照你说的试验结果调校过了,炸裂效果比之前更加稳定。”库格顿了一下,继续说“剩下来是大口径步枪子弹,一百五十发裸尖弹,进入人体后会变形炸裂,但是射程短,可近距离使用;一百五十发全被甲(Full Metal Jacket)偏心弹,按你的设计在前端使用了铝后部使用了铅底,进入人体后会失稳翻滚,效果和空尖弹很像,但是可远距离狙击用;然后是二百发填入改进火药的钢芯弹,穿透力极强……话说,这么恐怖的火药填入子弹里面……你疯了吗?弄不好枪管都会被炸裂的……”
  司拿出一颗子弹,迎着窗外的光眯细眼睛细细地看着,“无所谓了,你不觉得这东西很美吗?强悍而又美丽,简直就是艺术品,精巧完美。光看外表是绝想不到这么美丽的东西是可以杀人的。”
  “只有你觉得这鬼东西美!对我们来说这东西只是夺去我们亲人的凶器而已!”法尔温德不禁低吼出声,“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的朋友都是死在这东西下的!你竟然可以说它美丽?!”
  司无聊似的把子弹扔回包中,利落的拉紧了包的拉链“随便吧……这些毕竟都是你们花费了心血做出来东西,难道你们不应该像对待自己孩子一样的为自己的作品骄傲吗?”
  “我无法为凶器而骄傲!”法尔温德这样说道“这些拿到你手里,肯定会有很多人会死,神会让你下地狱的!”
  司摸着自己的下巴,笑着说“人出生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死吗?早晚的问题而已。佛教不是说了吗,人生来就是受苦的,我只是让他们早点解脱而已……”
  “我虽然不了解佛教,但是你肯定曲解了佛教。世上没有哪个神会让信徒们去死的。”库格不禁打断他的长篇大论。
  “算了算了~这不是重点……”司挥挥手,“比起这些,我要的另外几样东西呢?”
  库格从荷包里掏出一个皮套,向司扔过去。
  司伸手接住皮套,利落的打开皮套,取出里面的东西。
  一把样子酷似PK54的手枪出现在了司的掌中。
  但是明显有问题,虽然看上去是PK54,但是枪管却异常的长。按照枪支的杀伤理论,枪管越长,火药的推进力更能完全的灌注到弹头上,虽然枪管越长杀伤力越大,但是枪管越是长就越是会对瞄准和发射的时间产生影响,要知道在近身战中,0.01秒的滞碍所带来的就是绝对的恶果。所以不管是大型枪支还是小型枪支,枪管的长度都是有其比例的。
  但是这把枪的枪管长度完全突破了这种黄金比例,呈现出一种异常的妖艳美感。
  梨花盯着司手中的枪,手掌不禁微微湿润,心中涌现出异常的感觉。
  司拿着枪转了两圈,然后拉开枪栓,回弹,扣下扳机,撞针清脆的声音响起。
  (重心肯定是偏向前部的吧?那么刚好可以中和射击时的后坐力……)
  (……如果是熟练的话,就算枪管很长,掏出时也肯定可以和别的枪一样快……)
  (……)
  梨花的思绪在一瞬间都被这把奇异的枪所吸引,她甚至已经在脑中演示开枪的过程。
  “这枪归你了。”司利索的把枪收到皮套中,随手扔向梨花。皮革温润的触感和其下坚硬冷冽的金属质地让梨花不仅紧张了起来,她赶快把枪收到了腰间。
  “按你的设计改装过,使用通用12发弹匣,0.5mm大口径弹药,闭锁结构可连续射击不挂铅……话说你到底哪里搞来的设计图?这种精巧的设计绝不是你这样的人可以搞得出的。”库格一边说明一边收拾着盘子。
  “当然是我梦里面想到的!如何?我是天才吧?”虽然司所说的内容让人觉得肯定是假话,但是那语调却异常认真。
  也许是司的最大才能就是可以用很认真的语调来开玩笑也说不定。
  梨花、库格与法尔温德都完全的认为司在开玩笑,但是库蕾亚却似乎真的相信了司的话,正用似乎很崇拜的眼神望着司。
  “……厉害、真……大哥、哥……”
  虽然是不怎么流利,但是她要说的应该是“大哥哥真厉害”吧?
  “嗯嗯~库蕾亚好可爱啊~~”司俯下上半身,越过桌子摸着库蕾亚的头,“那么,哥哥我让库蕾亚做的东西呢?库蕾亚肯定做好了吧?”
  库蕾亚用力点头,然后站起身跑到里屋。
  等看不见库蕾亚后,司按着额头转向库格说:“话说库格啊……你们能不能改改这种我催一句你们才动一下的习惯啊?一次拿出来不好吗?我可都是付了钱的呢!”
  库格耸耸肩,两手一摊,不做回答。
  过了会儿,库蕾亚回来了,而她的手上多了一个被绳子穿起来像是项链吊坠的闪闪发光的东西。
  (……那是……)
  梨花看到那东西,脑中泛起一阵阵熟悉的感觉。
  (……刀?)
  有着小巧刀身,只有半个手掌长,就像爪子一样弯曲着。冷冽的金属光泽让这把凶器杀人时的样貌重新浮现在梨花脑海中。
  司从库蕾亚手中接过爪刀,再次摸着她的头。而库蕾亚则像是很舒服似的半眯着眼睛。
  “做的真不错。库蕾亚,你是最棒的。”司一边说一边让爪刀停在自己手掌间,“好了,多谢你们的早餐,这次的订单也请你们加油完成吧。我就先走了。”
  说完,司拎起装着子弹的包裹,向门外走去。
  梨花站起身,向库格三人鞠了个躬后也快步跟上司的脚步走了出去。
  碰~
  关门声响起,随后门外传来摩托的低鸣声,慢慢远去……

  ——————————

  在司和梨花走了好一会儿后,库格和法尔温德好不容易才喘了口气。
  随后,他们开始用德语交谈着。
  “真是一个恶魔。”库格这样说着。
  “确实,每次我都真的以为要被他杀死了……”法尔温德拉过库蕾亚,温柔的摸着她的头“我们倒是无所谓,但是只有库蕾亚……”
  库蕾亚转着眼睛一会儿看向库格,一会儿又看向法尔温德,似乎不明白他俩在说什么。
  “那么,这次的订单完得成吗?”库格这样问着法尔温德。
  “照‘灵’的理论,是没有问题的。而且我们三个人一小时不止做30发子弹的……但问题是要一直这样高效率的工作……呐,亲爱的,你说他是不是在找借口杀掉我们?”法尔温德不禁如此猜测。
  “……不至于吧……”库格不禁后背一寒。
  “以前的订单数量还是可以接受的,而且万一完不成我们也可以下毒杀掉他……虽然没了经济来源是很可惜,但是总比被他杀掉的好……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你看到了那个女孩了吧?我觉得她甚至比‘灵’还要嗜杀!而且你听到他说的了吧?以后只有一个人会来,无论哪个死掉,我们都逃不脱剩下一人的魔掌的!”法尔温德一口气吧现实说了出来,这让库格的心更加冰凉……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房间中只剩下库蕾亚无聊似的的踢脚声。
  “……也就是说……我们逃不出他的手掌了……”库格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句话,但是法尔温德连回应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房间中只剩下库蕾亚无聊时发出的呜呜叫声。

  ————————————

  哈利行驶在车辆慢慢多起来的淮海路上时,梨花不禁问起了一件事。
  “他们……不是兄弟吧?”
  司对于第一次主动发问的梨花有些惊讶,但是他没有表露出自己的感情,只是头也不回的反问:“所谓的‘他们’是谁?”
  梨花以略显忧郁的语气回答:“就是库格和法尔温德他们……虽然他们看上去是兄弟,但是总感觉不是那样。”
  司低笑着,“你看出来了啊,真不错!其实他们是爱人,就像夫妻那样的。”
  “……”
  “……”
  “……稍等下,你在开玩笑吗?他们都是男人……”
  在司背后的梨花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她觉得司似乎在奸笑。
  “呵~随便了……你能看出他们俩关系不对,这点值得赞赏。其他不重要,别人的事与你的关系不大。”
  “……”
  两个男人间的这种关系已经超过了梨花的理解范围,让她无法去推想他们的事。但是还有一点……
  “……等等,那么那个小女孩是怎么回事?”
  司似乎兴趣已经不在这地方了,无聊似的说“据说是他们收养的……对了,我们接下来要去见一个人……”说到一半,他朝梨花伸过手,递给她一样东西。在上午的阳光下,被绳子穿起来的小巧刀具反射着寒光。
  “这是爪刀,你见过的吧,就在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这把刀和那把枪就作为你的‘礼装’好了。每个人都应该有一套‘礼装’。可以发挥自己最大能力、最为顺手的装备,就叫‘礼装’了。使用‘礼装’是给予对手最大的尊重,也是对于自己决心的表现……这些都是一个人教给我的,完全不重要的说。其实‘礼装’本来应该是在实践中自己慢慢形成的,但是我可没那种耐心,所以我就按照我的‘礼装’给你定做了一副。”司似乎边说边在点头,“其实我觉得你很适合这把刀的,别看库蕾亚年纪小,但是她做刀的手艺是千真万确的厉害的。我的那把刀以前老坏的,但是用上她的刀之后就没再坏过了……这可不是广告哦~~对了……你不知道广告是什么……虽然我觉得很没有意义,但是你还是给那把枪和刀取一个名字吧,这是‘礼装’的规矩。”
  梨花抚摸着小小的刀具,冰冷的触感透过手心传遍全身。微微的用拇指试了似刀锋,却感觉手指像是被蚊子叮了一下似的微微一凉,然后细细的血珠滑落,顺刀身流下,而刀身上什么也没留下。
  “……春华……”这个词在梨花心中出现,然后变成了这把刀的样子。
  “嗯嗯~真有艺术性,比我的好多了……算了,总之这把枪还是配得上这名字的……”
  “……不,这把刀叫春华……”
  “……”
  “……”
  “……又是冷笑话吗……算了,那么你给枪取什么名字呢?”
  梨花摸向腰间的枪,努力捕捉脑中的印象,然后两个字浮现在了她脑中“……露雨……露水的露,雨水的雨……”
  “枪之如水……也算可以吧……对了,我说了我们待会儿要去见一个人吧?你先听我说,从现在开始你绝对不能发出杀气,也绝对不能掏出武器。除非你觉得自己会被杀死,否则就不要做出任何攻击性的举动或者意图。然后,如果有人问起你,你就装哑巴或者聋子。了解了?”司这样说着,并且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排弹匣反手交给梨花,“这是那把枪的子弹,装上以备不时之需吧。”
  梨花接过弹匣,从皮套中掏出露雨,拉开枪栓,装上弹匣。
  露雨出奇的顺滑表现,让梨花一瞬间以为它是活的。装上的子弹的露雨,彷佛就像是猛兽从冬眠中苏醒一般的在梨花手掌中不安分的跃动着。梨花不禁闭上眼睛,压抑着内心想要马上击发露雨的冲动。
  “很爽是吧?嘿~我第一次也是这样的。通过给‘礼装’赋予名字的这件事,本身就可以算是言灵一类的东西了。它可以让武器真真正正的变成自己身体的一部份,让‘礼装’真真正正的变成最灿烂的华丽武装。”司还是头也不回,但却彷佛后背长了眼睛似的对梨花说着“我应该也教过你了,想要活下去就不要执著于一样东西。‘礼装’固然很好,但是执著于使用‘礼装’会使自己陷入盲目状态,会使自己看不到很多其他可能性……所以,永远都要选择最能达到目的的方法。你能了解?”
  梨花反复的咀嚼着这段话,但是却并不能完全理解,所以她只能选择沉默。
  而司也不等她的回答,只是让哈利持续的奔驰在大道之上。

  ——————————

  在快要9:00时,司载着梨花到了一间夜总会的后门。与守卫简短的暗语对话之后,他俩走进了昏暗门内。
  空气中弥漫着烟草与酒精的刺鼻气味,偶尔还能听到从墙的那一边传来留声机的音乐声。梨花感觉自己在慢慢地被黑暗吞噬,脑袋和手脚都不像是自己一样的感觉,对,就像在做梦一样。
  “听着,闭上眼睛,牵住我的衣服,跟着我走。这里的设计就是会让人极易产生幻觉,搞不清方向,多走几次就好。”司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又很像是在耳边的低语,让梨花清醒了过来。她照着司的话闭上眼睛,伸手牵住司的衣角。很奇怪的是,这样真的就没有刚才的那种感觉了。刺鼻的烟草味、缥缈的音乐声、黑暗的侵蚀都已经与自己无关了,唯有手上传来的衣料触感是现实的。
  在转过几个弯后,司停了下来,传来了开门的“格嗒”声,然后梨花闭着的眼睛感觉到了一丝光亮。睁开眼来,梨花看到的是一间巨大的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少说也有一百平方米,应该有两层那么高的天花板应该是挑高设计的吧,温和的光线从天花板上的透明天窗倾泻而下。办公室的三面墙上设置着几乎堆到天花板的巨大书架,就像是图书馆里面才会有夸张玩意,还附有供人上下的梯子。办公室中堆满了文件,杂乱而有序,就像纸的海洋一般。而在文件的海洋中间,有着一张巨大的办公桌,桌上也是堆满了文件,在桌子的对面,是一张背对的门口的大椅子。
  高高的椅背让人不知道椅子之上是不是有人,而梨花确确实实的感觉得到的那张椅子上有着人的气息,而且梨花本能的感觉得到这股气息十分危险。这让梨花突然的紧张起来,不禁打了个哆嗦。
  “哟~影姬,我来了。”司抬起左手,对着房间中央的椅背打着招呼。
  椅子顺滑的转了过来,出现在椅子正面的是一个看上去十分美丽的女人。
  司是以“影姬”称呼这个女人的,她一丝不苟的梳着单马尾,带着金丝眼镜,披着羊皮棉袄,下面则是丝绸旗袍。乍看上去,似乎就是一个随处可见的漂亮富太太,但是从她眼镜底下透露出的那股危险的气息,却和司不相上下。看到她的瞬间,梨花心中的战栗感更加旺盛。
  “你来了啊。客套话就免了,你身后的就是你的‘宠物’吧?”虽然看上去似乎和司同年,但是语气和感觉却有着和年龄及不相称的老练与沉稳,“我想知道她的训练到了什么程度。”
  司左手摸着下巴想了想,说“只能算是马马虎虎,虽然体能与知识上是什么都不缺了,但是还没有实际杀过人。虽然我也教给了她战术的运用方法,但经验还是压倒性的不足。所以我才把她带来这里。”
  影姬似乎苦恼的按着头,缓缓的靠在椅背上,沉吟片刻。
  “那么……”她放下手“‘灵’,我们来场测验吧。”
  “没问题。”司两手插到口袋里这样说道。
  “嗯……我也想知道你这个家伙到底可以弄出个什么东西……”她拿起电话,小声的对着话筒说了一些话。虽然梨花很仔细的想听清她说了什么,但是很奇怪的却根本听不清她说了什么,明明声音不算是非常小,但就是听不清。
  一会儿后,影姬讲完了电话,对着司说道:“别弄脏我的房间,也别弄坏我的东西。了解?”
  司直视着她,随意问道“就是说别用枪是吧?”
  影姬也直视他,两手交叉在胸前,眼镜的反光让梨花看不清她的眼神,“是,你知道就好。可以的话请不要搞得太夸张,打扫房间很麻烦。”
  “听到了?”司拍着梨花的肩膀这样说着,“你可以按照她的话做,也可以杀人。”
  梨花点点头“……知道。”
  司听完后点了点头,随便找了张椅子坐到了一边,梨花则低着头站在他旁边。而影姬则拿起一份文件,彷佛司和梨花不存在一般自顾的翻阅起来。
  (也许待会儿要做什么剧烈运动也说不定,不做准备活动真的好吗?还有,影姬似乎说不能用枪,而且似乎连刀都不能用,不过也并不是一定需要这两样东西的说。)
  在梨花这样想着的时候,房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对于沉默,梨花是极为习惯甚至是喜欢的。这种时候,她会让自己沉浸在等待的空虚中,可以慢慢的让自己变成空白,让自己可以什么都不想的陷入虚无之中。
  但是这种沉默,直到房门被突然打开为止。

  7

  打开房门的,是一个穿着短褂的女孩。短短的头发梳成利落的刘海,似乎比梨花大上几岁的样子,胸部适度的隆起着。
  她微微的弯下腰,给影姬行了个礼“太太,我来了。”
  坐在椅子上的影姬放下文件,推了推金丝眼镜,让眼睛完全的隐藏在眼镜的后面,“霜儿啊,你记得你在我身边干了几年吗?”
  “回太太话,三年了。”被称作霜儿的女孩恭敬的回答道。
  影姬把背靠到椅背上,交叠起双手说道“是啊,都三年了呢……”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温柔的感觉,让梨花错以为是母亲在与女儿对话一般。
  “我真是很喜欢你的呢,有时候真的就想把你当作我女儿一样看待的……”影姬似乎眼睛湿润了一般的取下眼镜擦拭着“……但是有件事情我真的很想知道,那就是昨天给你钱的那个老人是谁来着?”
  不仅是霜儿,就连梨花也因为感觉到影姬突然散发出来的杀气而浑身颤抖着。
  但是司却纹丝不动,梨花不禁抓住了司的衣角。
  仅仅只是抓住衣角这个动作,就让梨花可以心平气和的承受这股杀气,真是不可思议。
  但是霜儿没有那么幸运,她就像被抛弃在汪洋中的一叶孤舟般的承受着影姬的杀气,两脚发软,几乎快要站不住了。
  “太、太太……我、我……”她只能勉强从嘴中挤出这句话。
  影姬似乎擦完了眼镜,利落的戴上它,杀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让人以为自己突然做了一场白日梦。
  “霜儿啊……嗯,我就姑且听一下你要说什么吧。”就像切换开关一样,恢复正常的影姬这样对霜儿说道。
  但是她还是止不住的颤抖着,“我、我……那其实是我老、老家来的、来的亲戚……他受我老家的母亲嘱托给我送、送钱过来……”
  影姬叹着气摇着头,用右手食指敲着桌子“是啊~你老家的母亲真有钱呢,整整五十大洋啊~~你家这么有钱你还出来干活受累真是辛苦你了……”
  “……”霜儿抖得更厉害了,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影姬左手掏出一样东西,按在桌上“其实我真的很喜欢你的说,所以我还是给你一次机会好了。”
  她把那样东西缓缓扔向霜儿,但是她的身体抖得根本接不到,那样东西就那样穿过她两只手的空隙,划出一道抛物线掉在了地上,发出钝重的声音。霜儿急忙蹲下捡起来,紧紧握在手中。梨花看清了,那是黑沉沉的匕首。
  影姬指着梨花向霜儿说道“你看到她了吧?只要你能杀掉她,你随便到哪里我都不会管。没有规则,没有限制,随你想怎样杀都行。了解了?”
  (刀吗?)
  梨花看着手拿匕首不停颤抖的霜儿,在心里默默的绷紧了弦。
  虽然一般人会以为与拿着一把刀的人交手危险性不大,甚至有人会以为一把小小的匕首的武装根本和空手没有区别,但是实际上完全不是那回事。同一个人,空手和拿着一把小小的匕首所能发挥出的战力完全是两个级别。从攻击范围到攻击力,从杀伤力到行动方式都是致命的差距。不说别的,就只说拿到刀的人在心理上产生变化就足以致命。
  但是司教过她空手对付匕首的方法,也教过她确实可以杀掉对手的方式。
  (很简单的,只是杀掉她而已……)
  梨花慢慢放低姿势,慢慢地接近那个叫霜儿的目标。
  但是霜儿根本拿不住匕首,只见她手一滑,匕首落到了地上。随后,她也瘫倒在地上,扑倒在梨花脚下,抱住她的脚,嚎啕大哭起来。
  “……我、我不想死啊……呜~~我、我家里还有几十岁的老妈妈。没有我她会饿死的啊……呜~~”
  梨花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办。
  虽然可以预测到她会从什么地方攻过来,也想好了应对方式,但是梨花根本没想到她会扔掉匕首,扑倒在自己脚下哭泣不止。
  梨花转过头看向影姬,她仿佛睡着了一般的交叠双手,坐在椅子上;梨花又看向司,他却根本没往梨花这边看。
  霜儿在她的脚下哭得越来越厉害,还慢慢的抓住梨花的上衣,抱住她的臀部,上半身贴在她的下半身上,这让梨花觉得十分困扰。
  “……喂……别哭了……”梨花不禁出声搭话,但是却似乎根本没有起作用。
  她又求助一般转头看向影姬……
  突然的,一股杀气袭向梨花,细致而坚韧,就如柔韧钢刀一般的锐利。
  刻在梨花身体里的神经反射让她自然的动了起来,左手快速的向下斩击,同时右手快速的绕到脚下女孩的后脑勺处。
  左手不出所料的感受到女孩右手向上刺出匕首的手碗的触感,然后趁着左手斩击她右手的反作用力顺势翻转手腕搭在女孩的右脸上。
  梨花双手反向用力,随后从手上传来女孩的颈脖断裂的清脆手感。
  人类的颈脖是最为脆弱的部份。大脑几乎所有的神经都是经过颈脖中间的脊椎通往全身,而颈椎骨的连接只要适当施加扭力,就能使骨节错位、折断,从而折断脊髓,杀死人类。
  以上就是司教给梨花的知识。
  而抱住梨花个女孩的头颅,以诡异的角度转了一百八十度,安然的呆在在梨花的双臂间。
  她的全身僵硬着,随后缓缓的软下来,右手握着的匕首掉在地上,发出闷响。
  梨花放手,曾经是叫做霜儿的尸体就那样摊在地上。
  而她那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头颅就随着她的仰倒而脸部着地。
  (我杀人了……)
  梨花不禁握紧了自己的手,低下头死死的盯住脚下的尸体。
  (我真的杀人了……)
  手在颤抖着,她不禁握得更紧。
  (……不,是她要杀我的……我只是……我只是……)
  “哼哼哼~~~”影姬低声笑了起来“果然如你所说的,经验压倒性的不足呢……连敌人是不是真的在求饶都分不清呢……真是青涩啊……”
  司站起身来,左手搭在梨花肩膀上,对着影姬说道“不过我可是把她的反射神经训练得不输给任何人呢~嗯~你也看到了吧?”
  影姬似乎很有兴趣的身体前倾,双手交叠在唇前,“是的,确实很不错。”
  司哼哼的说道“那么,你的意见如何?”
  影姬似乎是随手的从桌上杂乱的文件上抽出一份,然后扔给司,“就这个吧。记住要低调,有人盯住了你这个小‘宠物’哦。”当司接住后,影姬继续说道“还有,这次因为你有帮手了,所以我就不帮你盯梢了,我这边人手不足。钱我会多加的。”
  “好,我知道了……嗯……小玲~爱老虎油。喂!我们走了。”司接过文件,似乎对影姬做了个鬼脸,然后叫上紧盯着尸体的梨花,转身就走。
  开门声响起,随后两人走出这间办公室。
  而在门后似乎传来影姬的低语声……
  “……I LOVE……”

  ——————————

  “杀人的感觉如何?”
  走出那条黑黑的走道,司这样问着梨花。
  “……我不知道……”梨花摇摇头,伸出右手看着自己的手掌,“……真的不知道……没有恐惧,没有兴奋,不喜欢,也不讨厌……回过神来,她就死了……”
  “是吗……”司淡淡的说道“对于要杀死的目标,你还是存在疑惑啊。你本来应该在影姬说完话时就立即杀了她的。是什么让你迟疑了?”
  梨花放下手,依旧摇头“……不知道……我觉得她不该死……”
  司低笑着,翻身骑上哈利“话说回来,谁该死谁不该死又是谁来决定的呢?肯定不是你我吧?影姬要她死,你不动手自然有别人动手,对于已经决定的事是否还有迟疑的必要呢?你说是吧?而且其实是不存在说‘大家都不动手那个女孩就能活下来’的事情的,影姬有办法不动手杀人的,而且比起影姬那种残忍的杀人方法,还不如给她痛快的一下好。”司说完,用大拇指指了指哈利的后座。
  梨花翻身骑上后座,“但是……万一那个女孩是冤枉的呢?”
  司发动哈利,轰鸣声响起“是又如何?与你有关吗?杀人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哈利飞驰而出,“你肯定不知道,影姬可是上海滩最大的情报贩子哦,我们自由杀手都指望她来接生意呢……她说你有罪,那就真的是有罪……”司脸上又浮现出恶作剧般的笑容,但是坐在他背后的梨花是不可能看到的,“不过话说回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一般人我不告诉他的——其实影姬是男人。”
  “……男人?!”梨花不禁叫出声。
  “……真是深不可测的人啊……我正面对上他都感觉很危险,而且身边都是线人,接连不断的用假情报掩饰自己的存在,只生存于上海滩的影子之中……月影姬,其实只是一个可怕的男人而已……”
  “……但是、但是他长得那么漂亮……”坐在哈利后座上的梨花摇着头,难以置信司的话。
  “……是啊,我以前也差点中招……其实他是喜欢我的呢……”司假装用痛苦的语气说道,脸上尽是尽力忍住笑的表情。
  不过理所当然的,梨花是看不到的。
  “……哈……哈哈哈……”梨花僵硬的脸不知不觉的扭曲起来,许久不用的面部肌肉酸痛的抗议着。

  ————————————

  梨花和司到达的是虹口区四川北路268号的Safety Room。
  还是一样的从窗子进出,但是梨花已经很习惯这样的方式了。
  “先去洗个澡吧。”一放下沉重的包裹,司就这样说着。
  梨花利落的脱去身上的衣服,并且折叠好,从房间一角拿起白毛巾走进浴室。
  在山上,每天的训练之后都是满身的大汗,虽然可以换衣服,也时不时的可以到废弃的水井边洗个冷水澡,但是那样只是应急措施而已,根本没法得到好好的放松。

  打开水龙头,久违的热水冲到她的身上,让她的肌肉不禁绷得紧紧的。
  她双臂环抱起身体,不经意的摸到了自己的脸,意外的发现自己的脸在扭曲着。
  梨花伸手抹去镜子上的水雾,呈现在镜子中的是一张似曾相识、长着及肩乱发的脸,那张脸正对着梨花做出古怪的表情,这让梨花十分想笑。
  (这就是我吗?这个被一群男人玩弄剩下的渣滓,这个杀人的渣滓,这个……)
  镜中的那张脸,表情变得更加奇怪。自己的手上依然残留着扭断那个女孩颈脖的触感,清脆而鲜明,让人不知该如何面对。第一次杀人的感觉没有想像中强烈,但是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感觉,至少梨花知道自己在扭断那个女孩颈脖的瞬间,产生了连自己都害怕的快感。那种感觉,和第一次看到司杀人时的那种黑色的感觉十分接近,就像是禁果一样的让人无法抗拒。初次见到司杀人时的自己,不知所措,心跳加快,那种黑色的快感几乎快要吞没掉她。而那时的自己只能去抗拒这种感觉,紧紧的瑟缩在地板上。但是现在的自己又是怎样去面对的呢?这种黑色的快感,毫无疑问的就是司口中的“杀戮欲望”,而自己却还在害怕这种感觉吗?还是说像司一样的去享受这种感觉比较好呢?
  梨花持续的盯着镜中的女孩,而那个女孩也用似曾相识的双眸持续顶着梨花。那双黑色的眼眸中,似乎倒映着自己。
  (……对,这就是我。)
  镜中的脸,表情慢慢消失,就如橡胶面具一样的覆盖在她脸上。
  (当全世界都抛弃自己的时候,当全世界都要杀死自己的时候,当全世界都与自己为敌的时候……是那个男人给了自己站起来反抗的机会……)
  (所以……)
  这时候,她发现一件事。
  自己的身体,变得凹凹凸凸的。
  是的,自己的身体真的变得凹凹凸凸的……
  这是肌肉吗?满身都是?
  她抬起手,不停抓握着手,看着自己的手臂上的肌肉。
  手臂的肌肉随着他的抓握,缓缓的蠕动着,她再次看向自己的胸部、下腹部、大腿、小腿……
  (以前明明是细细的、不经一握的……)
  她背对着镜子,转头看向镜子。
  不出所料,自己的背上也布满了一块块的肌肉。那些小小的隆起,随着自己背部的曲线延伸着,然后消失在镜子边缘。
  (……是啊,这就是我……那又怎样……)
  梨花闭上眼睛,再次让自己沉浸在热水的包围中。
  (所以……试着按照司的方式去反抗世界吧……)

  ——————————

  司一边听着浴室哗哗的水声,一边拿出影姬交给自己的文件夹。
  打开封口,从里面抽出十几页稿纸,司缓缓的翻动着。
  这就是委托书了。
  影姬不仅仅是情报贩子,她也涉足许多方面。从杀人越货到寻人找物,只要能挣钱的,她都会插足。而做事滴水不漏的特点,让司十分满意,也导致了他常常从影姬那里接单子。
  一如既往的,稿纸上只记载了目标的资料以及行动的时间期限,但是这一次的目标却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
  司不禁咋舌,深深的坐到沙发上。
  单独解决掉三个目标是很有困难的,理由就是“打草惊蛇”。
  一个一个的解决,当然第一个是没有难度的,但是第二个第三个怎么办?防范会一个比一个紧,难度会越来越大。
  那么只有趁三人在一起时一次解决吧?
  如果按照司以往习惯的做法,首先躲在远处,然后再用步枪狙击,那么三个目标肯定难以处理干净。因为就算是司,也难以一次狙击三个目标,而只要漏掉一个,下次再要动手就很难了。而如果有勇无谋的正面冲过去,那更是白痴的行为。虽然司很喜欢杀人,但那是建立在有着必胜把握上的娱乐活动而已,面对着有诸多不稳定因素所构成的情况,正面冲杀与自杀无异。
  这也是司很苦恼的一件事。对于享受杀人这件事的司来说,远距离狙击实在是一件很没劲的事情,但是效率至上的人生理念又让自己不想去做多余的事情。狙击没劲,但是高效安全;近战有趣,但是风险大。
  所以说,还真的是苦恼啊……
  不过说到底,这些都是绝对的强者对弱者的苦恼而已——司如此自嘲着。
  想当年的自己,真是吃尽了苦头呢。为了完成第一笔单子,他装成乞丐一直装了一个月有余,在动手后为了逃脱还中了好几枪。那个时候自己要苦恼的可不是哪种方式更有趣,而是想方设法的完成任务   。
  他结束了无意义的自嘲,仔细地看起了资料。

  目标A:梁竹思,国民政府淞沪军部高级参谋。58岁,平头,八字胡(详见相片),体重68公斤。常出入的地方有“海上花夜总会”、“三合赌坊”、“黄鹤酒楼”、“新天地戏院”。活动时间一般为上午十点至凌晨一点,住址为福州路18号。家有3房姨太,两个儿子。
  目标B:农金顺,朝鲜商人,49岁,身高168,体重73公斤。分头,一字胡(详见相片),与政界商界多人有联系,出入地点过杂,无法统计,活动时间一般为上午八点至晚上十一点。住址为中山路117号,有一位太太,女儿一个。
  目标C:姓名不详,年龄不详,住址不定,活动时间不详,相貌见相片。与目标B最近一段时间接触频繁,且与目标B私交甚笃,近期应会与目标A、目标B接触。

  司合上资料,闭上眼睛。
  影姬的资料一向是这样,只含有对方所需要知道的、必须的、最少量信息,而无关的信息则精简到极限。从很多层面上来说这是极为安全的,因为杀手只是终端的执行者,完全不需要知道事情始末。不,与其说“不需要知道”,还不如说“不知道的比较好”,任何无关的事情都会影响到任务的成功率,从这点上来说,影姬的做法其实是充满温情的,因为任务失败的话代价可是生命哦。不过话说回来,人类的那该死的好奇心就是永无止境的祸害。司是当然知道自己的好奇心会陷自己于险境,但是压抑好奇心这种事实在是做不来啊,司有着这样的认识。所以,他根本没有揭止自己对于目标A、B、C之间关系的联想。
  (看来A是被怀疑与C接触而被某人盯上的,然后因为B与C私交甚笃而也被列为抹杀对象……不对,既然写了B与C私交很深,那么这里的“私交”应该理解为“他们是一伙的”才正确吧?也就是说目标C连累了A与B。那么如果可以推测出目标C的身份就能大致了解他们被抹杀的原因……)
  司睁开眼,打开资料,三张照片映入他眼帘。
  其中一张是一个中年人穿着国民政府军军装的正面照,平头,八字胡,腹部微微发福,神情中带着些许的凶悍,而照片的右下角用红笔写了个小小的A。
  另一张是一群人的合照,一群人就那样站在某栋建筑之前死死的盯着镜头,而照片上方似乎有着什么标语横幅之类的,但是因为照片的上方被整个挖掉了一块,所以无从猜测这是哪里以及这群人是什么身份,更夸张的是这张照片在所有有人头的地方都挖得坑坑洼洼的,让人看不清里面人物的具体长相,但是在其中有一张脸是完好的,那张脸被红笔圈住,注明着“B”。照片虽小,但是其实还是可以看得清被圈住的那张脸的,小小的分头加上单眼皮,削瘦的脸颊与圆形眼镜,是不容易认错认错的那种脸。
  第三张照片则似乎是从高处偷拍的街景一样,杂乱无章。大街上人来人往,似乎除了人还是人,在人群中,还是有一张被红笔圈起的人脸,红圈边上,写着一个“C”。
  又是一张极为平凡的脸,戴着鸭舌帽,满脸的胡渣,似乎穿着长衫,手里提着个小包,正在匆匆赶路。
  这样的打扮,可能是什么样的人呢?
  黑帮吗?有可能。但是这样的话又为什么会连累A和B呢?
  那么是间谍吗?为日本人做事?还是苏联人?又或是共党?看上去这种可能是最高的,但这也只是一种可能性而已。
  试试看别的可能吧,假设他是专业诈骗的,骗了某人一大笔钱后还贪心不足的想要更多,于是他再次开始行骗,对象就是A,然后同伙是B。虽然计划的很完美,但是被他骗过了的人不甘心,于是出重金请杀手干掉他……不,等等,那么为什么连A也要干掉?难道说这次是买二送一?
  算了,再看看别的可能性。假设这是一场窝里斗,A、B、C和另一未知人物X是一个团伙……那么,委托人应该就是这个X吧?但是如果他们是一个团伙的话,那么难保不会出现委托人和目标聚在一起的情况,在这种情况下委托人也是要冒着被误杀的危险的,试问世上有几人敢冒这种风险呢?而且就算委托人可以冒这样的风险,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与目标接触,肯定很容易被目标看出马脚吧?不,如果是这样呢?X与A、B、C以前曾经是一伙的,但是现在X已经功成名就,于是A、B、C合起伙来敲诈他,而用来敲诈的就是X的过去……这样也是有可能的,不过如果是这样,那么委托就会特别要求要把三人一起干掉,否则无论剩下谁,都会导致X的过去被揭发……稍等下,如果这个X就是影姬本人呢?不,影姬操作情报的能力非同寻常,就算A、B、C把她的过去抖落出来也没办法对她造成什么威胁的……
  ……除非……把情报卖给她的敌人……
  说到她的敌人……那还真是数不清啊……不过真的有人可以对她造成威胁吗?
  ……不可能吧……
  话说回来,既然连他们的照片都拍到了,那么要他们的命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吗?为什么还需要请人来处理呢?还是说其实事实不是这样的?
  不过稍等下,为什么目标C的资料如此之少呢?难道影姬也无法查出他的资料?又或者是影姬不想让更多人知道他的资料?应该不会,资料太少的话根本无法成功,影姬不会干这种蠢事。
  不过……这次没有影姬的人帮忙盯梢,可能会很辛苦呢……影姬应该知道这样做成功率会降低,但是她却还是这样做了……也就是说……这次的目标无关紧要?
  ……开玩笑的吧……
  还是说影姬真的人手不足?

  当司在思考的时候,梨花打开浴室的门,赤条条的走了出来。
  “要洗吗?”梨花向坐在沙发上似乎在打盹的司问道。
  虽然看上去是在打盹,但是其实梨花感觉得到他一直在警戒着四周。
  司睁开了眼睛,看向梨花“好。这些你看看先。”说完,他把稿纸整理好,扔在桌子上。
  趁着梨花走过来的空档,司利落的脱起衣服。
  “对了,稍微问一下,你这个月来了月经吗?”已经脱得精光的司这样转过身问道。
  梨花弯下腰穿起内裤,背对着他说“一星期前来过了。”
  “很好,月经应该会对人的耐性及射击的精确度产生影响,既然你这个月已经完了,那么应该对你没有影响了。”司关上浴室门的声音与他的话语同时传来。
  梨花转头看向浴室的方向,却只看得到已经关好了的浴室门。
  (……我的身体对他来说果然只是工具而已吗……)
  梨花不禁在意起司的那种随便的态度。
  (……奇怪……这不是一开始就已经知道的事情吗……我为什么要在意?)
  梨花意识到自己的思绪开始产生了杂音,于是甩甩头,继续穿好衣服,拿起司扔在桌子上的那叠稿纸。
  虽然为了想要把脑中的杂音抛开而努力的看着稿纸,但是上面的内容却一个字也看不进。明明每个字都认得,但是连起来的意思却怎么都进不了脑海之中。
  就这样过了许久,梨花放弃去看资料,闭上眼睛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司的裸体竟然无视于自己的意志顽强的在她的脑海中跳了出来。
  仅仅是看到了一瞬间,但是那种印象却如何都抹不去,被深深的刻进她的脑海中。
  司的肌肉并不发达,但是他的身体十分匀称,就像长年不断磨练出的兵器一般的精炼、完美,没有一丝多余的东西……
  从外表,是不可能看得出来的。司的全身都是武器,他就是这样的一种不可思议的存在。
  但是他的全身布满了伤痕。
  有狰狞的、贯穿他大半身体的巨大伤痕,也有如树皮一般、粗糙的伤痕,还有一些细小、让人看了都痛的伤痕……
  以一般人的观点来看,这样的身体绝对是谈不上美的,甚至可以说是恐怖的。但是在梨花看来,这都是曾经努力活着的证明,是反抗世界所得到的勋章,是自己那仅有一个丑陋伤痕的身体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达到的境界……
  梨花闭着眼睛,伸出手来,幻想着自己的手抚摸着司的身体,从腹部开始,一路往上,越过胸部,划过锁骨,停留在了他的脖子上。
  黑色的感情泛起,梨花不禁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起来,手上的力道无意间加重了,抬在半空中的双手虚无的抓紧空气,而在脑中司的幻象,则被梨花越勒越紧……
  “喂~少做白日梦了!给我醒醒!”突然的,肩膀感觉到了异样的触感。
  梨花反射性的跃起,全力向后甩出手臂。‘
  但是手臂没有击中任何东西,反而被牢牢钳住。紧接着,梨花的身体被提了起来,她顺势以被提起来的右手为支点踢出一记侧踢,不过她并没能完成这记侧踢,因为右手的支点突然的被放开。她整个人就这样被扔向床铺,然后当她的背接触到床单的时候,她被整个的压在了床上。
  “嘿~你还差得远呢。”司光着身子,双手压在仰躺在床上梨花的双手上,以做俯卧撑的姿势贴在梨花身上,他死死的盯住梨花的眼睛,湿润的头发自然地垂下,鼻尖几乎碰到梨花的脸。
  他就那样说道“绝对不能分心!无论任何时候,任何时间,都不能放松警戒,我应该教过你了的!但是你似乎还在做白日梦啊!记住,你的训练时间短的吓人,应付像你刚才杀的那个女孩是足够了,但是如果和真正的高手正面交手,你没有赢的机会!唯一生还的机会就是在对手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杀掉对方!你知道了?!”
  司说话时所喷出的温暖气息,吹拂在梨花脸上,让她不禁觉得痒痒的。透过薄薄的几层衣料,她感觉得到司的体温,在自己的大腿上,似乎还感觉得到略微柔软而又有些坚硬的东西。不可思议的安全感向梨花袭来,没有自己想像中的不安,也没有恐惧,原本还以为自己被男人压住的时候会恐惧得发疯的呢……
  司的眼睛似乎能看穿一切,这让梨花不禁闭上眼睛。
  “……对不起,我分神了。”梨花这样说道,别过脸去。
  “呵呵呵~~犯了错误可要受到惩罚哦~~我其实是很喜欢玩惩罚游戏的呢……”司坏笑着,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梨花不禁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却无法在司的钳制下无法移动分毫。
  “那么……你刚才在想什么?”司抬起身体,离开梨花的身体。
  身体突如其来的解放,让梨花不知如何是好。
  “这可是惩罚哦~你必须告诉我。”耳旁传来衣料的摩擦声,梨花睁开眼睛,看到司正在穿着衣服。
  那伤痕累累的身体,正慢慢的被衣料所覆盖。
  (……真美……)
  再次看到司的身体,梨花的脑海中泛起了这样的两个字。
  不是那种柔弱的美,而是凶悍精巧的美。
  难道自己的审美观已经被扭曲了吗?还是说以前的自己真的是虚幻的呢?
  她想起了司的一分钟之前创世的说法。
  虽然近似于狡辩,但是自己确实是没有办法反驳这种说法。
  “……我……在幻想杀死你……”虽然有些犹豫,但是梨花还是说出了实话。
  面对司,梨花根本没办法说假话。也可以说是梨花不想说假话。虽然司的话十句里面似乎有九句是玩笑,但是梨花就是没办法对司撒谎。
  司已经穿好了衣服,饶有兴趣的坐在沙发上面对着梨花“……真是有趣啊……”
  梨花坐了起来,双手环抱的面对司。
  她在害怕,但是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害怕什么。难道是怕司会讨厌自己吗?还是怕司杀了自己吗?
  司却忽然笑了起来,而且还底下了头,越笑越大声。
  “……很好……哈哈……真是太好了……”
  他按住自己的额头,抬起头来,直视着梨花。
  “如果你能办到,就来吧。杀掉自己的师傅,而继承他的一切,就是我们几千年来不变的法则。我,杀掉了我的师傅而成为现在的自己。你将来也必将杀掉我,而继承我的一切,这就是世间的轮回,世界的法则。杀手,不是死在敌人的枪下,就是死在徒弟的手中,从没有一个是死在床上的……但是你还太嫩了……哈~这样的你竟然有如此的野心,真是太好了……”
  司站了起来,从腰间掏出他的那把巨大的枪,对准了在床上的梨花。
  “……假如你能杀掉我,那就尽管来,我随时都奉陪。但是你要记住,我所教给你的一切,你都要找到继承者传承下去,并且要把我所教给你的技术磨练得更加强大……然后,告诉你徒弟一句话,就让他对自己的徒弟说,在2009年时,帮我杀掉一个家住在江西南昌福州路32号301室的那个小孩。”
  梨花完全不知道司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她似乎知道司的意思是说以后让自己收个徒弟,然后让他在遥远的80年后杀掉一个人……
  确实是不知所云的要求,但是却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虽然梨花面对着司黑洞洞的枪口,但是梨花看得很清楚,司根本就没有打开枪的保险……

  ——————————

  梨花看完资料之后,司开始和她讨论起了行动方案。
  从炸弹到毒药,从陷阱到火攻,基本上都是梨花在单方面的提出意见,然后司再提出漏洞反驳梨花。
  到最后,梨花也理解到,要杀死目标A与目标B是极为简单的事情,但问题是目标C无法处理。就连影姬都无法确认其信息的目标C,是这次最大的难点。
  如何找出目标C都是问题,更别说杀掉他了。
  “……可恶啊……如果有对讲机就能……算了,不可能有的……”司喃喃自语着,独自陷入沉思。
  “……”
  梨花对司偶尔说出的莫名其妙的词语早已见惯不怪,她开始再次看起资料来。
  但是司却站起身来,拉起梨花的手“休息一下吧,今天我看你也很累了,去吃饭吧。”
  这样一说,梨花才记起,今天除了在库格家吃了一餐早餐之外,根本没吃东西。她抬头看向窗外,发现夕阳已经染红了窗外的巷子,虽然照理说自己应该已经饿了,但是自己却没有任何感觉。也许自己的某些部份真的已经坏死了也说不定,要不为什么连吃饭都忘记呢?还是说自己根本就已经不需要吃饭了?不可能……我肯定饿了,绝对饿了,一定饿了……
  梨花强迫自己相信自己饿了,但是自己却真的不想吃东西。
  但是司不知道梨花在想什么,就这样拉起梨花的手翻出窗户,“影姬不是说了吗?有人盯上我们了,我们可要低调、低调……”
  司拉着梨花,迅速地穿行在巷子中。梨花只见到司的背影在迅速变换的巷子石墙间穿行,夕阳在墙上参差不齐的投下的晕影,让司的背影忽明忽暗的显现出来。她开始脚步还有些不稳,但是她慢慢的跟上了司,追逐着他的背影。
  脚下不是很舒服,似乎是有些坑洼。身边的建筑忽高忽底,头顶上横越着根根绳子,挂着花花绿绿的衣裤,让夕阳的辉煌红色在地上投射出诡异的花纹,让小巷呈现出不像是现实世界的景象。
  梨花不知道司将要奔向何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是穿行在现世中。
  也许司正带着自己穿行在通往阴间的路上,也许自己在做梦也说不定,又或者在跳出窗口的一瞬间,自己就已经跟着司跳入了地狱之中……
  但是自己的的心还在有力的跳着,让自己知道自己还活着。而周边的建筑慢慢的稀疏起来,让梨花从建筑的缝隙中,看到了那条横穿上海、奔流至海的黄浦江。
  夕阳就横越在江上,让江水泛起阵阵磷光。似乎是外国的货轮,远远的停泊于江上,在夕阳的逆向照射下呈现出剪影一般硬朗的轮廓。偶尔飞过的鸟儿,让这似乎停滞的景色流转了起来。
  但是那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密密麻麻的建筑紧接着就覆盖住了这幅景象。然后,更为密集的厚厚暮色,降临了这个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司的脚步慢了下来,脚落地的声音也刻意的放轻了,梨花感觉得到,司在戒备着黑暗。
  司真的是在时时都戒备着这个世界,不信任任何人,也不让人相信自己,也许作为杀手这真的是必要的也说不定,但是梨花无法做到,她想要去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
  渐渐暗下来的小巷出现了点点灯火,装置于大路上的电灯灯光,透过建筑的缝隙照进小巷中,让小巷微微的折射出复杂的纹路。
  “到了哦。”
  司突然的停下脚步,梨花反射性的刹住脚步,在仅差一步就快要撞到司的地方停住脚步。
  她越过司的肩膀,向前看去,只见到一家在巷子中散发出微弱光芒的小吃店。
  司似乎熟客一般的走进店中,在最靠里面的一张桌子上和梨花肩并肩坐下。之所以要选最里面的位置,是因为要防范店外面的袭击,而之所以要并肩坐,是因为不能让后背暴露于危险之中。
  向老板点了两碗牛肉面之后,两人陷入沉默之中。
  沉默是梨花最喜欢的状态,虽然板凳有些不稳,在支撑了梨花和司的重量之后,板凳似乎有些不堪重负的摇晃着。
  桌子也有些不干净,好像有一层油腻的污垢粘附在上面。而且店里面只有几根蜡烛照亮,让店内的一切都在随之摇摆……
  但是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只是一会儿,老板就端着两碗牛肉面,放在了他俩面前。
  梨花发现,虽然自己好象是没有饿的感觉,但是闻到牛肉面味的一瞬间,腹部就开始了蠕动。她拿起筷子,慢慢的挑起一根面条,送入口中。
  滚烫的面条,刺激的梨花的口腔,让她猛地咳嗽起来,而身边却传来司的坏笑声与吸食面条的顺滑声音。
  梨花慢慢止住咳嗽,再次挑起面条,慢慢的送入口中。
  这次并没有那么烫了,面条的味道缓缓的充满口腔,刺激着她的味蕾……
  那种味道,让梨花慢慢的沉浸在单纯欲望满足的快感之中,享受着这一切的过程,然后让自己去回味。
  “话说,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吗?”身边传来司的声音。
  “……不知道。”梨花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司需要的回答梨花怎么样都搞不懂。
  “因为这附近有一座工厂,而再过一会,他们就要放工了。”司似乎在说什么别的事情, “我有一样想让你看的东西。”
  梨花默默地吃着那碗面,完全不能理解司的话,也不想理解。现在这种状况,梨花就已经很满意了,可以吃着面,可以跟着司,还可以忘掉自己的存在……
  没过多久,小巷远处传来阵阵嘈杂声,阵阵的谈笑声传入梨花耳中。
  是司所说的工人们。
  他们干完了一天的活,迎来了夜晚的休息时间,成正群结队的穿过小巷,其中有头发几乎全白的老人,也有还没长高的小孩,但是更多的还是二十至三十岁的年轻人,这些人就这样的穿过梨花眼前,向着梨花所不知道的地方前进着。谈笑声与说话声交织着回荡在人群中,有说着自己老家事情的人,也有说着工厂今日见闻的人,还有说老板坏话的人……
  其中有几个人走进了这间小店,向老板点了几样小吃,店里顿时热闹了起来。
  梨花看着店里的人来人往,没由来地觉得他们幸福。
  那种感觉太过于奇怪,就像突然出现的日常一般的占据她的脑海。
  “看看这些人吧。”司放下筷子,两手交叉,“他们就是我们脚底下最底层的基础,据说有个家伙主张众生生来平等,不过那些都是梦话。世上就是充满不平等与欺压的,我们踩在别人头上,别人又踩在我们的头上,世界就是这样构成的。在世上,人人都要往上爬,一生的目的就是要爬得更高,人生的目标就是占领更高的地方,把自己的子女带到更高的地方,然后在自己死的时候,把自己的位置让给自己的子女,让自己的子女爬得更高。”
  司停顿了下,似乎在看着梨花的反应,然后接着问道“知道我为什么让你看看这些人吗?”
  梨花摇头,继续注视着店里店外流动的工人们。
  司似乎高兴的说道“你知道你现在已经站在什么地方了吗?不是最底端、也不是中间、更不是顶端哦!是站在……”
  “……我只是站在你的身边。”很自然的,梨花吐露出这句话。不带任何迟疑,不带任何疑惑。
  “……”司沉默着扭头看向梨花。
  “……我选择了活下去,所以我不会在乎自己站在哪里。我只剩下‘追赶你而活着’这一种方法了,无论你在那里,我都会向着你追过去。”这是梨花第一次向司说出这么长的一句话,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向司说这些,只知道自己想要对司说出自己的话。
  司的脸没有表情,似乎所有表情都失去了一般,像面具一样的脸。梨花自己也有着这张脸,那是在自己绝望的时候才会出现的脸。
  “是吗……”司低语着“我,可是在世界之外的存在哦……不踩着任何人,也不让任何人踩着我……如果你追得上,那就来吧……然后,到时候请你一定要杀死我……因为我不会踩着任何人,也不让任何人踩着我。所以那个时候要不就是你杀了我,要不就是我杀了你……了解了吗?小女孩?……”
  说完,司又向老板要了两碗面,继续拿起筷子,与面条奋斗着。
  而梨花,也拿起筷子,眼睛却看着那些穿流而过的工人们。
  看得出来,他们虽然已经工作得很累了,而且说不定明天、后天、大后天、永远都要继续这样劳累下去,但他们却充满了“希望”……不,或许说成是“对明日的期待”更为准确。与自己不一样,他们还能够期待明天,期待着有更好的待遇,期待着能够衣锦还乡,但是自己又能期待着什么呢?期待着杀死司的那一天吗?那又有什么意义呢?杀死了司之后,自己又能为了什么活下去呢?还有,自己真的能够杀死如此强悍的司吗?
  梨花决定不再去思考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转而专心对付起眼前的第二碗面。
  “……其实啊……”司似乎已经吃完第二碗面,转而低语道“看着这些人,你不觉得很有快感吗?看着这些就像是蝼蚁一般的活着的人,再怎么努力都只能在最底层挣扎,没有出头之日,也没有翻身的机会。无论嘴巴上说是多么的漂亮的人,看着他们都会从心底泛起优越感的。佛祖还是谁似乎说过神要爱世人之类的话,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难道不是站在众人顶端的吗?只有站在最顶端的伪善者,才说得出这些骗人的漂亮话。所谓的同情,不过就是通过贬低对方,来抬高自己而已。”
  梨花已经吃完了面,呆呆的看着那些喧闹的工人吃完饭,逐渐消失在巷子的深处。
  司的话并不难懂,也并不让人反感。他只是把每个人心里面最黑暗、最不想让人知道的部份娓娓道来而已,不带丝毫的羞愧与隐藏,可以说是——
  “……看着这些人所产生的优越感,才是我想让你看到这东西。看着比自己底下的东西,借此来确认自己的优越感,才是最让人愉悦的感觉。没有错,我就是享受着这样的乐趣,看着这些人,无数次的再次确认自己的优越感……你也不带丝毫罪恶感的享受这些东西吧,这才是存在于世界之外、不需要往上爬的人类活着的乐趣……”
  ——表里如一的糟糕……

  8

  在春日的下午,方瑶迎来了紧张忙碌的工作之后难得的下午茶时间。在可以俯瞰上海滩的高楼之上,有着露天的一块花园。郁郁葱葱的灌木,无视于这里是屋顶的事实,顽强且极为旺盛的生长在其上。在那中央,是一张别致的欧式小桌,身着黑色蕾丝洋装的方瑶,就坐在桌子边上的摇椅上。她的头发整齐的在后脑梳成发髻,身上的蕾丝及荷叶边衬托出她那不算丰满的身体。她半闭着眼睛,靠在摇椅之上,似乎在打着盹。
  年老的管家,为她泡好陈年的普洱茶,装在小小的紫砂杯中,摆在方瑶面前。同样摆在她面前的,是用小碟子整齐码好的绿豆糕。碧绿的糕点,散发出香甜的气味,与普洱茶的醇厚香气混合,呈现出令人舒服的醺醺气味。而今天直到下午还不曾散去的微微薄雾,让上海滩远处的朦胧景色更加朦胧。
  “……欧叔,那件事情怎样了?”方瑶似乎梦呓似的问道,这让那位被称作欧叔的老人挺直了背脊。
  “……所有的事情都走上了正轨;帮派内部的所有反对意见都已经被镇压,杜月笙现在正在被一个以马永贞为首的新兴势力牵制着;我们送到政府那边的钱也确实送到;大少爷以前负责的与外国人的交易线也已经接上;与红党的生意也秘密进行……”
  “别说了!这些我都知道!别装糊涂了!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些!”方瑶突然激动起来“爸的那件事情到底查得怎样了?”
  面对方瑶的激动,欧叔丝毫不为所动,恭恭敬敬的站好,“……正在查……还需要一点时间。”
  “又来了!上上个月你就这样说,上个月你也是这样说,今天你还是这样说……”方瑶按住额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对不起,小姐。我们本以为不需要多久就能筛选出嫌疑人的名单,但是事情远没有我们想像的那么简单。”欧叔为方瑶换掉冷却了的茶,说道“对方是情报操作的高手,尽管我们已经用尽全力去搜查,但是根本连一点消息都查不到。前几天好不容易有了点线索,却突然断掉了……看起来对方早就已经发现了我们的动作,并且还不以为意的向我们挑战……”
  “你所说的线索……难道是前几天巡捕房在黄浦江里捞出来的断头女尸?”方瑶端起茶杯,小口啜饮着。
  “对方如果想的话,根本连尸体都不会留下,直接去掉骨头,做成稀饭在贫民区分发,转眼间一个人就连影子都不会留下……对方是在向我们示威而已。”
  人肉稀饭这种说法让方瑶不禁有些反胃,她放下茶杯,眺望着远方。
  透过雾气,只能隐约的看到上海滩的一丝轮廓。而不知名的敌人,就隐藏在那朦胧的薄雾之中,与整个上海滩同行着……
  (自己简直就像在与整个上海为敌啊……)
  方瑶自嘲着,并且轻轻地啜饮了一小口茶。
  “小姐,老朽要提醒您一句话,这几个月我们已经成功挫败了十一起暗杀您的事件了,主使人毫无疑问的就是大少爷他们了……”欧叔再次倒满茶,向方瑶说道。
  “……是,我知道了。”方瑶淡淡说道。
  这几个月确实是杀手不断,以至于方瑶不得不躲到这个地方来,身边至少也会带上几十人做保镖。纵使如此,却依然不是万无一失的。有一次,杀手竟然带着武器绕过保安网,直接杀到了方瑶面前。但是他还是低估了方瑶的本事,在自以为必杀的一击被躲过后,他反而被方瑶折断手脚,被逼着说出了杀手中介的名字。
  “老实说,我其实是有些想和杀掉老爸的那人交手的……”方瑶端起斟满的茶杯,在鼻子前闻着“……是的,我希望亲手杀了他。”
  “……不可以。”欧叔冷静的反对“对方非同小可,我没有信心在那种对手的威胁下,保护好小姐……”
  “……说的也是……”方瑶沉默下来,用勺子挑起绿豆糕放进口中“……欧叔……如果我死了……”
  “别说傻话了,小姐死了的话,老朽肯定会先死的!”
  “不,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死了,就让啊彪暂时坐这个位置。他虽然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干嘛,但是起码比大哥二哥能当这个家……”方瑶淡淡的说着似乎是遗嘱的话,毫不避讳自己的死亡。
  她早就理解到,身为帮派中人,是绝不可能得到好死的。不是被敌人杀掉,就是被赶下台,被自己人杀掉。
  可以的话,自己巴不得远远的抛开这一切,躲到老家安心过活。
  但是父亲的死,让一切都疯狂了起来。自己不得不站在现在的位置,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杀掉不知是谁的敌人。
  “姐姐~~!”
  突然从入口,传来清脆的叫声,是方莹。
  “我找你好久了呢~~原来瑶姐姐在这里偷懒啊~~”
  小小的、如洋娃娃般的女孩,笑着扑进方瑶的怀中。
  方瑶一扫阴郁的表情,笑着抱紧了方莹“嗯嗯~是啊是啊~过会儿还要去工作嘛,就让姐姐好好偷下懒嘛~~”
  她用眼神示意欧叔,然后欧叔恭敬的鞠了个躬,退了下去。
  郁郁葱葱的屋顶之上,只剩下女孩子们的欢笑声久久未曾散去……

  ——————————

  坐落在中山路117号的实际上是一栋五层楼的小洋房,处在一个十字路口的转角处,两面临街,是一个十分易于狙击的地点。
  但是现在的问题并不是要杀死他一个人,是要“同时”杀掉他们,所以纵使有如此之好的地形,梨花也只能放弃在这里狙击的想法。
  现在是清晨,朝阳透过东面的层层叠叠,投射在这个平凡的十字路口上,让一切染上金色的光辉。
  梨花穿着现在大街上极为常见的女式学生装,提着装有小提琴的箱子,游荡在十字路口之间。
  她提着的箱子里除了小提琴,还有一把拆散成零件的改造型半自动M1加兰德狙击步枪,同时箱子里还装了二十发全被甲偏心弹,以喂饱M1加兰德的大胃口。
  当然的,梨花身上还带着“礼装”——名为“春华”的爪刀与名为“露雨”的大型手枪。虽然这次的任务几乎不需要“礼装”的上场,但是梨花喜欢这两样东西带在身上的安心感。
  为了防止被别人看出来,“露雨”被固定在长裙下的大腿内侧,而“春华”则藏在右手的袖子里。这样做虽然在拔枪时需要抬高腿,浪费一点时间,但是隐蔽性十分的好,只要注意一下走路的姿势就绝对不会露馅。
  这次的任务,司用了最简单的策略——两人各自盯住目标A和目标B,然后当A、B、C三人聚在一起时,司会先干掉目标C,然后梨花必须紧接着干掉目标B,如果运气好的话,目标A在这种时候是没办法反应的,所以接下来司就会趁着这空档干掉目标A。不过如果运气不好的话,目标A躲了起来,也可以由在另一边的梨花补上一枪。由于目标A、B、C总会有聚在一起的时候,所以这计划还算是有一些可行性。不过司在反复懊恼的,却是“没有对讲机”这点……
  话说回来,对讲机到底是什么啊?梨花有着这样的疑问,并且很自然的无视于司的抱怨。
  “不过万一目标在晚上聚集呢?”梨花曾经提出这样的疑问,这也是极为平常的问题。因为在晚上不要说别的,就连看清楚目标都十分困难,根本没办法狙击目标的。不过司却自信满满的对梨花说“到时候就在他们边上放火,他们肯定会慌张的撤离,在他们撤离时,就是狙击的最佳时机。”
  不过话说回来,万一他们没有“慌张”的撤离呢?梨花当时甚至没有想到这一点。
  既然司已经决定,就没有反驳的必要了,梨花下了这个结论。
  这个方案需要两个人的无间配合,任何一方都不允许分心、怀疑,一旦盯漏了任何一个目标,成功率就无限接近于零。所以现在不需要“怀疑”,只要“相信”就行了。

  梨花在人来人往路口停了下来,打开箱子,取出小提琴,缓慢的拉了起来。
  不甚流畅的声音断断续续,甚至有些不成音调,但是梨花的表情看上去却是极为认真的在拉着。
  梨花需要扮演的,是一个为了挣学费而出来卖艺的女学生,绝对不能散发杀气,也绝对不能面无表情。虽然琴技不是很好,但是却要装出极为认真的表情,否则没办法说得过去的。
  其实梨花在前几天努力的试着去学好拉琴,但是成果却惨不忍睹,只能发出无限接近于噪音的音调而已。虽然今天稍微好一些,但也只是“稍微”而已。不过不管怎样,表情是最为重要的,只要是用仿佛沉醉于这件事的表情,任何人都不会怀疑。
  虽然看上去她是在陶醉的拉琴,但其实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农金顺的宅邸。现在最需要的是耐心与耐心还有耐心。一时的耐心十分容易,但是要一直保持这种耐心是十分困难的,非常困难。一般来说,盯梢这种事,三个人是最保险的,每个人只需要负责八小时即可,但是需要一个人完成时,就必须一个人完成二十四小时的份,但是只要是人,就会有松懈的时候,尤其是在长久的盯住毫无变化的目标,更是困难无比。
  司却能够做到。
  “只要做到边睡觉边警戒即可。”
  司是这样说的,也确实是做到了。
  他能够半闭着眼睛,让自己的一半沉入睡眠,一旦有什么动静,马上就能醒来。
  不过梨花是没办法做到的,她只能做到有大动静的时候马上醒过来。
  但是梨花有自己的办法。
  每当晚上,农金顺的宅邸陷入沉睡时,梨花会找一些只要一踩就会发出刺耳声响的破锅破碗,仔细的摆在农家宅邸的前后门一定范围之内。只要是有人走出来,就绝对会踢到这些东西,然后就会惊醒躲在街对面出租房内的梨花。然后在清晨,梨花必须打扮成收破烂的,把那些东西收走。到了晚上再重复这一过程。
  不过这个陷阱太过于不可靠了,也容易造成农家的怀疑,但是梨花暂时想不到别的方法,只能先这样了。
  但是这样做的后遗症就是睡眠严重的不足。晚睡早起,还要时时绷紧神经,如果是以前的自己,早就垮下来了。还好自己已经稍微习惯,不会有任何不适。

  梨花持续的拉着不甚悦耳的琴声,慢慢的让自己不甚清醒的大脑清醒过来。偶尔有几个行人往梨花开着的箱子里扔去几个银毫,这时梨花就会停下拉琴的动作,鞠一个躬后继续拉琴。
  晚上的盯梢能够在出租屋进行,但是白天的时候梨花就要随时保持可以出行狙击的准备,因为农金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去,而他的每一次出行,都有可能是去和其他目标接触。
  梨花持续的拉着琴,时间则在这样的单调琴声中,奔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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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戴着墨镜与鸭舌帽,穿着长衫,手拿竹棒,蹲坐在福州路18号的对面。
  这次的角色,是瞎子。
  说起来,瞎子是很好的角色,能够坐在街上睡觉而不被怀疑,能够随便的乱走而不会让人警觉,偶尔还有几个人会扔几个铜板给自己,真是太好了。
  不过老是这样还是会被怀疑的,毕竟对方可是部的高级参谋,所以换衣服是绝对有必要的,鞋也要常换,身上的装备也不能偷懒。
  福州路18号是一栋看上去很不错的豪宅,宅邸并不是紧挨着大街,而是退到了十几米之外,中间有着的是郁郁葱葱的花园。不过其实这条街也并不是人来人往的大街,周边也并不是满是店铺的楼房,而是有着优雅外形,全部都附带花园的高级住宅区。
  要在这种地方乱晃而不被怀疑,梨花是做不来的。
  不过话说回来,梨花那边真的没事吗?
  (……当然没事,她的可怕之处就是那无限的可能性。)
  虽然还是有些经验不足,但是因此就否定她,那么她永远都不会有经验了。
  (话说回来,万一她真的失手呢?)
  司考虑着这样的可能性,并且慢慢的思考着对策。
  (有对讲机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实时交换情报,随时可以监视目标A、目标B了,成功率也会大大提高……)
  他摇摇头。
  (……算了……没有的东西就硬是没有……)
  当司在想着这些没营养的事情时,梁竹思却又要出门了,铁门缓缓地打开,马车自其中奔驰而出,向着东面急驰而去。
  “干活了~干活了~”司低语着,站起身来,往藏着自己的自行车的地点慢步走去。
  当然的,追踪行动,骑拉风的哈利那是脑残行为,自行车才是王道。

  ——————————

  “……梨花……是你吗?”
  突然的,身边传来这句话。
  梨花惊讶的停下了拉琴的动作,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左手不自觉的伸向右手的袖子,那里有着名为春华的爪刀。
  虽然很惊讶,但是梨花的表情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满是污垢的男人的脸。
  男人穿着破烂的衣服,手拿着破碗,蓬头垢面,散发出阵阵臭气,眼睛似乎含有泪花的看着梨花。
  “……”梨花不可思议的觉得他很脸熟,但是就是记不起他是谁,只能呆呆的看着他。
  “真的是你!梨花!妹妹!我是温剑啊!你的哥哥!”他激动起来,似乎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抱住梨花。
  “……哥?”因为他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所以梨花到现在才认出,这个人就是自己的哥哥,他这样子的话,那么……
  “……哥……哥你怎么了?爸爸妈妈呢?他们怎样了?”
  虽然隐隐约约的知道,自己是被父亲“卖”给了别人,但是梨花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去狠父亲。而看到哥哥这个样子,她心中泛起了不详的预感。
  “梨花……”他哭了起来,上来就想一把抱住梨花。
  但是梨花的身体自然的反应了起来,她闪到一边,弯腰提起箱子,瞬间抓起他的手腕,拉着他跑进身边的小巷中。
  (可恶……实在太显眼了!)
  她拉着温剑,持续的往巷子深处钻着。
  (还要盯着目标呢……真可恶!)
  她不禁懊恼着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哥哥。
  在巷子深处,梨花放开了哥哥的手,手上残留着他手上的污垢,让梨花觉得手上黏糊糊的。
  “哥,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这样?”梨花问着蹲在地上不停喘气的哥哥,眼睛却瞟向巷子那边的农家宅邸。
  “呜……我、我也不知道……那天我回家,就看到我们家着火了……火好大,好猛……我好怕……当时就想冲上去……但、但是那时有一个人,架住了我,问我的名字,我告诉他我的名字之后,他就把我敲昏了……”温剑颤抖着,语无伦次的说着离奇的事情,抱着头,蹲在地上“然后我醒了,布蒙住了我的眼睛,什么都看不到,好冷,好饿,好难过……有人问我你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梨花沉默着,眼睛继续瞟向巷子那边的农家宅邸,对着蹲在地上不停发抖的温剑说“……哥!冷静点!然后呢?爸爸妈妈呢?他们呢?”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梨花一把抓起他的衣领,用力甩了他一个巴掌“冷静点!”
  温剑被梨花强横的手劲打得嘴角渗出血渍,颓然的靠墙坐在地上“……死了……都死了……被杀掉了……”
  “……”梨花不禁觉得心中又有一块东西流失掉了,颓然的盯着巷子那边的农家宅邸,“……然后呢?你怎么变成这样?”
  温剑用手蒙住脸“……他们问出了你的事,然后把我扔到黄浦江里面……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还好我命大,绳子没绑紧……然后我就这样讨饭……好饿,好饿,好饿……”
  梨花甩甩头,从怀里掏出几个大洋,扔给温剑。
  “……这个给你,先去找个地方住下,晚上再来这里找我……”
  说完,梨花提起箱子,往巷子外走去。她不知该怎么面对这样的哥哥。
  在巷子外的农家宅邸,门开了。农金顺走了出来,坐上他的轿车,正准备离开。
  (……不,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还有事情能够等着我去做……)
  梨花甩甩头,继续往巷子外走着……

  ——————————

  梨花走了许久以后,温剑停止了颤抖,紧紧的捂住那几个大洋。
  有几个男人走到他身边,用脚踢了踢他,“喂!别装死了!给老子起来!”
  温剑慢慢的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破烂的衣服。
  那群男人中个子比较高的一人站上前,伸出手来“拿来。”
  温剑乖乖的伸出手,把梨花给的那几个大洋恭敬的放在那人手里。
  “小子~算你懂事~”那人反手拍着温剑的脸说道“如何?是她吗?”
  “是,就是她。”温剑低头“强哥……要不要报告给欧叔?”
  那人一脚踢过去,刚好踢在温剑腹部。
  温剑痛得蹲在地上,不住的颤抖着。
  “你给我闭嘴!这里还轮不到你来说话!”被称为强哥的人向着蹲在地上的温剑吐了口口水,这样说着,“赶快给老子去洗个澡,晚上好让那婊子上钩!嘿嘿~这个大功劳肯定是老子的了!”
  强哥说完,转身就走,那群人也跟着他走去。
  温剑忍着腹部的疼痛,慢慢的爬了起来。
  “……梨花……可恶的梨花……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解脱……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我所受的痛苦,你也要尝尝啊……啊~那是多么美妙的痛苦啊~我亲爱的妹妹……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
  温剑口齿不清的低语着,捂着肚子,步履蹒跚的慢慢跟上了那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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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农金顺的车子,停在了新天地戏院门口。
  今天的头牌是有着上海第一花旦之称的梅兰芳,戏院人山人海,几乎站都站不住。
  但是农金顺还是义无反顾的往里面挤着,梨花已经把衣服换成了旗袍,不紧不慢的跟在农金顺后面慢慢的挤着。
  因为在这种情况之下,已经不能狙击了,所以梨花准备万一出现“目标A、B、C聚集”的情况就干脆趁乱用刀子解决。
  好不容易挤到了戏院里面,戏却早已开始。
  打扮得十分华丽的花旦,在台上展现着纯熟的唱腔,仿佛台下与台上是完全无关的两个世界。
  但是梨花根本没有心情去看台上一眼,因为自己的个子不高,所以她几乎跟丢了农金顺,眼前见到的只有人、人、人还有人,只能在人与人之间的缝隙中努力地寻找着农金顺。
  梨花不禁紧张了起来,因为这种情况,多半都是目标为了摆脱追踪而常用的花招。只要往人多的地方钻,无论有多少追踪者都只有跟丢的份。但是梨花没有办法,除了跟上之外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不禁懊悔了起来,为自己的不冷静而懊悔。
  哥哥的出现应该算是原因之一,而父母的事,恐怕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可恶……明明就已经把过去当作一场梦了……)
  梨花徒劳的钻过人群,试图寻找目标。
  但是没有,哪里都没有。
  绝望的感情笼罩了她,让她呆呆的伫立在人群中。
  (……要不干脆扔下所有的事情,和哥哥去远方……)
  梨花看着堵在眼前的人群,泄气的想着。
  那样的想法太过于诱人,以至于让她一时难以割舍。
  (……也许这样会更好……没有人会认得我,也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就这样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
  她按住额头,试图安抚住发热的头脑。
  但问题是,自己真的能这忘记一切吗?真的能忘记自己曾经杀人的事实吗?
  还有,自己真的能忘记杀人的快感吗?
  (……不,更重要的是……如果那样的话,我也不用杀掉司了……)
  忽然有一只手从后面抱住了她,熟悉的气息让梨花克制住了抽刀反击的冲动。
  是司。
  熟悉的触感,让梨花感觉到不可思议的安全感,仿佛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与自己无关了。在人群之中,两人就那样很自然的贴在一起。
  “目标B到这里了吗?”司的耳语穿过戏院嘈杂的噪音从后面传来。
  “……是,几乎跟丢。”梨花同样低声答道。
  既然司在这里,那就说明目标A也来了,也就是说目标C也很有可能在这里。
  “冷静一点,如果发现目标C,就优先解决。”司继续低语“不要急,等他们接触完后,目标C离开时再去追目标C,尽快解决。如果成功,就继续去解决目标B。如果失败,就不要管目标C,直接去解决目标B,C我会解决。如果目标C没有出现,那么继续原定计划。了解了?”
  “是。”简短的对话,让梨花在脑中重新整合了一遍计划,使她迅速冷静下来。
  司的手,从梨花的肩膀,慢慢的滑向她的胸部,然后继续向下到达腹部,最后停在大腿内侧。
  “带上了‘礼装’吗?”司摸着名为“露雨”枪,这样问着梨花。
  “是。”梨花点头。
  “很好,去吧。”司说完,放开梨花,然后他的气息迅速消失。
  当梨花转过头时,早已看不见司的身影。
  当她再次去寻找农金顺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坐在了戏院的VIP座上。他的身边,是梁竹思。他们似乎正在一边看着戏,一边聊着什么。但是戏院里面太吵了,根本听不清他们谈话的内容。
  梨花仔细的去寻找任何像目标C的人,却徒劳无功。
  目标C,根本不存在于这间戏院内。只有一个似乎是大人物的女孩,与梁竹思和农金顺谈笑着什么。
  梨花完全不认识那个女孩,不过如果影姬在场的话,她一定认得出,那个穿着黑色蕾丝洋装,梳着别致发髻,有着一张可爱而又带着些微冷酷艳丽面容的女孩,是上海滩方家新一代家主——方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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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经过三小时,目标C一直没有出现。
  梨花没有任何懊恼情绪,而是平静的追踪着农金顺回到了中山路117号的农家宅邸。
  已经是下午接近傍晚时分,夕阳从西面投下巨大而狰狞的影子,梨花在路边随便买了几个生煎包当作午饭,胡乱的往嘴里塞。生煎包里面温热的汤汁,让梨花微微觉得油腻。
  当她回到十字路口时,发现温剑早已在那里等着她。
  他已经换上了长衫,身上也已经洗干净了,正蹲在地上无聊的摆弄着地上的小石子。
  梨花冷静的心情瞬间无影无踪,她提着箱子,快步的跑过他身边,一把拉起他,往巷子里跑。
  “……我说了让你晚上来的!”梨花冷冷的对着他说。
  “不,我没地方去啊……”温剑这样抬头,眼眶湿润。
  梨花掏出出租房的钥匙,递给他,指着巷子另一边“这是我住的地方,你去那里等我。”
  温剑接过钥匙,三步一回头的走向那排出租屋。
  梨花头也不回,径直回到十字路口,紧紧盯住农家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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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样?”强哥这样问着气喘吁吁跑来的温剑。
  温剑什么都没说,只是提起左手,那上面有着一把反射着夕阳的钥匙。
  强哥一把抢过钥匙,拿在手上把玩着,“嘿嘿~小子~你没救了~真的……”
  温剑摇摇头,“不,我只要你们在上她的时候也能算上我。”
  强哥嘿嘿淫笑起来“你疯了吗?她是你的亲妹妹吧……嗯……不过看兄妹戏也很爽就是……”
  温剑嘿嘿笑陪着,也不回答他,只是不住的低语着“……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在我菊花被爆开的时候,你却不知在哪里逍遥……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
  他的低语,消散于强哥的淫笑声中,反复的刻在自己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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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十一点,农家宅邸结束了一日的忙碌,熄掉了灯。
  梨花在前后门附近摆好了破锅破碗,回到了出租屋。
  这是一间看上去还算不错的出租屋,就座落在中山路117号对面。
  虽然外表不错,但其实里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出租间就分布在走廊两端。
  梨花租的是其中最小的一间。
  并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因为这个角度可以把农家宅邸整个尽收眼底,可以说是狙击的绝佳地点。
  但是就算想狙击也没办法了,因为现在温剑就在出租屋里等着她。
  “哥。”梨花打着招呼,放下手中的箱子。
  “梨花……”坐在床上的温剑答应了一声,然后两人就陷入了沉默。
  房间内的气氛变得十分尴尬,让人无法沉默下去。
  “哥,爸爸妈妈到底怎样了?”沉默许久之后,梨花开口问道。
  温剑双手抱头,缩在床上低语道“死了,就在我面前。妈妈被好多人压住,爸爸被生生的肢解……”
  他吸了一口气“爸爸被人用皮带固定住,嘴巴也被塞住,肚子被生生剖开,肠子被一点点拉出来……好多血、好可怕,好可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然后是胃、肾脏、肝,一个一个的被取出来,割断,切碎……然后还没完,他的手指被一根根的钉进钉子,然后一节一节的被砍断,手指砍完了,就把手臂上的皮一层一层的剥掉……爸爸到最后还在动,还在挣扎……”
  “别说了!”梨花有些激动,她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他们问了什么事情?”
  “……他、他们问了好多你的事情,还问了我们家和什么人有关系,还有……”
  “算了……”梨花打断他,“……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温剑抱紧不停摇动的头,用力的缩紧了身体。
  梨花摇了摇头,转过身,“哥你还没吃东西吧,我先去买点东西……明天你就离开上海滩吧,这里太危险了……”
  当她打开门的时候,温剑突然从后面温柔的抱住了她。虽然有些不适应,但是梨花还是承受住了他的拥抱。
  “梨花……不要走……”
  以前哥哥是一个冷漠的人。梨花记得哥哥似乎是有些讨厌她的,也说不出是为什么,总之似乎是八字不合吧,他们之间实际上很冷漠,一点也不像是家人。不过毕竟是自己的哥哥啊……
  “……梨花……”
  温剑突然的掏出手帕,紧紧的捂住梨花的脸。
  “……死吧……”
  梨花有一些小小的挣扎,但是也只是微微的动一动而已。不一会儿,她的身体颓然的失去力气,倒在温剑身上。
  他拖着梨花的身体,扔在床上,然后走到门边,用力的敲了三下,然后又轻轻敲了两下。
  随后,强哥带着三个人,进到了房里。
  “哟~你小子挺能干的嘛!”看到倒在床上的梨花,强哥不禁吹起了口哨“你可真是疯子啊~”
  “哈……哈哈……我,我当然疯了……被那么多人搞我的菊花,还差点被杀掉……这一切都是拜这个婊子所赐啊!”温剑的脸扭曲着,疯狂地摇着头。
  强哥不再管他,走向梨花,用手抬起她歪向一边的脸仔细看着。
  梨花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透出如雪一般的白皙。
  “果然还不错呢~老帮主果然有眼光……据说享用过她的人都死了呢,也不知是真是假……”强哥这样说着,手一把抓住梨花的胸部,用力的揉着,“他妈的~还真有弹性……呵~”
  他吞了一口口水,手慢慢的滑向梨花的大腿,随行的三人也呵呵的淫笑起来。
  但是手到了中途就停了下来,强哥转过身来,对着温剑说着“小子~算你走狗运,老子我今天大发慈悲,你先来!”
  “……我觉得还是先报告一下大小姐比较好……”温剑温吞吞的说着,但是却换来强哥的一巴掌。
  “老子说不用就不用!你个瘪三听不懂啊?别忘了欧叔留着你是干吗的!”说完,强哥就一巴把温剑推到床前,“功劳是老子我一个人的,小的们跟着我绝对有你们的好!”他说完,回头补上一句“你们说是吧?”
  回答他的是那三人的一阵低笑。
  温剑被强哥推到床前,刚好趴在梨花身上。
  梨花的脸上还留着乙醚的气味,闭着的眼睛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似乎在做着噩梦。
  温剑不禁抚摸着她的脸,手指抚过那晶莹的皮肤,喃喃自语道“梨花……我可爱的妹妹……是你杀死了爸妈啊,你知道吗?你还毁了我的后半生,我所有的一切……”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揉着梨花的胸部,他的手,感觉得到梨花胸部的小小突起,“……为什么你要杀掉方家的人啊……为什么……你死吧,请你死吧,快死吧,死吧,死吧,死吧……”
  他的手,慢慢的摸向了梨花的大腿。同时,他两腿间的肉块,也极速的充满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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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姬的办公桌上,放着今天刚刚送上来的报告书。
  她翻开报告,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张张血淋淋的照片。
  这些乍看上去会让人误以为是屠宰场的照片,实际上是人类被肢解后的残骸。因为如果仔细看的话,可以分辨出,有些部份是人的手,有些部份是人的脚,还有些部份是人的脑浆……
  影姬合上报告书,闭着眼睛,缓缓揉着太阳穴。
  对于温家失踪事件的追查,也只能到此为止了。没有什么意外情况,也没有惊喜,温家人的尸体,变成了冷冰冰的照片,呈现在报告书里面。
  “方瑶……算你狠……”影姬嘴中低语着,取下了金丝眼镜。
  影姬手下的员工——也就是自由杀手,已经有大半被这个方家的新任帮主给解决掉了,影姬开始有些后悔接下了这宗生意。
  不过还好所有的杀手中介都是通过二级代理与影姬产生联系的,而且所有的情报都在影姬的把握之中,影姬还是有自信在情报战中胜出的。
  但是为什么心里会如此不安呢?
  影姬拿起反盖在桌上的相框,看着相框中那张泛黄的相片。
  相片是由一个中年人、一个男孩与一个女孩所组成的。
  女孩看着镜头,笑得十分灿烂;男孩则无聊似的双手环抱,看着女孩;而他们后背的那个中年人,则是温柔的看着他们俩人。
  如果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女孩应该就是影姬本人了,而那个男孩,则十分的像司。
  “司……”影姬的食指按住嘴唇,然后用食指按住照片上男孩的脸“I Love……”
  影姬把相框贴近脸,用脸颊摩擦着相框,然后对着相框吻了下去。
  嘴唇只感觉得到冰冷坚硬的玻璃,完全没有一丝温暖。
  但是影姬还是不肯放开嘴唇,她那丰厚的唇,在相框玻璃上留下红色的痕迹,如血一般的鲜红。
  她的手,缓缓的抱紧自己的胸部,揉搓着在其上慢慢硬起来的小小突起。
  “司……司……”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相框从她的手中滑落,落在厚厚的地毯上。
  她的左手食指伸入自己嘴里,舌头与手指激烈的交缠着,缠绵在一起。
  然后她的左手从嘴里抽出,唾液在手指与嘴唇间,拉出亮晶晶的细丝。
  影姬迷蒙的双眼看着自己的手指慢慢的移向自己的下身,缓慢的蠕动着,挑动着那里小小的凸起。
  “……司……就那样……重一点……不……不要……那里是……那样我很快就要……”
  双唇不自觉的吐露出粉红色的底语,双手的力道更加的重了起来,她不自觉的咬住自己的一缕头发,抬起脚,裙摆自然滑落,露出雪白柔嫩的腿,任自己的温热吐息消散于空气之中。
  “……嗯~司……我要你……进来、进来……”她的一根手指用力的进入到了自己的身体中,手指上传来的温暖、湿润、有弹性的触感,从她的手指蔓延到全身,让她不禁把牙咬得更紧。
  然后是第二根手指,两根手指在自己的身体中缓慢的旋转着、摩擦着,慢慢的往更深处蠕动。
  “啊~司……啊司……我、我爱……”
  她的身体僵硬了起来,下腹部猛烈的收缩着,头脑慢慢的变成空白,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呜呜声。

  许久,当影姬的身体慢慢恢复正常体温的时候,她抬起左手,愣愣的看着布满手上的晶亮粘液。
  “……司……”她再次把手指放入嘴中,慢慢的吮吸着手指上微咸的液体“……我不会让你死的……就算是背叛一切……哼~温梨花……我不会让你有机会杀死司的……”

  ——————————

  “……哥……死吧……”
  当温剑听到梨花若有似无的这句低声耳语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只感觉得到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刺入了自己的腹部,然后,过于剧烈的疼痛让他张着嘴,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
  梨花的爪刀不偏不倚,正好从温剑的侧腹刺入,弯曲而尖锐的爪型刀刃,轻易的在他腹部向上划出长长的口子。
  从那大开的洞口中,温剑的肠子哗哗的洒了下来,落在梨花的大腿上。随后,爪刀在他的身体中随意游走着,最后碰到了硬硬的肋骨,梨花顺势抽出爪刀,一把割断他的气管。就如庖丁解牛一般,爪刀在他的身体中的空隙进出,一层层的分离着曾经名为温剑的肉块。
  在他背后的男人,因为被他的身体遮住,所以只看得到温剑的身体忽然僵硬了起来,完全看不到梨花的动作。
  这成为了他们的致命失误。
  如果他们在这时能够掏出枪来,也有可能活下来也说不定,但是“如果”这种事情终究是虚无的,“没有”就是“没有”。
  在他们还搞不清状况的时候,梨花已经从大腿内侧掏出了“露雨”,稳稳的架在温剑的肩膀上。
  扣动扳机,“露雨”连续喷出辉煌的火焰以及野兽般的轰鸣,带着梨花的手高高抬起,又落下。从其中解放的致命铅块在男人们的身体中炸裂、爆发,使其开出灿烂的血花,随后颓然落地。
  梨花总共击发了三次“露雨”,每一次都确实的结束了一个人的性命。带着令人惊讶的破坏力,“露雨”所到之处,碎肉满地。死去的男人们身上,似乎被掏空一般的开着巨大的口子,从那之中,正缓缓的流出鲜红腥臭的液体。

  梨花手握着“露雨”,对着已经只剩下自己一个活人的空荡房间,微微喘着气。
  她感觉得到自己的心跳有些不稳,脑袋也有些昏沉,毕竟在温剑蒙住自己脸一瞬间,自己还是吸入了一些乙醚的。
  在温剑从后面抱住自己的时候,梨花就已经开始浑身紧绷了。然后就是反射性的摒住呼吸,缩紧神经。
  当手帕蒙住自己的脸时,梨花瞬间就分辨出了手帕上的是一种医用麻醉剂——乙醚,她一边摒住呼吸,假装挣扎,一边考虑了几种应对方案。在很短的时间内,梨花考虑到温剑有可能还有同伙,所以采取了“假装晕过去,并且引诱出他的同伙”这一方案。果不其然的,对方似乎对自己根本没有戒心,根本就没有想要束缚自己。该说是对方天真呢,还是大意呢,哪怕用绳子绑住手脚,梨花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就干掉这些人。
  不过就算用绳子,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的,因为在他们给梨花绑绳子的瞬间,梨花就能拔刀反击,没有任何防备的人对现在的梨花来说,只是活靶子而已。
  是的,对这些人来说,梨花就是蛇,而他们自己只是青蛙而已。青蛙妄想以数量取得优势,但是结果就如眼前一般的惨不忍睹。

  也许自己一辈子也不会习惯男人的拥抱也说不定——当梨花这样想着的时候,身体已经先于自己的思想而行动起来。
  她掀开压在自己身上的自己曾经被称为哥哥肉块,一眼都没再看他。
  (……是的,是我杀了父亲母亲,是我毁掉了你的后半生,是我杀了你……)
  她用手扒开洒落到自己身上的肠子,脚步不稳的站了起来。身上残留着新鲜内脏与体液的腥臭气味,红色的液体染红了她的裙子与衣服。
  (……那又怎么样……是你们先抛弃我的!是你们先放弃我的!为了你们的幸福生活,就能牺牲我吗?!我难道就是一个可以随便就牺牲掉的,可有可无的人吗?!)
  她扶住床沿,往门口走去……
  (……所以你们都去死吧!我不会再依靠你们了!我能自己活下去!不,我一定要靠自己活下去!)
  突然的,她发现到一件奇怪的事。
  房间中的尸体有四个。
  她闭上眼睛,仔细回忆着假装昏倒时所听到的男人们的声音。
  (……首先是哥……嗯……然后是一个叫强哥的人……对了,还有一群男人的笑声……笑声有……一、二…………三?!!!!)
  数字不对!
  当她想到这点的几乎同时,门外响起了震耳的枪响。
  梨花反射性的向侧面用力跳去,身上传来落地的疼痛,而她刚刚站立的地方,则出现了几个黑黝黝的小洞。
  (……可恶……我太大意了……竟然还有一个人……)
  枪声持续响起,子弹穿过薄薄的门板,倾泻在屋内。
  梨花在地上翻滚着,缩在角落的柜子后面,右手握紧“露雨”。
  修长的枪身,反射着昏暗的灯光,直指天花板。
  (……露雨子弹还有九发,而对方……)
  枪声停止,梨花微微探头看向门板……
  “砰~~”
  枪声又响了起来,梨花只能又把头缩了起来。
  (……看来对方子弹很多……而且……)
  梨花看着对面墙上不断增多的弹孔,回忆起司所说的话。
  【子弹的杀伤力主要有侵彻力(Penetration)与停止力(Stopping Power)。它们是相对的,侵彻力大了,停止力就会变弱;停止力大了,侵彻力就会变弱……算了,说这么多没意义,我们主要用的子弹与市面上卖的可不是一回事。我们用的子弹是停止力巨大的子弹,子弹能量在其进入人体破碎之后,完全传达给人体,所以才能高效的杀伤对方。而市面上卖的比如日本的38大盖,它的侵彻力很大,以至于进入人体之后就直接穿洞而过了,只要不是要害,挨个几枪死不了的……】
  (……是啊,看弹孔,敌人用的是侵彻力强的子弹……也就是说……)
  枪声停止,梨花抓住这一瞬间的空档,翻身滚出柜子,举枪对着门板猛力扣下扳机……
  子弹轰鸣而出,门板随之破碎,在其后,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也就是说,呆在掩体后面迟早会被射穿的!)
  梨花又扣下扳机,两发子弹先后射出,薄薄的门板被轻易撕碎,显露出后面黑黝黝的走廊。
  “……没有!?”
  走廊上什么都没有,梨花不禁叫出声来。
  (还剩下六发……)
  “露雨”是使用十二发弹匣的,先用掉了三发,刚刚又用掉了三发,而备用弹匣又不在身上……也就是说子弹已经不多了。
  机会还有六次!
  “哐当~~!”
  遥远的传来似乎是破锅被踢开的声音,微微的传进梨花的耳中。
  (该死!为什么是现在!)
  简陋的陷阱起了作用,农金顺今晚似乎要外出。
  而梨花现在如果没法跟上的话,万一目标C出现,整个行动都有可能失败。而没有梨花的支援,司的处境也会变得十分危险。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梨花咒骂着,站起身来。现在的问题是,现在梨花自己都自身难保,手还在颤抖,脚步还有些无力,而敌人隐身于黑暗中,弹药充足。再没有比这更糟糕的情况了。
  (到底该怎么办?!)
  梨花不禁迷惘了起来,手上的“露雨”也丝毫没能带给她答案。

  ——————————

  当梨花正被困住的时候,司这边起了变化。
  今夜,梁竹思带着十个人,悄悄的从后门出来,似乎是向着码头默默潜行着。
  司隐藏自己的气息,骑着经过改装的自行车,悄悄的跟在了梁竹思的车队后面。
  这辆车全身都漆成了黑色,没有铃,也没有任何会发出声音的部件,轴承上涂满了厚厚的牛油……
  是的,这辆车,骑行起来没有一丝的声音。
  不,这样说也太夸张了,其实还是有一些声音的,但是真的很小就是了。
  穿过夜晚黑沉沉的街道,梁竹思的车队如幽灵一般的在其上漂浮着,除了汽车引擎微微发出的轰鸣声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声音。
  月亮被厚厚的乌云遮住,黑暗如巨石一般压在上海这座城市之上。
  司跟在离他们三百米之外,一边骑着车,一边用望远镜追踪着车队。
  三百米,是一个分界线。
  这是极限的距离了,再远的话,在浓重的夜色之中,是极为难以寻找目标的;而如果太近,就很难保证不被发现了。

  穿过一栋栋的宅邸,车队渐渐的靠近了黄浦江,似乎真的在向码头前行。
  夜晚的黄浦江微微的吹着略带腥味的风,让多日没有睡好的司头脑冷静了下来。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如果影姬能预先知道他们的行动时间、行动地点的话,就能够用更多的时间来准备狙击场地了……不,哪怕能多派几个人来帮忙追踪也好啊……)
  是啊,如果那样的话也不用自己亲自来追踪目标了,干活也更轻松。
  (……这次是这样,上次也是这样,上上次还是这样……影姬的情报能力难道变弱了?不可能吧,我看着那家伙长大的,她如果没有把握的话,是不会乱做事的。)
  想到影姬,司自然的想起了她的父亲——也就是自己的师傅。
  脑海中浮现出影姬抱着她父亲的尸体,哭着质问自己的情景。
  那一幕太过鲜明,以至于今天想来,司都还能够清晰的回忆起那时的情景。
  影姬那时候满脸都是她父亲身上喷出的血,充满泪水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那里面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不,为什么影姬那时候没有杀死自己呢?难道自己的记忆有问题吗?难道当时影姬根本不在场?照理来说,影姬要杀死当时的司,是极为容易的事。但是自己现在还活着的事实,让司对于自己的记忆产生了怀疑。不过,司很早就明白,记忆这种东西,如果没有复数的证明,本来就是虚无的。
  但是毫无疑问的,影姬曾经哭着对着自己大声质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当时的司无法回答,只能选择沉默。
  而这一沉默,一晃就持续了十多年。

  “为什么啊……哼哼~我不干的话,你就要亲手杀死你的父亲了哦……”
  司低声嘲笑着自己无聊的伤感,继续考虑着现状。
  (……如果不是影姬的情报能力有问题的话,那么……这难道是为了让我疲于奔命的设计?)
  以此为前提,那就是说……
  (……影姬想趁机除掉我?)
  嗯,非常有可能。
  (那么还有没有别的可能性呢?让我疲于奔命对她有什么好处呢?)
  是啊……有什么好处呢?
  (要说让我疲于奔命,会出现什么后果……结果应该是我的大部份时间要花在这上面吧……就结果来说,这样的话我就没有办法去接其他单子了……)
  ……嗯?
  (就是说,我暂时没办法去接她“敌人”的单子了……原来她是想为了专心对付“敌人”而把我支开啊……)
  不过……
  (如果影姬真的想除掉我呢?)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如果影姬要除掉自己的话,自己可能真的逃不掉。
  (不过……要杀掉我的话,我也不会让你活下去的……)
  司不自觉的低声笑了起来。
  (死在你手里似乎也不错呢……啊~双双殉情~……额……让我吐一下先……)

  在司思考的时候,车队行驶到了临着黄浦江的滨江路上。
  江上的船只让黑沉沉的江面泛起阵阵磷光,偶尔还传来不知是男人还是女人的阵阵笑声——那是设在船上的高级妓院,被称作海上花的花船。那里聚集着上海最高级的妓女与名流名士们,其高昂的消费,就算是司也不敢常去。
  不过话说回来,司的钱大部份都用在了子弹与枪支上,如果要全部用来嫖妓,兴许还是够的。
  而梁竹思的车队停在了江边的一个小码头上。
  司捏住刹车,瞬间转入了一条小巷中。随后他探出头,用望远镜仔细看着远处的车队。
  先是穿着黑风衣的人先下了车,然后梁竹思从车上踱了下来,而码头上早已有小船在等待着他。
  小船上面点了一盏小小的油灯,微弱的灯光,让他的八字胡散发出油亮的光芒,如毛毛虫一般的挂在脸上。
  他似乎和小船上的人说着什么话,然后与随行几人走过厚实的舢板,坐到了小船之上。
  江上的花船一般是不靠岸的,进出都要小船的接送,就连一般生活物资都是依靠小船运输的。基本上,花船是一个极为安全的地方,因为不会有人傻到去正面攻击花船,而一般的小船也难以靠近花船。换句话说,花船是一个在江上的堡垒。
  司耸了耸肩,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一件件金属零件。
  那是被拆成零件、和梨花所带一样的改造型半自动M1加兰德狙击步枪。
  这已经是上海滩能够找到的最好的狙击步枪了,长长的枪管可以让子弹火药的威力尽量传达给子弹,厚实的枪身提供了很好的稳定性,而尽量精简到最少的零件则提供了精确的射击。
  司在几乎完全黑暗之中快速的组装着M1,就像对自己身体一般,M1就像是司身体的一部份。
  当完整的M1呈现在司手中时,司所有的杂念都被排出体外。
  他架起M1,通过高倍数狙击镜头,看着远处的花船。透过薄薄的窗户,可以看到梁竹思已经从小船上转移到了大船之上,正被老鸨带着在花船的走廊上信步游荡着。花船的构造,本身就是通透型的,就算目标坐到了司所在地点的背面,也一定是临着江面的。最坏的情况,也不过就是司必须乘坐小船,绕到与江面平行花船的船身背面狙击而已。
  虽然花船是一个移动堡垒,但是也并不是密不透风的。对司来说,花船简直就是活靶子。
  距离约五百米,风速0,对M1来说绰绰有余。
  只要目标B与目标C出现,司有自信绝不会失手。
  但问题是他们会出现吗?
  不过从狙击镜中看到,梁竹思已经进入了一间背靠司所在地的包厢中。如果要狙击的话,就真的必须坐小船绕到花船的另一面去。
  (真是麻烦啊……)
  司不禁如此想着,微微摇摇头。

  ——————————

  梨花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等了。
  目标已经启程,自己不能在这里被绊住。如果没有跟上目标,司会很危险。虽然司的本事远超梨花的想像,但是梨花还是不禁担心起来。
  谁也说不准意外会不会发生。
  虽然司是一个难以捉摸的人,而且性格乖僻,还老是说谎,没有一句真话……
  但是梨花不知道现在的自己除了他之外还能依靠什么活下去。
  就算曾经幻想过亲手杀死他,但是却不是真的想杀死他,只是享受那种感觉而已。
  如果他死了,那么一切都没有了。
  她抓起地上的一具死尸,用力的往几乎已经破碎的门扔去。
  将近六十公斤的肉块,被经过顽强锻炼的手臂轻易拎起,然后被抛出。
  它猛烈的撞碎已经摇摇欲坠的破碎门板,然后撞上对面的墙壁,发出沉闷的声音。
  枪声响起,肉块被从左侧面的子弹射穿,无力的弹跳了几下。
  如梨花所料,敌人隐藏在了T字形走廊的一端,等待着粗心大意的人送上门来。
  梨花几乎是贴在地上的倒地,上半身探入走廊,双手持枪,对着子弹射过来的方向,朝黑暗的走廊击发“露雨”。
  辉煌的枪口焰照亮了走廊,也让梨花的眼睛暂时的失明。
  不过她那一瞬间看清了,走廊那端,根本没有人。
  (……可恶……被看穿了!)
  梨花不禁懊恼起自己的轻敌。
  (梨花!冷静!冷静!)
  她深深的呼吸,后翻身钻入走廊。
  (不要慌!一定不要慌!对方经验丰富,优势明显,而且诡计很多……)
  她甩掉脚上的鞋子,鞋子碰上走廊的墙壁,发出轻微的闷响,不过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她快速的向着走廊另一端奔跑着。
  光脚踩在破旧的走廊上,有点刺痛的,但是这样做的话却完全的隐藏了脚步声,让自己彻底的融入了黑暗之中。
  她迅速的在脑中勾画着这栋老旧出租房的建筑平面图,寻找着对方可能会埋伏的地点。
  (……还有五发子弹……)
  梨花摒住呼吸,持续向着黑暗奔跑着。
  (……一定要在十几分钟之内解决掉……)
  目的地是楼梯,如果对方够聪明的话,他一定会选择楼梯作为埋伏地点的。如果梨花猜得不错,对方现在正在奔向楼梯的路上,只要比对方先到达楼梯,自己就有办法就解决掉他。
  但问题是真的会如自己所愿吗?

  ——————————

  当农金顺的车停在花船边上时,意想不到的人物出现在了司的狙击镜中。
  虽然戴着帽子还粘着胡子,但是毫无疑问的是目标C。
  (呵~真幸运。)
  他从农金顺的车中走出,与农金顺一起走上停在码头边的小船。
  船夫立即迎了上来,农金顺与她说了几句话后,他就划起船桨,带着两人往停在江上的花船游去。
  (既然目标B在这里,就说明梨花也跟来了吧?在哪呢?)
  司试图寻找梨花的身影,但是却徒劳无功。
  所有可能狙击的地点都没有梨花的身影。
  也许是天确实太黑了,所以找不到而已;也有可能是梨花的隐藏本事提高了也说不定。
  (哼哼~果然磨练一下就是不一样,我都找不到你了……)
  司在心中发表着无谓的感叹,继续用狙击镜追寻着目标。
  小船顺利的载着两人上了花船,老鸨带着职业笑容上来迎接二人,随后他们被带往花船深处。
  (……可恶啊……看来真是中彩了……)
  狙击镜中映出两人进入包厢中的身影,那间包厢,正是梁竹思先前进去的那一间。
  (……真麻烦啊……)
  梁竹思先前进去的那一间包厢,是在背着司所在地点的江那面,要狙击就一定要坐船绕过去了。司只好收起M1,背在身上,站起身来。
  (我最讨厌坐船了……)
  他向着远离大批小船,停靠在岸边的一艘孤零零的小船走去,随手掏出巨大的手枪,反手藏在背后。
  “嗨~船家!”他朝着在船上的人打着招呼,“没收摊吧?我还想去花船潇洒一把呢~!”
  坐在船上的男人头也不回,似乎很不耐烦地说“收摊了收摊了,那边的船多着呢,去那边啦……”
  “哦~是吗?”司无视他的话,轻巧的跳上小船。
  船上的男人感觉到司跳上船身的振动,边说就边想要回头,“喂!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我不是说了收摊……”但是他没能把话说完,因为司的手已经快速的向着他的后脑敲了下去。
  他本身的力道加上手上沉重的枪支惯性,使男人的颈骨几乎折断。他无力的倒了下去,似乎是昏过去了。
  司不再管他,就让他倒在船上,自己操起船桨,向着江中的花船侧面划去。
  (所以说我最讨厌坐船了……)

  ——————————

  黑暗的楼梯,没有任何声音。
  梨花抑制住自己稍有急促的呼吸,背靠在墙上,微微的探头看去。
  一片黑暗,仅有从窗外微微照射进来的、别家的灯光让楼梯稍微能够看清。
  (真糟糕……)
  梨花缩回头,仔细的思考着现状。
  现在就算敌人埋伏在楼梯那里,自己也没有办法一击解决。因为根本感觉不到也预测不到敌人身在何处,而自己的子弹有限,没有办法用重型火力优势去压制对方。自己似乎低估了敌人隐藏自己气息的本领。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这让梨花的耐性在慢慢消磨。
  毫无征兆的,枪声突然从走廊的另一端响起,子弹在她的脚下弹出明亮的火花。而那个方向随即传来连续的枪响。
  (不……不可能!)
  她迅速滚向楼梯,趁着惯性,翻过护手,落到了二楼。虽然梨花速度很快,但是她还是没有能完全躲开紧接而来的的紧密弹幕,子弹擦过了梨花的小腿,在她身上留下血红的痕迹。
  梨花失算了,本以为对方一定会从楼下绕过二楼而对自己发动袭击的,但是对方根本没有这个意思。对方只是假装下到了二楼,但实际上却是回头悄悄的跟在了梨花背后。
  (稍等下……为什么对方没有一开始就开枪?)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刚刚也是,虽然不知道对方离自己有多远,但是走廊的距离确实也不长,对方怎么会失手没在第一枪就打中自己呢?
  不,更奇怪的是对方为什么能在几乎一片黑暗的走廊中找到自己。
  这栋出租房的设计,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密密麻麻的罗列着房间。本来走廊顶上是有电灯的,但是年久失修,现在的走廊只要是到了晚上而且房间的门关上后,就完全没有一点光芒。
  梨花背靠着二楼楼梯口的墙壁,让自己昏沉的大脑努力的运转起来。
  (是啊,为什么他能找到我呢?)
  梨花握紧“露雨”,让自己的身体处在随时能反应的状态。
  (如果对方会从背后攻过来,那么他一定会从这里下楼的……)
  她平举露雨,让自己冷静下来。腿上的伤痕只是稍微的擦伤而已,虽然有些疼,但是失血并不多,而且现在已经凝固了。
  (……来吧……只要你来……)
  楼上的枪声停了下来,随后,一个东西从楼梯口滚了下来。
  梨花瞬间瞄准,扣动扳机,枪口焰照亮了黑暗的楼梯间,而那样东西也随之破裂。
  是卷成一团的衣服。
  (可恶!)
  梨花没有停下来,继续向着楼梯间击发“露雨”。
  这个时候如果停下来的话,对方就会趁机冲到最适合射击的位置开枪,如果那样,自己绝对会死。
  必须连续开枪以封死所有的空档,连零点一秒的空隙都不能有。
  两枪过去,对方似乎被压制住了,没有冲出来。
  梨花也不再看那里,直接往二楼黑黑沉沉的走廊奔去。
  (……为什么对方能找到我?难道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她一边压抑住腿上的疼痛一边以Z字形跑着,同时努力思考着。
  (……最后两发子弹,绝对不能再失手……)

  ——————————

  司花了一些时间才把船停在了花船靠着江对岸的那一边。
  船上的灯光忽隐忽现,就如奈落河彼岸的磷火一样飘渺,而司的小船停在黑黑的江上,没有一点光芒,就如被抛弃在冥界蜉蝣一般。
  他在船上架好M1,对准了在远处的花船。江上微微的起伏,让狙击变得十分困难,正所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要知道,就算是几毫米的偏差,在经过几百米之后,都会变成几米的巨大失误。
  一般人是无法做到在江面上狙击的,那样的难度绝对是可以让人一般人绝望。
  但是司可以做到。
  这得益于他常年的锻炼。
  杀人与杀人的技术,这就是司最大的爱好。

  他左手托起M1,随着江面的起伏微微调整着自己手臂的肌肉。狙击镜中清晰的呈现出在靠江包厢中,正在谈着什么事情的目标A、目标B与目标C.
  司所在的小船几乎是贴在江面上的,但是大花船上的包厢几乎离江面有一层楼高,所以司现在是仰视着包厢窗口的。
  这让司所能狙击的角度大大的受到了限制。
  在狙击中,仰角并不算是理想,重力与风速这两样影响因素在仰角时所产生的影响是难以估计的,这是狙击所最为忌讳的;当然并不是说俯视角度更好,比起向上射击,向下射击时,重力所产生的影响更为难以估计;子弹虽然速度很快,看上去几乎是击发同时就能击中目标,以至于一般人以为子弹可以忽视重力。但是它依然只是铅块而已,它依然要受到物理法则的制约。长距离狙击时的弹道是抛物线,受到风力、重力、空气阻力影响,抛物线并不是在数学函数上面那种完美的抛物线,而是充满着不确定因素的复杂抛物线。而司可以通过自己的经验,在脑中重现这根复杂且不规律抛物线的目的地。
  现在的司,正凭借经验与感觉在脑中修正着弹道角度。
  江面微微的起伏,让司托着枪的手也随之相应起伏。
  (……左边一点……上面一点……OK,再微调一下……好,再慢点……没问题了……)
  目标C的头颅在那一瞬间进入到了司的狙击镜中的十字准星上,司扣动扳机。
  随着消音器那端响起微微的响声,全被甲偏心弹以每秒900米的速度呼啸而出。同时,司所坐着的小船也因为后坐力而移动了起来。
  不需要再去看,司已经知道子弹确实的击中了目标C的头颅。
  (OK,梨花也应该吧目标B干掉了吧?那么剩下目标A了)
  司重新架好枪,试图再次瞄准包厢。
  但是船身因为子弹的后坐力所产生的移动超乎想像的大,狙击镜中的视野不断颤抖着。
  (很好……再来一发……)
  花船因为这一枪而喧闹着,传来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怒骂声,以及……枪声。
  是梁竹思带上的十多人,他们正往胡乱的往花船外面黑沉沉的江面倾泻着子弹。
  (……就这样、就这样……)
  在黑暗的掩护下,司的狙击镜慢慢的稳定着,有几颗子弹从他身边划过,划出呼啸的轨迹,在江面上掀起阵阵水花。
  (……冷静、冷静……他们打不到我的……)
  狙击镜慢慢地找到了目标,是还在包厢中傻站着搞不清楚状况的农金顺。
  梁竹思似乎已经趴到地板上还是干嘛去了,从窗口根本没法看到。
  (……农金顺啊……)
  (等等……?!!!)
  梨花失手了?!
  (不,管他呢……)
  司扣动扳机,子弹射出,不到零点一秒之内,子弹洞穿船板,在其上留下巨大的弹痕。
  (……嗯……还差几毫米……)
  仓促之间击发的子弹没有射中目标,反而往左边偏移了好几米,但是不要紧,现在已经可以连续击发了,弹道的调整也因为可以参照上一枪的着弹点而更为容易。
  司稍微调整左手的肌肉,再次击发。
  这次子弹刚刚好击中农金顺的头颅,然后子弹失稳翻滚,在脑袋中强力的搅拌着,然后穿出头骨,在其后留下巨大的创口。
  (OK……)
  司所坐的船再次因为后坐力而偏向江中心,这次已经无法再调整姿势了,枪口击发出的明亮枪口焰已经确确实实的告诉了敌人自己所在的位置,更何况还是连续两次。
  刚才射向四面八方的子弹,一瞬间都聚集到了司所坐船只的周围,有几颗甚至差点打中他。
  司不再试图狙击剩下的梁竹思,背起M1迅速翻滚到江中。
  江上泛起小小的水花,司一个猛子往江的更深处潜去。
  水的阻力是很大的,只要超过三米,就能挡下绝大多数子弹。
  换言之,只要能够一直呆在水中,敌人是拿他没有办法的。
  但问题是人是要呼吸的,而且梁竹思的手下已经乘着小船,往这边开了过来。
  夜晚的江水冰冷刺骨,让他的力气快速的流失着,他开始努力的逼迫自己几乎被寒冷夺去思考能力的大脑快些想出一个脱身之法。

  ——————————

  被称为强哥的男人在二楼黑沉沉的走廊中,慢慢的走着。
  他努力的压抑自己的脚步声,同时遵循着猎物所留下痕迹,慢慢地接近她。
  自己绝对会胜利!
  他有着这样的把握。
  虽然对手是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孩,但是她的枪法以及她所用子弹的威力都给了他强烈的震撼。
  如果不是晚上,而且又是在这样漆黑的环境中,自己绝对会被她杀死。
  但是现在可不一样,自己的子弹还很充足,体力上也完全不成问题;而对手似乎已经没有子弹了,每次射击都极为谨慎,而且她身上有着致命的痕迹,让自己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准确的找到她。
  闭上眼睛,对手身上的痕迹清晰的呈现在他脑海之中。
  前方那个转角,她就在那里等着自己。
  他不禁在心中嘲笑起对手来,并且轻轻的为自己的抢装满子弹。
  确确实实的,信任温剑是自己最大的失误。那个废柴竟然连人是不是真的晕过去都没搞清就自以为是的认为安全了。不过他已经死了,无所谓了。不过真是夸张啊,那小妞竟然真的毫不留情的把她哥干掉了,而且还在一瞬间摆好了开枪姿势。
  要不是自己小心,一开始就站在门边上,那第一轮的射击就会要了自己的命。
  (话说回来,那妞还真正点啊……杀掉真可惜啊~本来想先奸后杀的,看来这次不得不先杀后奸了……)
  他回忆起梨花胸部的触感,血液不禁往下身流去。
  (哼哼~~就打上半身好了,下半身我要慢慢享用……)
  睁开眼,黑暗中,他猛然的矮下身去,几乎是贴着地上的滑过梨花藏身的拐角,毫不迟疑的,他连续扣下扳机。
  “砰砰砰砰砰砰~~~”
  根本无需确认,她身上的痕迹明明白白的表明了她的位置,而且她绝对想不到自己会从下方偷袭。
  “哼哼~结束了~~!”他听听到重物倒下的声音后,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从此以后,我就是功臣了~~呵呵~~锦绣前程在等着我啊~~~”杀死敌人的快感以及美好的前程让他不禁哼起歌来“浪奔~浪流~”
  (我都忍不住了~~来玩吧~~)
  他两腿之间的肉块已经充血肿大,变得坚硬起来,这使他迫不及待的走上前去。
  “是啊,结束了……”
  身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他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阵强悍的力道扫中侧脑。
  他的脑袋顺着那股力道的惯性,重重地撞在墙上,然后顺着万有引力的作用,侧倒在了地上。
  (……什……么……?)
  黑暗中,他眼冒金星,一时之间根本搞不清楚是出了什么事。
  随后,自己的头颅再次受到沉重的打击,似乎是被人类的脚掌狠狠的踩中了。
  他惨叫了起来,努力的挣扎着抬起手上的枪。
  不过对方似乎没有给他机会,一记重击降临到他拿枪的右手手臂之上。
  传来钻心的疼痛,似乎手骨已经被踩断。
  他仰躺着身体,无谓的盯着黑暗。
  “我问你……你们口中的大小姐是谁?”黑暗中传来一个声音。
  再次的重击降临到他的左手,这次的力道更为猛烈,以至于疼痛让他差点昏厥。
  “我……”他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是身上的疼痛让他无法出声。
  “……算了……我会去查的……”黑暗中的声音发出最后的一个声音“……再见。”
  在那一刻,月亮似乎钻出了厚厚的乌云,苍白的月光从窗口泄入了漆黑的走廊中。
  这个躺在地上的男人,似乎看到了一个裸体的天使站在他的身上,正俯视着他。
  她是那么的完美,身上的线条充满了完美的小块的凸起,那是被锻炼得如钢铁般坚韧的肌肉,而她的背后,有着月光所渲染出的苍白光线。
  男人一时看呆了,嘴中喃喃细语。
  “……圣母玛丽亚……请救赎我……请救赎我……请救赎我……”
  下一刻,天使的手中闪起一抹银光,那道银光闪过自己的喉咙,消失在黑暗之中。

  月光一闪即逝,走廊重新陷入黑暗之中。
  梨花听着黑暗中,男人的血从颈动脉流干的嘶嘶声慢慢减弱,然后慢慢地听不到了。
  她颓然的坐到了地上。
  很累、很冷、身上还很痛。
  她的身上只留下一条内裤,不甚丰满的胸部,巍然坚挺着,而她全身上下,都有着血污。
  (……可恶……我竟然早没想到他是依靠气味来找我的……)
  自己身上因为一开始杀掉了温剑,所以染上了浓重的血腥味。想来这个男人就是依靠这种浓重的血腥味,才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准确找到自己的。而在楼梯口的那一枪之所以没射中,也有可能是因为依靠气味并不能百分之百确定自己的位置吧。
  梨花站了起来,走向自己被射得破破烂烂的衣服。
  (……竟然被这么简单的陷阱骗到……我就是差点被这种程度的男人杀掉吗?)
  他所射穿的,其实是梨花摆在一大堆纸箱上的衣服。
  要说血腥味最浓的部位,当然是梨花自己的衣服。而因为梨花判断对方依靠气味并不能百分之百确定自己的位置,所以她才敢设下这个看起来成功率很低的陷阱。
  把衣服作为自己的替身,然后自己躲在另一面;当敌人以为自己得手后,就出其不意的偷袭。
  事实上这是一个赌博,万一出现意外,死的人就是自己了。
  但是人生其实都是赌博,人类就是在输赢之间生存过来的。

  梨花穿上衣服,慢慢的、尽量不发出声音的走回到了三楼自己的房间。
  那里还维持着自己冲出去时的模样,杂乱无章,尸体满堆。血液的味道甚至已经开始腐烂变质。
  她踢开压着小提琴箱子的尸体,从中取出加兰德M1步枪的零件,机械的组装着。
  (……要快……司可能已经陷入苦战了……)

  ——————————

  司在水下,摒住呼吸,慢慢的游向向着自己接近的小船。
  如果这时候向着岸边游去,肯定会被这些船上的流弹所击中的。既然这样,还不如反其道而行,主动接近他们。
  微微的探出水面换气,就可以听到连续不断的枪声。
  (看来对方还没有发现我……)
  射击的频率虽高,但也并非十分密集。
  想来他们还以为目标在小船之上,而在寻找小船吧。
  直到他们找到小船的这一段空档,就是机会。
  司再次潜入水中,向着一艘小船游近。
  小船上的灯火十分明亮,上面坐着两个穿黑色西装,梳着分头的人。
  虽然江水十分浑浊,但是司还是能隐隐约约看到他们的影子。
  (……说起来……眼睛进了水还真痛啊……妈的,现在江水就污染成这样,以后还得了吗……)
  司在水下掏出双枪,安装上消声器,静静的等待着。
  (……还能再憋气二十秒左右,慢慢找机会吧……)
  他在心中慢慢的读着秒,一边调整好姿势。
  (就是现在!)
  船上的一个黑衣人正好向着远处开枪,后坐力让他的手高高抬起,趁着这一瞬间,司的脚猛一蹬水,半个身体瞬间跃出水面,然后在那一瞬间,他连续扣下双手的扳机。
  微弱的两声枪声响起,子弹在两人身上炸裂,喷出血雾,四散开来。
  司笑了,人类炸裂的景象真是无比美丽、百看不厌,如此美丽的东西,是只存在于人类死亡那一瞬间的辉煌。
  (呵呵~不要搞错了,我才是猫……你们永远都只能是耗子……)
  他再次潜入水中,悄悄接近下一个牺牲者。

  ——————————

  梨花奔跑在夜晚的街道上,漫无目标的奔跑着。
  农金顺的车早已不知去向,根本就无法追踪……自己在那个男人身上耗得太久了……
  梨花的心微微的颤抖着,司被无数子弹射穿的景象在脑海中反复浮现,让她陷入无尽的恐惧中。
  (不,不可能的……司那种强人,就算中个几枪也是死不了的吧?)
  她努力的奔跑着,夜晚带有些微寒气的风猛烈的往她肚子里灌。身边的建筑化成黑影,飞速的往后退去,仿佛抛弃梨花一般的往她身上压去。
  (是,绝对是这样,就算被几十个人围攻,他也一定有办法脱身的……不,就算没办法脱身,影姬也一定会救他的,他不是说影姬喜欢他吗?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说谎,但是影姬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吧?司对影姬还很有用,是的,绝对错不了的,影姬肯定会在最后关头救他的……)
  脚底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梨花失去平衡,往地下摔去。
  她反射性的调整姿势,缩成一团,惯性让她在坚硬的石板路面上翻滚着,然后摩擦力让她停在了道路中间。
  地面冰冷坚硬的触感,毫不留情的夺去梨花的体温。
  她紧紧的抱紧自己的身体,慢慢的在地上蜷缩起来。
  眼睛似乎有温热的液体涌出,鼻子微微发酸。
  (……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所有人都去死把……)
  阵阵潮湿的风吹向梨花,潮水拍打河堤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不知不觉,自己已经跑到了黄浦江边。
  (……司……不要死……世界上所有人都死光也不要紧……只要你活下来……)
  梨花看向黑沉沉的江面,那上面有着花船泛出的点点磷光,随着微风摇曳着,就如彼岸的鬼火一般。
  她心里泛起不详的预感,浑身不住的颤抖着。
  (……不要……不要抛下我……)
  梨花努力爬了起来,看着那点点磷光。
  (……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抛弃我的时候,是你让我自己站了起来,但是现在你却要抛下我自己走吗……)

  忽然远处传来汽车的低鸣声,梨花快速的闪身到路边的巷子中,摒息而立。
  不管是谁,自己穿着染着血而且还破破烂烂的衣服,肯定会引起问题的。
  她开始懊悔起自己为什么没有换件衣服再出来。
  汽车声越来越近,还能看到车灯在空气中所造成的光柱。
  (……是谁?)
  梨花不禁探头微微往外看去。
  (难道是司?)
  虽然很不合情理,但是她还是希望这种乱七八糟的想像能够成真。
  (……拜托……一定要是司!)
  难道是司脱身后得意忘形的骑哈利兜风?
  ……不可能吧……他不是神经病……
  那么是他在逃跑?因为用自行车太慢,所以抢了一辆车逃跑?
  嗯,有可能……
  梨花心里燃起了希望,更加仔细的看起了正在接近的车辆。
  (……拜托……一定要是司!)
  一瞬间,许多车辆从小巷口呼啸而过。
  那一瞬间,梨花看清了坐在最前面那辆车上的那个男人的脸。
  平头,八字胡,有着极有个性的眉毛……
  是梁竹思。
  梨花顿时感觉全身无力,一股热血冲向大脑。
  (梁竹思……那就是说……那就是说……司已经死了……)
  她握紧手上的“露雨”,身体不住的颤抖着,嘴里低声呢喃。
  “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
  那一瞬间,梨花高高跳起,跃出小巷,平举“露雨”连续击发两次。
  仅剩两发子弹的“露雨”准确的击中了渐渐远去车队的最前面那辆车的两个轮胎。
  车辆失去控制,猛烈的侧滑着。
  梨花放开已经没有子弹、失去作用的“露雨”,架起背上的M1。
  “死吧,死吧,死吧……都去死吧……!!!”
  车队响起猛烈刺耳的刹车声,穿着黑衣的人群从车上涌了下来。
  梨花平端起M1架在肩膀上,单腿着地半跪下来,狙击镜中呈现出梁竹思在车灯下苍白的面容。
  “……死吧……!!!”
  扳机被用力扣下,没有装上消音器的M1随即爆发出猛烈的咆哮声。
  慌忙下车想要躲避在人墙后面的梁竹思,被M1中所击发的铅块射中头颅,随后头骨被翻滚的子弹冲破、炸裂,其中的白色、红色的浆状物质喷洒开来。
  “你们都去死吧!!!!!”
  梨花用尽力气,用嘶哑的声音大声吼叫着,把眼睛从M1的狙击镜上移开,也不瞄准,就这样连续的射出子弹。
  子弹连续被射出,洞穿、撕裂着那些黑衣人的身体。
  虽然没有用狙击镜瞄准,但是在这么近的距离,而且还是这么大、这么多的目标,根本没有必要用狙击镜瞄准。
  男人们纷纷的掏出手枪,向梨花射出密集的子弹。
  但是梨花根本没有想要躲避子弹的意思,任由子弹擦过自己的身体,留下血淋淋的擦伤,有几发子弹甚至还从她的肩膀穿洞而过,但是不管男人们怎么射出子弹,梨花都没有停下手上M1的射击,梨花所射出的子弹持续的撕裂着男人们的身体。
  说到底,男人们用的子弹也仅仅只能对梨花造成小洞一般的伤痕而已,真的就如司所说的,不被射中要害就不会死;但是男人们可没有那么幸运,梨花的子弹只要打中他们的身体,就是接近致命的伤痕。比较幸运的,是那些被射到要害的人,他们几乎是被射中的同时就立即死亡了。悲惨的是那些没有被射到要害,没有立即死掉的人。他们的身体被子弹撕裂,钻心的疼痛让他们猛烈的哀嚎着,有些人的手脚被子弹掀飞,创面参差不齐,血流不止,他们的下半身都要在残疾中度过了;还有些人,腹部被子弹开出巨大的洞口,肠子与内脏被翻滚的子弹绞碎、撕裂,疼痛甚至让他们昏厥过去,但是他们还不能立即死去,要等身体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在此之前,他们只能承受着濒死的无尽绝望。
  有些人躲到了汽车后面,试图反击,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梨花的子弹是特制的步枪子弹,上海滩随处可见的铁皮车在这种子弹面前就像是薄薄的白纸一般无力。子弹轻易的穿过车体,钻进男人们的身体中,然后爆开。
  当男人们终于发现无论躲在何处,都无法避免自己死亡的时候,他们失去了斗志,转头没命的狂奔。
  但是梨花是不会放过他们的,无论是往哪里跑,都跑不出M1的狙击范围,结果最后活生生的被子弹撕裂身体。
  “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
  而梨花只是用着嘶哑的声音,反复呢喃着,同时身体精确的操纵着M1撕裂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
  虽然自己的身体已经被很多发子弹射穿,但是梨花根本无法感觉到疼痛。比起身体上的疼痛,心中那种被掏空的感觉更加让人难受。现在的她,只感觉得到那股似曾熟悉的黑色气息。
  当司虐杀掉侵犯梨花的那群人时,梨花就感觉到了那种黑色的气息。
  她曾经认为那是杀人的欲望,也做好了接受它的心理准备,但是现在她知道了,完全不是那回事,这是仇恨无法抒发所产生的,毁灭世间一切的欲望。
  “……全世界的人都去死吧!!!”
  当她咽哽着低声吐露出这句话时,M1已经没有子弹了。但是她还是持续的扣动着扳机,已经空掉的M1持续发出清脆的撞针敲击声。
  男人们并没有死光,大概一半的人还活着。但是就是这一半的人,也只是没有立即死去而已。很多人的腹部被开了大洞,白花花、绛红色的新鲜内脏流出在石板大街上,就像早晨没有清扫堆满垃圾的大街一样,身体持续的涌出红色的液体,不住的微微颤抖着,他们连呻吟声都已经发不出了,嘴里只是嘶嘶的漏着气。
  梨花的身体持续的流着血,体温在慢慢的流失,眼皮变得很沉重,手指也变得僵硬了起来。
  但是唯独脸上,一直感觉得到温热的液体在缓缓流下。
  (……算了……就这样吧……司,我要来找你了……)
  梨花放下M1,颓然的跪在原地,听着那些濒死男人们的惨叫声。
  (……也许天国不会接受自称为神的司也说不定,那么他现在在地狱吗?感觉蛮适合他的……)
  “……司……你太可恶了!下地狱吧!!”梨花喃喃自语着。

  “……我说,你以为我会上天堂吗?那里可不适合我。”

  “是啊,在那里没法杀人的,你会无聊死的……”梨花继续低语。

  “不过啊……既然已经死了,那么还有办法继续再无聊‘死’一回吗?”

  “啰嗦、啰嗦、啰嗦、啰嗦、啰嗦、啰嗦……我说会死就是会死……”梨花开始用力摇头。
  “你给我差不多一点!”一股重击袭向梨花的后脑,虽然她反射性的想反手阻挡,但是肩膀好像被射穿了,手抬不起来。
  梨花的头就那样被轻轻拍了一下“给我醒醒,想在不是睡觉的时候!”
  “……!!!!”梨花看清了,站在自己身边的,是有着熟悉的面容,以及那让人忍不住的被吸引的气息的……
  “司……?!!”她用几乎嘶哑的声音惊讶地叫了出来。
  “干嘛?没见过我吗?”他满身都湿了,头发还在不停的滴着水。
  司满不在乎的摇摇头,甩掉几滴水珠“倒是你,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蹲下来,拉起了梨花那破破烂烂的衣服,而梨花只是睁大眼睛愣愣的看着司。
  “啧~~这么多弹孔?你穿了防弹衣吗?”他用手指伸进梨花衣服位于胸部的一个弹孔里,冰冷的手指触碰到了她衣服下面柔软的胸部,这让梨花身上麻木的感觉稍微缓和了一点,“……看来没有……话说回来,这里也搞不到防弹衣的说……喂喂,好像你也中了好几枪嘛,还能动不?不,还活着不?”
  “……我想……我还活着……”梨花终于缓过神来,因失血而昏沉沉的大脑这下子完全清醒了过来。
  她平视着蹲下来的司,迟疑地问着“……你还活着?……真的是你吗?”
  “是啊,我还活着……话说回来,你以为我死了吗?为什么你会认为我死了?”司站了起来,俯视着梨花。
  “……因为……你负责的目标……”梨花抬头仰视他,声音不自觉的放小了。
  “是啊,我负责的目标溜了,你以为这是因为什么?”司环抱起双臂,低头看着梨花。
  梨花只能低下头,紧咬住下嘴唇,从嘴中挤出微弱的声音“……对不起……我没看好目标……”
  她在等待着司的斥责,那样的话自己还好过一些。司肯定很生气,因为自己的失误让他身陷险境了,她没有任何想要辩解的想法,只要能让司好过一点,梨花希望能为他做点自己能做的事。
  “算了……”但是司却轻松说到“反正都解决了,结果好一切都好……”
  不过司还补上了一句“不过这次的钱全部归我!你这个怠工的一个铜板都没有!”
  司说完,弯下腰,抱起跪在地上的梨花,虽然他的双手弄痛了梨花的伤口,而且他身上还湿湿的,但是梨花还是用受伤的手环过他的颈脖,抱住了他。
  司身上的那份温暖,让梨花的全身都放松下来。
  (……好舒服……真想一直这样……)
  “啧~你好重……”司抱怨着,远离那些在呻吟的男人们,缓缓的走着。
  “……你骗我……你一直在骗我……纳什兄弟的事、影姬的事、世界的事、神的事……你全部都在骗我……”梨花在他怀中安心的闭上眼睛,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
  “……是啊,我一直在骗你……你要自己去找真相才行啊……对了,这句也是在骗你。所以你要怎样?说说看。”司平稳的走着,这样对着怀中的梨花说道。
  “我要……杀掉你哦……”就像在说梦话一样的低语,从司怀中传出。
  “能做到就来吧。”司低笑着回应她,慢慢的走入黑暗之中。

  (我要……杀掉你哦……司。)
  在司的怀中,梨花做了一个梦。
  (……所以在那之前,你千万不要被其他人杀死……)
  梦中的梨花静静的扼住司的颈脖。
  (……如果有人要杀掉你……我会先把他杀掉的……)
  然后梨花的唇紧紧的贴在了他的唇上,感受着他虚幻而温暖的体温。
  (……无论是谁……)

  尾声

  当朝阳挥洒在上海滩的时候,夜晚因听到枪声而紧闭门窗的居民们,颤颤巍巍的打开窗户,偷看着外面。
  随后一段时间,尖叫声与小孩的哭声持续的在那条充满死尸的大街上响起。
  虽然经过了一个晚上,但是那幅屠宰场般的景象却丝毫没有减弱其感染力。
  被开了大洞的人形肉块,从那大洞中流出的内脏,满地又粘又绸的红色液体,还有黑色的鸟儿成群的聚集在那堆肉块上,发出“嘎呜~”的刺耳声音。
  也许阎王家的十八层后花园也就是这种程度而已吧。
  在巡捕房来收拾残局之前,这种景象就这样持续的曝露在代表着一切开始的耀眼朝阳之下。

  ——————————

  影姬的办公室今天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灰白色的大风衣下面,是黑色的毛衣,蓬松带着小卷的头发散乱的披在脑后。巨大的黑框眼镜,几乎占据了她的大半脸颊。
  当她走进影姬办公室时,影姬少见的率先打起招呼,“早上好,是什么风吧您吹来了?雪妖。”
  被影姬称作雪妖的女性大剌剌的一张凳子,哗啦一声坐了下来“来看看你有没有死的。真是不幸啊,你还活着好好的。”
  影姬笑了起来,双手交叉,靠在椅背上“您真是幽默,不过身为巡捕房首席的您肯定不是为了来奚落在下才来的吧?”
  “不,我就是为了骂你来的。”她面无表情的说道,然后补上一句“开玩笑的。”
  虽然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她接着说“你肯定知道昨晚在沿江路的事吧?我当然知道这件事和你有关,不过我理所当然的没有证据,所以我今天只是来提醒下你收敛一点。”她停顿了一下,接着换了个姿势,继续说“以上是背书,你可以不听,但接下来是我私人要对你说的。”
  “嗯?”影姬稍稍坐直了身体。
  “不要被我抓到把柄,否则我会虐死你的。”说完,她站起身来,转头就走,“就这样,再见,祝你出门被车撞。”
  “也祝你。”影姬始终面带笑容的回应着。
  当她砰的关上门之后,影姬的表情消失,用平静的语言说道“你听到了?”
  司从影姬背后大大的座椅后面滚出,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坐在地上。
  “……哦哦~真是可怕的女人啊,憋气憋得好辛苦啊……”司抱怨道“真会挑时间啊,我前脚来她后脚就跟上……不会被跟踪了吧……”
  “……我觉得没人会跟得上你……”影姬继续说道。
  “……是吗……我觉得我都快被超过了……”司站起来,坐到刚才雪妖坐的位置上。
  “是指你的宠物吗?”影姬似乎有些不高兴“顺便说下,这次的单子没有钱。”
  “哈???你说啥?”司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你在开玩笑吧?OKOK,我承认很好笑,非常好笑,笑死我了,这是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所以,这次的钱你要给我。”
  “没有,你知道的,我从不开玩笑的。”影姬看着司着急的样子,似乎感觉很高兴一般,“你这次干的太夸张了,已经被那个号称上海滩最难缠的雪妖盯上了,所以为了帮你善后,这次的钱都用光了。你知道我的意思?”
  司放弃一般的高举双手,摇着头,“算了算了……算我怕了你……从小到大我都像欠了你一样……”
  说完,司就向门口走去。
  “司,劝你一句,雪妖可能还在外面埋伏,不想被盯梢就乖乖的在这里待到晚上。”影姬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扑克牌“我们来赌一把吧,你可以顺便挣外快来养你的宠物。”
  司转过头,看着影姬手上的扑克牌,头痛似的按住额头。
  “……我说……你当年不是赌赢了上海赌王吗……而且我身上没带多少钱的……”
  “输了记账,赢了归你,就酱。”影姬不为所动,麻利的开始洗起手上的扑克牌。
  司放弃似的放下手,走向影姬的办公桌,“……好吧好吧……I服了You……”
  然后,他看到了在影姬桌上摆着的那个玻璃相框,那里面有着年轻的自己与影姬,还有着自己亲手杀死的师傅……
  影姬似乎觉察到了他的视线,随意的把相框按倒,就如相框本来就不存在于桌上一般。
  而司连提起这件事都不敢。

  ——————————

  在医院白净的病床上,有一个男人躺在上面。
  厚厚的绷带缠绕在他的身上,让他就如遥远外国的某种古代尸体一般。
  不过虽然他已经缠绕着厚厚的绷带,但是他的双腿那里却是空空如也。
  许多根管子从他身上进进出出,注入无色的液体,并且排出黄色的废液。
  他是幸运的,至少他还活着。经过了一个晚上,许多本来可以活下去的男人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了,本来一起送过来的有十多个人,但是能活着的仅仅只有他一个。

  他们,在进来时,都被一个戴着巨大黑框眼镜的女人问了一句话。
  毫无怜悯之意,也毫无感情。
  就只剩下话语的内容干巴巴的压在他们面前。
  “是谁打伤你们,是谁杀掉你们同伴的?”
  没人答得出,因为对方太过超乎常识,精确无比的射击,恐怖的子弹,就算被子弹射中也不能阻止她,简直就不像是人一般。
  “……鬼……那是鬼啊……从阴间爬上来的,恐怖的恶鬼,杀尽一切……什么都无法阻止的……鬼姬……”
  有一个人用微弱的声音这样说道,那句话让所有人的心里都泛起一阵阵颤栗。

  男人躺在病床上眼神呆滞的看着天花板,嘴里无意识的反复低语着。
  那个带着巨大黑框眼镜的女人又来了,她缓缓踱到病床边上,用和一开始一样的冰冷语气对着他问道:“是谁打伤你们,是谁杀掉你们同伴的?请你现在说出来,否则就没有机会了。你再过几分钟就要移送到军部了,你知道我的意思吗?戴笠可不会像我一样只是问问你而已,他的手段你应该也听过,所以你最好趁现在把真相告诉我。”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持续的看着天花板,嘴里依然无意识的反复低语着。
  她注意到了男人的嘴唇动作,缓缓把耳朵凑近男人的嘴巴。
  “鬼姬、鬼姬、鬼姬、鬼姬、鬼姬、鬼姬、鬼姬……”
  隐藏在巨大眼镜背后的眼睛似乎闪出了光芒,但是那道光芒瞬间就隐没在巨大的镜片后面。
  女人没有再说什么,抬起身体,转身离开了病房。
  “……哼……鬼姬……说到底你依然是人,我可不相信鬼能够杀人……有我和巡捕房在,你休想在上海滩随心所欲……”
  女人低声的话语没有让任何人听见,那就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不带任何的的感情。

  ——————————

  在这一天的午后,欧叔接到了一个消息。
  徐文强小队的尸体在一栋出租房里面找到了,其中还包括为了引诱出大鱼的鱼饵。
  欧叔不禁咋舌,开始把这则消息写进给方瑶的报告中。
  他深感自己的失算,并且开始检讨起这次的教训起来。
  让徐文强那队人去盯着鱼饵本来是万无一失的。
  他脑筋很灵光,而且功夫又好,手下也都不是泛泛之辈……但是唯一的问题,似乎就是他太年轻了。
  本来希望他能够通过这次任务多积累点经验的,但是他还是太冒进了。
  年轻人有上进心是好事,但是太过份就会变成致命的缺点。
  就是这一点,让他现在变成了冷冰冰的、没有生命的肉块。
  欧叔左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右手持续的写着报告书。
  (看来还是需要想点别的方法才能抓住她……)
  他一边写着报告书,一边不时的看向温梨花的照片。
  (上海滩没多大的,你逃不掉的。)

  ——————————

  梨花满身都缠满绷带,乖乖的躺在这间在楼顶上的Safety Room中。
  她从梦中转醒,发现司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
  午后的阳光洒在她身上,让她感觉有些痒痒的。遥远的传来阵阵汽车的行驶声,还有小商贩们扯着嗓子的叫卖声,闸北码头的货船扯着汽笛,发出悠长而又嘹亮的长鸣。
  她微微的转动着头,看着自己缠满绷带的身体。
  司说自己很幸运,射中自己的子弹都只是穿洞而过,而且都没有射中要害。
  “嗯~也就是说养好伤之后就和没事一样。”
  他自信满满的帮梨花包好伤口之后,这样说着。
  梨花感觉虽然伤口还是很痛,但是心里却无比的平静。
  白鸽在窗外飞过,发出扑啦啦的声音,遮挡住阳光,在梨花身上投射出点点黑影,白色的羽毛片片飘下,落在了窗台之上。
  “……起风了……”
  她挪动着行动不便的手摸着肩膀上的伤口。
  疼痛感传来,心里却传来类似幸福的感觉。
  (……我在追近你,司……现在我们都一样满身是伤口了……)
  然后她不自觉的抚向自己下身体内的伤口,那里早已愈合,虽然手指进去的时候有点紧,但是那里却顺滑到没有一点滞碍,只留下隐隐被撕裂的痕迹。
  (我应该从梦里醒来了,为了活下去……为了能追上司……为了能保护他、帮助他……)
  梨花再次闭上眼睛,歪着头沉入梦中,让自己的思绪随着那几只白鸽飘散在天空之上。
  “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司就回来了……到那个时候,我要对他说……”

  番外

  还是老套的说一个男孩的故事吧。
  当男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睡在大街上的。
  (咦?到底怎么回事?)
  他搞不清状况,甩着头。
  (怎么回事?我昨天明明还在上网的,然后凌晨三点睡觉……)
  对了对了,肯定在做梦。
  不管,继续睡……
  男孩想继续睡,但是却发现根本睡不着。
  马路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噪音振动着他的身体,他的耳膜,让他无法入睡。
  不过最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很饿。
  (不,稍微等下!)
  他发现一个很大的问题。
  (我是谁?)
  很奇怪的感觉,他记得自己是江西人,还记得自己去年在电视上看了北京奥运会,去年还有个毒奶粉事件来着的……但是不止这些,他还记得自己是浙江人,因为饥荒来到了上海,父亲因为偷东西被打死,母亲也抛下他,不知道哪里去了……
  (到底怎么回事?)
  他坐起身,抱着头努力思考着。
  (我有两个人的记忆?)
  这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情况,人脑只属于自己,也就是说其中一个绝对是假的。
  (很简单,只要知道自己所处的世界是怎样的,就能判断这两种记忆哪种是真的……)
  他抬起头,看向自己一直忽视的大街。
  他看到的是满街的老旧房子,人们不是穿着长衫,就是短褂。
  (这里是……上海?)
  也就是说……嗯……
  他搜寻着自己的记忆,得出一个结论。
  (一九零九年?)
  很好,哪个是假的一目了然……
  (……不过……真的是记忆出了问题?那个多余的记忆从何而来?)
  一个想法从他脑中蹦出——据说在时间轴上,如果有什么特殊的影响,是有可能出现“过去”或者“未来”的信息被投影到“现在”的人脑中。
  不,这个理论又是从何而来的?还是从记忆中来的吧?
  (好吧,推理一下……这种理论绝对不是一个上海的小流浪儿可以知道的,所以推导得出,这个理论是从另一套记忆中来的。)
  不,那不是成了用不存在的事物去解释不存在的事物吗?没有意义的……
  不过说到底,记忆终究只是资料、数据而已,如何运用他们的决定性因素,应该就是所谓的“人格”吧?
  但是现在的自己又是谁的“人格”呢?是那个虚幻记忆的吗?还是这个上海小孩的呢?
  (天知道……算了……放弃吧……就当以前都在做梦就好……)
  他站了起来,现在最重要的是吃的。
  (嗯……我是……我叫……)
  他继续搜寻着记忆。
  既然身体还活着,那么记忆中就必定有能让自己活下去所必须的信息。
  (……好吧……看来两套记忆中都没有名字……)
  “……去哪里找吃的呢……”
  (……烦人啊……我取名字最差了……)
  “……嗯……饭、饭、饭、饭……丝、丝、丝、丝、丝……范司……”他默诵出脑中忽然浮现的两个字,然后耸耸肩。
  “算了,随便吧……我以后就用这个名字吧……如果碰到认识的人,再改名就好……”
  他拖着脏兮兮的身体,迈开了步伐。
  现在是1909年,3月。距离男孩碰到他的师傅还有68天。

  后记

  那么,大家好,我是MayLog。也许你是第一次看到我,也许你已经认识我,不过请不要把我带入到文中,我会不好意思的~~(羞~)

  ……啊……终于写完了……
  发现我和某些人一样了,要把文章写短超级难,眼看征文截止日期一天天逼近,但就是怎么都写不完,本来还以为像上次一样又是写不完的,不过还好用了和上次一样的招数(奸笑ing~),所以……嘿嘿~写·完·了!!!
  这次又是乱七八糟的故事呢,这个也有……那个也有……(耸肩)
  不过我确实是想要让这出幻想剧变得现实一点呢。
  其实这部小说写的是一个女人如何摆脱心中的枷锁,而站起来的伟大故事呢……哦哈哈哈哈~~多伟大啊啊啊啊……本来是想这样写的。(-_-;)
  不过说实话,写成这样真的不是我的本意……但是写都写出来了,那么这篇文章就像是我的孩子一样,虽然很不成器,但是我当然还是希望它能得到大家的宠爱的。
  但是如果你看这篇文章留下任何心理阴影或者有任何不适……请去看心理医生,我无法负责。

  话说今天又在电视上看到天朝电影中,某人射出步枪子弹,然后某天朝士兵还是11区士兵中弹倒地……
  喂喂……你们有没有搞错啊?啊!?
  子弹就那点威力?那可是7.62mm步枪子弹啊!!!打中的话至少是肉块开花吧?然后你们拍的是什么啊?血花呢?碎肉呢?从巨大创面里面被弹飞的新鲜内脏呢?
  不好意思……我就是这副德行了,没办法。
  电视实在太假了,我只能这样说。被手枪子弹打中和被步枪子弹打中一个样,战场上死了的话还能留有完整的尸体……也难怪很多小白吵着想要上战场。

  好吧,说别的。
  说说我这篇小说的灵感来源吧。

  前几天看了几集《上海王》。我靠啊……那什么烂片啊!?(不好意思,无意义又吐槽了)反正就是如此这般,我在想,如果把这样那样的事情搬到上海滩会怎样呢?
  ……其实告诉大家一个秘密,一般人我不告诉他,那就是——
  其实我没去过上海,也不知道上海是什么样子,上海滩那电视剧也没看过,对上海滩这个题材也很反感,文章中所有上海的资料都来自维基……
  嘛~骗你的……顺便说下,这句也是骗你的。

  那个……其实好像不是这样,我记忆力很有问题……好像今年3月还是4月NDS上有一部新游戏《ラストバレット[LAST BULLET]》(官网:http://www.cs.furyu.jp/lastbullet/index.html)要出了(PS:特别澄清,这不是广告,我也没收钱)……啊,不得不说,女杀手好萌啊,套用某人的话,就是:“认为少女要去做杀手的作者都TMD是天才”……

  不过好像也不是这样……好象是上个月看了虚渊的《PHANTOM OF INFERNO》和《白貌传道师》,我靠啊~虚渊你是天才!我决定了,我要抄,我是抄人!……嗯……开玩笑的。
  嗯,回头看看,去年和这次从我写的女主角都是肌肉发达型的呢……(奸笑)
  天使般柔弱的面容加上适度而又不破坏体型的发达肌肉,这简直是完美的女神,是我心目中的骑士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口水)

  好吧……我说到了哪里来着?
  好像在一月,某人在某地晒文。
  嗯,文很不错,但是此人说“我是专业的,所以这些业余的是没法和我比的”。
  不评论,不过我说啊,如果人失去了去尝试的勇气,那么业余的永远都是业余的了。

  话说三月份的《科幻世界》上刊登了韩松的采访呢,嗯,韩松是神,没有之一m(._.)m。如果你不知道他是谁的话,可以去Premature ejaculation了。OK,停止吐槽,说重点。里面有他的写作实况照片,让我惊喜的是,他用的是笔记本写作的。
  因为我去年也买了神舟的ATOM小本,这篇文章也是在小本上敲出来的。啊~神舟的小本真便宜啊(PS:特别澄清,这不是广告,我也没收钱)……嗯,笔记本写文真的很爽的说,可以在吃完饭后悠哉地坐在沙发上一边看CCAV一边敲文章,不过这篇文章敲下来,我小本上的磨砂面键盘竟然被手指磨光滑了(-_-;)……但是说实话,大家不会都是在笔记本上敲的吧?那我上次在台式机上敲的算什么啊……

  话说回来,上次的征文,让我大致了解了评委们的口味,嘿,所以这次就华丽的转身吧……
  不过呢,这次写征文又是华丽的大怠工呢……肥叔肯定在那里气得冒烟了……
  不过这次比上次好,不再过份依赖维基的资料了,有些可以自己编真是幸福啊。
  如果这篇文让你看着能笑出来(无论是讽刺的笑还是别的),那就是我最大的欣慰了。
  还有,我取名字的功夫很很很很很差劲,所以如果你看到剧中人物和某人的名字很像,那是错觉,真的,请不要对号入座并无视之。
  算了,废话说够,收工。

  2009年2月 MayLog 于家中
发表于 2009-2-28 03:59 | 显示全部楼层
诚实地说,文笔欠佳。
就把它当作是一句毫无意义的评论吧。

评分

参与人数 1 +5 收起 理由
maylog + 5 谢谢你的评语,很中肯。吾人还需修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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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13 12:31 | 显示全部楼层
口味极重的又一篇作品。时代,人物(除名字,我同学都忍不住吐槽),题材都算不错。作者对一些专业知识的理解,大背景的架设,多线的叙述方式,添加了作品的看点。不过,结尾处“从巨大创面里面被弹飞的新鲜内脏呢?”,咳,我早看出来了。如果要说不足,文笔,还有情节要善始善终。期待VOL.2

评分

参与人数 1轻币 +1 收起 理由
maylog + 1 谢谢观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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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11 18:22 | 显示全部楼层
加油!楼主!

评分

参与人数 1轻币 -10 收起 理由
nobackwards -10 字数不足

查看全部评分

发表于 2013-1-9 17:11 | 显示全部楼层
话说三月份的《科幻世界》上刊登了韩松的采访呢,嗯,韩松是神,没有之一m(._.)m。如果你不知道他是谁的话,可以去Premature ejaculation了。OK,停止吐槽,说重点。里面有他的写作实况照片,让我惊喜的是,他用的是笔记本写作的。
: X% ]$ l0 X( G) Z) S  X# I& T  因为我去年也买了神舟的ATOM小本,这篇文章也是在小本上敲出来的。啊~神舟的小本真便宜啊(PS:特别澄清,这不是广告,我也没收钱)……嗯,笔记本写文真的很爽的说,可以在吃完饭后悠哉地坐在沙发上一边看CCAV一边敲文章,不过这篇文章敲下来,我小本上的磨砂面键盘竟然被手指磨光滑了(-_-;)……但是说实话,大家不会都是在笔记本上敲的吧?那我上次在台式机上敲的算什么啊……
& Y( ~) h' A7 u, P, S; z/ H5 W/ u
发表于 2013-3-23 19:26 | 显示全部楼层
在XXOO完片山和奈须以后,终于将魔爪伸向虚渊了吗~基神咆哮去吧
发表于 2013-3-25 18:20 | 显示全部楼层
重口味带有悬念的小说,据我个人观点就是小说很像某部同人作品。
发表于 2013-4-10 00:48 | 显示全部楼层
看完感觉略重口味,题材不错,个人还是比较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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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10 16:3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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