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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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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行本] [くろかた]治癒魔法的錯誤使用法~奔赴戰場的回復要員~ 3[台/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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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30 10:1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治癒魔法的錯誤使用法~奔赴戰場的回復要員~ 3
  ——————————————
  作者:くろかた
  插畫:KeG
  譯者:黃健育
  圖源:linpop
  錄入:kid
  輕之國度:http://www.lightnovel.cn
  僅供個人學習交流使用,禁作商業用途
  下載後請在24小時內刪除,LK不負擔任何責任
  請尊重翻譯、掃圖、錄入、校對的辛勤勞動,轉載請保留資訊
  ——————————————



  內容簡介
  帶著國王陛下委託轉交的書信,兔里一行人到達魔導都市路克維斯。
  這座城市裡,蔓延著因為與生俱來的魔法屬性所導致的差別對待與偏見。兔里在這裡遇見了一位渾身是傷的少年,他也是一位治癒魔法使。
  「因為他是治癒魔法使」,就因為這個原因,名為納克的少年遭到殘忍的霸凌。聽了納克說的話,兔里十分氣憤。這時候,鈴音提議讓納克和霸凌主嫌‧米娜單挑。
  為了拯救納克,以及守護治癒魔法使的尊嚴,兔里決定以羅絲老師親授的「救命團式訓練法」來指導納克。
  超人氣系列的第三集,千萬別錯過代代承繼下來的救命團精神!









  CONTENTS
  第一話 狹路相逢!路克維斯的治癒魔法使!! 之卷
  第二話 學園最強!治癒魔法VS魔眼!! 之卷
  第三話 兔里!收徒弟!! 之卷
  第四話 納克,開始修行!! 之卷
  第五話 發揮本領!!地獄特訓!! 之卷
  第六話 死鬥!!納克VS米娜!! 之卷
  第七話 別離,踏上嶄新的旅程!! 之卷
  閒話雜談 魔王陛下的凝視

评分

参与人数 98轻币 +1184 收起 理由
lwq553238966 + 12 工作辛苦
q361504163 + 12 工作辛苦
子夜余音 + 10 工作辛苦
玖月神威 + 10 工作辛苦
天域神空 + 10 工作辛苦
LY3105 + 13 工作辛苦
aldjf4567 + 11 很给力!
edwin1060816 + 11 精品文章
liyf0127X + 11 工作辛苦
开心枫叶 + 11 工作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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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30 10: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話 狹路相逢!路克維斯的治癒魔法使!! 之卷
  
  
  我們為了轉交通知魔王軍威脅的書信,而來到魔導都市路克維斯。
  城鎮中充滿了學生的年輕活力,再加上得知魔導學園是一所培育魔法使的機構,令我心中不禁感到無比雀躍。此時,我遇到了一名治癒魔法使少年,但是──
  「怎麼會……」
  真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遇見被人狠狠修理一頓的路克維斯治癒魔法使。
  雖然之前已聽天瑚說過有關路克維斯治癒魔法使所遇到的問題,並無法輕易解決,但直到這一刻我才真正瞭解她的意思。他自己都處於這樣艱辛的處境了,確實無法協助天瑚的請託。
  不過,到底是誰,又是為了什麼目的而做出這麼無聊的事?
  我緩緩放鬆下意識握緊的拳頭,對在附近看熱鬧的男子出聲詢問:
  「剛剛這裡發生什麼事了?」
  「你才剛來到路克維斯吧?那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呢。」
  看熱鬧的男子面帶難色地點了點頭,並伸出一根手指,指著我懷中昏迷不醒的少年說道:
  「這傢伙被難纏的傢伙給盯上了呢。因為他能使用治癒魔法,所以三天兩頭就會遇到這種倒楣事。」
  被難纏的傢伙給盯上……
  治癒魔法使可不是在訓練之外,也能任人當沙包揍的魔法使啊!
  「總之,先叫醒他吧……」
  我搖了搖他的肩膀,打算叫醒他。
  我試圖確認他能否平安醒轉,畢竟常常出現即使沒有外傷,傷者也沒有清醒跡象的案例。
  「唔……」
  「喔。」
  我搖了他的肩膀一會兒,少年便發出輕微的呻吟聲,緩緩地睜開雙眼。
  從他很容易便能甦醒過來這點看來,他的身體應該沒什麼大礙。
  我將手放在醒了過來的他肩上,對他說道:
  「看來你醒了呢,身體還好──」
  「!放開我!!」
  「哇啊!」
  悠然醒轉過來的少年在看到我之後,便倏地拍開我放在他肩上的手。
  我被他這突然其來的抗拒嚇了一跳,而少年也仰望著藍天白雲,一副搞不清楚狀況的狼狽樣,只見他慌慌張張地迅速站起身來。
  「現在時間是……唔!」
  「啊,喂!等等啊──」
  然而,少年徹底無視我的呼喊,就這樣朝大馬路的方向拔腿就跑。
  他臉上那焦急的神色非比尋常,是有什麼很重要的事情嗎?
  不過,真沒想到會被他推開呢。
  這就表示他無法信任別人的心靈創傷已經根深柢固了吧。
  「那麼,該怎麼辦好呢?」
  想見見林格爾王國以外的治癒魔法使的心願已經達成,心裡卻有種難以言喻的糾結情感。
  雖然我並非無法對霸凌視而不見的正人君子,卻也沒辦法對此漠不關心,當作沒自己的事。
  我現在不僅沒有能改變他處境的能力,而且身為治癒魔法使的我,在這個城市裡甚至還可能會遭到不平等待遇。
  「……先和學姊他們會合吧。」
  總之,先和學姊與一樹商量後再做決定吧。
  這比起我自己一個人想破了頭還來得好,而且,曾為學生會成員的兩人應該比較清楚該怎麼處理。
  好,既然決定了,就快點回到兩人身邊──
  「唷呵~兔里!」
  「兔里~!」
  背後傳來熟悉的嗓音,我一轉過頭去,便看到一對俊男美女朝我跑來。
  是犬上學姊和一樹。
  「……沒必要去找人了。」
  我望向爽朗陽光地朝我揮手的一樹,喃喃自語後,便往兩人方向走去。
  如我所料,犬上學姊對我悶不吭聲地擅自改變住宿地點一事相當不滿,她因而怏怏地道:
  「兔里,你也真是的!要去住在天瑚朋友家,也帶我一起去啊!」
  「拜託學姊別一邊噴氣一邊強人所難啊,我也有我的苦衷……」
  若是學姊也一起住下來的話,我想京應該會疲勞到心力交瘁吧。
  我知道京並不是個壞人,所以在取得他一定程度的信賴之前,都不希望帶學姊一同造訪他們家。畢竟學姊的強勢個性,有時候會將事情導向不好的局面呢。
  「話說回來,學姊跟一樹不是在旅館裡嗎?」
  「因為學姊說要來找兔里,所以我才一起跟過來的。不過,正巧在這裡遇到你,我們倒也省事了呢。」
  「嗯?發生了什麼事嗎?」
  該不會學園那邊已經得出結論……但似乎不是這樣。
  畢竟對方說需要花一些時間才能定下結論。
  此時,犬上學姊不知是否察覺到我心中有所疑問,露出一臉神氣活現的表情,略帶興奮地步步逼近我。
  「昨天晚上葛蕾蒂斯校長問我們要不要參觀學園,所以想問兔里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
  「參觀啊。」
  話說回來,昨天轉交完書信要離開前,葛蕾蒂斯小姐確實那麼說過呢。
  原來如此,她見到學姊當時那麼積極的態度,所以才特意關照我們的吧。
  「嗯,我也很有興趣呢,一起去吧。」
  「我就知道兔里你會贊成我的意見呢!那就趕快走吧。」
  犬上學姊抓住我和一樹的手,朝學園的方向快速前進。
  「學姊妳覺得開心就好……」
  見到學姊歡欣鼓舞的模樣,我也不禁莞爾。
  「但其實兔里你也是有興趣的吧?」
  「哈哈哈,還是瞞不過一樹你呢。」
  總之,先把剛才那名少年的事放在一旁吧。
  要制止那麼期待的學姊,總覺得於心不忍,而且我自己也喜歡和他們兩人一起行動。
  
  ***
  
  學姊拉著我的手,一直往前走,最後終於抵達學園的大門口處。
  我們左顧右盼、四下張望著,恰巧發現哈爾發從門口走了出來,便立刻往他的方向走去,出聲叫住他。
  「哈爾發,一天沒見了呢。」
  「兔里先生,早安。據說你昨晚睡在其他地方,一切都還好嗎?」
  「都還好啦……大概吧。」
  「?」
  就算扯破我的嘴都不可能和他說「我被屋主狠狠臭罵一番,還差點被她爆打一頓呢」。
  哈爾發不解地偏著頭,但仍保持著臉上的微笑,於是我對他回以業務般的假笑。
  「總之,一切沒事真是太好了。那麼便立刻帶你們參觀學園吧。」
  幸好沒被他多加懷疑,讓我安心不少。之後,哈爾發便開始帶我們參觀學園,我也跟在大家後面。
  因為是早上,昨天看到的廣場上並無學生身影,顯得十分冷清。
  現在的時段是上課時間,所以才沒有學生在外蹓躂嗎?
  「大家是在上課嗎?這裡的課程內容是什麼呢?兔里你覺得會是什麼啊?」
  「嗯。就是一些使用魔法的方法或衍生運用之類的?」
  畢竟這裡是魔導學園嘛。
  聽見我的發言後,哈爾發對著我說:
  「那也是一部分沒錯,但這間學園也有許多立志成為冒險者或騎士的人,除了魔法外,也可以學習到各種領域的知識與技巧。」
  配合自己想成為的職業,選擇自己想學習的課程。這和我們原本世界的制度一樣,總覺得令人十分佩服呢。
  我們邊聊天,邊往校舍中走去,不到一會兒,眼前便出現一條走廊與許多扇木門,門上分別釘著刻有這世界文字的牌子。走在前頭的哈爾發看到其中一扇門後,便轉頭對我們說:
  「這間教室裡正在教授魔法基礎課程。來到這間學園學習魔法的人都會先上這堂課,當然,我也有上過。」
  「魔法基礎啊……威爾絲小姐有教過我和學姊相關基礎,所以對這裡的上課內容有點興趣呢。」
  我又是怎麼學會基礎的啊?記得那時候好像只是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
  當時在練習掌握魔法的訓練中,羅絲教我的是「邊跑邊感受魔力」。
  現在回想起來,連我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為什麼只憑那樣的訓練就能使用魔法啊?
  「很可惜,但目的地不是這裡呢,是我所屬班級的課程喔。」
  「哈爾發的班級?」
  「是的,今天在我班上正好有魔法的實戰演練,想讓各位參觀訓練的狀況。可以的話,也想請你們一起參加。」
  「我們也可以參加嗎?不會妨礙你們訓練嗎?」
  「畢竟已經得到校長的許可,所以沒問題的。而且我也是班級的監督者,所以有某種程度的權限可以自行決定喔。」
  「監督者?是類似老師那樣的立場嗎?」
  「簡單來說就是這樣呢。」
  聽見學姊的問題,哈爾發點了點頭。
  哈爾發雖是一名學生,卻擁有和老師相同的權限啊……明明年紀和我們相仿,真是了不起呢。
  「兔里先生也可以一起參加嗎?」
  「嗯……」
  一樹和犬上學姊應該是可以參加的,但我可能就沒辦法了。
  畢竟是魔法的實戰演練,應該是以練習攻擊魔法為主,若可以使用治癒魔法進行物理性攻擊,那我還可以踢踢打打,施展一下拳腳,但若沒有使用治癒魔法,這些攻擊就只是單純的暴力罷了。
  「我可是治癒魔法使呢,參加了也沒什麼意思吧。」
  「這樣啊,真是太可惜了。」
  他幹嘛明顯露出一副失望的表情啊?
  見到哈爾發這麼消沉的模樣,這不是會害我很有罪惡感嗎?
  你到底是期待身為治癒魔法使的我可以幹什麼啦?我可是那種只會「奔跑」、「揍人」、「治療」的三腳貓魔法使啊。
  「兔里,看來是你展現實力的時候了呢。」
  此時,犬上學姊一臉得意地說出這句話。
  學姊說的話還是一樣很突發奇想呢。就某種意義而言,還真令人安心呢。
  「所以說,我無法使出學姊或一樹那樣的魔法啊,我能辦到的就只有揍人或踢人而已……」
  「你那揍人和踢人的招式就已經夠殘暴了啊。如果出招的勁道到達你那種境界,威力都已經和魔法差不了多少了呢。」
  欸,學姊妳是在拐彎抹腳地說我不是一般正常人嗎?
  總而言之,我那因為有治癒魔法才能使出的攻擊,與物理攻擊根本沒有兩樣,不是很想讓能使用正統魔法的人見到呢。
  「唔,我們的進度有點落後了,繼續前進吧。」
  哈爾發驀地轉身向前,開始往前走。
  當我說我無法參加實戰演練時,為什麼哈爾發會露出那麼惋惜的表情啊?比起我這種小角色,能見識到身為勇者的一樹或犬上學姊的魔法,應該更教人興奮吧?
  莫非是有什麼想讓我參加實戰演練的理由嗎……?
  「是我想太多了嗎……?」
  我邊歪著腦袋思考邊走向前,兩旁的景色也隨之一變,從整齊清潔的走廊來到了室外。
  我們從類似於原本世界的學園出入口,往外移動到一個偌大的廣場,才終於能見識到這學園的上課風光。
  在我們眼前,每個學生都朝著前方的木樁施放自己的魔法。
  「燃燒殆盡吧!!」
  「喝啊啊啊啊!!」
  首先進入眼簾的男孩手中凝聚了火球,將它朝眼前嵌入地面中的白色木樁標的物施放,激散出許多火花。
  而在他身旁練習的女孩則將手貼在地面上,宛如噴發似地從地上射出小石頭。
  這與昨日在學園廣場感受到的那種自由悠哉的氛圍不同,氣勢等等儼然是天壤之別。
  「──!!」
  學姊十分激動,顯露出一種無法言喻的亢奮之情。
  「學姊,我知道妳很開心,但可以不要打我嗎?」
  學姊露出感動到顫抖的表情望著我,像要訴說什麼似地用力推了我的肩膀一下。
  老實說,沒有什麼比這個更煩的啊。
  「一樹,快讓學姊正常點……」
  「哈哈哈,我沒辦法,你加油吧。」
  有需要露出那麼開心的爽朗笑容嗎……
  正當一樹不願對我伸出援手,無法壓抑自己亢奮之情的學姊又不斷拍打著我時,哈爾發帶我們到達能將學生訓練狀況看得一清二楚的地點,並回頭說道:
  「這就是我所屬的班級,不過今天是和學弟妹一起聯合訓練的日子,所以並非所有人都是我的同班同學。」
  「學弟妹?的確也有一些年紀比較小的人呢……」
  仔細一看,便會發現有比哈爾發小兩三歲的人,在一旁觀摩學長姊的練習。
  「嗯……?」
  我看見廣場的另一方,有兩張認識的臉孔也在進行魔法訓練。
  那是桐葉和京嗎?他們兩人原來和哈爾發同班啊?
  桐葉從袖甲施放出好幾道風刃切碎目標物,京則用裝備了腿甲的腳用力踢擊,製造出風刃,橫向撕裂目標物。
  「風魔法啊……」
  我心想「真是帥氣啊」,默默地注視著兩人那個方向時,京也發現了我的存在,他驚訝地對身旁的桐葉說了些話。
  桐葉轉向我時,我朝她揮了揮手,她也瞪大眼睛朝我輕輕揮了揮手。
  「你和他們認識嗎?」
  哈爾發驚訝地詢問我。我也未加多想地回答「對啊」,沒想到他竟然一臉佩服地點了點頭。
  「怎麼了?」
  「京和桐葉很少和人類扯上關係呢,所以我才那麼驚訝。平常就算只是找他們講話,也只會碰一鼻子灰。」
  原來桐葉和京在學園裡是這種感覺啊。
  正當我不經意地想轉頭望向桐葉他們時,不知何時已恢復冷靜的學姊,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
  「他們兩個就是天瑚的朋友?」
  她為了不讓哈爾發聽見,刻意小小聲地問我,我也壓低音量回覆她:
  「對啊。」
  「真是對好獸耳,等等幫我引薦一下吧。」
  「請恕我鄭重拒絕。」
  我露出燦爛的微笑立刻回答她。
  我好不容易才得到他們的信任,可不想被妳這情緒異常高漲的傢伙搞砸呢。
  雖然我非常、非~常地不忍心,但還是請學姊妳忍一下吧。
  「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啊,兔里!」
  正當我被學姊抓住肩膀狂搖的時候,哈爾發望向我們說道:
  「那麼,差不多該向大家介紹各位了。」
  語畢,哈爾發發出從他那溫和的氣質,完全無法想像的銳利嗓音大喊:「集合!!」
  此時,正在練習魔法的學生,以及正在觀摩的學弟妹立刻有所反應,朝哈爾發的位置跑步集合。
  ──並對我們投以異樣的眼光。
  「今天是學長姊與學弟妹的聯合訓練,本來應該是讓學弟妹見識學長姊的魔法,並以此為成長的資糧學習,但今天有些不同。」
  聽見哈爾發那嚴肅的口吻,學生們紛紛露出緊張的神情。
  「今天有三位從林格爾王國遠道而來的使者,特地來參觀我們的訓練狀況。這幾位的實力與經驗都遠遠超過我們,大家絕對不可失禮。」
  聽完哈爾發的說明,三不五時便從眾人間傳來懷疑我們的目光──應該說,那大部分都是朝我而來的。
  附帶一提,京也對我投以一樣的狐疑目光。
  實際上,在郎才女貌的一樹與犬上學姊之間混進一個像我這樣平凡的男人,一般人都會覺得很莫名其妙吧……連我自己也是這麼想的。
  「啊,那個穿白衣服的人!是昨天被桐葉揍的人……」
  從交頭接耳的學生之間傳來這樣的聲音。
  昨天?是指昨天的哪個時候呢?
  如果是中午的那時候,剛剛那講法可就有失公允了。
  果不其然,一聽見「被揍」這兩個字,一些會錯意的學生立刻用懷疑的眼神刺向我。
  「昨天發生什麼事了嗎?」
  「發生了一點小誤會……」
  身旁傳來一樹的疑問,我無奈地扶著額頭這麼回答。
  雖說是我自作自受,但那情況就算被人看到也不足為奇。
  總之,沒有人懷疑學姊或一樹就好了。
  「要是這些人比我們強的話,可以請他們施展一下他們會什麼魔法嗎?」
  但能覺得放心也只有片刻,從學弟妹的群體中傳來一道疑問。
  那是一道年幼尖銳的嗓音。
  一名綁著雙馬尾的少女舉著手,露出頗為懷疑的眼神望著我們。
  「……這樣啊。」
  哈爾發低喃道,聲音微弱得讓我只能勉強聽見。
  聽見他這彷彿預料到少女會提出這種要求的冷靜嗓音,我心中不禁浮現一些疑問。
  「這就表示若幾位貴賓不展現一下實力的話,你們便不會以禮相待嗎?」
  哈爾發嘆了一口氣,緩緩地轉向我們,說:
  「如你們所見,他們希望哪一位能施展一下魔法──」
  「交給我吧!我可以朝哪兒發射呢!?」
  搧風點火的少女啊,妳可犯下一個大錯了。
  那便是刺激這個對奇幻世界抱持無比熱情的勇者,展露出比所需程度還多的幹勁。
  學姊意氣風發地往前一跨步,哈爾發就邊笑邊下達攻擊指令,我則不禁用雙手遮住眼睛,不忍直視。
  
  ***
  
  實戰演練的內容很簡單──朝施加了魔法抗性的白色木樁施展魔法,僅此而已。
  回想起來,這裡的學生即使能破壞目標物的表面,卻無法徹底破壞它,因此這個木樁應該具有很強的魔法抗性。
  「嗯,這把木劍有點難用呢……」
  「那是耐得住魔法的特製武器,但它有點難用,還請妳忍耐一下。」
  因為學姊要用武器才能施展魔法,所以她選用了木劍。
  不論是用赤手空拳或用劍、袖甲來戰鬥都可以,當然也可以單純施展魔法。只要把這項訓練想成是自由度極高的打靶遊戲,便很容易理解了。
  學姊站在目標物前,而學生們則站在她身後,期盼她施展魔法。
  「我說一樹。」
  「嗯?」
  「學姊她會手下留情吧?」
  「……一定會的,她可是我們的學姊呢。」
  「……呵。」
  若一樹說這話時視線沒有游移、沒有刻意不看眼前情景的話,我差點就會安心地相信他的話了。
  「但是,不論作法如何,我想學姊她都無法忍受兔里你被人嘲笑。」
  「學姊她……?」
  「這群人明明都不認識兔里,卻擅自在一旁講些風涼話,實在令人無法原諒。我和學姊雖然臉上都沒顯露出來,但實際上可是相當生氣的喔。」
  沒想到學姊是為了替我出一口氣啊,害我有點感動了。
  學姊用握著木劍的手轉弄劍柄,釋放出電氣,趾高氣昂地比劃著劍。
  「不,給我等等、等等。」
  雖說我有點感動,但不代表學姊可以毫不留情地參加訓練啊。
  正當我想出聲制止她時,學姊已經朝前衝了出去。
  「疾!」
  學姊先是小步助跑,再奮力地往前奔馳而出,一瞬間便來到目標物極近之處,她倏地使出多次刺擊,劍上纏繞著宛如繃緊之弓弦的電氣。
  學姊的動作快得有如雷電一般,令觀摩的學生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直到看見學姊的木劍貫穿了木樁,這才終於理解她施展了攻擊魔法。
  「啊……?」
  學生之中有人發出了奇怪的聲音。
  這不能怪他們,就連歷經羅絲訓練的我,也只能勉強追上她的速度。
  「還沒結束呢……!」
  不知學姊心裡在盤算著什麼,她放開刺中目標物的木劍,往後退了一步,而木劍上依然殘留著電擊的魔力,在學姊放開手後依然釋放著電氣。
  此時,學姊張開手掌比著木劍,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說道──
  「爆炸吧!!」
  而在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她立刻從掌心釋放電擊。
  受電擊直擊的木劍,發出爆炸前夕的炫目強光。
  數秒之後,當我的眼睛從剛剛那道強光閃爍中平復下來後,便發現那把特製的木劍已變成焦炭──
  「……」
  這做得太過火了吧!?
  我只是一直默默看著沒講話而已,到底是誰要妳這麼拚命的啊!?而且話說回來,剛才那招恐怖攻擊到底又是什麼啊!?要是對人使出來,不就會讓人家直接從地球表面上蒸發殆盡嗎!
  周圍的學生瞠目結舌地盯著眼前的光景,而學姊本人卻完全無視周遭的困惑,臉上露出一副「我辦到了!」的表情,雙手環胸並逕自點著頭。
  「比想像中的還厲害呢,剩下兩位也試試看吧?這堂課還有許多時間,不妨也像鈴音小姐這樣攻擊目標物看看?」
  哈爾發一點也沒有顯露出驚愕之情,反而向我們這樣建議。
  「我無法使出這樣的魔法啊……」
  「只要能施展魔法,不管要用劍或是用體術都可以參加這項訓練,也就是說,只要有魔力,即使是用拳頭,都可視作魔法攻擊。」
  這到底是為什麼呢?總覺得哈爾發無論如何都想讓我參加啊。
  但是,我也有我的堅持,而且排在學姊後面的話,總覺得難度又上升了非常多啊。
  「不不不,比起我,更應該讓一樹試試看啊,他的魔法比我的華麗得多。」
  「嗯,但兔里的魔法就某種意義而言,也是很華麗呢……算了,如果兔里不想施展的話,就讓我上吧,正好我也想試試看呢。」
  抱歉,好像硬把差事推給一樹了。
  但是,我的魔法到底是哪裡華麗了啊?明明就很老土俗氣。
  「請用鈴音小姐用過的旁邊的目標物,就算徹底破壞它也沒關係。你要用武器嗎?」
  「不,這次只靠魔法。」
  手裡沒拿武器的一樹,朝著木樁走去。
  而學姊像是與一樹交換一般,回到了我們這邊。
  學姊聚集了眾多學生的視線,走近我的身旁,露出大為滿足的表情。
  「接下來是一樹啊……兔里你還是不想參加嗎?」
  「難度太高了啦,學姊妳希望我打爛那個木樁嗎?」
  「呵呵,你並不是辦不到的吧?那種動都不會動的木樁,跟全副武裝的魔族比起來,可簡單太多了。」
  

  
  即使妳沒頭沒腦地提出這個例子,我也不知道該做何反應啊,學姊。
  「……」
  站在目標前方的一樹,變出三顆如彈珠大小般的魔力彈。
  光屬性的魔法──非常強勁且稀有,所以學生們比稍早學姊施展魔法時更為熱烈地議論著,但一樹正專注於操作魔力彈,所以眼神只是緊緊盯著自己的手掌。
  「唔,我也還沒看過那招。」
  「遠端操縱魔法……只要稍微放鬆精神,魔力彈便會煙消雲散,能做到這種程度真的很厲害呢,真希望班上的同學們多學學他纖細的技巧。」
  哈爾發在見到一樹的魔力彈後,語帶敬佩地說道。
  而我也非常驚訝他能遠端操縱魔法一事。
  因為我一直以為一樹的光魔法和我的治癒魔法,只要一離開自己的身體便會煙消雲散。
  要是我努力一點的話,是不是也能射出魔法呢?
  若是能發出「治癒魔法彈!」之類的東西,即可治療位於遠方的人,非常方便呢。
  「去吧!」
  一樹單手一揮,魔力彈便朝木樁飛去。
  飛了出去的魔力彈依然受一樹控制,即使還有未臻熟練之處,但卻準確地朝目標物飛去,停在它的上方。
  「因為我的魔法很危險……下去吧!!」
  一樹揮下他的手後,三個魔力彈便以驚人速度往下急墜。
  一樹的魔法不如學姊的華麗誇張,反而有些樸素,但卻比學姊的招式還更為危險。
  因為那些往下急墜的魔力彈並沒有炸開或爆裂,而是直接貫穿木樁,深深刺進地面之中。
  「看來一樹在歷經與黑騎士的戰鬥後,發現補強自己弱點的方法了呢。」
  「對、對啊……」
  你們兩個為什麼都要開發出這麼窮凶惡極的招式啊……
  勇者兩人的魔法──這已足夠讓方才還懷疑我們的學生大為清醒,眾人紛紛對學姊與一樹投以敬畏的眼神。
  「雖然我剛才沒說,但這兩位都是之前挺身站在與魔王軍的戰鬥之最前線的勇者,並非你們可以隨意輕視的對象,當然這一位也是一樣的。」
  哈爾發,有需要在這種時候點名我嗎?
  原本聚集在學姊與一樹身上的視線紛紛轉向了我。
  「他會用什麼魔法呢……?」
  「和其他兩人比起來感覺好弱……」
  「他是那種表面上不怎樣但其實很強的類型?」
  同學們,有需要講得那麼過分嗎?
  只因人的外表,就把人貶得一文不值,實在是不可取呢。幸好,沒讓已走回我們這邊的一樹聽到那些發言。
  「請問,這一位會用什麼魔法呢?」
  此時,終於有人對哈爾發問出這個疑問。
  哈爾發瞥了我一眼。
  他大概知道學生在知道我的魔法後會有什麼反應,而且我也多多少少可以察覺到。
  畢竟我剛才可是用自己的雙眼,見證了治癒魔法使在這個國家到底是受到怎樣的不公平對待。
  「唉……」
  沒辦法了。
  因為學姊和一樹都施展了自己的魔法,只有我什麼都不講也說不過去。
  看來是無法瞞到底了。
  我拉了拉我的衣領,往前踏出一步說道:
  「我是隸屬於林格爾王國救命團的治癒魔法使。」
  大家會出現怎樣的反應呢?
  我可是在蠻不講理與惡言惡語之中茁壯成長,區區一點嘲笑是不會讓我受傷的。
  
  ***
  
  哈爾發帶著兔里和他那兩個夥伴來到學園。
  在我和京接受魔法訓練時出現的兔里,朝著我們揮了揮手。
  京沒有對他有任何反應,我則不讓周遭的人發現,輕輕地朝他揮揮手。
  我心想兔里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立刻就想到哈爾發課前說今天會有貴客來觀摩課程,所以馬上理解所謂的貴客便是兔里他們。
  哈爾發在介紹兔里等人時,刻意說了些他們比我們這些學生更習慣實戰、更強等等挑釁的話。
  他應該知道這樣會引起大家的反感吧?尤其我們班上這種傢伙特別多。
  雖然不清楚他兩個夥伴的實力,但我想同學們應該很難贏過兔里。
  他擁有的臂力與身為獸人的我同等,甚至超過了我,而且他還會能瞬間治療任何傷勢的治癒魔法。
  若是認真與他戰鬥,即使用風刃攻擊兔里,只要他還有魔力,便可再度站起身來,用他那贏過獸人的怪力施展攻擊。
  這簡直比惡夢更為可怕。
  不過,因為昨天那場騷動,而害兔里被人懷疑了。而我當時的誤判,竟然導致學弟妹中的問題兒童──那個貴族的千金小姐•米娜囂張起來,真是失算。
  那個大小姐的個性非常糟糕。
  她在好幾年間,和那些跟在她身邊諂媚的嘍囉們,一直霸凌與兔里同樣身為治癒魔法使的人,但學園卻因為她出身名門,而無法對她施加任何處罰。
  這個大小姐一定是想看看兔里的魔法,若是不怎麼樣的話,就打算讓他成為大家的笑柄。
  班上的人雖然也都知道她的那點壞心眼,但卻害怕得罪身為貴族的米娜,誰都不敢阻止她。
  而我也無法阻止她。
  我不想跟班上的同學講話,而唯一能跟她溝通的哈爾發在這種情況下,就算出言反對也無法改變什麼。
  不過,兔里夥伴的魔法真的是非常驚人。
  其中一人擁有至今從未見過之破壞力的雷屬性魔法。
  另一人則是會稀少的光屬性魔法以及擁有精巧的操縱手腕。
  「被嚇得眼珠子都掉出來了」應該就是在講這種狀況吧?
  話又說回來,他們兩人大概就是天瑚所說的林格爾王國的勇者。
  要是他們在此時便結束展現實力的環節就好了。
  大家也因此心悅誠服地乖乖閉嘴回去進行訓練就好了。
  「我是隸屬於林格爾王國救命團的治癒魔法使。」
  兔里的話語使得周遭的態度丕變。
  而且當然是變成不好的一方。
  而我和我身旁的京也不禁感到頭疼。
  我們班的同學個個信奉攻擊至上主義,覺得魔法只要愈強愈好。雖然我絲毫沒有要嘲笑治癒魔法的意思,但不認識兔里的班上同學,一定都抱持著治癒魔法使很弱的刻板印象與偏見。
  「什麼嘛,竟然是治癒魔法使喔……那麼連我也打得贏。」
  「在戰場上只能逃來逃去吧?」
  「說什麼比我們強根本就是騙人的吧?」
  果不其然,這些攻擊至上主義論者開始出言詆毀。
  而當然,那個品行低劣的大小姐是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
  「治癒魔法?他真的很強嗎?」
  她刻意用大家都聽得到的聲音這麼說。
  聞言,兔里僅露出笑容,語氣呆板地說「哈哈哈,還好啦」。
  此時,她身旁那個光魔法使勇者驀地從背後架住另一個勇者。
  兔里面不改色,周圍的人也都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只有耳朵靈敏的我和京略為聽到兩名勇者的對話──
  「雖然我理解學姊的心情,但請妳冷靜下來啊!」
  「一樹,只要一下下就好,一下下……讓她燒焦一下……」
  「就說不行了嘛!」
  若是這名使用光魔法的勇者沒有寬大心胸的話,米娜現在可就遭殃了。
  然而,米娜彷彿完全沒發現這些事,她舉起手往前踏了一步說道:
  「哈爾發學長,我想和他進行模擬戰,可以嗎?」
  「模擬戰?」
  「是的,若是和能與魔族抗衡的治癒魔法使進行模擬戰的話,應該也不需要擔心會受傷吧?」
  ……真是個令人作噁的傢伙。
  意思就是叫兔里成為妳的靶子對吧?
  她的火屬性爆炸魔法,雖然沒有什麼威力,卻是一種能恰到好處地讓人感到疼痛的魔法,和她那爛到極點的個性非常相配。
  不過,她這次選錯對手了。
  兔里和她過去所知道的治癒魔法使根本就是不同次元的生物。
  普通的治癒魔法使除了會治療之外就一無長處,所以不會與人正面對戰,更不用說擁有身為獸人的我之上的戰鬥力了。
  而見到米娜那壞心眼的微笑,哈爾發也莫名地勾起嘴角。
  「不需要。」
  「欸?」
  「可不能讓里胥亞家的千金小姐進行危險的模擬戰呢。」
  哈爾發婉轉地駁回米娜的提案。
  聽見哈爾發的話,京鬆了一口氣,但我卻覺得有哪裡怪怪的。
  只因為米娜是貴族千金,所以哈爾發才阻止模擬戰的嗎?
  「但是,目前聚在這裡的各位同學無法認同他──兔里先生的實力,這也是事實。像這時候呢……兔里先生。」
  「什麼事?」
  「讓我代替她跟你進行模擬戰可以嗎?要讓大家見識到你的實力,我想這是最簡單的方法……你意下如何?」
  「啥!?」
  我不禁發出驚訝的叫聲。
  因為,這個不會使用任何攻擊魔法、擁有魔眼的溫文爾雅男子──哈爾發,竟然提出自願要和兔里進行模擬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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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30 10: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話 學園最強!治癒魔法VS魔眼!! 之卷
  
  
  一陣兵荒馬亂之際,突然變成我要和哈爾發進行模擬戰了。
  事態到底為什麼會發展到這步田地的啊?
  「請、請問,哈爾發學長,你說代替是……?」
  「就是如字面上所言。而且,這裡只有我足以當他的對手。」
  他冷冷回覆怯生生地提出疑問的雙馬尾少女,眸中隱約閃爍著詭譎的紫光,目不轉睛地望著我。
  「兔里先生,可以吧?」
  「嗯,還請你手下留情。」
  哈爾發的魔法是能看見魔力流動的魔視,應該不會用什麼特別強的攻擊魔法吧。
  只要隨便跑一跑便能撐過去,最糟的情況下也只要用治癒拳打昏他就好。
  「我們要在哪裡進行對戰呢?」
  「就在廣場中央吧,麻煩你了。」
  自哈爾發提出要和我進行模擬戰後,學生們便開始交頭接耳。我沒想太多就答應了,難不成我做錯什麼選擇了嗎?
  算了,打了就知道了。
  「那麼我先去打模擬戰囉。」
  「兔里,加油啊。」
  「兔里,為了我你要加油啊。」
  「謝謝你,一樹。」
  「咦?」
  我無視學姊的裝傻,做起暖身運動。
  我邊拉筋邊望向哈爾發,他正在選對戰時要用的武器。
  我應該不需要武器吧。
  雖然有用過一次長槍,但要是讓對方受傷可就危險了。
  「喂!」
  「嗯……?」
  京從學生群中大力地踏著步伐朝我跑來,其他同學都死盯著他看,這樣不要緊嗎?
  「欸,跟我說話沒關係嗎?」
  「其實是不太想啦……但我可是特地來告誡你的!理解一下我的心意啊!」
  欸、欸?太強人所難了啦……
  「告誡?對我說?」
  真不知道他今天是怎麼一回事,我還以為他很討厭我呢。
  一會兒後,桐葉也走了過來,我對她投以「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的眼神,發現她和京一樣露出嚴肅的表情。
  你們兩個人到底都怎麼了?
  「你現在要對戰的這個叫哈爾發的傢伙,雖然看起來是個溫柔善良的好好先生,但卻是個絲毫不會對敵人手下留情的戰鬥狂。」
  「戰鬥狂……」
  「要是發生什麼事情的話,天瑚可是會難過的。兔里,我不會騙你,如京所說的,放棄模擬戰吧,他太危險了。」
  「就算妳那麼說……」
  可以棄權的話,我也很想這麼做,但卻已是騎虎難下了。
  我已經報上名號說我是林格爾王國救命團的一員,如果傳出我害怕和學生進行模擬戰的謠言,便會讓救命團聲譽掃地,也會讓這趟旅程變得更加艱難。
  而最重要的是,若是我膽小不敢應戰,最後落荒而逃的傳聞傳到了人在鄰國的羅絲耳中,那我一定會遭到比死更慘的處罰。
  我絕對不要這樣。
  惹羅絲生氣,或是被她處罰、讓她失望──我不想讓這些事發生。
  「我不會棄權的,只要我還穿著這身團服,便不允許打輸。」
  因為會被狠狠處罰所以不能輸啊……嗚。
  「那傢伙判斷人的標準只有強或弱這兩種而已,他會把魔法使逼上再也無法站起來的絕境喔,你真的有聽懂我說的話嗎!?」
  「放心吧,他還沒有我師父可怕。」
  如果他不能把人打飛個幾十公尺遠的話,便無法打倒我。
  而且,聽完兩人的告誡後,之前從哈爾發身上感覺到的詭異感覺終於有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初次見面時,他那如同爬過我背後的駭人嗓音、在知道我是隸屬於救命團的治癒魔法使後的態度、當我說我不參加訓練時那惋惜的模樣,這些都是他在觀察我是否夠格當他的對手。
  「那麼,兔里先生,你準備好了嗎?」
  離開桐葉他們,我移動到訓練場正中央後,哈爾發也緩緩地走了過來。
  他手上拿著跟自己身高一樣高的木棒……不對,是棍棒。哈爾發玩味地轉著棍棒,臉上露出萬年不變的笑容。
  在聽完桐葉與京的告誡後,他這笑容只會讓人覺得寒毛直豎。
  「……沒問題,我準備好了。」
  「這樣啊?那麼,鈴音小姐,可以拜託妳下達開始指令嗎?」
  「欸?好的,我可以。」
  學姊點了點頭,轉向我們倆。
  我將雙腳站開與肩同寬,哈爾發則將手中的棍棒朝前伸出,壓低身體。
  他眼中那微弱的紫色魔力光芒漸漸變強。
  他那閃著詭譎光芒的眼睛令人感到不寒而慄,但我還是一如往常將治癒魔法薄薄地包覆於身上。
  希望能好好控制力道,但最重要的還是要展現出之前訓練中我所學到的東西。
  躲開所有可躲開的攻擊,要是可以的話,也想試試這幾天我到底讓治癒魔法的魔力濃度上升了多少。
  「好,我要下指令囉!」
  ……學姊妳為什麼看起來那麼開心啊?
  學姊舉起雙手,分別看了我和哈爾發一眼後,往前踏了一步,揮下舉起的手臂。
  「開始!!」
  
  當學姊的嗓音震開凝重的空氣時,我使盡力氣往後一跳。
  在我跳開的同時,哈爾發手中的棍棒已使勁揮向我剛剛所站的位置,直擊地面。
  「!?我比你更早跳了過來才對啊……!!」
  「我可是對我自己逃跑的功力很有信心呢!」
  「呵,我會抓到你的!」
  

  
  我縱身一躍跳到身後十公尺處,哈爾發則擺出彷彿往前刺擊般的架勢,棍尖朝前向我奔來。
  好快!
  扣掉羅絲和那些壞人臉,我還是第一次和這麼敏捷的對手對戰。
  「喝!!」
  「哎呀。」
  棍棒毫不留情地朝著我的頭部猛刺,我側身避開這一波攻擊。
  我冷靜地用雙眼捕捉不斷刺擊的長槍,一個翻身往旁邊一跳──
  「豈會讓你得逞!」
  ──正當我要跳起的時候,哈爾發宛如預先知道我會這麼做一般迅速掄轉棍棒,往我的下盤掃來。
  「欸喔喔!?」
  我失去平衡,往前仆倒,接著用雙手撐住地面後,再次站了起來。
  我吐了一口氣,站起身來,雙眼捕捉著哈爾發的身影。
  「比想像的還難纏呢……」
  「我也是這麼想的……呢!!」
  他不給我任何喘息的空檔,繼續用棍棒使出攻擊。
  我和剛才一樣打算閃躲,但不知為何,朝我臉部而來的刺擊瞬間止住,立刻轉為橫掃揮擊。
  「!」
  我慌忙地壓低身子閃躲,下一秒鐘等著我的臉的卻是哈爾發的膝蓋。
  「你也太纏人了!」
  就在他的膝蓋擊中我鼻子的前一刻,我扭轉身體,避開他的攻擊。
  他的一招一式都精準鎖定我的要害,難怪桐葉和京會想制止我了。
  若是沒被羅絲狠狠蹂躪、學習過迴避訓練,我便只能使出蠻勁,全力讓哈爾發昏倒了……!!
  「而且──」
  從剛才開始,我便一直覺得他能事先猜到我的動作。
  這是否跟他從一開始便能針對我的任何行動,迅速做出下一步反應有什麼關聯呢?雖然我受過羅絲親傳的迴避訓練,但他每次都會立刻出現在我躲過攻擊後的下一個落點,並不斷使出攻擊,真的是非常棘手。
  「真是驚人呢!……我都已經做到這種程度了,你竟然還沒有受傷!!」
  「這樣下去會沒完沒了啊……」
  哈爾發還是不斷掄起棍棒,朝我發動攻勢。
  而我也無法輕易接近哈爾發──
  「呼……」
  差不多該開始進攻了吧。
  我本來就沒有想要無傷完封他,只是現在要從以迴避為主的戰鬥模式,切換成以蠻力攻擊為主的戰鬥模式了。
  「呼──……」
  我緩緩地深呼吸,握緊拳頭。
  哈爾發高舉棍棒,朝我突擊。
  「哼!!」
  我用凝聚著治癒魔法的手腕,接下他從上方揮下的這一擊。
  雖然多少有些疼痛,但這不是槍也不是劍,所以沒事的!
  「用魔力保護手……!?」
  哈爾發見到我的雙手便發出驚愕的叫聲,此時,我對他使出上段踢,但他馬上往後一跳,拉開距離。
  不過,這次輪到我當窮追不捨的人了。
  我在哈爾發重新擺好架勢前,便往前一躍,拉近彼此間的距離,使出一記飛踢。
  「唔……」
  然而,就在我要踢中他的前一秒又被他給閃開。果然啊,要以自己的動作都已被對方看穿為前提來行動才好呢。
  只能祈禱他的能力不像天瑚那預知未來的能力那麼精準──
  「強行突破!」
  我成功衝到他面前。
  哈爾發也立刻恢復冷靜,收回棍棒,再度朝我揮出。
  這次可閃不掉了!
  「要是你能預測的話,就給我預測看看吧!!」
  哈爾發的棍棒朝著我臉部刺來,我用並未凝聚著魔力的拳頭,撥開他凌厲的攻擊。
  我的臉頰遭偏離原本攻擊軌道的棍棒劃開,鮮血瞬間噴灑而出,但我卻毫不在意地握緊拳頭。
  「哼!!」
  「什麼,距離竟然這麼近了!?」
  哈爾發驚訝得雙眼圓睜。
  我則不由分說地朝他腹部揮出我蓄勢待發的右拳。
  「啊……!?」
  拳頭雖然被某種堅硬的物體阻擋,但我卻不顧三七二十一,硬是使勁揮出這記鐵拳。
  哈爾發則因我拳頭的威力高高飛起。
  雖然飛行距離並不遠,但真的滿像羅絲痛毆我時的景象。
  ……嗯?
  啊!
  「糟了……!」
  我是白癡嗎!?
  為什麼用羅絲的標準來思考啊!?
  明明只要把他打暈就好,為什麼要打飛他啊!?
  儘管我用的是治癒拳,但還是不該這麼亂來啊!!
  我手忙腳亂地衝了出去,試圖協助快墜落到地上的哈爾發。
  然而,他卻在空中重整態勢,順利落地後,就這樣跪在原地。
  「哈哈哈,這還是我第一次以為自己要死在模擬戰中了……」
  「對不起!我沒有拿捏好力道,而且之前也都習慣人會被打飛這件事了……」
  此時,我的眼角瞄到一旁觀戰的學生臉上紛紛露出「見鬼了!」的表情,個個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要是沒有這個的話,可就危險了……」
  他拿起斷成兩截的棍棒給我看。
  原來如此,在我的拳頭快要打到他時,他便趕緊利用及時收回的棍棒防禦我的攻擊。
  真沒想到他竟然還來得及防禦,反應可比我在戰場上遇到的魔族遠遠快了數倍之多。
  正當我在心中默默欽佩他時,哈爾發像在揮舞雙劍似地擺弄著斷成兩截的棍棒,再度朝我攻來。
  「你還要繼續嗎?」
  「幸好,托你治癒魔法的福,我沒受什麼傷……但這場戰鬥可不能停在這種節骨眼上呢,畢竟你比我想像中來得更為強悍,且戰鬥方式令人讚嘆,所以我更是無法原諒這些井底之蛙竟然敢那樣嘲笑你,必須好好讓他們見識一下你的實力。」
  話雖如此,但你在紮紮實實地吃了我那讓你飛了半天遠的一拳後,竟然還未喪失戰意,實在不是常人水準可比擬。
  雖然我很想就此打住,但卻似乎無法如願。人世間的事往往如此,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唉,我知道了。」
  我鬆開灌注著治癒魔法的拳頭,放在方才被劃開的傷口上治好它。我在確認未留下一絲疤痕後,便對著哈爾發握緊拳頭,擺好架勢。
  「雖然我從未輕視過治癒魔法,但還真沒想到它是一種這麼棘手的魔法呢。」
  狀況大概對我較為有利。
  但是,哈爾發手上的武器已經有所不同,他用雙手分別握住斷成兩截的棍棒,武器數因此變成兩倍,而這也表示攻擊次數將有所提升。
  雖然他的攻擊距離縮小了,但卻也變得更加麻煩。
  「打爛它好了……」
  以剛才的觸感而言,要折斷它並不需要多大力氣。
  雖說也很在意一旁觀戰的學生從剛剛開始便鴉雀無聲,彷彿陷入一種在靈堂守喪的低迷氛圍中,但是我現在應該集中精神思考如何讓眼前的哈爾發失去戰意。
  我再也不想被他那瞄準臉和頭的攻擊,搞得心裡七上八下的了。
  「你終於變得有幹勁了呢。」
  「什麼幹勁,我從一開始就……」
  「你真會說笑……我也知道自己和你的實力差距,你只靠那非比尋常的身體能力便能贏過我的『眼』力。很抱歉,你的本分明明應該是治療與幫助他人,我卻誘使你們捲入戰鬥……不過,這也是我的任務。」
  任務?什麼任務?
  算了,先不管這件事了。
  哈爾發眼中的神采從悲傷逐漸被猛獸般的凌厲氣勢所取代,他熟稔地操縱手中的棍棒,彷彿在等我攻擊他似地擺好架勢。
  「若你是在等我過去攻擊你──」
  那我也只能恭敬不如從命囉。
  我在原地輕輕跳起,計算著躍身向前的時機。不論哈爾發想反擊,或是想專心防禦,我所能做的都只有一件事。
  奔跑,然後揍人──就這麼簡單而已。
  「疾!」
  我跳向右前方,想繞到哈爾發的側邊。
  不過,他果然用那雙眼睛捕捉到了我的身影,而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揮出蘊含著治癒魔法的拳頭。
  哈爾發用兩根棍棒擋下我的拳頭,並順勢往後一跳,抵銷了格擋的反作用力。
  「唔!」
  總覺得他的反應不太自然。
  他雖用雙眼追趕著我,但身體的反應卻明顯慢了一拍。
  我接著使出踢擊,這次他卻徹底閃過我的攻擊,甚至還能反擊我。
  「……唔。」
  我偏著頭躲開朝我刺出的棍棒,往後退了一步,重新觀察起他的動作。
  現在情勢應該由我主導,但卻感覺攻擊毫無作用。總覺得只要哈爾發不斷進行防禦與迴避,我便我無法打贏他。
  「我在臂力、速度、體力等等一定都贏不過你……但卻還有技可施!」
  哈爾發這麼說完後,避開我所有的攻擊,並同時與我拉開距離。
  「希望你別露出那種和什麼驚人妖怪在戰鬥的表情啦!」
  這下麻煩了……
  「沒想到他能一直避開我的攻擊呢……」
  我完全是個腦內毫無格鬥技知識的門外漢,所以動作才會那麼好被猜到嗎?
  「那麼就……」
  我預料我的攻擊一定會被閃過,但還是朝哈爾發直直踢去。
  果不其然,哈爾發往後一跳,避開我的攻擊,我卻立刻隨著這一腳的勁勢往前,拉近和他的距離。
  「!竟然還有這招!!」
  「你無法再東躲西藏了!」
  即使我是門外漢,在這麼近的距離內也可抓到他。
  另外,我預期這次依舊會被他用棍棒防禦,所以更加用力地握緊拳頭。
  根據我們剛才的戰鬥,我知道不需要對他手下留情……所以!!
  「打爛你!」
  打爛你這對惱人的棍棒!
  比起剛才打飛哈爾發時,我灌注了更多力量到我的拳頭之中。
  從上往下揮的拳頭朝他手上的東西筆直前進──
  「呵──」
  「!?」
  ──但是,哈爾發在落地面前,便順勢踢了身後某物一腳,並旋轉身體避開我的拳頭。
  「後面滿是破綻!!」
  「唔喔!?」
  他扭轉身體繞到我的後方,利用離心力揮舞棍棒,讓我只能硬是吃下其攻勢。
  這一招雖然不是很痛,但卻足以讓我那失去目標的拳頭往前加速爆衝。
  「啊!?」
  我的拳頭錯失停下的時機,直接命中剛才哈爾發為了閃避攻擊而踢了一下的物體。
  一陣軟綿綿的感覺瞬間包覆我的拳頭,但那股彈性卻無法吸收拳頭的勁勢,我直接一拳貫穿該物體。
  「……啊。」
  此時,我才終於知道我打中的是什麼。
  深深嵌入地面之中的物體,便是剛才學姊與一樹所破壞的『目標物』。
  「啊……?見鬼了!」
  「那是赤手空拳就能破壞的東西嗎?」
  「被擁有那種威力的拳頭打中的話,人類應該會立刻變成肉泥吧……」
  耳邊傳來學生們吱吱喳喳的聲音,我感到冷汗直流。
  我忽略哈爾發,轉頭望向學姊他們。
  結果發現學姊露出一臉跩樣,並對我伸出大拇指比讚。
  一樹眼睛閃閃發亮地望著我。
  桐葉巍顫顫地全身發抖,京則擔心地看著她。
  還有,學生們紛紛用一種看到「怪物」的眼神死盯著我。
  「這是本來就快壞掉的木樁啦……」
  我不由自主地吐出有些牽強的藉口,並試圖從木樁中拔出手來。
  ──欸,奇怪了,拔不出來!?
  「有機可乘!!」
  背後傳來哈爾發的聲音,語氣中盡是一種機不可失感,只見他奔跑著朝我快速逼近。
  遇到這意想不到的危機,我不禁感到恐慌。
  「等、等等,暫停!暫停!我拔不出手來啊!!」
  「物盡其用!真沒想到木樁竟會被你貫穿過去呢……但這也是我的計劃!!」
  「這是什麼瞎貓碰上死耗子的計劃啦!」
  正當我焦頭爛額地與木樁苦戰時,哈爾發乘機朝我發動攻勢。
  在這種手無法拔出木樁的狀況下應戰,實在是有點尷尬,而且,對方還不是個用單手跟雙腳就能應付的對象。話說回來,當我被他逼上無法動彈的窘境時,便已快沒戲唱了。
  不不不,天底下有這麼愚蠢的輸法嗎!這樣會被羅絲宰掉的!!
  「唔喔喔喔喔喔!」
  「唔!?」
  我奮力使出上段踢,踢向掄著棍棒朝我攻擊的哈爾發,把他踹了個老遠。這招雖然被他接了下來,卻讓我爭取到些許時間。
  接下來就只需在短時間內把這木樁連根拔起!
  我用右手扶著刺進木樁中的左手,使盡力氣往上猛拔。
  「兔里!?你要把它拔出來嗎!?你終於要超越人類極限了嗎!?」
  學姊妳好吵啊!
  我咬緊牙根使盡全力,力道之強甚至讓雙腳陷入地面之中,方才還像電線桿一樣動也不動的木樁終於開始搖搖晃晃。
  「喝啊啊啊!!」
  我用右手使出※張手攻擊,狠狠拍向木樁鬆動它,再一口氣往上拽。結果,不知是不是根基打得太淺,木樁遂露出原本藏在地面下、約有一公尺左右的全貌。(編註:相撲的招式之一,用手打對手的臉。)
  我將木樁從地面之中硬是拔了出來,但手臂卻依然卡在裡面,此時,重整態勢後的哈爾發早已朝我揮出棍棒。
  「豈會讓你輕易得逞!」
  我在轉頭的瞬間,順勢揮舞卡在木樁中的左手,哈爾發卻已往後跳了一步,避開我的木樁攻擊。
  「真沒想到你會把木樁整個拔出來呢……」
  「我自己也都嚇了一跳啊……」
  不過,這比想像中的埋得還淺呢,要把它拔出來其實不是那麼費力──
  「連用固定魔法強化的木樁都可以把它拔出來,真不愧是兔里先生呢。」
  「這、這樣喔?但、但是啊,我要把它拔出來也是費了一番工夫呢!」
  ──我能把它拔出來,一定是因為這個木樁上的固定魔法比較弱吧。
  但是,真沒想到哈爾發會利用踢了木樁一腳的勁道,而繞到我的背後呢。
  他的格鬥能力異常優秀,也會視狀況運用周遭環境,戰法靈活,的確是一個非常棘手的對手,我能理解為什麼桐葉他們會把他視作一大威脅。
  而其中最為麻煩的便是他能徹底掌握我的動作。不先擬定對策應付這點的話,我便毫無勝算。
  「話說回來……」
  我用盡蠻力將左手從木樁中硬是拔出,讓自己過於亢奮的腦子稍微冷卻下來,就突然想到某一件事。
  那便是哈爾發那稱作『魔視』的魔眼系魔法──不論人或物,都可以看見對方體內的魔力流動。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過度受天瑚那預知魔法的概念所束縛,所以沒有注意到他的魔視魔法的本質,這只能說是我過於粗心大意……
  若這魔視魔法的衍生運用便是天瑚的預知未來──不對,是能『察覺』到攻擊的魔法,那麼我的行動之所以會被一一預測到的原因便能得到解釋。
  哈爾發與我初次見面時,便評斷說我的「魔力本身完美無瑕,且出奇自然地流向全身」。
  也就是說,即使我未發動魔法,哈爾發也能辨別出我平時肉體中的魔力流動。
  「試試看吧。」
  在所有攻擊都被預測到的狀況之下,無論使出什麼攻擊,都無法成為致勝一擊。
  不過,若使出全力攻擊的話,又會對身為人類的哈爾發造成危險,而且也可能像剛才一樣被他反過來利用我的力道。
  那麼,便只有這個方法了。
  「……看來你想嘗試用什麼方法反擊呢。」
  我輕輕握緊蘊含治癒魔法的左手,接近哈爾發。
  並不需要特地去攻擊他。
  我想確認的是──
  「這個……」
  我將治癒魔法的魔力從左手轉移至右腳上,並揮出左拳。
  我的攻擊雖有一定的速度與威力,但應是哈爾發能輕易閃過的程度。
  「!!」
  然而,哈爾發卻露出這攻擊超乎他預料之外的眼神,慌慌張張地防禦我左拳的攻擊,雖然他的防禦勉強趕上,擋下了我的攻擊──但是,卻讓我瞭解了一件事。
  「魔視能看見的不只魔力流動而已吧?」
  「……被你察覺到了呢。」
  哈爾發與我拉開距離,他垂下棍棒,彷彿有所放棄似地嘆了口氣,說道:
  「魔力會在人的體內循環流動……這個觀念你應該也是知道的吧。」
  哈爾發比想像中的更為坦率地開始解釋他的能力。
  大概是他覺得就算被對手察覺也無妨吧,畢竟只剩下戳眼睛這招能封鎖預測對手動作的魔眼了。
  「魔力宛如緩緩流動的河水一般,並隨著發動魔法或魔法使的動作而產生某種『波瀾』。我是透過觀察你的『波瀾』,來預測你的動作的。但像你這樣能只使用肉體攻擊便贏過我的魔力的話,便會變得難以招架,這也是這項能力的弱點……」
  原來如此,是『波瀾』啊。
  剛才哈爾發的反應速度變慢,便是因為我刻意用奇怪的方式操縱魔力,導致他的預測產生混亂,無法看清魔力的『波瀾』,致使不能判斷我到底是要使用左手還是右腳進行攻擊。
  見到我心領神會的模樣,哈爾發再度握緊棍棒對準我。
  「但是,我可不會再被你的假動作騙第二次囉,我還能夠戰鬥……」
  「不,我會在下一招就定出勝負。」
  若哈爾發是透過觀察我的魔力預測我的動作的話,那麼事情就很好解決了。
  如果他不會受太明顯的假動作所騙,那麼就使出最適合現在情況的決勝招式吧。雖然會伴隨一些風險,但對能看見魔力流動的他而言,一定會非常有效。
  我如同剛才進攻時一樣,朝著哈爾發疾速奔去。
  「就算你再怎麼快,但再次像這樣直直跑來是沒用的!」
  我也知道這個道理,不過要用這招的話,反而要堂堂正正地從正面──也就是說,位於哈爾發的視野中心是最為有效的!
  我不停下腳步,就這樣將治癒魔法灌注於右手中,為了讓他也能看見,而將手伸向前方。
  「就說我不會再被假動作騙──」
  「就算這樣也不會被騙嗎?」
  我朝發動治癒魔法的右手極盡可能地灌注魔力,微弱的綠光宛如添加墨水似地漸漸加深了顏色,隨後我的右手開始綻放光芒。
  「光……!?」
  我針對哈爾發的魔眼所擬定的對策,便是讓他看不見就好了。
  我順勢將右手打橫一揮,他的視線便無法控制地集中在我的右手上。
  「喝啊!!」
  這是在對手視力過度優秀時才能使用的攻略方法。
  他的眼睛敏銳到能追得上我所有的動作,所以便會自然地受我發出強烈治癒魔法光芒的右手所吸引。
  我一口氣疾速逼近露出致命破綻的哈爾發,大腳踢飛他手上的棍棒,朝他揮出拳頭。
  「啥!?」
  「吃我一拳!」
  我的刺擊上鉤拳比哈爾發使出的防禦更快,停在快打到他下巴的幾公分前。
  不知他是否還想再戰,我戰戰兢兢地窺伺他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哈,沒想到竟然被這麼簡單就……我投降了。我敗得一敗塗地,你果然比我所想的還要更強呢。」
  哈爾發承認自己落敗,高舉雙手。
  終於結束這場鬧劇了,這真是場非常驚險的勝負……
  在我鬆了一口氣時,這才感到右手傳來一陣陣的刺痛感。
  我定睛一看,發現手中流出鮮血。
  我控制魔力濃度的技術尚未純熟,卻在實戰中擅自使出這項技能,所以讓手不堪負荷了吧。我立刻施展治癒魔法將手治好,並緩緩緊握掌心。
  「但是傷口卻不如之前來得深呢。」
  我也有一些成長了。
  至少比之前更為進步。
  我感受到自己確實有所成長,小小握拳擺出勝利姿勢,而那實在很不像我以往會做的事。
  
  ***
  
  「呵呵呵,我就知道你一定辦得到的,兔里。」
  我結束模擬戰回到夥伴的身旁時,學姊立刻送了我一句令人完全不覺得開心的讚賞。
  我環顧四周,見到學生們望著我議論不休,而哈爾發在一旁露出滿意笑容。
  與他對戰後,我找到了新的努力方向。
  那便是和人類戰鬥時的施力分寸。
  要是用與魔族或魔物時同樣的標準揍下去,可是會釀成一大慘事。
  透過這次與正常(?)人的戰鬥,我切身體會到這件事。
  「唉……」
  「我很瞭解你的個性,但在實技示範時,確實需要這麼誇張的渲染力呢。」
  「實技啥……什麼意思?」
  我下意識地一問,但學姊卻只是嘴角勾起一抹別有深意的詭異笑容。
  妳要是知道什麼內情,就不要賣關子了,趕快告訴我啊……
  「兔里先生,剛才的戰鬥真的是太精彩了。沒想到你會增幅魔源這項技巧呢,連我都嚇了一跳。」
  正當我想再度詢問學姊時,哈爾發開口稱讚我。
  他對我所進行的控制魔力濃度備感震驚,但年紀小的學弟妹卻露出一副不知道他在說什麼的表情。
  「嗯?對了,你們還沒學過魔法中的增幅魔源呢。增幅魔源是一種提升魔力濃度的技巧,魔力濃度多半是與生俱來的,但能徹底打破天賦極限的便是增幅魔源了。只要好好磨練這項技巧,即使是很弱的火屬性魔法使,也能使出爆炎這類的魔法喔。」
  治癒魔法使若施展增幅魔源,只能提升對他人的治癒魔法效果,卻反而會降低治療自己身體的效力,不過其他屬性的魔法施展增幅魔源的話,卻好像有一些不同的效果。
  「你們露出『那幹嘛不趕快教我們啊!』的表情呢,因為增幅魔源並不是技巧尚未純熟的魔法使可以掌握的能力,一不小心便會因自己聚集的魔力失控,而使得身體炸裂。若並非擅長操縱魔力的人,抑或──」
  哈爾發來到我的身邊,單手搭上我的肩膀,望向全體學生──
  「即使手變得傷痕累累也能心無旁鶩地繼續訓練的人,才能學會增幅魔源這項技巧喔。今天的模擬戰對大家而言,應該是個很好的學習機會吧,尤其是在親眼見識到過去被你們瞧不起的治癒魔法使的戰鬥之後。」
  他語氣強而有力地這麼說道。
  哈爾發,你這完全是在挑釁大家吧?而且大家好像有點生氣欸?
  部分學生露出徹底氣瘋的表情狠瞪著我,尤其是剛才提出要和我進行模擬戰的雙馬尾少女,更是擺出一副恨不得將我剝皮抽筋的樣子。
  「嗯?」
  學生們後方的校舍入口處,站著一名怔怔然的少年,正呆若木雞地望著我。
  他穿著佈滿灰塵的袍子、身材嬌小……是那個和我一樣身為治癒魔法使的少年。
  我們四目相交。
  少年眼中充滿一種難以置信的驚訝之情。
  不論哈爾發和我一戰的背後究竟有何企圖,我的行為似乎都過於草率。
  我讓大家見識到何謂治癒魔法使的實力。
  然而,在少年心中又是如何詮釋這份力量呢?
  這讓我不禁十分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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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30 10:2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話 兔里!收徒弟!! 之卷
  
  
  「總之……打起精神來啊,兔里。」
  「我、我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兔里戰鬥欸,真是太厲害了!」
  結束魔導學園的觀摩後,我們被哈爾發帶到學生餐廳,我立刻趴在桌上。
  我對自己在模擬戰中做出一些莽撞的行為,依舊感到十分懊悔。
  「為什麼我總是這麼不經大腦啊,連自己都覺得很無奈……」
  我想他們兩人應該會被稱為「能使用厲害魔法的勇者」,但我的戰鬥方式卻完全不像魔法使,而且用的還是遭人唾棄的治癒魔法。
  這下只會讓謠言更是甚囂塵上。
  「這一點我們也是一樣啊,沒想太多就隨意參加訓練,害得兔里你也必須出場不可……」
  「我當時也過於衝動了,抱歉。」
  「你們不要道歉啦,畢竟最後選擇參加的還是我自己啊。」
  問題是我的行為會給這間學園帶來怎樣的影響呢?
  或許會使得和我同樣身為治癒魔法使的那男孩,受到更嚴重的迫害。
  ……在事情演變到那樣之前,必須先和他們兩人商量這件事。
  總之,我向他倆說明,在小巷裡遇到的路克維斯的治癒魔法使之來龍去脈。
  一樹一臉認真地聽我說話,犬上學姊則略有所思地雙手懷胸,開口道:
  「你想怎麼做呢?」
  「欸?」
  「你想幫助那個治癒魔法使嗎?還是想讓他不會被欺負呢?」
  學姊提出的這兩件事聽起來意思一樣,實則完全不同。
  前者是讓他再也不會遭到迫害,後者則是一時之間的緩兵之計──只能算是在我們離開這裡之前的應急對策。
  「老實說,我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但是又不想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我在兔里被輕視嘲笑時也無法默不吭聲呢,雖說有點不太一樣,但大概也是同樣的心情。」
  「真虧學姊妳能臉不紅氣不喘地講出這些令人害羞的話呢……」
  「你是我們非常重要的夥伴啊,當然會想好好保護你。」
  聽見學姊這突如其來的告白,我不禁用手摀著嘴巴,將臉撇向另外一邊。
  「喔,你害羞了嗎?」學姊調侃我,「學姊別這樣啦……」一樹苦笑著好言相勸,我則刻意不和他們眼神有所交會。
  這麼讓人傷腦筋的學姊,為什麼偏偏挑這種時候出乎意料地戳中我的心呢?
  偷襲是很卑鄙的事啊。
  我依然將臉撇向一邊,斜眼看向他們,發現學姊彷彿想起什麼似地,臉上那溫柔的表情倏地一變,轉為陰森詭異的笑容,並用手鉤住我的肩膀。
  這是什麼纏人法啦,比剛剛更加令人感到麻煩啊。
  「啊,對了,兔里,今天你住的地方──」
  「妳不行去。」
  「以剛才的氣氛而言,你應該要跟我說OK的啊!你看看,這麼有良心的學姊是要去哪裡找!」
  這種話不要自己說啊。
  「旅館裡不是有豐盛的三餐和整潔的床鋪嗎?妳就給我忍耐一下吧。」
  「人家才不要那些咧!我只想跟奇幻生物一起生活啊!」
  「請放心吧,妳的言行舉止還比較像奇幻生物呢。」
  什麼是跟奇幻生物一起生活啦。
  真的很讓人傻眼。
  學姊發現似乎不太可能說服我,便驀地站起,抓住我的雙肩。
  周圍的視線立刻聚集過來。
  「拜託,妳克制一點啊……我又不是故意要這樣說的。」
  「是桐葉叫我先問你可不可以的喔?」
  「妳這女人是什麼時候和人家接觸的!?」
  是剛剛訓練的時候嗎!?無論如何,妳也精明過頭了吧!
  而且,桐葉竟然也完全把這件事推給我!!
  「學姊,妳先冷靜一點!兔里他很困擾啊,請妳住手!」
  一樹見狀況不妙,出聲制止。
  要是之前的話,學姊便會就此放棄,但這次她卻非常死纏爛打。
  「我不會住手的,這次我可是不會退讓的喔,我……」
  抓著我肩膀的學姊在看向我身後之後,突然發出「喔」的一聲。
  明明剛才還在發瘋,卻能立刻變得冷靜,真不愧是學姊,不過這也表示我背後有誰在吧?
  「呵呵呵,你們好像很愉快呢。」
  「您們在做什麼呢……?」
  擁有一頭金髮的葛蕾蒂斯小姐與恭敬地站在她後方的威爾絲小姐,露出不明就裡的眼神望著我和學姊。
  這兩人似乎有事找我們,她們坐在我面前的一樹身旁。
  ……看來她們不是來吃午餐的呢。
  「我有件事必須向你們道歉呢。」
  「道歉?是什麼事呢?」
  我完全沒有頭緒,為什麼葛蕾蒂斯小姐必須向我們道歉呢?反倒是引起騷動的我必須向她道歉才對。
  即使受盡餐廳內眾人的矚目,葛蕾蒂斯小姐也依然不在意,她用眼神巡視了我們一番後說道:
  「昨天在你們離開這裡後,我立刻召集學園的老師們,與他們討論和林格爾王國締結盟約一事。」
  「這和要向我們道歉有關係?」
  意思是結果不如預期嗎?
  「是呢……老師中有些人對書信內容抱持反對意見,他們對勇者這個存在充滿懷疑,而且想知道魔王軍是否真的那麼強。有許多人表示無法信任實力可疑的你們,以及主張自己是為了保護這國家的孩子們而存在的。」
  「……即使我們是鄰國的使者,但說到底也只是外人,所以被懷疑也是沒辦法的事呢。」
  「但是啊,這只是推託之詞,其實大家是很恐慌的呢。畢竟他們只在故事書中讀過魔王軍這個名詞,會不禁認為魔王是非常強大的存在,所以才那麼拚命地反對……不過,若是你們在之前林格爾王國與魔王軍的戰役中失敗的話,下一個被侵略的或許就是位於鄰國的路克維斯了呢。」
  這倒也是。
  若是林格爾王國落入魔王手中,魔王軍便會以林格爾王國為新據點,不斷擴張勢力。在這個大多是不清楚戰爭為何物的魔法使所在的國家,是沒有與之抗衡的力量的。
  葛蕾蒂斯小姐本人也深知這一點。
  「無論我再怎麼解釋,都無法向眾人傳達你們的實力,我只好和威爾絲暗中合作,嘗試了一個有點亂來的計劃。」
  「那就是讓我們參加學生的訓練,是嗎?」
  「妳發現了啊?」
  「當兔里在戰鬥時,建築物內有很多人在看他,所以便察覺到這件事應是另有內情了。」
  學姊方才所說的「實技示範」原來是這個意思啊,她這種敏銳的直覺真的是很值得倚靠呢。
  但是,真希望在事前告訴我這件事呢。與哈爾發的戰鬥真的讓我吃盡了苦頭,還過於出風頭……不對,後者就是葛蕾蒂斯小姐計劃的目的呢。
  聽見學姊這麼說,葛蕾蒂斯小姐有點尷尬地用手掩住嘴巴。
  葛蕾蒂斯小姐身上有種成熟女性的沉穩大方氣質,但現在卻有種淘氣的感覺,讓人覺得格外親切。
  「抱歉用了這種宛如欺騙你們的形式,不過,那些持反對意見的老師在得知你們擁有遠超乎預料的堅強實力後,都不得不閉上嘴了呢。呵呵呵,真沒想到你能赤手空拳就破壞了固定魔法。」
  果然,把那根木樁拔出來並非平常人能辦得到的事啊。
  雖然我靠日常的鍛鍊有感覺到自己的力量愈來愈強,但卻沒想到變得這麼強,持續基礎訓練果然是很重要的呢。
  我嗯嗯嗯地點著頭,此時,威爾絲小姐彷彿想起什麼事似地忽然站起身來,氣急敗壞地對我狂唸道:
  「兔里大人!我昨天也說了吧?控制魔力濃度是很危險的啊!!而且還是……還是那麼粗魯的用法,這可是大錯特錯的喔!?」
  的確,使用治癒魔法的增幅魔源作為假動作,實在是有些過頭了。
  我讓威爾絲小姐過於擔心了,這時候就應該乖乖道歉。
  「對不起,我有點太亂來了。」
  「您知道就好。不過,剛才的戰鬥與治癒魔法真的是非常精彩。」
  威爾絲小姐臉上綻放一朵美麗的笑靨。聞言,我再度覺得每天的訓練是有其意義的。
  「哈爾發也是您的安排之一嗎?」
  學姊這麼問葛蕾蒂斯小姐。
  「是的,不過一開始挑釁你們的女孩並不是喔,協助我的只有哈爾發而已。」
  這意思就是,恰巧那個少女向我提出模擬戰,哈爾發便見機行事,建議要自己來代替她。
  「交給他真是太好了,其他魔法使的話,在你展現真正的實力前,戰鬥便會結束了呢。真不愧是羅絲的部下,一拳打飛人類可非常人能做到的事呢。」
  「哈哈哈,我還差得遠了呢。之前和團長進行訓練時,我可是被打飛到今天哈爾發飛出去的距離之十倍以外呢,而且就算我閃開攻擊,也還是會被團長補上一腳。真的是太沒有天理了啊。」
  當初還以為自己會死,但習慣之後,便愈來愈覺得無所謂了。
  這大概是因為腦內嗎啡之類的東西,而使得痛覺變得遲鈍了吧。
  「這、這樣啊……」
  「兔里大人,您……」
  欸?這時候大家應該要哈哈大笑吧?
  我原以為大家會給我「羅絲到底有多暴力啊~」這類的反應。
  剛才還笑咪咪的葛蕾蒂斯小姐也變回一臉正經,威爾絲小姐則用一種「您剛剛說的話若是真的,那為什麼現在還能活著呢?」的眼神盯著我。
  「羅絲小姐好猛啊……」
  「她到底是何方神聖啊……」
  一樹與學姊也紛紛做出不同的反應。
  總覺得氣氛變得很詭異啊……
  「對、對了,葛蕾蒂斯小姐,我有一件事想拜託您。」
  「是什麼事呢?若並非太誇張的事情,都可以允許你……」
  「布魯林……不對,是我帶來的魔物……該說是使魔嗎?可以放牠在這城市裡走走嗎?」
  「這裡也有許多養著使魔的孩子喔,所以沒關係的。」
  太好了,得到校長的許可了。
  布魯林,等等我喔,你能貪睡也只剩下今天了,明天開始就給我乖乖地跑吧。
  當我想到可以和布魯林一起訓練而情緒高漲時,威爾絲小姐貌似難以啟齒地對我說:
  「兔里大人,布魯林並非您的使魔唷。」
  「欸,是這樣的啊?」
  什麼!?
  那今後該怎麼向人介紹布魯林呢……
  「威爾絲,這是什麼意思?」
  葛蕾蒂斯小姐也不明就裡地詢問威爾絲。
  「嗯~兔里大人並未和該魔物締結使魔契約,應該說,並沒有這個需要。」
  「沒有這個需要?」
  我不禁插嘴。
  「使魔契約必須以主人的血以及魔物的血為媒介來締結契約,再加上必須由主人馴服該魔物這項嚴格條件,契約始得以成立。」
  「欸,必須照那麼多規矩才能有使魔……?」
  沒想到必須做這麼多麻煩的事情……原來不是直接在契約上寫個什麼就好的啊。
  不過,我也不想締結這樣的契約呢。我不想馴服布魯林,而且就算不那麼做,布魯林也不會背叛我。
  「兔里大人與布魯林之間並非主從關係,我想想……應該比較接近朋友關係呢。」
  「這樣啊,真厲害呢,不締結使魔契約就……兔里,那是什麼魔物呢?」
  「藍灰熊。」
  「……嗯?」
  「是藍灰熊。」
  因葛蕾蒂斯小姐再問了我一遍,所以我也再回答了一次。此時,她卻驀地全身僵硬。
  威爾絲小姐露出一副「啊,我就知道」的表情,頭痛似地抱著頭。
  之前,威爾絲小姐也有說過藍灰熊不太會親近人類,還是是因為牠原本是種危險的魔物,所以才無法變成使魔呢?
  ……有可能欸,布魯林平常雖只會吃跟睡,但原本是一種凶暴的魔物,所以在聽到這樣的魔物未締結使魔契約便和人類一起行動,的確是會感到震驚的呢。
  「沒、沒什麼危險的話,就沒關係唷,要注意不要讓牠亂跑喔。」
  「我知道了,要是發生什麼事的話,就由我來壓制牠。」
  「平常人這麼說的話,我應該會懷疑對方是在說謊,但若是你的話,可就不覺得是謊言了呢……」
  葛蕾蒂斯小姐不知在喃喃自語著什麼……總之,我得到讓布魯林出來散步的許可了。
  有布魯林在的話就能順利進行訓練了呢,又可以拿牠當重物來輔助鍛鍊。
  「學姊你們之後要幹嘛呢?」
  「說的也是,要不要去布魯林那邊呢?難得得到許可了,就去看看牠吧。」
  「我有點累了,所以先回去旅館囉。嗯,學姊和兔里你們就好好玩吧。」
  一樹在交互看完我和學姊後才這麼說,令人有點在意。這樣啊,他要先回去啊。
  那麼,就我和學姊兩人去找布魯林吧。
  「那麼,我們就先回去囉。」
  「好的,有時間的話要再過來喔……對了,一週後有每月一度的魔法實戰大賽喔。那是以對戰之形式來讓大家衡量自己的實力,所以能見識到各式各樣的魔法,有興趣的話,一定要來參觀喔。」
  「一週後啊……」
  「與林格爾王國締結盟約一事應該需要多加討論呢,這段期間你們應該也很無聊吧,要是有興趣的話就過來看看吧。」
  實戰大賽……應該是對戰形式的模擬戰吧,感覺很有趣呢。
  我們向葛蕾蒂斯小姐一鞠躬後,便離開學園。
  等著我喔,布魯林。
  可別以為你還有多少好日子過。
  
  ***
  
  兔里大人們離開學生餐廳後。
  我在確認已經看不見他們的身影後,向身旁的葛蕾蒂斯校長提出我的疑問。
  「不用和他們說嗎?」
  「他和哈爾發之間的模擬戰除了說服那些老師們外,還具有其他意義……因為他也很煩惱那件事的樣子,所以現在先不用說。」
  當然,目的是讓學園的老師們理解這三人的實力。
  這目的已完美達成,鈴音大人擁有壓倒性的攻擊力,一樹大人透過細膩技巧施展了精密的魔彈攻擊,兔里大人則用意外的方法靈活運用治癒魔法,對路克維斯的學生們展現了超越人類速度以及力量的格鬥戰。
  只是沒想到兔里大人會用增幅魔源來實行欺敵之術,害我看到的時候,嚇得心臟都差點跳出來了。
  「威爾絲,為了改革對力量、魔力、人種有所偏見的學生思想,需要某種「契機」唷。因此,才請身為治癒魔法使的兔里,以及身為魔眼法師的哈爾發擔任這次的導火線呢。」
  雖說比起兔里大人,更應由身為「正統魔法使」的鈴音大人或一樹大人擔任與哈爾發戰鬥的對手,但葛蕾蒂斯校長不這麼做的原因便是為了讓學生見識到「他們的戰鬥」。
  「只能治療的治癒魔法,以及只能觀看的魔眼,這兩種魔法雖然屬性不同,但本質卻是相同的。正因為如此,必須讓學生們,不對,是讓住在這裡的人們見識他們之間的戰鬥。」
  這場模擬戰是為了改變根深柢固的陳腐思想。
  而成效可說非常顯著。畢竟,他們硬是讓這些以魔法屬性或魔力多寡評斷個人優劣的學生們,親眼見識到使用遭自己貶低的魔法屬性的魔法使,實際上可是遠比自己來得強悍多了。
  雖然做法過於粗糙強硬,但卻沒有比這更為合理的矯正法了。
  然而,儘管是因為陛下的書信,但不讓各位大人知情,還是會讓人有罪惡感。
  「呵呵呵,兔里的行為舉止超乎人的預料呢。難得為大家準備了旅館,沒想到他竟跑去睡別的地方,而且竟然還是獸人的家。明明住在這個城市的獸人都很討厭人類,真是個不可思議的孩子……」
  「哈、啊哈哈哈哈……」
  葛蕾蒂斯校長露出微笑,我則不禁發出乾笑聲。
  從異世界召喚而來的這三人,性格都遠超乎我們的常識。
  他們對這世界所有事物都抱持著孩童一般的好奇心。
  尤其是,每當我看到身為獸人的天瑚大人與兔里大人一同行動時,便會瞭解她真的很信任兔里大人。但這明明是平常絕不可能出現的情況。
  「他們不避諱與人類相異的生物,所以我想也只有他們能改變這個國家的錯誤思想了。無論哪種屬性都是一顆燦爛的原石、絕不可輕視與浪費自己與生俱來的才能、只要努力人人都有無限可能……我希望大家能理解這些重要的事實。」
  身為這座城市管理者的葛蕾蒂斯校長眼神非常的溫柔。
  對葛蕾蒂斯校長而言,只能將現況交給兔里大人們改善,一定感到萬分心急吧。但她畢竟身為這座城市的首長,即使想要改善目前學園的現況,但卻礙於自己的身分,而無法率性而為地輕易行事。
  正因為如此,只好借助我們這些處於他國立場的人的力量。
  不過,此時她臉上的溫柔表情倏地一變,煩惱地用手扶著額頭說道:
  「我只擔心在看完今天的模擬戰後,會不會有些孩子一時衝動,做出什麼傻事呢……」
  
  ***
  
  離開學園後,我們在旅館前和一樹分開,前往布魯林與天瑚所在的馬廄。
  走在我身旁的學姊心情莫名地好,但我很擔心她會不會像第一次來到這裡時一樣,盡是注意一些奇怪的商品,便擅自跑得不見人影。
  「和你一樣是治癒魔法使的那男孩,應該有看到上午的模擬戰吧?」
  「嗯嗯,他在見到我的臉後大吃一驚呢,果然在知道和自己見過面的人,竟然跟自己一樣是治癒魔法使後很吃驚吧。」
  「或許是因為你的狀況和他大大不同才驚訝吧?毫不知情的人可是看不出你是治癒魔法使的呢,他也是在哈爾發向大家解釋後,才知道你也是治癒魔法使的吧。」
  原來也可以這麼解釋。
  雖然我也知道我不像一個治癒魔法使,這樣啊,在哈爾發向大家解釋後,才發現我是治癒魔法使的話,那便可以理解他為什麼那麼震驚了。
  不過,他那時在醒過來後,為什麼匆匆忙忙地跑走了呢?是因為上課快遲到了嗎?
  「……」
  算了,還是不要擅自猜想好了。
  我默不作聲地逕自走著,學姊彷彿也察覺到什麼似地,默默地走在我的身旁。
  正好過了中午不久,大馬路上的人潮人來人往,而不知剛才在學園裡的戰鬥傳聞是否已傳開,走在路上的人們見到我們時紛紛小聲地交頭接耳。
  我的團服在這種時候特別顯眼,這套衣服本來便是為了顯眼而做,所以這也是理所當然,但現在我卻十分怨恨這個設計。
  「你的衣服很引人注目呢。」
  「脫掉比較好嗎?」
  「不不不,不需要。你這衣服的設計並非只單純為了美觀,而是有它的存在意義的,老實說我也想穿穿看呢。」
  「那怎麼行。」
  借給學姊倒也還好,但已無法再做一件相同的了。
  這件衣服除了我與羅絲的這兩套以外,在這世上並無其他一模一樣的衣服了,我連這套衣服的素材是什麼都不曉得。
  這不是皮革,也不是布料,是一種不可思議的素材。
  「兔里……前面。」
  「嗯?」
  學姊叫我看向前面。
  眼前是那條我有印象的小巷,巷口站滿了人。這條小巷會通往之前那個治癒魔法使少年昏倒的廣場。
  ……我心中有不好的預感。
  「我們去看看吧。」
  「欸?等等,兔里!?」
  我立刻跑到小巷前,擠開人潮,望向裡面。
  此時,耳邊突然傳來某種東西爆炸的噪音。
  「該不會!」
  我腦中浮現最糟情況,當機立斷地打算衝出去,這時候,我的眼角餘光恰好瞄到早上圍觀的那名男子。
  而男子也注意到我,一臉困惑地對我說:
  「啊,你是早上那個穿著奇怪衣服的……」
  「發生什麼事了!!」
  「哇!早、早上的那男孩又被人欺負了,而且跟之前比起來,都還要嚴重得多……」
  都是因為我……!
  我沒想到事態這麼快便會演變成這樣,如果想找人出氣,就直接來找我啊……!
  我心中漸漸湧上對自己的叱責與憤怒,這反而讓我冷靜了下來。總之,先越過這群圍觀民眾前往廣場吧。
  「學姊,我先過去了!」
  「兔里!?」
  我交互踢著小巷的牆壁,越過圍觀人潮,這才終於看到廣場裡發生的狀況。
  廣場中是那名使用治癒魔法的少年──以及那個對我提出模擬戰的雙馬尾少女,以及數名有男有女的跟屁蟲小嘍囉。
  「快給本小姐站起來啊,還是說你想被人抓起來呢?」
  「唔、嗚嗚……」
  少女手中浮現一顆與普通火球不同顏色的緋色球體,與小嘍囉們共同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將球體射向少年。
  另一方面,少年如同早上一樣,渾身是傷地倒臥在地。
  為什麼不用治癒魔法治療自己!?
  ……該不會是魔力枯竭了!?
  「糟了!」
  我急忙脫下團服捲在右手上,並全力朝他跑去。
  跑了數步便抵達少年身邊,我立刻用右手揮開朝少年襲來的火球。
  「哼!!」
  下一瞬間,火球便炸裂開來,冒出的小小黑煙包圍住我們一下後,便消散開來。
  這火球的威力雖然無法使團服燒焦,但若打到人的話,恐怕會導致嚴重燒傷。
  我用手揮開黑煙,重新穿好團服,不顧眼前啞然失聲的少女等人,用手覆上身後少年的身體,使出治癒魔法。
  「他果然耗盡魔力了,真虧他還可以保持清醒。」
  少年明明已經遍體麟傷,卻不發動治癒魔法,便是已陷入魔力枯竭狀態的證據。
  「為、為什麼……和我……一樣……」
  不知是否已達極限,在我對他施展治癒魔法的同時,少年便昏了過去。
  他身上的傷勢有輕微的燒傷,臉上則有遭人痛毆的瘀青。這時候,若翻起他的衣服檢查,或許還會發現更多傷口吧……
  最大的問題便是他受到的傷勢過重,連身為治癒魔法使的他自己都無法完全醫治。
  這場霸凌恐怕已持續了數分鐘,不對,已持續了數小時了吧,也可能從我們結束模擬戰後便開始了。
  「給我等等……不要擅自治療他啊。」
  我無視身後傳來的少女嗓音,專心治療少年的傷勢。
  這些傷痕或許會一輩子留在他的身上,只要是我能治好的部分就要通通治好。
  不過,這群傢伙竟然這麼隨便就對人類使出魔法,我所知道的魔法使──林格爾王國的騎士們可都恪守著嚴格的倫理標準。
  雖說不是要強迫這裡的學生只能為了國家使用魔法,但這並非身為一個人可以做出的事情。
  「喂!!」
  突然有人從後方拍了我的肩膀。
  「幹啥!?」
  我心中多少有些煩躁,不禁發出粗魯的吼叫聲回應。
  而這名拍我肩膀的小嘍囉少年一看到我的臉後,便瞠目結舌地往後退了幾步。
  「要是你們看我不順眼的話,就直接來跟我說啊……」
  「你、你好像誤會囉?我們跟他可是好朋友呢,可以請毫無關係的你不要介入我們之間的事嗎?」
  聽見雙馬尾少女的辯解後,我白眼都要翻到後腦勺去了。
  「這樣啊,毫無關係……唉──」
  在親眼目睹這樣的不公後,還能講一句跟我毫無關係,便拍拍屁股走人嗎?
  真是超級麻煩的啊,乾脆把他們全部打暈,再把昏倒的少年帶到安全的地方去好了。
  不行,不能那麼輕率行事,我心中不斷催促自己快冷靜下來,望向眼前的霸凌集團。
  他們有五個人。
  「治癒魔法可不是為了讓你們洩恨消遣才存在的魔法啊。」
  地獄、痛楚以及尊敬。
  這些都是我透過治癒魔法所學習到的東西。
  藉由羅絲教我的這項魔法,我拯救了許多性命。
  治癒魔法,絕不是為了成為某人的沙包才存在的魔法。
  「我啊,不想知道、也不想瞭解妳這個搞不清楚魔法到底有多危險的無知小鬼,為什麼要幹出這種蠢事。」
  「你說我無知?你不過就是個跟在勇者屁股後面的治癒魔法使而已,少給我囂張──」
  「身為我上司的治癒魔法使曾說過一句話。」
  我或許比想像得來的更為易怒也說不定。
  我在原本世界之中很少認真生氣過,也只在三流的電影中看過這種令人作嘔倒胃的鬧劇。
  但是,可不行就這麼順從情緒發飆,我心中瀰漫著一股與學姊和一樹快被菲魯姆殺掉時不同的怒火。
  我用左手覆上種植在一旁的樹木,稍微使力,便用力地捏碎樹幹的部分,使整棵樹大為搖晃。
  「她說『如果遇見瞧不起治癒魔法的垃圾,那就盡情海扁對方一頓吧』,她講的垃圾就是你們呢……還有,好朋友這三個字可不是在這種時候可以用來敷衍了事的藉口。」
  

  
  什麼狗屁朋友,一般人才不會對朋友做出這種事吧?
  我將手中已被捏爛的樹木順勢搓了個粉碎,木頭碎片紛紛往下墜落到地面。
  只是這樣做,便讓那個神氣的少女害怕得往後退了幾步。
  臉上充滿對我的恐懼。
  「妳剛剛說我不就是個跟在勇者屁股後面的治癒魔法使……那就讓你們也嚐嚐他所受到的痛苦吧,不過就是個背後沒帶著一群人就不敢叫囂的小丫頭……」
  我往前逼近一步,霸凌集團的臉色變得更加慘白,其中還有人眼眶中浮現眼淚。
  在確認他們的狀況後,我便慢慢地放鬆肩膀的力道,緩解緊張。
  這樣威脅他們的話,他們便會暫時乖乖不做亂了吧?最後那句話我稍微套用了羅絲的語氣,效果奇佳。
  就算是我,也還沒幼稚到會因一時的情緒起伏,而攻擊比我還小的孩子。
  而且,根據我的經驗,一旦讓對方害怕自己後,對方便會不想反抗自己了。他們下次再敢造次的話,就帶上布魯林,再耍狠一次威嚇他們就好。
  雖然我並不想恫嚇別人,但照這情況看來,事情終於可以告一段落了……對吧?
  之後只要再把在我身後昏倒的少年,帶去能躺著休息的地方就好──
  「兔里,你冷靜一點。」
  「嗯?」
  學姊好不容易追上我,將手放在我肩上,想讓我冷靜下來。
  時間正好,狀況也已經解除,和學姊商量該帶這名少年去哪吧。
  「學姊,現在剛好──」
  然而,學姊沒有聽到我說的話,轉向霸凌集團,對他們說出挑釁的話。
  「你們把治癒魔法使視作眼中釘呢,真是的,奉行實力主義過頭的話,只會變成單純的迫害喔?」
  咦?
  學姊妳該不會……以為我真的生氣了吧?
  學姊神采奕奕地站到我的前面。
  該名少女因為看到有個貌似比較正常的人登場,心中的恐懼減緩不少,露出不悅的表情瞪視學姊。
  「我們背負著左右國家命運的重責大任來到這裡,所以無法直接懲治你們呢,實在是非常可惜。」
  無法直接懲治你們。
  學姊面帶淡淡的笑意說出這句話,笑裡藏刀地默默威脅著差點再度神氣起來的霸凌集團。
  我知道妳很生氣,但要是妳能發現在妳身後的我其實很困擾,就太感激了。
  「妳、妳到底想說什麼?」
  「一週後有一場校內實戰大賽對吧?」
  「!?我根本不可能贏過那邊那個怪物和勇者啊!!」
  「喂!!」
  聽到這個令人無法忽視的單字後,我不禁出聲吐嘈。
  為什麼把我分類到怪物之中啊?
  「咿!?」
  而且,明明是妳自己亂叫我怪物的,那反應又是怎麼回事啊?
  少女撕下假面具,對我的態度露骨地變得非常無禮。她原本便把我徹底當作敵人,而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比起她,剛才學姊講的實戰大賽又是怎麼回事?雖然不知道她到底有何企圖,但是那和上午的模擬戰不同,是人家學園內的校園活動,我們應該無法參加吧?
  「要參加的不是我或兔里,而是你們剛才欺負的少年唷。」
  「啊?妳說那個倒在那裡的窩囊廢可以打得贏我?」
  等等、等等,我完全無法理解學姊的企圖啊。
  即使讓這名少年上場,戰況也只會變成一面倒啊。但當事人還不省人事,而我才剛威脅完他們,很難出言制止。
  少女狠瞪著學姊,但學姊卻絲毫不介意地用大拇指比了比她身後的我,說:
  「一週後會讓他變得比妳強的,就由兔里指導他!」
  「啊!?」
  由我嗎!?
  突然被人點名,使我不禁大吃一驚,我急忙讓學姊轉向我這一邊,偷偷地和她咬耳朵。
  「請、請等一下啊,這是怎麼一回事!」
  「這種時候讓當事人去解決是再好不過的了,雖然手段有點粗魯,但我也想不到比這更好的方法了。」
  「雖是這麼說沒錯……」
  「而這種時候,就屬這城市裡最瞭解治癒魔法的你最為適任了。」
  訓練他?在短短七天內……不對,不算今天和比賽當天,實際上只有五天啊。
  不過,若問我是否還有其他的方法,我也想不到什麼別的了。
  透過自己的力量勇敢面對霸凌自己的人,是最有效阻止少年再度受到欺負的方法,同時卻也是最為困難的方法。
  將我的沉默視作同意,學姊再度轉向少女,道:
  「接受不接受都是妳的自由,要是怕輸給身為治癒魔法使的他的話,妳也可以選擇不接受喔?」
  「妳真會說笑,要是那傢伙輸給我的話,你們就把皮繃緊一點,管你們是勇者還是林格爾王國的使者,我一定會讓你們受到應有的報應的!在比賽之前,你們就好好磨練那個廢物吧!!」
  少女撂下狠話後,便帶著小嘍囉們橫越大馬路,走到其他條路上,離開現場。
  我又被捲進麻煩事裡了啊。
  
  「啊~我在看到兔里你發飆後,可是很心急的啊,畢竟要是對他們出手的話,別說什麼送信了,事態會變得很麻煩的啊。」
  「我劈!」
  「好痛!」
  總之,因學姊擅自和對方約定要決鬥,作為謝禮先賞她一技手刀吧。雖然知道學姊也是出於一片好意,但不先打她一下,總覺得無法消氣。
  「你、你幹嘛啦!?」
  雖然我覺得自己的力道很輕,但學姊卻抱著頭,痛得眼眶泛淚。
  我從眼前光景感到某種悖德感,卻選擇刻意忽視,並進行說明,道:
  「學姊,我雖然很生氣,但卻並不打算攻擊他們的。」
  「欸?哈、哈哈哈,因為你剛剛表情非常恐怖嘛。」
  「我只是打算小小威脅他們,讓他們別再這麼做而已。」
  而聽我這麼說後,附近圍觀的人紛紛開始交頭接耳。
  「小小威脅……?」
  「騙鬼啦,那算小小威脅嗎?他那表情跟在書上看到的食人魔一樣欸……」
  「他光用手就把樹幹剜下一塊了欸,沒有和獸人一樣的握力的話可辦不到啊。」
  「獸人?他該不會也是獸人吧?」
  ……
  算、算了,這就表示我的演技非常逼真吧,但沒想到竟然能讓毫無關係的圍觀群眾也心生害怕就是了。
  「問題是這男孩是否願意接受決鬥吧。」
  「擅自決定這件事情的確很抱歉,但我卻不覺得這是在多管閒事喔。」
  「……的確呢。」
  見到剛才的狀況,自然會讓人想為他做點什麼。
  尤其是原本身為學生會長的學姊更是如此。
  「話說回來,實戰大賽和我想像的是一樣的東西真是太好了,要是搞錯的話,可就超級丟臉了呢。」
  「為什麼妳總是這麼走一步算一步呢……」
  我對毫無計畫性的學姊感到無奈,並確認少年身上是否有其他傷口。
  在失去魔力的狀況下遭受爆炸魔法的攻擊,一個不小心可是會嗚呼哀哉的呢。
  曾聽說過沒有比手持利器的小孩更加恐怖的東西了,今天自己親眼見證過之後,真的是覺得很恐怖,竟然能滿不在乎地施展會讓人受傷的魔法。
  我在確認他身上並無其他沒治好的傷口後,便抱起少年,把他扛在肩上。
  「好輕啊。」
  少年的身體過於纖瘦,我不禁覺得這也表示他過去所受過的苦難多麼沉重,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感。
  要讓一個治癒魔法使變強有各種方法……但首先必須先確認這男孩的想法。
  
  ***
  
  「為什麼我一回家,家裡就變得這麼熱鬧了啊?」
  「這、這是……」
  桐葉瞅著床上的少年,這麼問我,我則只能尷尬地摳著臉頰。
  因為我並不清楚少年居住的地方在哪兒,只好先把他帶回桐葉的家。
  而現在我在少年睡著的房內,被桐葉與京交互審問著。
  見到我如坐針氈,桐葉有些無奈地說:
  「我不是在責怪你帶他回來,因為他看起來臉色真的很糟糕。」
  「謝謝妳……」
  「那麼,他到底怎麼了呢?你帶他回來是有原因的吧?」
  京用手指著睡在床上的少年,我則向他說明今天發生在廣場的霸凌事件的來龍去脈。而隨著我的說明,京與桐葉的表情愈來愈僵。
  「兔里,那傢伙叫做米娜。」
  那是欺負這少年的霸凌集團老大的少女名字嗎?
  她給人態度傲慢……該說是任性妄為的印象,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這樣的人。
  「雖說這話不該由我來說,但你是不是很喜歡一頭栽進麻煩事裡啊?」
  「真、真沒禮貌!我又不是自己喜歡才被捲進麻煩事的!?」
  真失禮,我打從心裡沒想到會被京這傢伙這麼說呢。而且,廣場上後來發生的事情完全是學姊的陰謀啊。
  「那麼那個米娜又是誰啊?」
  「她是貴族家的小姐喔,是個讓人沒什麼好話可說的傢伙呢。」
  「……」
  「兔里在幫這男孩時也看到了吧?那傢伙不管對方受傷多深,都還可以笑著施放魔法呢。」
  「而且心眼又小,很會記恨,要是被她盯上的話可沒什麼好事呢。」
  我和桐葉初次見面時也遭她攻擊,但那是為了保護自己與夥伴。
  但是,這個叫做米娜的女孩心中似乎沒有這樣的倫理標準。
  最快的解決方法便是把他們海扁一頓,讓他們再也不敢作怪,但就像學姊所說,這無法解決根本的問題。
  「算了,能做到什麼程度就做到什麼程度吧。」
  「不要緊嗎?要在一週內讓他變強,但扣掉今天和比賽當天,實際上只有五天呢。」
  桐葉會擔心也情有可原。
  「基本上並非沒有方法啦,只是必須非常拚命呢。」
  「拚命……啊。」
  「方法就是拿我在救命團受過的訓練在他身上如法炮製。幸好他已經學會治癒魔法,所以一開始不會跟我當初一樣痛苦才對……但還是要拚死去做才能辦到呢。」
  他和我的起跑點並不相同,所以應該會輕鬆許多。
  但他的意志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他不想戰鬥,也不能勉強他。
  若是他不同意的話,也只能去向那個少女道歉了。但因為她說要我們接受報應,所以讓人有點害怕啊。
  「必須先叫醒他,才會有所結論呢。」
  「……那我必須先問你一件事,可以嗎?」
  「嗯?可以啊。」
  桐葉臉上浮現與方才不同的微妙表情。
  是什麼事啊?我裝傻地露出「妳還有什麼其他在意的事情嗎?」的表情,眼神不敢和她四目相交。
  見我刻意不和她對上眼,桐葉打開背後的門。
  「天瑚,兔里他在幹嘛呢?」
  「鈴音,兔里不是叫妳老實一點嗎?」
  打開的門外傳來熟悉的嗓音。
  「啊,那是……」
  雖說是事出有因,但似乎不該把學姊也一起帶到這兒來。
  身為獸人的桐葉與京,應該不太喜歡讓我以外的人類進門。
  話又說回來了,學姊不管身在何處都十分我行我素啊,有時候還挺羨慕她這一點。
  「天瑚有對我們說勇者的事情,所以知道她不是壞人,但把人帶來我們家也太突然了吧?」
  「對、對不起……學姊她當然不是壞人啦,應該說人超好的。等一下我就讓她回去喔。」
  「不,至少在我們家吃過晚飯再走吧,難得她都過來了……你不會拒絕我吧?」
  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有些不安地這麼問,但學姊一定不會拒絕,所以我也接受了她的邀請。此時,桐葉露出放心的笑容,低喃道「太好了」。
  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她話語中的意義。
  雖然心中還有些疑問,但桐葉為了準備做飯已離開房間,所以也無法詢問她那麼說的意思了。
  留在房內的剩下我和京,以及依然昏睡的少年。
  「……我說。」
  「嗯?」
  京有些吞吞吐吐地朝我搭話。
  「抱歉啦,第一次見面時對你說了一些不好聽的話。」
  「……欸?」
  聽見京出乎預料的道歉,我不禁望向他,京則有些害羞地朝向了另一邊。
  正當我對他這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的發言感到驚訝時,他斷斷續續地說道:
  「一開始我很懷疑像你這樣虛弱的人是不是能保護天瑚,但今天在看完你的戰鬥後,我就改變想法了,你並不是一個弱小的治癒魔法使。雖然很不甘心……但天瑚選你是正確的選擇。」
  這種事該說是不幸中的大幸嗎?
  我與哈爾發的戰鬥帶來意想不到的效果,並非只是引起一些麻煩事,也成為京願意認同我的契機。
  初次來到這裡時,我雖然覺得京這人怎樣都無所謂,但也不希望和他的關係一直都那麼差,所以聽到他這麼說時,我真的很開心。
  見到如昨夜一般毫無敵意的京,我露出笑容。
  而且,他是真心關懷天瑚的這一點也不禁令人莞爾。
  「你、你在笑什麼啦?」
  「沒有啦,只是覺得你真的很喜歡天瑚呢。」
  「啥?」
  聞言,京的反應並非害羞,也不是生氣,而是感到困惑。
  見到他出乎預料的反應,我不禁傻傻地問「欸,不是喔?」。
  「你好像誤會了,但是我沒有喜歡天瑚喔。」
  「欸,我徹底以為……」
  見我雙手懷胸陷入沉思模式,京低喃一句「真拿你沒辦法」後,便開口道:
  「我之所以會那麼擔心天瑚……該怎麼說呢,當年我們遇見天瑚時,她是個令人放心不下的傢伙,常常讓人覺得她會不會就這樣像遊魂一樣地飄走,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呢。」
  「天瑚她……?」
  「我覺得無法放著她不管,但卻又無法阻止她。真是的,雖然幫助母親也是很重要的事,但要是自己搞壞身體的話,不就本末倒置了嘛……」
  在各國輾轉度日的天瑚,來到路途遙遠的路克維斯是一件非常艱辛的事,即使只聽京的話,也能想像她當時是處在多麼危殆的狀況之下。
  在林格爾王國的這兩年間,對她而言,不僅是找到一個得以安心居住的地方,或許也是一段療癒受創心靈的時間。
  「雖然我不想承認,但能拯救天瑚的母親以及天瑚本人的只有你了,所以……兔里,天瑚就拜託你了。」
  聽見京的話,我用力地點了點頭。
  他是一個比我想像中還要溫柔以及坦率的人,現在回想起來,與哈爾發進行模擬戰前,率先跑來告誡我的也是京。
  「……話說回來,為什麼你會覺得我喜歡天瑚啊?她不只比我小,而且不管怎麼看那胸部都平到──好痛!?」
  京驀地發出大叫,並原地跳了起來。
  我腦中瞬間閃過是不是有人來襲擊我們,但這份擔心立刻在下一秒鐘冰消瓦解。
  因為,在蹲下的京身後,站著一名面無表情俯瞰著他的少女。
  「京,你再繼續說下去的話,我可要生氣囉。」
  「天、天瑚……妳這傢伙,用力抓尾巴這招可是犯規的啊……」
  

  
  天瑚重複十指蠕動的動作,並俯瞰著京,她的眼神之中釋放著一股類似殺氣的壓迫感。這和平常的她截然不同的感覺讓我也嚇了一跳。
  雖然,曾聽過不可以在女性面前提起這種話題,但沒想到天瑚也有這一面啊……
  我呆呆地望著眼前的狀況時,京打算乘隙逃跑,卻被天瑚賞了一記掃堂腿,跌了個狗吃屎。
  這讓對手連跑都跑不掉的預知魔法使用方式,真是令人不禁感佩到想脫帽致敬。
  「等、等等啊!」
  「你說誰平胸啊?我也有無法控制怒火的時候唷。下次再敢給我這麼說的話,可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天瑚冷冷地睥睨著京,使京發出膽怯的聲音。
  「對、對不起!對不起啦!!」
  京壓著自己的尾巴,對天瑚頻頻低頭請求原諒。剛剛那個強勢少年的身影已不復存在。
  我默默感到驚悚,但又擔心照這樣下去京的立場堪慮,於是決定出言相助。
  「啊,天瑚,妳找我有什麼事嗎?」
  「……嗯。」
  「京,可以請你先去看看學姊的狀況還好嗎?我和天瑚講一下話。」
  「我、我知道了。」
  京壓著尾巴,慢吞吞地爬了起來,垂著肩膀走出房門。
  雖說是說錯話的他不對,但見到那充滿哀愁的背影,卻又令人不禁心中泛起一絲憐憫。
  天瑚默默地目送京走出房間後,轉過頭來望著我。
  因曝露在她充滿懷疑的視線之中,令我不著邊際地將臉朝向斜上方,不與她四目相交。
  「……」
  「什、什麼事……?」
  「沒事……只是想說那男孩就快醒來了。」
  天瑚不發一語地盯著我數秒後,將視線轉向昏睡的少年,這麼說道。
  什麼?感覺她話中有話呢。
  「你有見過這男孩嗎?」
  「……在我的預知裡有。」
  「他是個怎樣的人呢?」
  「是個可憐的人,不被他人信任,也漸漸無法信任他人。我在兩年前的預知中所見到的他只能忍受那樣的現況,明明年紀比我還小,卻過著非常嚴苛的日子。」
  ……這也太沉重了吧?
  這並非我能做出什麼改善的程度呢。
  羅絲的話應該會大鬧一番想辦法幫助他,但是我可無法像她一樣做出一些暴力行為。
  「沒問題的,兔里能辦得到。」
  「少說得那麼簡單。」
  不過,現在也已經騎虎難下了。
  首先得聽聽他自己的意見才行。
  我按著額頭,望向天花板,一直望著少年臉龐的天瑚,將位於房間一角的木椅拉到我的身旁坐下。
  「他要醒了。」
  天瑚望向我這麼說道,並拉起斗篷上的連帽蓋住頭。
  過了幾秒,少年便發出一陣呻吟,睜開雙眼。
  胡亂剪過的瀏海下可見到兩抹不怎麼健康且顯眼的黑眼圈,仔細一看,不知道他平日是不是沒怎麼吃飯,顯得十分憔悴瘦弱。
  他轉動不論怎麼看都不是非常健康的雙眼,望向我和天瑚。
  「……」
  「……」
  「……」
  包含我在內,三人都默不吭聲。
  雖說不談過不會瞭解彼此,但一旦面對面時,反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總之,由我先開口。
  「你還記得今天下午的事嗎?」
  「嗯、嗯……」
  「這樣啊,首先,可以問你的名字嗎?」
  「我叫、納克。你是……兔里先生,對吧?和我一樣用治癒魔法……」
  「啊,要是有看到我和哈爾發的戰鬥,的確會知道我的名字呢。對了,你不用在意我旁邊的女孩。先跟你說明一下在你昏倒後發生的事好了,你要沉住氣聽下去喔?」
  「是、是的。」
  我向納克詳細說明在他昏倒後犬上學姊對米娜提出的對決。
  隨著話題的進展,納克的臉色愈變愈白。
  等我說完後,他便無法壓抑害怕地用自己的手臂抱緊身體,開始顫抖。
  「為、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果不其然,納克大受打擊。
  而我也對擅自決定對決一事深感自責,但是他的現況的確非常危險。
  「不那麼做的話,你會很危險的。」
  「那是因為我是治癒魔法使──」
  「不對,在我到現場的時候,你就已經被打得很慘了喔?米娜他們在讓你不斷使用治癒魔法,甚至還引起魔力枯竭後,還想繼續攻擊你。我可以這麼斷言,你要是就那樣繼續挨打,可是會死的。」
  這並非翹課也要做的事啊。
  一群人以多欺少,霸凌對方到魔力枯竭的程度,這間學園的學生都這麼閒嗎?
  「……!!」
  「但是,害你被人欺負得那麼慘的原因在我,我不經大腦的行動讓你曝露於危險之中,真的很抱歉。」
  我將雙手放在膝蓋上,對納克低頭道歉。
  見我突然向自己謝罪,納克顯得手足無措。不過,這是我必須好好道歉的事,所以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過去,他遭到霸凌集團虐待的程度應該並沒有那麼激烈,若是每次都那樣的話,這男孩應該早就死了。
  我在路克維斯──這個魔法主義至上的國家之中,展現了身為一名治癒魔法使真正的「實力」,但也因為這樣,使得米娜的自尊心受損,卻又估計自己無法勝過打贏哈爾發的我,導致她將那股無處可發的怒氣發洩在同樣身為治癒魔法使的……納克身上。
  「你、你已經救了我了,所以……不要緊的!請你抬起頭來吧!」
  聽見納克無助的聲音,我這才抬起頭來。
  這是我的責任。
  正因為如此,我必須讓他做出選擇。
  抬起頭來後,我望著他的眼睛說道:
  「納克,我就直截了當地問了,你在一週後……能和米娜戰鬥嗎?」
  「……」
  「你就老實回答我吧,我不會勉強你的,會尊重你的想法。」
  聽我這麼說完後,眼前的少年垂下頭,緊緊地握住床單。
  見到他這壓抑自己的動作,讓我心中浮現難以言喻的情緒,我靜靜等候納克的回答。
  「我沒辦法。」
  「……可以聽聽你的理由嗎?」
  並非不行,而是沒辦法。
  我對他這並非明白拒絕的話語感到疑問,出聲詢問他的理由。此時,納克在自己手上亮起治癒魔法的光芒,展現給我看。
  「你是個正常的治癒魔法使吧?我的治癒魔法有缺陷……所以沒辦法的。」
  「缺陷……?」
  並非治癒魔法被人這麼貶低,而是納克本身的治癒魔法遭人這麼嫌棄嗎?
  這是什麼意思?
  納克察覺到我的困惑,望向自己的掌心,露出悔恨的表情,斷斷續續地娓娓道來:
  「我只能治好我自己,在來到這裡前還可以治好其他人……但現在卻沒辦法了……」
  無法對他人使用治癒魔法了?
  納克的狀況又與治癒屬性的增幅魔源的反效果恰好相反?但他並不會像我這樣亂用增幅魔源,照理說是不可能──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我是在一年前察覺到的。在被米娜他們欺負後的歸途中,我看到別人的使魔受傷……然候就……」
  「就發現自己的治癒魔法只對自己有用……嗎?」
  聞言,納克點了點頭。
  我身旁的天瑚也陷入困惑之中,這就表示這是個出乎她預料的事實。
  但是,從未聽過無法對他人使用治癒魔法呢,因為魔力濃度變得非常的低……不對,不可能突然變成這樣,納克的狀況不像奧爾加先生那樣是與生俱來的,而且他手中的治癒魔法光芒與我的相去無幾。
  可以推想的理由還有……因為被集體霸凌而產生的心理創傷嗎?
  「……」
  先不要過度思考這件事好了。
  繼續思考下去的話,我可沒有自信能依然保持冷靜。
  現在,比起他的治癒魔法,還有別的事情值得思考。
  「治癒魔法是醫治他人的魔法,所以我的魔法已經沒用了……毫無價值。」
  「兔里……」
  天瑚感到這個狀況有點不妙,因而望向了我,但她無需擔心。
  畢竟,救命團的訓練不需要去治療他人。
  我朝表情陰沉的納克笑了笑,將手放在他顫抖的肩膀上。
  「放心吧,要讓你變強,並不需要能治療別人的魔法。」
  「欸?」
  「我想問的是──你是否有和米娜對決的覺悟?以及你是否能撐過五天的訓練?」
  老實說,明天要開始的訓練對納克而言,應是一場如地獄般的惡夢……而且真的不是在開玩笑的。
  不過,就算如此,我也不會手下留情,也不打算對他投以溫柔的言語。所以,我才問他是否有撐過嚴格訓練的意志與覺悟。
  再說──
  「無法使用正常的治癒魔法?缺陷?只能醫治別人的魔法?還有說什麼我是正常的治癒魔法使?大錯特錯,納克,你過於循規蹈矩地來使用治癒魔法了。」
  他不能搞錯這一點。
  我並非一個正常的治癒魔法使。
  能運用正常治癒魔法的人指的是像奧爾加先生或烏露露,這一類專精於治療他人的治癒魔法使。
  「我師父教我的魔法訓練,就只有治療自己這件事而已,所以,你也只要會這點就夠了。如果能做到的話,就足夠讓你進行揍飛那些欺負你的傢伙的訓練了。」
  「啊?欸?」
  不知是否因為我所講的內容過於刺激,讓納克張大著嘴,表情呆滯。
  見狀,我不禁苦笑,繼續說道:
  「總之,我並非要教你治癒魔法,而是要在五天內訓練你可以大勝那個臭丫頭。」
  「我……大勝米娜?」
  「當然,這並不是簡單的事,從明天開始,我要你做的訓練可是比你想像中的還要更加無趣且辛苦,就算你痛苦到吐血、大哭大叫或是昏倒,我的治癒魔法都不會讓你輕鬆逃過。我再問一遍,納克,你有和米娜戰鬥的覺悟嗎?」
  吐血是有點誇大其詞了……我是沒吐啦,所以納克也應該不會吐吧?
  在沉默十秒後,一直噤聲不語的納克畏畏縮縮地開口道:
  「那個……聽你這麼說,我覺得訓練比米娜還要可怕欸……」
  ……嗯。
  「我不否認。」
  「兔里……」
  天瑚,不要用那種看著腦子不好的人的眼神看我。
  為了讓納克變強,只能讓他接受和我一樣的羅絲式斯巴達訓練了。
  話又說回來,因為我也不知道有什麼其他的魔法訓練,所以也就只剩這招了!
  「如、如果你不想的話,我就去跟她道歉,所以不必勉強自己選擇戰鬥喔。」
  「……」
  不論他給我的答案是什麼,我都可以接受。
  雖然不該由我這麼說,但實際上,我在那訓練之中見識到了何謂地獄,所以不想讓他也嘗到跟我一樣的辛勞。
  跑到昏倒,被治好後又繼續跑──不斷持續這項操練便是救命團訓練的基本。
  從早到晚毫無休息地不斷奔跑所累積的心理壓力,以及身體被治癒魔法治好後,明明沒有受傷,每天卻仍能感到雙腳不斷傳來一種詭異的感覺……那些訓練的日子真的是非常痛苦。
  然而,那也必然會帶來豐碩的果實。
  「即使像我這麼虛弱的人……也能贏得了她嗎?」
  「我無法跟你說絕對能贏,但是你一定會得到與你的決心相等的結果,而我就是最好的證據。」
  聽我這麼說,納克儘管露出猶豫的神情,卻下定決心似地望向了我。
  他的眼神依舊昏暗無神,但卻燃起些微希望的火光。
  「好……我要做給她看!我要打倒米娜……所以,請……請讓我變強吧!!」
  「說得好!」
  雖然,我並無法代替羅絲,但同樣作為一名治癒魔法使,我要磨練他──納克,使他成為一個能獨當一面的治癒魔法使。
  我在心中這麼對自己發誓。
  
  ***
  
  「訓練從明天開始,今天就好好補充營養,好好睡上一覺。」
  首先是納克身體的狀態──
  他平常都沒有好好吃飯,雖說臉色因治癒魔法而變得好多了,但單靠治癒魔法無法挽救的健康狀態可就變得更加明顯。
  治癒魔法雖然可以舒緩疲勞,但卻無法補充營養,所以飲食非常重要。
  我在之前也注意到訓練之後好好攝取營養的重要性,當時體內細胞大吼著想要食物的那種感覺,讓我不禁在展開正式訓練當天的晚餐時垂下男兒淚。
  真是的,被唐搶走晚飯時,可以說是我來到這世界後最為火大的一次呢。
  「請問……」
  當我沉浸在令人懷念的回憶中時,注意到納克開始左顧右盼地環顧四周。
  「這裡是……哪裡啊?」
  話說回來,我忘記說明這裡是哪裡了。
  「啊──」
  該怎麼說明好呢?
  該直接說這裡是桐葉……是獸人們居住的家嗎?
  要是他變得慌張的話,可能會給桐葉他們添麻煩的……
  「兔里。」
  「嗯?天瑚,怎麼了?」
  我的衣服被她拉了拉,所以我立刻轉向她,發現拉起連帽、只能看見臉下半部的天瑚用手指著房門的方向,露出糟了的表情僵在那裏。
  「抱歉,太遲了。」
  欸?什麼太遲了?
  正當我想這麼反問她時,位於我背後的房門大力被人打開,某人闖入房中。
  在這時候,我已經察覺到許多事,並回過頭去。
  映入眼簾的是露出心花怒放笑容的犬上學姊。
  「兔里,那男孩沒事了嗎?」
  「喂!!別擅自在人家家裡走動啊!!我都說要幫妳帶路了,為什麼妳要先走掉啊!?」
  她背後遠方傳來京制止她的微小聲音。
  學姊臉上堆滿燦笑地望著我,注意到納克已起床後,便突然停下動作。
  納克則望向學姊身後氣喘吁吁跑來的京,以及無奈地掀開連帽露出真面目的天瑚後,嘴巴開開闔闔地輪流看向我和其他人。
  而學姊在看到坐在納克前方的我的臉色後,突然意識到大事不妙,倏地端正姿勢,接著彷彿感到害羞似地將手放到頭上,裝出無辜賣萌表情──
  「抱、抱歉啦。」
  ──竟給我來這招。
  「欸?獸、獸人?兔、兔里先生,這裡是──」
  之後,為了向陷入混亂的納克說明原委,可費了我好大一番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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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30 10:2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話 納克,開始修行!! 之卷
  
  
  昨天,兔里帶著治癒魔法使少年•納克回來。
  他望著我們這些獸人的眼神顯露出恐懼以及些許的困惑,但是我也無法放任衰弱的他獨自回家,便讓他在我們家裡過夜。
  雖和納克互相自我介紹,但卻想不到除此之外還可以講些什麼。
  老實說,我不知道該怎麼和他相處。
  納克對身為獸人的我和京充滿畏懼之情。
  雖說也不是要和他變成好朋友,但卻不禁擔心起懦弱的他是否能變得強悍到足以贏過米娜。
  米娜雖然個性很糟糕,卻擁有出類拔萃的魔法實力。
  雖然她還在成長中,但卻可以使用威力瞬間就強過一般火系魔法的爆炸魔法。
  反觀納克,雖然很對不起他,但他只是個孱弱的治癒魔法使,光只是這樣,便與米娜天差地別。
  該怎麼讓他成長到能贏過米娜的程度……儘管我心中覺得不可能,但也很好奇在各種層面的意義上都遠超乎預料的兔里,究竟會怎麼訓練他。
  「他昨天的確是說在大街上……」
  就讀學園的學生每天的課程都不盡相同。
  只要選了某種程度的必修科目後,便可自由選課,好好安排的話,也能比一般的放學時間更早下課。
  「真的要在大馬路上進行訓練啊?」
  「昨天他是那麼說的啊。」
  我們姊弟的課程幾乎一樣,所以上學時間與放學時間也大致相同。
  我和京在下午稍早時分便結束了今天的課程,於是就前往街上看看應該在訓練納克的兔里。
  思及昨天早上兔里那嚴格的自我鍛鍊,他實施的訓練應該也是十分嚴苛的吧。
  再說,從他在與哈爾發對戰時所展現的怪力來推論,他所經歷過的應該也並非什麼正常的訓練。
  無論如何,我都想見識一下那嚴厲的訓練。真的非常令人好奇呢。
  「姊姊早上也沒見到兔里和那個男孩吧?」
  「嗯,在我起床之前,兔里和納克就出門去訓練了。」
  昨天照兔里所說提前放在餐桌上的麵包,早上起來便不見了,所以他們應該是吃完早餐才出門的吧。之後起床的天瑚也說要前往馬廄,便先離開家了。
  我和京一如往常地吃著只有我們兩人的早餐,連自己都意外地覺得有些寂寞。昨晚,因家裡多了一個名叫鈴音的奇葩勇者,所以就各種意義而言都非常熱鬧,才導致自己會那麼想吧?
  「那傢伙到底要幹嘛呢?」
  「……」
  而改變最多的或許是京吧。
  他也在這個城市裡感受到人類的各種惡意,所以無法喜歡人類,和我不同的是他容易表現在態度上──原本應是如此,但不知為何,從昨晚開始他那對兔里十分惡劣的態度有了令人驚訝的轉變。
  「嗯?幹嘛啦,一直看著我的臉。」
  「沒事。」
  變得非常溫柔的弟弟。
  其實他至今為止都在勉強自己擺出那種咄咄逼人的態度吧。
  雖很直觀地想說「太好了」,但另一方面,卻想到自己又是如何呢?
  「對了,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姊姊,妳昨天在哈爾發被兔里打飛時,好像有點害怕耶,發生什麼事了嗎?」
  「昨、昨天啊……」
  我想起昨天哈爾發被兔里像排球一樣打飛時的光景。
  一想到當初兔里來到我們家時,一個不小心自己也會變成那樣,我便忍不住發抖。那時候要是天瑚沒阻止我的話,我或許也會被打得鼻青臉腫吧。
  「……沒事。」
  「沒事……沒事的話就算了。」
  京露出懷疑的目光斜眼瞅著我,但又立刻望向前方。而我也鬆了口氣,與他一起望向前方,這時卻發現路上人們的樣子有些奇怪。
  「……嗯?大家怎麼了。」
  「對啊,發生什麼事了?」
  馬路兩邊的店員與學生們紛紛望著馬路的另一端討論著什麼。
  發生什麼事?雖說這條街平常就很熱鬧,但今天有點不同。
  「……噁。」
  「京?」
  走在身旁的京望著前方,嘴裡發出嫌惡的嗓音。
  那裡站著一個一頭顯眼灰髮、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臉上都掛著可疑笑容的男子。
  「哈爾發……」
  我不禁唸出這個令人不快的名字。
  我們姊弟倆都不怎麼喜歡他。
  他的戰鬥方法總是毫不留情,奉行讓對方徹底屈服的實力主義,只對強者擺出友好態度的異常性格也讓人作嘔。
  發現我和京的哈爾發露出燦爛的微笑,朝我們走來。
  「啊,你們都要回家了嗎?」
  還是一樣是個不會察言觀色的傢伙。
  不過,為什麼哈爾發會在距離學園這麼遠的地方呢?這傢伙住在學園宿舍,所以平常很少會來這裡。
  「……嗯嗯。你昨天有受傷嗎?」
  「呵呵呵,無需擔心。兔里先生的每一發攻擊都用了治癒魔法,所以非常安全,只是衝擊波卻遠超乎我的想像呢。」
  見到哈爾發邊說邊開心地撫摸著手臂,我再度認知到這男人確確實實是個戰鬥狂。
  我在意的是為什麼這個戰鬥狂會在這裡。
  「那你為什麼會來這裡啊?是校長拜託你跑腿嗎?」
  哈爾發的魔視非常方便,雖然原本甚少用於戰鬥之中,但在少數魔法研究者之間,是一種極受重視的稀有魔法。他的魔視與實力受到好評,故葛蕾蒂斯校長非常倚重他。
  「如妳所說,校長拜託我立刻找回兔里先生,但是……」
  「立刻?」
  「妳不知道嗎?」
  「知道什麼啊?」
  見我露出不解的神情,哈爾發吃了一驚。
  兔里做了什麼會被校長叫去的事嗎?
  雖然他看起來不像一個會自己引發事件的人……不對,他個性有點少根筋,所以也有可能是不小心造成騷動。
  「我也不清楚事情始末,但聽說他從早上便在這條街上跑來跑去,所以有人向校長投訴他。」
  那、那傢伙在幹嘛啊?
  跑來跑去?在大馬路上?而且還誇張到會被人投訴……
  「在這種吵吵鬧鬧的地方還能吵到人可是非比尋常的啊,兔里到底幹了什麼啊?」
  「我也不知道啊……」
  路克維斯的居民多是年輕人,所以比其他國家還要來得熱鬧,即使在街上見到魔法飛來飛去,行人也不會過於在意,依舊過著自己的日常生活。
  「根據路上行人所說,他就快通過這裡了,所以我才在這裡等他。」
  「所以你才會在這兒啊。」
  「是啊,畢竟要找到在路上跑來跑去的兔里先生,可是非常費勁的事呢。」
  哈爾發露出困擾的神情搔著頭。
  「妳今天能好好和我說話呢。」
  「啥?」
  「平常找妳講話,也總是沒辦法好好說話,所以我很驚訝。」
  「……」
  的確,過去從來沒有和哈爾發講過這麼久的話過。
  我和京在班上都沒有朋友。
  我們和大家僅止於認識的程度,其中會自願找我們講話的怪人就只有哈爾發了。
  「我現在也還是很討厭和你說話啊,要是想和我們好好說話,就別笑得那麼假惺惺的。」
  「哈哈哈,說話還是那麼辛辣呢。」
  聽見京哼了一聲後所說的話語,哈爾發臉上浮現一抹困擾的笑容。
  如他所說,平常他來找我們講話時,我們不是無視他就是只進行最低限度的對話。對我們而言,像這樣和人類說話或許是很稀奇的事。
  我並沒有什麼感覺,但這或許是認識兔里後才有所改變的。
  雖然我們只認識了兩天,不過兔里與天瑚的存在給了我和京不小的影響。
  「要來這裡了!?」
  「快、快把使魔藏起來!」
  「騙人的吧!」
  正當我沉浸在傷感之中時,馬路的另一端傳來一陣吵雜叫嚷聲。
  在我還覺得莫名其妙的時候,周圍帶著使魔的學生們紛紛將自己的使魔藏到背後。
  「咦、咦?」
  大家為什麼都這麼慌慌張張的啊?
  現場被一股詭異的氣氛壟罩,這時我突然聽到「咚咚咚」陣陣沉重的腳步聲。
  這和體型比人類大的魔物腳步聲相似,雖然魔物不可能出現在城鎮中央,但我還是將兩手從斗篷中伸出,緊握拳頭,準備隨時應戰。
  京也與我一樣開始警戒,我們一同望向馬路另一端,卻只能看到一扇大大的城門。
  「……話說回來,為什麼你也跟來了啊?」
  「因為我也很在意啊。」
  哈爾發默默地跟上我們,我輕輕地瞪了他一眼後,再度往前。
  大馬路筆直地通往城門,所以能將街景一覽無遺。
  就在我屏氣凝神地望著前方時,發現從轉角跑出一個身型嬌小的人影。
  「咿……嘔……哈……哈啊……」
  「納克……?」
  從轉角出現的嬌小人影原來是納克。
  他使盡全力衝進大馬路,踉踉蹌蹌地往我們的方向跑來。
  他臉上滿是眼淚和鼻水,看起來非常悽慘。
  「姊、姊姊!他到底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啊!但他看起來像是被什麼追著跑──」
  正當我打算講出下一句話時,卻見到另一道人影從納克剛剛跑出的轉角後出現,使我立刻看傻了眼。
  從轉角跑出來的是一個藍白相間的物體。
  那個理應不存在於路克維斯的詭異生物,重重地踩著地面,緩緩轉向我們。
  「咦……咦──────!?」
  曝露在『一人』與『一隻』生物注視著這裡的目光之下,我終於理解了那是什麼,並同時無法自遏地發出一陣悲鳴。
  人熊兩道凌厲的眼神疊合在一起。
  那是輕鬆揹著巨大熊類魔物、追趕著納克的兔里。
  

  
  ***
  
  「葛蕾蒂斯小姐找我?」
  哈爾發叫住沒發現我們、打算繼續進行訓練的兔里,告訴他校長找他一事。
  聞言,兔里摸了摸從肩上卸下的魔物•藍灰熊,像是在煩惱般地雙手懷胸。
  「……我知道了,那我立刻去找她。」
  「謝謝你願意那麼做。然後……他沒事吧?」
  「嗯?你說納克?」
  哈爾發面帶困惑,望著癱軟在藍灰熊背上、失去意識的納克。
  使盡力氣瘋狂逃竄的他,在我們叫住兔里後,露出「得救了!」的表情,便雙腿一軟昏倒在原地。
  「沒事的,只讓他跑了半天而已,而且也對他用了治癒魔法。」
  「不不不,話不是那麼說的吧!你是魔鬼嗎!?」
  雖然本來就知道這並非正常的訓練方法,但這也太奇怪了吧!!
  什麼叫只跑了半天,是什麼訓練需要進行整整一天啊!?如果只是要訓練體力,應該不用做這種事吧!?而且,你那講法的意思好像是從早上就一直跑到剛剛喔!?
  再說,藍灰熊是一種以兇猛猙獰聞名的魔物啊!?並非可以扛在肩膀上跑的魔物呀!!
  我邊說出不符合我風格的話,邊在心中這麼想著。但我眼前這個喪盡天良的殘酷魔鬼,竟然露出一臉聽不懂我在說什麼的表情。
  「咦,沒有啦……桐葉,我還沒到魔鬼的程度啦,那樣對魔鬼太失禮了。」
  兔里露出苦笑,斬釘截鐵地這麼說道。
  「咦……為什麼現在反而是我被責怪呀?」
  這傢伙是真的不覺得自己很誇張啊。
  哈爾發露出一如往常的微笑望向遠方,逕自點著頭表示認同。
  「真不愧是兔里先生呢。」
  「你也是,別放棄思考啊……」
  什麼叫真不愧是兔里,話不是這麼說的吧。
  在路上的學生們會那麼緊張也是理所當然的。
  畢竟在這裡上學的人,基本上沒什麼機會和野生魔物戰鬥,即使面臨戰鬥,也都是和不怎麼強的魔物或是使魔,平常並不會見到藍灰熊這類只棲息於魔素濃密地區的強力魔物,若不小心遇見牠的話,在那銳利的熊爪與碩大軀體之前,也只能毫無反抗之力地成為爪下亡魂而已。
  不過,我眼前這個輕鬆揹著可怕魔物、伴隨著沉重腳步聲,在路上跑來跑去的變態治癒魔法使到底是何方神聖啊?真懷疑他到底是不是人類……
  「呼……嘔……咳咳……嗚……」
  還有,昏倒過後依然呈現快蒙主寵召狀態的納克,真的不要緊嗎?
  他的狀況與其說是受訓過後,還不如說更接近歷經懲罰遊戲或嚴刑拷打後的慘狀啊。
  「兔里,你真的很……」
  「嗯?」
  我吞下快到嘴邊的一句「亂來一通耶」,露出僵硬的微笑。
  他將手放在身旁的藍灰熊頭上。
  「布魯林,啊,這是牠的名字,牠是和我一起來到這城市的夥伴唷。昨天終於得到葛蕾蒂絲小姐的允許,可以帶牠出來晃晃。」
  「咕嚕~」
  兔里說牠的體重正好可以當重物,同時摸著發出吼聲的布魯林。這發言實在是超乎常理。
  另一方面,被人撫摸的布魯林,看似不耐煩似地用熊掌狠揍兔里的腳。
  儘管傳來陣陣嘎!碰!的沉重毆打聲,兔里依舊露出溫厚的表情。這更令人膽戰心驚。
  「我瞭解布魯林是你的夥伴了,但為什麼在大白天揹著魔物追趕納克啊?你說是很辛苦的訓練,所以我還以為別的東西呢。不過你所做的事情也很瘋狂就是了。」
  「揹布魯林是要順便進行我自己的訓練,所以是附帶的。為了在五天內就將納克訓練好,所以能做的訓練有限啊。是說什麼叫我做的事也很瘋狂……」
  揹著魔物……是附帶的?
  兔里與藍灰熊重疊在一起往前衝刺的畫面,可是引起了一陣慘叫啊……
  「時間不夠讓他進行我所受過的訓練,而且我也無法那麼狠心,所以會讓訓練變得不夠紮實。再說,很難把全身上下都鍛鍊得十全十美,所以我才想說只鍛鍊他的雙腳,而且這也只需要訓練他跑步就好。」
  兔里意外地有在思考呢。
  並非東訓練一點、西訓練一點,而是集中鍛鍊雙腳。
  「鍛鍊腳力的話,便可逃過大部分的敵人,也可以順便訓練體力。我所屬的林格爾王國救命團的基本訓練也是從跑步開始的,我能活到今天、能幫助那麼多的人,也都是多虧了這項訓練呢。但畢竟無法讓納克接受和我一樣的訓練。」
  「附帶一提,兔里先生至今受過怎樣的訓練呢?」
  哈爾發出聲詢問。
  「被單獨扔到充滿魔物的森林內,而且要我狩獵到大灰熊才能回去、揹負重物的無限伏地挺身、能躲過團長拳頭才算結束的訓練,還有就是──」
  「……謝謝,已經夠了。」
  「你是怎麼活到今天的啊……」
  團長就是那個吧,教導兔里治癒魔法的人?這聽起來比較像是披著人皮的魔鬼啊……?
  見我表情僵硬,兔里露出困惑的苦笑說道:
  「一開始曾覺得很辛苦,我也多次想過要逃走,但這些訓練都是必要的,所以我不曾後悔唷,能遇到布魯林也是因為有這些訓練啊。」
  非常在意他到底是怎麼遇見藍灰熊,並建立起現在的關係,一定有一段非常驚心動魄的故事吧。
  也因為如此,才建立起他倆之間深厚的信賴關係,他們的感情之好,即使是身為外人的我也能立刻瞭解。
  這並非主人與使魔之間的關係。
  我怔怔地發愣著──
  「真好。」
  下意識地低喃出這句話。
  而聽到我的聲音,京與哈爾發倏地轉向我。
  先不論哈爾發的想法,但我不想讓京會錯意,所以急急忙忙地揮著手。
  「咦,啊……不是啦,我是覺得熊很可愛……」
  「咦,真的假的?姊姊,不恐怖嗎?」
  老實說,我說完就後悔了。
  京面露無法理解的表情,兔里則說「對吧?很可愛吧?妳要摸摸看嗎?」,把布魯林推向我,布魯林則用鼻孔哼氣,瞪視著我。
  「沒、沒關係,先不用了,兔里也必須去找校長,所以很忙吧?」
  「啊,對耶。而且還有納克的訓練,那就下次吧。」
  我鬆了一口氣。
  就算再怎麼乖巧溫順,要觸摸大型魔物還是需要勇氣的。
  「我差不多該走了,哈爾發也要一起去葛蕾蒂斯小姐那邊嗎?」
  「我還要買點東西,所以就在此告辭了。」
  「這樣啊,那桐葉和京也……啊,我今天會在天黑後才回家,雖然很不好意思,但可以請你們幫忙準備納克的晚餐嗎?」
  「沒關係的,增加一兩個人也沒什麼差。」
  「謝謝,那我們走吧,布魯林。」
  語畢,兔里便喊了布魯林一聲,往學園方向走去。
  穿著白色衣服的治癒魔法使、巨大熊類魔物……以及宛如被捕獲的獵物似地,癱在熊身上的另一名治癒魔法使少年,一行人一起走在路上。
  該怎麼說呢,真是一幅詭異的畫面……
  雖然跟兔里沒聊幾句,但總覺得很疲憊……
  「兔里好厲害啊……」
  「嗯,但是我覺得那是一種不可輕易學習的厲害法。」
  「哈哈,說的沒錯。」
  我盯著視線前方的背影,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
  我知道這是什麼。
  但是,我不會讓它浮現在臉上的。
  因為這是我所捨棄的情感。
  
  ***
  
  與桐葉他們分開後,我和布魯林帶著昏倒的納克前往學園。
  我讓納克和布魯林在校外等著,並移動至校長室。一見到葛蕾蒂斯小姐,她便朝我發出一聲長嘆。
  「你太亂來了啊,真的是,太亂來了。」
  葛蕾蒂斯小姐語帶困擾地這麼說道。
  在路上訓練果然有點做過頭了啊……果然不能用和在林格爾王國一樣的感覺進行訓練啊。
  「對不起,下次會在別的地方跑步的。」
  「不是那件事,你該不會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吧?」
  「是我在路上進行訓練這件事對吧?布魯林的話,昨天有得到您的同意了,我能想到的也只有這件事……」
  「我的確有允許你帶藍灰熊去街上,但是,你不只是帶牠出門走走,而是揹著牠啊!!而且誰知道你還就那樣在路上狂奔!!」
  「……啊!!」
  仔細想想這畫面的確很異常。
  我已經習慣林格爾王國人們的反應了。
  畢竟這裡有很多帶著使魔上街的人,原本想說只是跑步的話,應該無傷大雅。
  「我有點過於激動了。我知道昨天在廣場有發生一些事情,所以大概能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不過還是請你說明一下你之所以會那麼做的原因吧。」
  「我知道了。」
  我向葛蕾蒂斯小姐說明昨天發生在廣場的騷動,以及決定鍛鍊納克的過程。
  大致說明完後,她便輕輕用手指壓著眼頭,浮現困擾的神情。
  「……真是對不起,我的學生給你添麻煩了。」
  「不會,這是我自己做出的選擇。」
  「先不論那件事,一直放任米娜•里胥亞的蠻橫行為,我們也有錯在先。」
  葛蕾蒂斯小姐也視那少女為問題兒童啊。
  原本以為她只是個類似孩子王的存在,沒想到是個比想像中更棘手的人物呢。
  「學園沒辦法規勸她嗎?」
  「這問題很複雜呢,對負責學園營運的我們而言,若是怠慢了給予學園金援的貴族世家的小姐,就表示背叛了他們的信賴。貴族是一種很麻煩的存在呢,他們時常進行各式各樣的情報交流,若是他們得知學園的醜聞,那就不妙了。路克維斯並非單體營運的學園,是靠為數眾多的貴族與國家的捐獻才得以維持的。」
  「也就是說,不能輕易規勸或指導那女孩?」
  「可以這麼說。」
  這是什麼嘛,根本亂七八糟。
  我理解葛蕾蒂斯小姐無法強硬行事的理由,畢竟那是關乎學園存亡的事情,但是這和放任米娜恣意妄為又是另一回事。
  用我原本世界的學園來比喻的話,米娜就是個我行我素的問題學生,而在她背後撐腰的貴族就是怪獸家長吧。
  在原本的世界中,還有辦法可以解決。
  不過這裡就不同了,若失去貴族這個後盾,學園便無法維持營運。
  「……你需要可以鍛鍊治癒魔法使的地方對吧?」
  葛蕾蒂斯小姐沉吟片刻後,突然這麼問我。
  「咦?是、是的。我想之後不該在大馬路上跑步了,所以想找個其他地方。最糟的狀況下,也可以和納克一起躲在山裡修行五天。」
  「千萬別那麼做,算我求你了。」
  她像是在哀求似地制止了我。
  在山裡訓練很好啊,可以順便鍛鍊野外求生能力和五感的敏銳度……
  「唉……你可以用學園的訓練場,這樣的話至少可以在經過整備的環境中訓練他。身為這裡的負責人,雖然無法出手制止學生間的私鬥,但就我個人來說,可是很支持那個使用治癒魔法的孩子喔。這對身為當事人的他而言,或許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呢。」
  確實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呢。
  雖說無法制止學生間的私鬥,但老師們也都對米娜蠻橫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我也沒有指責他們的資格。
  我轉換思考,腦中浮現新的訓練場地。
  訓練場就是那個昨天我和哈爾發對戰的地方吧?那裡十分開闊,所以可以讓納克和布魯林好好地跑。
  在詢問完可以利用多久時間,以及其他學生上課需不需要使用後,葛蕾蒂斯小姐回答實戰大賽的前一週,訓練場都隨時開放給大家使用,而且可以使用到學園關門的時段。
  「呵呵,那個表情和她有點像呢。」
  當我雙手環胸思索著納克的訓練時,葛蕾蒂斯小姐驀地這麼對我說。
  「她……是指團長嗎?」
  「是啊,羅絲在教別人事情時,也常會皺緊眉頭擺出一副臭臉,並和你一樣雙手抱胸呢。」
  「啊……」
  的確,團長在給予我訓練時,總是露出一副不爽的臭臉呢。
  我也下意識地皺緊眉頭了嗎?我不解地摸了摸自己的眉頭,葛蕾蒂斯小姐則笑了出聲。
  「看起來是個普通少年的你,毫無疑問就是她的弟子呢。」
  「有這麼明顯嗎?我自己完全沒發現呢。」
  「常做些突發奇想的事,以及剛剛那個想事情的動作可是跟她完全一樣唷。」
  被人說我和團長相像,總覺得心情有些開心,又有些複雜。
  「你很信賴她呢。」
  「是啊,雖然她是一個常常亂搞一通的人,但我很尊敬她。」
  雖然她讓我吃盡苦頭,但是多虧她的鍛鍊,才有了今天的我。
  被召喚來這世界後,我躲在擁有勇者身分的兩人背後無所適從,而她卻指引了我成為救命團成員的這條道路。
  ……總之,先不論鍛鍊的過程,我是很感謝她的。
  「這樣啊……羅絲終於找到了呢。」
  「什麼?」
  「兔里,羅絲是個很堅強的人,比任何人都迅速、比任何人都強悍,並擁有無可動搖的信念。」
  「……」
  「但她並非無敵唷,即使她可以赤手空拳地捏碎鋼鐵打造的劍、擁有超越魔物的肉體能力,但她還是有弱點的喔。」
  ……葛蕾蒂斯小姐,我想像不出來她會有什麼弱點啊。
  還有,你雖然講得一派輕鬆,但團長曾經赤手空拳就折斷過鋼劍啊?雖然我應該要感到驚訝,但她就算能捏碎鋼鐵,也的確絲毫不會讓人覺得奇怪呢。
  「你現在不用明白也沒關係,但是若有一天她展現出了弱點,你一定要幫她唷?因為你是她所追求的唯一存在。」
  由我幫她……嗎?
  的確,如葛蕾蒂斯小姐所言,我現在並無法理解什麼是羅絲的弱點,她比任何人都來得恐怖與強悍,是我們救命團的團長。
  不過,我還是先記住葛蕾蒂斯小姐的話吧。
  「葛蕾蒂斯小姐好像老師一樣喔。」
  「真沒禮貌,我就是老師啊。」
  對耶。
  見到葛蕾蒂斯小姐臉上綻放小小的笑靨,我不禁覺得有些尷尬。
  「……我差不多該回去訓練納克了。葛蕾蒂斯小姐,很抱歉今天引起了騷動。」
  「沒關係,別再到路上跑啦。」
  我向露出溫和微笑朝我輕輕揮手的她一鞠躬後,便開門離開校長室。
  那麼,去叫醒納克再度開始訓練吧。已經用掉許多時間在休息了,納克應該沒事了吧?而且我也想試試一些東西。
  難得來到魔導學園,不妨進一步鍛鍊我自己的治癒魔法與增幅魔源。
  我邊苦笑想著自己真是喜歡訓練啊,邊踏上來時的路。
  今天先簡單地跑一跑,讓身體適應一下,明天就同時進行治癒魔法和跑步的訓練吧。
  因為我走得很快,所以不到一分鐘便抵達位於學園入口的布魯林,以及在牠背上癱得跟棉被一樣的納克身邊。
  「布魯林,讓你久等了。那麼,先叫醒納克吧。」
  我邊叫邊搖翻白眼、流著口水昏睡的納克,持續數秒鐘後,他便發出一陣呻吟醒了過來。
  「你沒事吧?」
  「咦、咦?兔里先生?我……為什麼在睡……啊、啊,我剛做了一個可怕的夢……夢到被怪物窮追不捨……」
  「嗯嗯?」
  是怎麼了呢?
  他說他做了惡夢。的確,我聽說短時間的睡眠反而容易讓人作惡夢,所以也沒啥好大驚小怪的。
  「那麼,我們走吧。」
  「咦?」
  「咦什麼,要繼續吧。」
  納克盯著我的臉,變得全身僵硬。
  見他一副不知道我在說什麼的臉,我搖了搖頭。
  接著,納克似乎終於發現他坐在布魯林身上,看著自己的雙手放在布魯林背上後,再度變得全身僵硬。
  納克宛如機器人般動作緩慢地轉頭看我。
  「……繼續什麼?」
  「繼續訓練啊。」
  下一瞬間,納克眼中便失去原有的光芒。
  
  ***
  
  納克第一天訓練的成果還算差強人意。
  首先是體力的問題,在剩下的四天當中應該可以訓練到一定程度。我不要求他變得多快,只要他能擁有可持續動作的持久力和耐久力,最後再加強這個部分就可以了。
  在第二天之後,便加入最為重要的治癒魔法訓練。
  一旦開始嘗試後,便會發現若沒事先練熟,邊跑邊使用魔法其實是很困難的事情,而納克也確實陷入了苦戰。
  我那時候是同時進行奔跑與感應魔力的動作,強制讓身體記住那種感覺,直到今天,我才知道羅絲為什麼要讓我這麼做。
  「總之,要是習慣的話,便能多少做到啦……」
  我站在路克維斯學員訓練場的一角,盯著被布魯林猛追的納克,思索著現階段的訓練成果與改善方針。
  我身旁則是戴著斗篷的帽子坐在地上的天瑚。
  天瑚因布魯林被徵召為訓練的一環而顯得無所事事,便來看我和納克的訓練。
  「最糟的情況下,就用上羅絲式強制持續訓練的魔鬼治癒魔法吧……但是用這招的話,我的良心會過意不去……」
  「聽名字就覺得不是很正常啊……」
  「哈哈哈,根本不可能正常的啊,畢竟是團長的招式啊。」
  「打算用它當作最後手段的兔里也很不正常呢……」
  真失禮,團長可是強迫當初連魔法的魔字都不知道怎麼寫的我,進行比昨天還猛的訓練呢。也就是說,我在無法使用治癒魔法消除疲勞的狀態下,還得不斷重複昏倒與持續動腳奔跑的訓練啊。
  天瑚坐在站著的我身邊,朝我露出一種憐憫的眼神。
  「不可以把納克當作自己啊。」
  「喂,妳那講法好像我在學會魔法之前就很奇怪啊。」
  「能熬過那麼恐怖的訓練,就代表你這個人打從一開始就很奇怪啊。」
  「……」
  欸?咦?我才不奇怪呢。
  我當時拚死拚活進行訓練的記憶變得有點模糊了,但感覺心中時常充滿暴戾之氣。
  總、總之,先不管這個了,先來思考納克的事吧。
  我試圖逃開天瑚那憐憫的眼神,將視線移回奔跑的納克身上。
  納克大口喘氣,但還是被布魯林窮追不捨。
  納克漸漸地放慢速度,而布魯林見到納克明顯放慢速度,也偷偷地放慢速度,打算偷懶。
  不行,這樣可不行呢。
  訓練的大敵就是偷懶啊。
  先不說納克了,但我無法允許等同於正式團員的布魯林如此怠慢。
  「納克,你的速度變慢囉。布魯林,別給我偷懶啊!!你要是魔物的話,就卯起勁來展現給我看看啊!!」
  我在提醒納克的同時,大聲怒罵布魯林。
  結果,不知為何,反倒是被我溫柔提醒的納克開始眼眶泛淚,喘著大氣猛然提升速度。
  而另一方面,布魯林也發出「好好好,我知道了啦」的悠哉吼聲,與納克一同朝前奔出。
  雙方都用已經接近全力衝刺的速度奔跑著,先不說布魯林了,為什麼連納克也……?
  天瑚望著全力奔跑的納克,無奈地低喃道:
  「傻眼,我真的超傻眼。雖然兔里你對納克比較溫柔,但在納克心裡,可是會覺得下一次就要輪到自己挨罵了,所以自然會變得拚命啊。真不愧是兔里,在這趟旅程中你到底想嚇到我多少次呢?」
  天瑚靜靜地在一旁點了點頭。
  「幹嘛要點頭啦!?」
  不過,以結果而言,總之是讓納克提起幹勁了,這樣就好。
  無論用多快的速度跑步都沒有關係。與菲魯姆不同,納克是治癒魔法使,即使他昏倒過去,也會下意識發動治癒魔法治好自己。
  雖然考慮到他所身處的環境,致使他有這樣的成長也是理所當然,但是只靠自動發動魔法是不夠的,我在這五天所追求的成果是提升體力,以及習慣能與此同時使用治癒魔法。
  「天瑚,你能邊跑邊使用預知魔法嗎?」
  「算可以,但我的魔法需要高度專注力,就算可以辦到,也只能預知不久後的未來。」
  「我被訓練成能邊跑邊使用魔法,所以不是很清楚一般人的狀況。所以你就告訴我吧,我的訓練是否有錯呢?」
  「……」
  天瑚煩惱地沉吟片刻。
  「……我也不知道。我能說的就只有……讓治癒魔法使這種不需要戰鬥的魔法使接受戰鬥訓練,本身就很有問題了。不過,兔里的方法雖然很嚴厲、沒邏輯、又很瘋狂,但卻能合理地得到你所追求的成果。雖然很嚴厲、沒邏輯、又很瘋狂就是了。」
  「不用特地重複一遍吧!!」
  雖然從之前就是這樣了,但天瑚真的很毒舌啊。
  算了,只要能合理地得到成果就好。
  那就繼續下去吧。鍛鍊一定會得到成果,最能理解這件事的人並非別人,而是我自己本身。
  「那麼,我也該努力了。」
  因為現在剛好在訓練場這個合適的地點,所以我邊注意納克的狀況,邊嘗試昨天想出的治癒魔法延伸運用法。
  「你要幹嘛呢?」
  「我在嘗試是否能射出治癒魔法。」
  我並非要像前天一樹那樣,操縱能自由活動的魔力彈攻擊敵人,而是想試試能否射出魔力彈而已。
  就算能射出治癒魔法的光芒又能如何呢?──我的回答則是想摸索看看屬於我自己的治癒魔法使用法,僅此而已。
  「無屬性的魔法也能射出魔力球,兔里想做的事就跟那個類似嗎?」
  「就像那樣吧,我總是以包覆身體的形式來施展治癒魔法,所以想要治療別人的時候,勢必得接近對方才行。那麼,若是能射出魔力到某種程度,便可多出許多應變方法呢。」
  目前,我用治癒魔法所做的事情,便是像現在奔跑著的納克一樣,在全身附上治癒魔法,隨時消除身體所累積的疲勞。
  我現在想做的嘗試恐怕是羅絲沒想過要教我,或者是還不需要教我的東西吧。
  若是羅絲在這裡的話,或許便能得到明確的建議,但現在只能靠我自己的力量摸索。
  我閉上眼睛,緩緩自高舉著的右臂放出治癒魔法的光。我有自信能比他人更擅長操作魔力,我將手上的魔力集中到手掌心中,並做出一個球體。
  釋放魔力的方式與施展治癒魔法時相同,接下來就是如何做出自己所想像的球體了……
  「……」
  犬上學姊能從掌心使出如同放電般的電擊。
  一樹能在身旁做出光屬性的魔力球。
  我所想像的是美麗的綠色球體,不需要像增幅魔源一樣提升魔力濃度,只是將聚集的魔力連結在一起便可──
  掌中傳來紮實的魔力感觸。
  我睜開眼睛,望向掌心……
  「意外的簡單呢,總覺得有點掃興……」
  一顆球體如我想像般在掌中飄浮著。
  這比我所想像的簡單。
  本以為會更耗時間……我心中產生疑惑,望向天瑚,就見到她無奈地嘆了口氣。
  「這是當然的啊……魔法使的基本就是在手中做出魔力球,不論是人類或獸人,這項基本都沒有改變,反過來說,你到現在都還沒試過還比較奇怪呢。」
  「救命團的訓練就是會跳過基本須知啊……」
  我的視線從天瑚身上離開,轉向球體。它輕盈地飄浮著,跟隨著我的手移動……好。
  「!?」
  「嘖。」
  被識破了啊。
  我打算讓治癒魔法球打中天瑚,她卻在球體碰到自己之前,便起身跳開了。
  她與我拉開距離,露出驚訝的表情。
  「你剛剛想把它丟給我……?」
  「妳在說什麼呢,我怎麼會對妳做出那種事嘛。討厭啦,不會的嘛。」
  「你剛剛明明就嘖了一聲,還有我看到我的身體突然發出綠色的光,這除了兔里的治癒魔法外,還有誰能辦到?」
  身體發出綠色的光……?
  原來如此,被砸中的話,就能依所灌注的魔力份量進行回復啊,這很方便呢。
  「咦~抱歉啦,我手裡的魔法不知道怎麼地就飛到天瑚妳那邊去了。」
  「唔……!」
  我在心裡盤算想讓天瑚大吃一驚的計謀也成功了,那麼便開始延伸運用吧。
  天瑚喉中發出低沉的怒吼聲,狠瞪著我。我笑著忽視她後,便望向十公尺遠的木樁。
  「想像魔力彈跳的畫面的話,便能讓它飛出去吧。」
  我伸出掌心,在心中想像將生成的魔力球射出去的景象。依想像力與感覺,我已經習慣操縱魔力,如同以往一般操縱魔力的話,應該便能射出魔力。
  如我所猜測,魔力彈在發出砰的一聲極具特色的炸裂聲後,便往前射出。
  從掌中射出的魔力彈速度非常快,我不禁發出驚歎聲。
  「喔喔……喔?」
  我的驚歎聲持續了一會兒,快速射出的魔力彈便在飛了一段距離後,開始減速。當它射中木樁時,速度已變得相當緩慢。
  之後,我又試了很多遍,但只得到相同的結果,魔力彈在發射後便開始減速……
  「兔里不擅長射出魔力呢。」
  「這也有分擅長和不擅長的啊……」
  竟然明顯出現一個致命的缺點。
  我似乎不擅長射出魔力,只有一開始的速度很快呢……不對,應該說因為我剛剛迅速伸出了手,所以才會利用那勁道出現最初的速度啊。
  什麼嘛,害人白高興一場……
  「等等……」
  話說回來,根本不需要從靜止狀態再讓它射出啊。
  在知曉我沒有射出魔法的才能時,便等於我無法循正常管道成長。那麼,只要用我自己的方法,讓這項技術成長到能運用在實踐上就好了啊。
  我自己的方法──
  也就是靠蠻力!
  「兔里,這是素質的問題,所以你就放棄吧。你已經夠強了。」
  「天瑚,還有方法喔……!」
  「咦?」
  我再度於掌中凝聚魔力,做出球體。
  我像要將掌中飄浮的球體包覆起來一般握住它,大大地側轉上半身後,高高舉起右手。
  「我才不會因為沒有才能就輕易放棄呢!」
  我奮力揮出高舉的右臂,將魔力彈丟向木樁的方向。
  「去……吧!!」
  「咦!?」
  

  
  我所丟出的治癒魔法球體毫無減速地以驚人的氣勢──錯開我所瞄準的木樁,砸中另一個木樁,接著發出綠色的光芒。
  我瞄得一點也不準啊。算了,我在原本的世界也沒什麼在練習投球,命中率這麼低也是理所當然的,只能持續鍛鍊了。
  我吁出一口氣,望向被魔力彈擊中的地方。
  大概有二十公尺遠啊……感覺可以砸中更遠的木樁呢。因為是純粹以腕力投擲沒有重量的魔力彈,所以無法丟得太遠呢。
  「只能更加精進了。」
  「不不不,這很奇怪啊,沒有人會丟出沒有重量的魔力啊……」
  「這就是專屬於我的招式──治癒魔法彈。」
  我無視在口中不斷唸著好奇怪、好奇怪、好奇怪,宛如節拍器般搖晃著身體的天瑚,注意著納克的方向。
  他和剛才一樣被布魯林追著跑,腳步卻踉踉蹌蹌,使身體失去平衡而往前傾。
  「喔……」
  用那速度跑步的話的確會變成這樣呢。我望著快要跌倒的他,往前跳出,一口氣拉近我們之間需走上數分鐘的距離,支撐住納克快要前傾倒下的身體。
  「納克,沒事嗎?」
  「哈……哈……對、對不起……」
  他並無耗盡魔力,也就是說他是因疲勞而喪失可發動治癒魔法的專注力了。
  我的手覆上他的背,施展治癒魔法。
  他雖然依舊氣喘吁吁,但臉色卻恢復正常。
  「同時施展治癒魔法和跑步很難吧?」
  「是的,雖然並非辦不到,但是一旦鬆懈下來便會停止發動……」
  「別無他法,只能習慣了。我也並非一朝一夕就學會的,別著急,慢慢加油吧,還有三天。」
  不過,也可以說只剩三天。最糟的情況下,也可以讓他採取只在受傷時施展治癒魔法,其他時候都靠體力專注於迴避的戰術,但如此一來,施展治癒魔法時的破綻便會變得很明顯。
  納克非常努力,他暫停了對學生而言最為重要的課業,致力於訓練,進行訓練時的態度也很認真。
  但是,不管他再怎麼認真拚命,也有可能會得到最糟的結果。
  正當我想著該向他說什麼而欲言又止時,納克發出「啊」的一聲,望向訓練場的入口處。
  隨著他的反應,我也轉頭看了過去,便發現一名綁著顯眼雙馬尾的少女,正盯著被我撐住身體的納克,露出冷笑。
  「是米娜。」
  原以為她也要來訓練場練習魔法之類的,但她卻在瞥了納克一眼後,便轉身離開,往校舍中走去。
  「她是來講風涼話的嗎?」
  方才的動作表示她充滿自己什麼都不必做,就能贏過納克的自信嗎?
  無論如何,都很讓人不爽呢。我壓抑著自己的憤怒,扶起納克已結束治療的身體。
  站起身來的納克用單手摀著臉,背向了我說道:
  「她嘲笑我、怒罵我……但不管魔法還是別的都比我還要厲害,所以我也無法回嘴……」
  「納克,你別記在心上。」
  「我當然會在意啊,畢竟……來到這裡之前還不是這樣的……她以前不是會做出這麼過分的事情的人。」
  納克在被欺負之前,便認識米娜了嗎?
  這若是真的,那為什麼米娜要欺負他呢?
  「因為我的屬性是治癒魔法,所以大家都變了,對我的態度都不一樣了。雖然我不想待在這裡,但卻也只能回到這裡……」
  只能回到這裡?
  聞言,我露出不解的神情,而納克繼續說了下去。他宛如傾訴心事般地說著,從他的臉上能見到悽愴的神情。
  「兔里先生,這訓練能讓我變強嗎?我能贏過米娜嗎?真的嗎……連我這種沒用的人也可以──」
  下一秒,納克立刻注意到自己在說什麼,突然默不作聲。
  在片刻的沉默後,他彷彿說錯話似地再度開口道:
  「對不起,我說了些不明就裡的話,請你別在意我剛剛說的。」
  不,這讓人很在意啊。
  這是什麼發言啊,感覺像是比起與米娜的對決,你默默懷抱著更嚴重的問題一樣啊。
  「我很感謝兔里先生,但這兩天我所做的事就只有跑步……我知道懷疑你非常失禮,但我不知道這訓練有什麼意義。」
  「不──」
  望向他鑽牛角尖的背影,我不禁壓住自己嘴巴。
  我差點自然地說出「如果有空在這裡煩惱東煩惱西,還不如趕快給我去訓練!」這種話,連我自己也嚇了一跳。
  不行啊,我已經被羅絲荼毒太深了。
  要是對抱持著各種煩惱的他,說出這種毫無同理心的話,那也太過分了。
  我邊做深呼吸,邊擦掉腦中浮現的喪心病狂台詞,轉換為勉勵他的溫柔話語。
  「不是能不能贏過米娜,而是一定要贏過她。而且米娜很看不起你,這對你而言並非壞事。她愈疏忽大意,便愈容易露出破綻,而為了得到可以趁她露出破綻時出奇制勝的攻擊力,除了鍛鍊你的身體之外別無他法。所以……加油吧。」
  「加油、嗎……」
  聽我說完,納克依然背對著我。他點了點頭,便順勢開始跑步,而我則用複雜的心情目送他的背影。他的話語讓我有些在意,但還是先叫起在一旁打算偷懶的布魯林。
  「別偷懶、別偷懶。」
  「咕……」
  「會追不上納克喔。」
  我推了推被我勉強抓起來的布魯林,讓牠再度跑起來。見到開始狂奔的布魯林以及在牠前方跑步的納克後,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羅絲所見到的畫面是不是也像這樣呢?
  即使看到那些壞人臉的訓練光景,也只覺得是怪物在排隊跑步,但見到比我還年幼的他與布魯林跑步的畫面,便不自覺地會湧起一陣奇妙的感覺。
  「師父與弟子啊……」
  我默默地低聲呢喃,移動到不會打擾他訓練的地方。
  
  ***
  
  納克•雅格列斯。
  是那個令我感到異常煩躁的傢伙名字。
  在訓練場見到他後,我朝下一堂課的教室走去。
  「米娜,妳為什麼要一直找納克的碴呢?」
  「妳說什麼?」
  一個總是跟在我後面的貴族女孩,突然出聲詢問這個問題。
  我心想這傢伙的名字叫什麼來著,反問她為什麼想知道這種事。
  「妳為什麼想知道這種事啊?」
  「咦,不是的……只是心想如果只是為了出氣,也不用找納克……就算不特別找和那個怪物一樣的治癒魔法使在一起的納克也……咿!?」
  我狠狠瞪了一眼朝我諂媚陪笑的女孩。
  「拜託,我又不是為了發洩怒氣才找他碴的。如果妳是想找人出氣當娛樂的話,就隨妳個便吧,妳自己去喔。」
  「對、對不起……」
  聽我這麼說,其他傢伙也一臉蒼白。
  不過就是些要依附在強者身邊,才能逞威風的膽小鬼。
  若不是父親大人說「在學園也要盡量建立與其他貴族的良好關係」,我早就趕走這群寄生蟲了。
  「納克是我以前一起玩到大的玩伴,我們的父母感情很好,我常常去他家參加茶會。」
  茶會是一種很無趣的活動。
  就是邊閒話家常邊吃點心罷了,而且對還是孩子的我而言,茶會上聊的都是些超級無聊的話題。
  「咦……也就是說納克也是貴族嗎!?」
  「……對啊,他的身分至少比你們都來得高吧。」
  語畢,這群傢伙的臉色變得更加慘白。
  「他從以前就畏畏縮縮的,個性又很陰沉,我不帶他去外面玩的話,就會一直躲在家裡,是個腦袋不靈活的傢伙。」
  小時候,陪我打發時間的玩伴就是納克。
  老實說,打發時間本身並不怎麼有趣,但不知為何當時的我卻笑得很開心。
  「……」
  一想起過去的往事,一股莫可奈何的情感便從胸中滿溢而出。
  我和納克現在所身處的環境大不相同。
  已經回不到那個時候了。
  「……反正他根本就做不到,即使敢面對我,也只是在虛張聲勢罷了。」
  這並非對後面這群跟屁蟲說的,而是我說服自己的自言自語。
  人無法那麼簡單便得到改變。
  的確,那個治癒魔法使應該可以讓納克變強吧。
  老實說,那個打倒哈爾發學長的治癒魔法使,大概比這學園裡的任何學生都還要強。
  所以接受他的訓練不可能不會變強。
  不過,重要的是納克有沒有辦法熬過訓練,否則便會毫無意義。
  「那傢伙一旦覺得辛苦,便會立刻逃走的喔。」
  那傢伙並非是靠自己的意志才決定挺身面對我。
  只不過是依賴著這個能讓自己逃離不公平狀況的契機罷了。
  所以他會逃走的。
  為了逃避眼前的艱辛現實。
  
  ***
  
  我昨天就該注意到的──
  注意到納克被米娜嘲笑時所展現的懦弱與苦惱。我原以為只要等他具備足以打倒米娜的實力後,那些問題便會迎刃而解。
  但是我錯了。
  他心中所累積的創傷比我或犬上學姊所想像的都還要更深、更加殘酷。
  而我理解到這件事是在訓練第三天的早上。
  我原本以為他是去進行自主訓練。
  因為他不在桐葉借給我們的寢室之中。
  不過他也不在訓練場……嗯嗯嗯,是因為要進行自主訓練,所以遲到了嗎?我笑著雙手環胸和布魯林等了約一小時。
  被後來出現的天瑚一語道破後,我這才發現──
  納克逃避訓練的這個事實。
  
  ***
  
  我逃走了。
  訓練很辛苦。
  我不想和米娜戰鬥。
  也不想做無謂的努力。
  更不想被人當作徒勞無功的傻瓜。
  我有各式各樣的原因……不對,是藉口。
  而每一個都很窩囊,讓我再度理解到自己是多麼軟弱的存在。
  我或許是在得到治癒魔法屬性時便淪為這樣的人了,又或者我天生便是任人宰割的命運。
  「嗚……」
  坐在毫無人煙的昏暗狹窄小巷裡,我垂頭盯著地面,並被己身的無力感所折磨。
  我被米娜他們欺負時,總是像這樣逃來這裡。
  這是只屬於我的祕密基地。
  沒有人知道這條巷子,即使知道也會立刻忘記,這裡就是個那麼不起眼的地方。這條不會有人造訪的小巷,對我而言,是個比任何地方都能讓我平復心情的地點。
  「嗚嗚……嗚。」
  我在這裡如往常一般啜泣。
  在這個不會有人來的地方默默地一直流淚。
  我總是因為被人欺負而哭泣,但今天哭泣的理由不太一樣。
  「對……不起……對不……起。」
  我逃避了。
  並非逃避兔里先生,而是逃避米娜。
  她昨天的那張臉。
  她貶低我、嘲笑我,那張笑臉讓人感到一種毫無同理心的殘忍天真,令我十分恐懼,身體不禁發抖起來,讓那名為勝利的微薄希望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以為我可以成長。我得到治癒魔法這種棘手的魔法屬性,使得人生偏離正軌,我原以為這樣的我也可以成長,受到大家認同,並變得和兔里先生一樣強……
  只要我這麼想,便可以勉強忍過那痛苦的訓練。
  就算快昏倒了,也可以咬牙撐過。
  即使被藍灰熊追著跑,也能壓抑住恐懼,拚命地往前跑。
  為了不讓兔里先生罵我而努力著。
  不過,在接觸到米娜那天真的惡意後,我便清醒了過來。
  只有跑步的訓練到底可以幹嘛?
  鍛鍊腳力又有什麼用?
  為什麼我非得邊跑邊用治癒魔法?
  我幹嘛吃盡苦頭去挑戰一場我贏不了的比賽?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這都是我給自己的藉口。
  兔里先生的訓練有他的道理存在。
  證據就是我已察覺到自己和幾天前的自己明顯不同了,雙腳還有身體都變得輕盈,體力也驚人地有所提升。
  只經過兩天便有這樣的成果。
  兔里先生的訓練並沒有錯,有錯的是我。
  雖然已經到了開始訓練的時間,我卻在這種地方窩囊地哭著,癱坐在地上,並擅自陷入絕望之中。
  「我是笨蛋……膽小鬼。」
  我害怕與米娜戰鬥。
  要是輸了的話,應該會遭到更淒慘的對待吧。雖然想像不到要如何才會比現在更慘,但米娜若能使出遠比現在更為殘暴的手段,那也沒什麼好稀奇的。
  這也就算了。
  如果只有自己遭逢不幸倒也還好,但輸掉的話,會害兔里先生和另一位勇者遭到米娜的報復。
  「我不想讓他們對我有所期待……」
  早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本來就不該依賴什麼希望。
  只有自己受傷就好。
  只有會自動治好傷口的我受傷就好。
  這樣的話,就不會被人寄予期待。
  也不會和兔里先生、勇者……以及借房間給我住的獸人•桐葉學姊他們扯上關係。
  「……嗚……嗚嗚。」
  一想到這裡,我便止不住淚水。
  回想起這兩天的記憶……
  都是很辛苦的訓練。
  不過,也有著久未接觸的溫情。
  兔里先生願意鍛鍊這麼沒用的我。
  他沒有沒放棄使用擁有缺陷的治癒魔法的我。
  還不斷激勵暈倒過去的我。
  把累到無法自己走路的我扛回桐葉學姊的家。
  見到兔里先生無視獸人與人類之間的鴻溝開心談笑,讓我只能呆愣在原地。
  桐葉學姊與京學長都沒有露出嫌惡的表情。
  「嗚……啊……嗚啊啊……!」
  是我自己破壞了這樣寶貴的回憶,以及或許會發生的未來。
  是我自己放棄了這片刻的幸福時光,而這段時光,甚至能讓我忘記那些與可恨家人之間的回憶。
  這次我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只能等待米娜的制裁。
  但是,錯也是錯在選擇放棄的我身上。
  至少別給兔里先生等人添麻煩。
  無論付出什麼代價,都要讓米娜別去找兔里先生的碴,這樣就沒事了。
  「……嗚。」
  我嚥下嗚咽聲,粗魯地擦乾眼淚。
  走吧。
  與其用已屈服的意志去挑戰米娜,在輸掉後承受更加悲慘的記憶,不如選擇除了我以外不會有人受傷的最佳未來。
  「得走了……」
  「很好,找到你了。」
  「咦……?」
  正當我膝蓋使力打算站起身來時,一道有朝氣的嗓音迴盪在小巷之中。
  聽到這個聲音,我雙腳一軟,再度坐回地上。
  我呆呆地轉向聲音來源──見到一個穿著顯眼白色大衣,與昏暗空間極不相配的的人,佇立在那兒。
  雖然因小巷昏暗而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那聲音和站姿都讓我不自覺地說出──
  「兔里……先生……」
  現在,我的眼前出現了我最沒臉見到的人。
  
  ***
  
  要找到納克非常簡單。
  話雖這麼說,但那也是在有布魯林和天瑚的前提之下。
  先讓布魯林循著納克的味道追蹤,並在途中發動天瑚的預知魔法。
  藉由布魯林的嗅覺鎖定大致範圍後,再用天瑚的預知魔法展開地毯式搜索,尋找應該在這範圍內的納克,真是完美的合體技能……雖然我是一點兒都派不上用場就是了。
  結果,雖然在很短時間內便找到納克,但卻發現他正嗚咽啜泣著,害我有點驚慌失措。
  訓練有這麼辛苦啊……
  明明我時不時就讓他休息,比起羅絲更有良心了……
  不對,等等,有休息時間本來就是正常的……?
  總、總之,我先將在我身後露出譴責眼神的小狐狸與小熊趕到小巷外,試著與他一對一進行談話。
  我盡量溫柔地叫他,見到他的反應後,再坐到他身旁方便說話。
  我想著小巷裡的地面冰冰涼涼的,並望向納克。而他似乎覺得和我對望很尷尬,所以依然保持低著頭的姿勢。
  「啊,咦……為什、麼?」
  「這城市很小啊,我們要找到你可是很簡單的。」
  雖然我什麼都沒做就是了。
  納克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抬頭看著我。我則對他露出自嘲的笑容說道:
  「對不起,我好像太嚴厲了。由不習慣教人東西的我來訓練你,果然是不行的啊……」
  「不、不是的!!我之所以逃走不是兔里先生的錯,是因為我……沒有和米娜戰鬥的覺悟,所以才怕得逃走的……」
  「怕得逃走……?」
  不是因為討厭訓練才逃走的嗎?
  那為什麼躲在這裡哭呢?正當我覺得莫名其妙時,他便娓娓道出他躲在這裡哭的理由。
  聽著他的話,我發現他對米娜所抱持的恐懼,遠比我所想像中的還根深柢固。
  畢竟不過只是看到米娜的臉,便能徹底摧毀他的決心。這絕非一般狀況。
  「你和米娜到底是什麼關係啊?她不是因為你是治癒魔法使才欺負你的嗎?」
  我昨天雖然刻意不問,但事已至此,還是知道一下實際狀況比較好。
  納克遲疑地盯著地面,發出孱弱的嗓音緩緩開口說道:
  「……她是我在故鄉常玩在一起的玩伴,我們父母感情很好,她的父母到我們家的時候,我就會被她拖著跑。」
  什麼?那麼納克和米娜就是俗稱的青梅竹馬囉?
  不過,我聽說米娜是貴族的千金小姐,那納克也是貴族嗎?
  不對,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其他學生應該會像對待米娜一樣對待納克啊?
  但是現實狀況卻不是這樣。
  「我也出身貴族,在來到這裡之前過著還不錯的生活。」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家大部分的人都擁有水屬性魔法的天賦,父親的結婚對象也特地挑選水系魔法使。當然,我原本也應該由父親所雇用的魔法使講師教授水屬性魔法。」
  「……是治癒魔法嗎?」
  「是的,在我九歲生日時,檢驗了我和妹妹擁有哪種屬性。當然,我的父母都以為我和妹妹擁有水系天賦,但是……結果只有妹妹擁有水屬性魔法的天賦。」
  那麼,納克目前的狀況恐怕是他的雙親……
  「在那之後我的日常便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原本那麼溫柔和善的父母彷彿變了一個人似地對我萬分冷淡,我也無法再見到與我感情很好的妹妹,甚至無法自由出門。」
  「好過分……」
  竟然只因為擁有治癒魔法的天賦,便再也得不到來自父母的親情了。
  一想到納克當時的心情,那一定並非常人所可以忍受的吧。
  「哈哈哈,真的很蠢呢,之後彷彿要將我趕出家門似地,強迫我來到路克維斯。那時開始,我便失去能回去的地方了……不過,現在卻比在家裡時更感輕鬆,我終於自由了。我原本是這麼想的──」
  納克這麼說道,並露出自嘲的微笑。真是令人不忍。
  回想起來,一開始見到納克時,他之所以慌忙離開,應該是為了避免被趕出身為自己棲身之所的學園,才那麼死命地趕回去上課吧。
  然而,對他而言,學園也並非一個可以喘息的地方。
  「但這時候米娜就出現了,對吧?」
  「那傢伙從以前就是一個任性妄為的人。」
  但她為什麼要欺負過去的舊友納克呢?
  「米娜過去常牽著我的手去屋外玩耍,是個很強人所難的傢伙,不過那時候不可思議地我卻不怎麼討厭她。」
  「你們感情很好嗎?」
  「我也不知道,那傢伙真的很任性,我總是被她耍著玩……哈哈哈,認真想想,我在來到這裡之前就被她纏著了呢。」
  納克用無精打采的聲音笑著。
  但他的笑容也立刻轉為悲痛的表情。
  「我並不清楚米娜為什麼要欺負我,雖然可能是因為我們的父母,或是因為我是治癒魔法使,有很多的可能性……但是真希望她可以放過我了……」
  「……」
  好沉重……
  為什麼我所認識的人盡是這類懷抱著深刻煩惱的人啊。
  學姊也好,天瑚也好,我的體質是很容易吸引這類人種嗎?
  真不想要這種體質,這對我而言太沉重了啊。
  然而──
  「不能放著不管呢。」
  在我開始聽他的煩惱時,便選擇不會拋棄他了。
  我一旦決定要做,便會貫徹到底。
  「簡單而言,米娜就是一個對你死纏爛打的煩人青梅竹馬,對吧?」
  「不,她才不是那麼可愛的傢伙啊……」
  「我知道你爸媽腦子裡裝的都是漿糊了,也知道你除了這裡之外沒有地方能回去了。那麼,在這之後……從這裡畢業後,當你被迫離開時,你又該怎麼辦呢?」
  「到、到時候……」
  這裡可是比納克所想的還要更為嚴苛的世界。
  林格爾王國是一個由宅心仁厚的國王所統治的和平國度,只看那裡的話便很容易就忘記其他國家還有買賣奴隸,以及橫跨國境時必須小心提防盜賊或魔物等等事情。
  在那樣的環境當中,納克要只靠治癒魔法獨立謀生,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
  「……我什麼都還沒想。」
  他也知道這樣的現實吧。只見他表情凝重地低著頭。
  我在看到他這樣的表情後,便緩緩地站起身來,斬釘截鐵地說道:
  「到時候你就來林格爾王國的救命團吧。」
  「……咦?」
  「我有跟你講過救命團的事情吧?含我在內,共有四個和你一樣的治癒魔法使。那裡的環境……只要能忽略團長的蠻橫無理、魔族同事的叨唸以及一群吵吵鬧鬧的凶神惡煞,就算是還不錯的地方啦。」
  見到他這兩天的表現,只要習慣的話,應該能完成菲魯姆那種程度的訓練吧。
  納克的治癒魔法雖然無法醫治他人,但只要好好鍛練身體,便可以成為和那些壞人臉一樣的黑衣救命團員……雖說到時候納克或許會被那些壞人臉帶壞。
  算了,不論如何,羅絲都是不會拒絕他的。
  「你也可以來林格爾王國謀生,我朋友是治癒魔法使,他的診所剛好想要找人幫忙。如果你不想在救命團受到比這兩天還辛苦的訓練的話,也可以在那裡重新開始。」
  若在奧爾加先生和烏露露的身邊,納克應該也可以如魚得水吧。
  納克的治癒魔法或許也能恢復正常。
  「請、請等一下!!那、那我和米娜的對決又該怎麼辦呢!?要是我不戰鬥的話,兔里先生不就……」
  「沒必要乖乖接受報復啊,只要稍微威脅她,讓她閉嘴就好。」
  「咦────!?」
  真的發生什麼事的話,我也有想過要毀約,不過那是最後的殺手鐧。老實說,就算她是貴族,但只要沒有家裡的權勢加持,也只不過是個小丫頭罷了,雖然我真的非常、非~常不忍心,但我也是可以狠下心腸的。
  不如說,我非常樂意狠下心腸這麼做。
  還要順便邀請犬上學姊加入我的行列。
  「你的棲身之所就由我來準備吧。所以你別在意了,不要被那些把魔法誤當作什麼時尚配件的蠢材打垮,那多不值得。你應該在可以盡情發揮你長才的地方,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
  「我現在正在進行重要的旅程中,所以無法直接帶你到林格爾王國,但可以先幫你寫信回去。但我還不擅長寫字,所以可能會花上一點時間。」
  我話講到一個段落,便望向納克。
  事到如今,我這才突然覺得我這樣擅作主張不知是否合適,心中開始有點害怕。
  奧加先生與烏露露應該是沒問題。
  但羅絲就不知道了。
  很可能被臭罵「你這渾蛋,什麼時候變得可以隨意新增團員了啊?」,然後被海扁一頓。
  咦?該不會我就算平安無事地回去了,也還是會面臨悽慘下場啊?
  ……先、先不要想這件事好了。
  「我話都說到這裡了,你意下如何呢?」
  「……真的可以嗎?」
  「選擇權在你身上,我只是指引你一個方向罷了。」
  就像羅絲為在這世界初來乍到的我指點迷津一般,這次輪到我為別人指引方向了。
  我朝望著我的納克伸出了手。而他則盯著我對他伸出的手,紅了眼眶。他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後,戰戰兢兢地想握住我的手,卻又在中途停了下來。
  「我還是得和米娜戰鬥。」
  「你不用勉強自己的喔?」
  聞言,納克緩緩地搖了搖頭,用泛紅的眼睛望向我。
  他的雙眼已從方才烏雲密布的陰沉眼神,轉為燃起微弱火光的可靠目光。
  「現在的我沒有資格去兔里先生所在的國家,在不好好和米娜做個了斷、變得能抬頭挺胸坦然面對自己之前,我自己無法接受這件事。所以,為了達到這個目標……」
  納克停了一會兒後,伸手握住我的手自己站了起來。
  「請讓我再接受一次訓練!!」
  此時,我感到納克與我的決心終於同步了。
  或許這只是我的錯覺。
  但是,我並不討厭兩人的決心分毫不差地交錯在一起的感覺。
  所以我也不要再把他當作過去的自己而手下留情了,這份體貼並不會幫助納克,而且放水對他而言也是一種侮辱。
  「好,但是之後的我可不會再那麼溫柔了喔。就算你說想放棄,我也不會讓你放棄;你暈倒的話,我會把你打醒;腳不能動的話,我也會刻意治好你。在我耗盡魔力之前都會讓你不斷進行訓練。」
  「咦……我、我要做!我不會再講喪氣話或抱怨了!!」
  剛剛那段沉默是怎樣?
  我們交錯的決心似乎在那一瞬間又有點分離了。
  ……算了,就當沒這回事吧。
  「那麼,我們就趕快離開這種昏暗的地方,回學園開始練習囉。」
  「是!」
  我們從昏暗的小巷中,走向布魯林與天瑚所在的馬路邊。
  包含今天,能訓練納克的天數共有三天。
  雖然時間有點浪費掉了,但這並非什麼大問題。納克已經充滿幹勁,而且我也可以不用客氣地進行訓練了。
  老實說,雖然我不是很想用上和羅絲一樣的手段,但在聽完他的覺悟後,這想法也就跟著煙消雲散了。
  不過,我能做到和羅絲一樣的訓練嗎?
  不對,是一定要做到。
  納克願意相信我,而我的使命便是回應他的信賴。
  捨棄多餘的善意、同情與不忍。
  為了納克,我要讓自己變成魔鬼。
  即使被罵作喪盡天良的惡鬼也無所謂。
  將我所擁有的技術全部塞進他的身體,而非頭腦。
  剩下三天,我要──成為人見人怕的超級虐待狂。
  「嗚,有、有股寒意……」
  「?」
  走在我身旁的納克忽然臉色鐵青,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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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30 10: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話 發揮本領!!地獄特訓!! 之卷


  「姊姊,兔里好像又幹出什麼蠢事了耶。」
  今天放學後,京對我這麼說。
  今天他到底又幹了什麼呢?那個治癒魔法使怪人……
  「他早上說什麼納克不見了……這和那有關係嗎?」
  「不知道,但據我聽到的傳言,他好像很生氣。」
  「生氣……?兔里嗎?」
  雖然他會露出凶狠的表情,但我無法想像他生氣的臉。
  他借用了訓練場進行訓練,就順便過去看看他們吧。我已經目睹過一次兔里揹著藍灰熊狂奔的畫面了,所以已經不會再被嚇到第二次了。
  我整理了書包,與京一起移動到兔里他們所在的訓練場。
  距離不怎麼遠,所以我和京之間也沒什麼對話,此時,我注意到走廊上的學生個個露出微妙的表情。
  「……?」
  不一會兒,我來到訓練場的入口處,那附近聚集著為數不少的學生,大家都盯著訓練場中央。
  我心想總之先找到兔里他們在哪裡,正左顧右盼地張望時,發現一道戴著斗篷連帽的熟悉身影坐在入口附近的樹下──是天瑚。
  我正想出聲叫她,卻在看到她的表情之後說不出話來。
  那是一種已參悟一切真理、望向宇宙虛空的眼神。
  見到天瑚不同於以往的模樣,我不禁不解地歪著腦袋,這時候京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
  「姊、姊姊……」
  「嗯,怎麼了?」
  「那個是……?」
  不知為何,京的臉變得毫無血色,他顫抖著手指比著訓練場的方向。
  「……咦?」
  和昨天一樣的反應。
  不過,今天的威力卻截然不同。
  畢竟──我見到兔里,那個兔里正邊踩著仆倒在地的納克的背,邊發出淒厲的笑聲。
  「……你那樣就算認真在跑了嗎?你以為那樣就能成為獨當一面的治癒魔法使了嗎?你還可以跑吧?快給我站起來啊,你這慢吞吞的蠢貨!你知道在你倒下的時候浪費我們多少時間了嗎?」
  「咿、是、是……是的!」
  兔里將附上薄薄治癒魔法光芒的腳從納克身上挪開,用腳尖踢了納克一下。
  兔里帶著滿足微笑飆罵納克,和昨天簡直判若兩人。
  納克邊發出呻吟聲邊站了起來,眼角帶淚地乖乖照兔里的話跑了起來。
  兔里則在他背後,眼神如同要射穿他一般狠瞪著他。
  他的表情真是令人一言難盡。他恨恨地磨著牙,焦躁地用腳尖踢著地面,雙唇之間露出彷彿野獸般的牙齒,眼神宛如獵鷹似地露出凌厲凶光。
  「咦、咦咦咦?那、那是誰啊!?」
  「姊姊,雖然很難以置信……但那是兔里啊。」
  兔里?不是食人魔潛進學園了嗎?
  畢竟完全不像他啊!不對,模樣雖然一樣,但裡面根本是不同人格啊!!這可比兩天前還要令人震驚啊!從早上到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早上見面時還很普通對吧!?
  正當我還無法相信眼前的人正是兔里,而顯得驚慌失措時,兔里露出了更為恐怖的表情。他維持著直立的狀態,用肉眼無法追上的速度原地跳起。
  我立刻用雙眼捕抓他的身影,發現他移動到狂奔的納克背後,並用腳掌彷彿推開似地輕輕踹飛他……欸欸!?踹飛他!?
  「哇啊!?」
  「哈哈哈,納克你不好好凝聚魔力的話可不行呢。」
  兔里俯瞰著跌倒在地的納克,並用單手一把抓住他的頭,硬生生讓他轉向自己。
  「我說過要注意自己的魔力了吧?這又是怎麼了呢?被我戳了一下魔力就渙散掉了,你的集中力難道只有這種程度嗎……你真的有在認真幹嗎?要是你有認真的話,希望能讓我見識一下你的實力呢,納克。」
  「但、但是,我、我還沒習慣……」
  「嗯~?已經過了兩天了吧?你以為這種事情可以當作藉口嗎?你和我不一樣,是從已經會用魔法的狀態下開始訓練的,所以應該可以更快學會吧?昨天的我還能原諒你,但今天的我可不一樣了,我想聽的可不是『做不到』這句話唷?」
  他的口吻如往常一般溫柔,但那語氣卻冰冷得讓人渾身發抖。
  兔里釋放出一種冰冷徹骨的震懾感,連只是圍觀的我們都不禁寒毛直豎。
  見納克全身顫抖地避開視線,兔里則露出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並抓住他的頭,強迫納克和他對上眼。
  「你有說過吧?要揍飛那個囂張到不行的死丫頭,把至今所受的屈辱全數奉還。」
  「我、我沒講得那麼……」
  「啊?」
  「我、我有說!!我超想揍飛米娜的!我想把她打得屁滾尿流!!」
  納克發出尖銳的嗓音回覆。
  他們的對話內容實在令人過於震撼,不論是誰都會覺得毛骨悚然。
  如果米娜目睹這個畫面的話,應該也會很同情納克吧。
  事實上,為了訓練而聚集於此的學生們正瞠目結舌地盯著兔里與納克。
  「這樣啊、這樣啊,但是你真的有認真在訓練嗎?從我的角度來看,也覺得你有努力啦。不過呢,我的這項訓練不太需要努力這兩個字呢。」
  聽見兔里的話,納克露出摸不著頭緒的表情。
  而我也聽不懂他到底想說什麼,不需要努力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我並不討厭努力這個詞彙喔,但是這訓練不是那樣的啊。只用努力便可撐過的訓練是沒有用的,那種東西對這項訓練而言只是累贅,這種只有痛苦與艱辛的訓練是要努力什麼東西?只會令人覺得討厭吧?沒有比依賴著能支撐自己的抽象詞彙更浪費時間的事了。所以,不需要完成訓練時的成就感、滿足感以及慰勞的言語,你什麼都不需要,你需要的就只有依靠訓練所能得到的成果罷了。」
  兔里一口氣說完這些。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他要納克變成什麼都不思考、只知道拚命訓練的機器人……
  這真的是相當……不對,是非常有效率但又恐怖的想法。
  不過,一直繼續這種訓練的話,納克一定會逃走的,至少我會逃走,在這裡的其他學生也一定會逃走。
  「所以不用努力,你要讓自己拚盡全力,拚到連腦中都無法產生那種想法,你不使盡全力的話,是在小看這項訓練嗎?要做的事情很簡單吧?只有不分心地一直跑這件事而已啊?習慣的話,就一點也不困難了吧?還是說我有出難題給你,叫你看著右邊同時又要看著左邊嗎?要是你還有時間想那些還不習慣所以無法辦到等等的無聊藉口,還不如給我快點跑!」
  「唔、嗚嗚……」
  「我要讓你變強,在過程之中無論你受到什麼傷害,我都打算盡量治好你,不過,要是你用隨隨便便的心情來挑戰的話──我就不再對你嚴格了,畢竟幫助隨隨便便的你實在是太愚蠢了。」
  「不對……我的心情……才沒有隨隨便便!!」
  「那就使盡全力做你做得到的事,就算做不到也給我做,如果你認為只有你一個人所以辦不到的話──那我會和你一起想辦法。」
  兔里放開手,俯瞰著從前屈狀態慢慢站起身來的納克,雖然從這裡無法看清兔里的表情,但從仰望著兔里的納克臉色,便可得知那應該非常恐怖。
  「站起來,這時候不站起來,你就真的會變成窩囊廢了。」
  納克,我覺得你就算放棄也沒關係的喔。
  兔里提出的方法是一種不顧自己身體的極危險訓練。
  即使靠著治癒魔法撐住身體,但精神卻會無法支撐。
  不如說,應該曾經撐過這項訓練的兔里本人非常奇怪啊。
  然而,納克只是粗魯地擦掉眼中滲出的淚水。
  「我要做給你看,我做……!」
  納克緊咬牙關,搖搖晃晃地繼續奔跑。
  他跑步的身影跌跌撞撞,但他身體雖然虛弱,身上卻包覆著一層冉冉上升的綠色光芒。
  這和他昨天面對訓練的態度完全不同……
  「唔……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拚命。
  只有這兩個字可以形容現在的他。
  「呵,這樣就對了,就是這樣……」
  原本瞪著納克背影的兔里吁了一口氣,恢復平常的溫柔表情,露出安心的微笑。
  這場景理應教人感動,但從旁觀者的我們眼中看來,在我們依舊搞不清楚狀況時,狀況竟然就解決了。
  「兔里他是認真的呢,簡直就像羅絲小姐一樣……」
  「不過,就算看起來似乎變了一個人,兔里還是兔里呢。」
  我無法撫平心中的震驚而呆在原地,此時驀地注意到在附近對話的一對男女。
  「你們是……」
  「嗯?啊,是桐葉呢,你們也是來看兔里的嗎?」
  那是和兔里一同來到路克維斯的兩名勇者──鈴音與一樹。
  前天來到我家的鈴音輕快地向我們打招呼。
  雖說她不會歧視獸人是件好事,但是對我們太有興趣,反而也讓人害怕啊。
  「啊,我是兔里的朋、朋友,我叫龍泉一樹,我有聽學姊說過你們的事。」
  我對不知為何靦腆地自我介紹的一樹感到疑惑,但也還是對他自我介紹一番。
  這個男的也與兔里或鈴音一樣,絲毫感覺不到他對獸人抱有任何負面情緒。
  林格爾王國的人民都是怪人嗎?──我心裡有點失禮地這麼想。
  「你們是來看兔里的狀況的嗎?」
  「對啊,我聽說兔里變得很奇怪,所以就來看看了。」
  這的確是變得非常奇怪。
  「林格爾王國的治癒魔法使,正在鍛鍊在學園裡吊車尾的納克」,只有這樣也夠具話題性了。而現今兔里又變成那副德性,不出一會兒便會傳遍全校的。
  「兔里在林格爾王國都是那樣的嗎?」
  「不,我也是第一次見到他這樣喔,一樹也是吧?」
  「對啊。」
  這兩人也是第一次見到兔里變成這樣的啊。
  不過,他們好像不怎麼震驚呢。
  總覺得心中有些在意,我便不著邊際地詢問理由。
  「不覺得驚訝的理由啊……嗯~因為那是兔里?」
  但是,他們的答案卻讓人不明就裡。
  「……欸,一樹,你那是什麼意思?」
  「兔里一旦決定要幫助對方的話,就會變成那樣喔。不論是多艱辛的狀況,他都會使盡全力做到自己能做的事。那便是兔里從他的師父羅絲小姐身上學到的東西,是他所屬的救命團的意義所在。」
  一樹宛如在講自己的事情一般,顯得十分驕傲,並望向自己的雙手。
  「我和學姊都曾因為兔里而撿回一條命,我們在與魔王軍對戰時身受重傷,在快要一命嗚呼的時候,兔里跑來幫助我們,托他的福,我們今天才可以站在這裡。」
  「如一樹所說,我被兔里拯救,不對,是一直被他拯救。我在首次的實戰訓練中犯下失誤,因此給他添了麻煩。現在回想起來,也拜託了他很多麻煩的事情……咦?我沒被兔里討厭吧?突然覺得有點不安啊……」
  鈴音驀地垂下肩膀,顯得消沉。
  「哈哈哈,兔里他不會在意那種小事的,沒關係的啦,學姊。」
  見狀,一樹邊苦笑邊安慰鈴音,並望向跑過我們前方的納克。
  「納克向兔里求助,那麼兔里便一定會認真起來回應他。而正因為他是認真的,所以會很嚴厲,也會罵人。若他不是認真的話,也不會一整天都陪著納克訓練了。」
  「認真啊……」
  聞言,我便覺得方才兔里與納克的互動之背後意義有所不同了。
  納克雖然會講喪氣話,但他絕不放棄。
  兔里也捨棄同情,奮力讓他成長。
  雖然有點難以理解,但總覺得我有點懂了。
  「兔里是認真的啊,認真想讓納克贏呢……」
  平常是沒有人會相信一個治癒魔法使能在五天內贏過米娜的,大部分的人都會猜米娜會得到勝利吧。
  在這種明知勝敗優劣的狀況下,那兩人還能堅信自己的勝利並持續鍛鍊。
  「你們要協助納克的訓練嗎?」
  一直在我身後沉默不語的京突然問出一句這樣的話。
  聽見他的疑問,鈴音與一樹露出略帶煩惱的神情。
  「嗯~我們派不上什麼用場吧?雖然難以啟齒,但在肉體層面,兔里可是遠比我們還強,而且給予過多東西對納克而言,也不是一件好事。」
  「不過,我們也很想幫忙呢。」
  兩人煩惱地交談著。
  我心想真是美好的友情呢。
  覺得羨慕的同時,卻又不禁覺得嫉妒。
  我對自己竟抱持著這樣卑劣的情感深感厭惡,只能轉頭不看眼前的畫面。

  ***

  兔里他們回來時,我正好做完了晚飯。
  被兔里扛回來的納克一醒過來,便將準備好的晚餐送進口中。
  「嗚、嗚……好好吃……嗚……我、我還活著……」
  「納、納克,你不要邊哭邊吃啦……」
  見到他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大口喝湯,我真不知是該開心還是該提醒他注意餐桌禮儀,心情十分複雜。此時,坐在他對面的兔里露出笑容說道:
  「哈哈哈,納克你也太誇張了。」
  「不不不,這完全是你的錯啊!是說你現在和剛剛訓練的時候完全是不一樣的人格吧。」
  「那個時候我是想像了我的師父,並徹底模倣她呢,看起來很假對吧?」
  「哪裡假!你明明就模倣得很開心啊!」
  「真、真沒禮貌!不要把我和那虐待狂混為一談啊!!天瑚,你也幫我跟京說兩句!妳也有見過團長的吧!?」
  「今天兔里看起來就像在開開心心地扮演她喔。」
  「哈哈,你看看你!!連天瑚看起來也是這樣啊!!」
  「唔,沒想到天瑚會背叛我……」
  餐桌上充滿嘈雜喧鬧的聲響。
  見納克將噪音都當作耳邊風似地全神灌注吃著晚飯,我便詢問一直很在意的事。
  「納克不要緊嗎?」
  「唔呣……不要緊是指?」
  「被那樣狠狠操練,會不會變得很怕兔里啊?」
  接受了那麼嚴厲的訓練,他都不會心生厭惡嗎?
  聞言,納克微微睜大眼睛,苦惱地望向我,開口說道:
  「雖然很害怕,但那也是我自己期望的事。」
  「……這樣啊。」
  納克自己也想了很多呢。
  「而且,我把訓練時的兔里先生和現在的兔里先生當作不同人。」
  「啊,這樣啊……」
  怎麼回事?總覺得納克眼中的光芒在轉瞬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此時,兔里彷彿想起什麼似地,對納克說:
  「啊,對了。納克,我有個東西要給你。」
  「要給我?是和訓練相關的東西嗎?」
  「或許不需要,但你就先收下吧。」
  兔里這麼說著,就從口袋掏出類似記事本的東西,交給納克。
  「……這個是要拿來做什麼的?」
  「寫日記喔。可以的話從今天開始寫,但不想寫的話也沒關係。」
  治癒魔法使的訓練還需要寫日記啊……突然覺得有點佩服。
  「這樣啊,是要用來記錄自己的成長過程嗎?」
  「哈哈哈,不是那麼帥氣的東西啦。硬要說的話,就是類似度過嚴格訓練的訣竅啦。當初團長也讓我寫日記,所以我就一直持續記錄……多虧有日記,我才沒有迷失自己,得以繼續訓練呢。」
  「迷失自己……?」
  「就是為了忘記每天的訓練而逃避現實啊。雖說對只剩兩天的納克而言,可能沒那麼必要就是了。」
  「……」
  那大概不叫日記,而是別的東西吧……
  納克困惑地盯著自己得到的日記本。
  而兔里則無視困惑的納克緬懷著過去。
  見到個性天差地遠的這對天兵師徒,我的臉上不自覺地露出笑容。

  晚飯後,大家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間,自由度過晚上時間。我迅速收拾完晚餐使用過的碗盤,開始準備明天早餐的材料。
  因為會做飯的只有我,所以這個家的糧食狀況全由我一手掌握。
  稍有不慎,便可能發生下一餐沒有著落的可怕狀況,而能購買食材的錢也有限,必須設法籌措。
  金錢方面,由我和京輪流,去處處照顧我們的亞人所經營的店裡打工,所以還不至於拮据到影響生活。
  「好,弄完了。」
  結束明天早餐的準備,我緩緩地伸了個懶腰。
  那麼,之後該做什麼好呢?是可以回房裡念書,不過明天也要早起,早點沖個澡就睡覺吧。
  我打了個哈欠,從廚房走向放著桌椅的客廳。
  「沒有人呢……」
  大家都在自己的房間裡,沒有人也是理所當然的。
  話說回來,納克回去房間時,拿著那本日記本呢。
  難得兔里都送他了,所以打算好好記錄吧。
  我邊這樣想著,邊走回房間拿換洗衣物。
  此時,屋外傳來砰的一聲,好像有什麼東西炸開來了。我轉頭望向家門。
  「有誰在外面嗎……?」
  是小偷嗎?
  不過,這個家裡可沒什麼值得偷的東西啊。
  我配戴起掛在牆上的右臂袖甲,緩緩地打開門,往外一看。
  在充滿月光的空間中,我見到一個人影。
  「……?」
  這個可疑的人影用力舉起右腕。
  隨著雙眼愈來愈適應黑暗,當我發現那是誰的身影時,不禁覺得全身虛脫。
  「……什麼嘛,原來是兔里啊。」
  「嗯?咦,這不是桐葉嗎?怎麼了?」
  「那是我的台詞……」
  拜託,別讓我操不必要的心啊。
  「屋外傳來聲響,我當然會在意啊。你在幹嘛啊?」
  「我在練習魔法啊。」
  「在這麼晚的時候?」
  明明在昨天之前,兔里在這時間都已經睡了……
  「我打算在明天訓練時使用,所以想說今天簡單練習一下。」
  「使用治癒魔法?之前不是一直都在用嗎?」
  逼迫納克跑步時使用,或是在他昏倒時使用之類的。
  聽見我這麼問,兔里驀地露出充滿自信的笑容,緩緩地舉起右手,開始凝聚魔力。
  從他手中溢出的綠色魔力變成了球型,被他握在掌中。
  這並非兔里與哈爾發戰鬥時包覆在身上的魔法,而是類似我或京的風屬性魔法,是朝對手施放的魔法。
  兔里在練習把治癒魔法當魔力彈射出嗎?
  正當我逕自猜測時,兔里便緩緩握緊手中的魔力彈,高舉手臂──
  「哼!!」
  往前方丟出。
  「欸欸!?」
  這是什麼射出魔力彈的方法啊!?
  被過於亂來的方法所丟出的魔力彈,迅速撞上位於兔里正面的木箱,發出我剛才所聽到的炸裂聲響後,四散開來。
  見我啞然失聲,兔里不知為何露出自豪的表情。
  仔細一問,這才知道兔里似乎毫無射出魔力的才能,只好用蠻力硬幹,結果就變成這樣了。
  魔法可不是用蠻力硬幹就可以施展的啊……
  「桐葉妳來得正好,妳就站在那邊,讓我試試看效果如何。」
  「我、我才不要咧!!這很明顯還帶著物理性威力啊!」
  「這是治癒魔法所以不要緊的啦。」
  「就算是治癒魔法,我也不可能接下那種快速球好嗎!你到底是用多大的力道丟它,它才會那樣飛出去啊!?」
  「欸……我只用了腕力而已啊。」
  這男的果然是怪物吧……
  「唉,你來了之後我可是驚訝不斷啊……」
  「驚訝不斷……我的確做了很多會讓人嚇到的事呢。」
  不論是當初在路上遇到他的時候,還是他帶著天瑚來這裡的時候,甚至連與哈爾發戰鬥時和訓練納克時也是,兔里總是不斷做出超乎預料之外的事。
  真不知道他下一秒會做什麼。
  「我原本以為人類都很冷淡的呢。」
  只因為我們長著尾巴與耳朵,和人類不一樣,便常常會遭人投以異樣眼光。
  「我可是很正常地和你們相處吧……」
  「就是因為你正常地和我們相處,所以才奇怪啊。對大部分人類而言,獸人並不是人喔。」
  「我並不這麼想……」
  「這個城市……不對,原來那就是這世界的常識啊。我一直覺得很不可思議,為什麼兔里能和我們正常地交談呢?」
  我露出困惑的神情望著他,這才覺得不妙。
  他並沒有做錯任何事。
  正當我慌張地打算道歉時,他卻在我開口之前,彷彿懷念起什麼似地打斷了我。
  「這世界的常識啊……我不是這世界的人,所以並不知道那些呢。」
  「啊!?」
  聽見他這不太符合現實的發言,我發出驚訝的聲音。
  他不是這世界的人,那鈴音和一樹也不是嗎?
  「林格爾王國施展了勇者召喚,然後我受被召喚到林格爾王國的兩個勇者牽連,一不小心就一起來到這個世界了。」
  「勇者召喚!?那就表示鈴音和一樹真的是出現在故事裡的那種勇者!?」
  「咦?對啊,勇者還有其他意思嗎?」
  竟然問我勇者有沒有其他意思……勇者不就是一種人類的風俗習慣──在戰役中累積勳功,或蒙一國之主親自欽點,接著就會受到眾人崇敬的人嗎?
  至少我們學園的學生是這麼想的。
  雖然目前人數稀少,但也有其他擁有勇者『稱號』的人。
  不過,那也僅止於稱號。
  然而,兔里所說的勇者──鈴音與一樹,與傳說中數百年前從異世界被召喚而來,只憑一人之力便大敗魔族大軍,並封印魔王的勇者相同。而且兔里也出生於與勇者一樣的世界,如此一來,便能多少理解他所擁有的非人力量。
  我向兔里說明後,解開了他的疑惑。
  「原來如此,勇者還有其他意思啊。」
  「聽你這麼說,便能理解為什麼你會那麼強了。」
  「哈哈哈,我不是勇者啦,我只是比一般人多一點魔力罷了,之所以有今天的我,可是鍛鍊的成果唷。」
  「我認為那一點也是問題呢。」
  即使沒有特殊才能,兔里的實力還是與勇者不相上下……實在是令人畏懼。
  仔細想想,兔里只擁有物理攻擊這項攻擊手段,拿他和擁有強力屬性魔法的勇者相比,本身就是一件不合理的事。
  「我來自不同的世界,所以並不清楚這世界歧視人的標準,而且,我原本的世界中並沒有魔物或亞人。」
  「那你不害怕嗎?害怕我……」
  雖然我對有世界並無亞人或魔物感到驚訝,但若是這樣,就更應該嫌惡我或天瑚等初次見到的亞人啊。
  「我不怕喔。」
  但是,兔里卻輕鬆地顛覆了我的話語。
  「我們的耳朵長得不一樣,也有人類所沒有的尾巴,眼睛和鼻子也比人類靈敏好幾倍……而且我們的腕力甚至能讓大石出現裂痕。」
  「我也可以把大石打個粉碎啊。」
  咦,我可沒說能打個粉碎喔……
  不不不,不能被他牽著鼻子走。
  「不論怎麼看,與其說是人類,我們都更像魔物吧!實際上也有會說人話的魔物!不管我們外觀再怎麼接近人類,還是跟人類不一樣啊,我們……!」
  我不禁變得情緒化,發出尖銳的嗓音。
  「那我使用和一般人類不一樣的魔法,不也是類似魔物嗎?」
  「你就跟食人魔這類的妖魔鬼怪沒兩……你雖然很像怪物,但確實是人類。」
  「妳剛剛話講到一半才修正,讓人很在意啊。算了,先不說我的事了……」
  兔里挑了挑眉毛,雙手環胸轉向了我。
  「對我而言,妳不過就是長了耳朵和尾巴的Cosplay少女啊。」
  「啊?摳死普累?」
  「……我傳染到犬上學姊的缺點了,忘記我剛剛說的吧。」
  「?……嗯,好吧。」
  兔里的臉有點紅,彷彿要重開話題似地清了清喉嚨。
  「桐葉,我隱約察覺到妳所抱持的煩惱了,不過,對我而言,人類、獸人和魔族都沒有差,我和這世界的人的常識原本就不一樣,也覺得並不需要配合大家。妳問我害不害怕獸人,要是犬上學姊應該會這麼回答:『妳說害怕?真是個蠢問題!怎麼會害怕呢?我反而覺得很興奮啊!!』」
  「……呵、呵呵呵……那是什麼嘛,你在模仿鈴音?」
  「妳不要跟她本人說喔,她會覺得害羞的。」
  兔里拉尖嗓子模仿鈴音還真有點像,我不禁笑了出聲。
  明明剛才還在心中懷疑東懷疑西……
  「這樣啊……」
  我在這幾天所產生的煩惱,或許是一種很單純的東西。
  只不過是很害怕自己重新想起早已遺忘的那些……曾對人類懷抱過的期待罷了。
  我已經見識過許多人類骯髒的一面,所以不想再被背叛,也不想再被深信的人類捨棄。我雖秉持著不信任人類、不對他們打開心門的信念,但心中卻依然懷抱著『總有一天』、『或許這一次』的矛盾情感。
  「是我想太多了呢……」
  出現在我眼前的兔里,讓我心中游移不定的情感再度甦醒。
  我一直無法對自己坦率、充滿了猜疑心,但到了現在終於可以理解自己的想法,以及這個叫做兔里的人類了。
  「你果然是個奇怪的人類呢,魔法也很亂七八糟,對我們的態度也跟其他人很不一樣。還有在訓練納克的時候,只能說那超越了奇怪,簡直到了異常的境界。」
  「是啊,真的很離譜……」
  「我是在稱讚你啊,因為這樣,天瑚才找到了你,納克也可以像現在一樣,能夠挺身面對米娜了。而且……我也能像這樣和你正常說話了。」
  「雖然不覺得妳在稱讚我……不過算了。」
  雖說我太晚才察覺到,但還算來得及。
  多年來我滿心期盼的事情。
  我初次來到這裡時的單純願望。
  『想要人類朋友』。
  首先……就和眼前這個怪人努力變成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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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30 10:2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話 死鬥!!納克VS米娜!! 之卷
  
  
  訓練日記
  
  第三天
  
  因為兔里先生這麼說,所以我試著開始寫日記。
  今天是我重生的日子。
  雖然這樣寫看起來很帥氣,但事實上卻是因為我太害怕米娜而逃走,後來被兔里先生所拯救,現在才終於可以重新站在起跑線上。
  終於能夠展開嶄新的人生了。
  兔里先生向我推薦了救命團,我很煩惱自己到底夠不夠格去那裡。
  像我這樣的傢伙加入他們,會不會給人添麻煩呢?我一直想像著這些事。
  我向他們詢問之後,才知道兔里先生的師父是個很恐怖的人。
  她是個能讓兔里先生臉色慘白地描述的人物,所以應該是真的非常恐怖吧。
  
  我來試著寫下訓練內容。
  訓練比米娜的霸凌來得更加難熬。
  我徹底瞭解到在昨天之前的訓練中,兔里先生到底對我手下留情到什麼程度了。雖然他本人唬弄說那是演技,但一定也是兔里先生的一面。他那樣鬼吼鬼叫、瘋狂飆罵,在我沒看到的時候也咬牙切齒,釋放出一種老子超級不爽的氣場,讓人並不覺得那是演技。每當我因失敗而跌倒時,他就會來罵我踩我,然後再替我施展治癒魔法,這一連串的動作根本不是靠演技可以辦得到的啊。
  訓練時是怪物,其他時候則是人類,在我心中兔里先生的形象變成這樣了。
  光是這樣寫下來,都能讓我雙手顫抖。
  但我的身體並無大礙,因為處於治癒魔法發揮百分之百效力的狀態,甚至可說非常健康。
  我的顫抖應該是來自於恐懼,兔里先生的雙面性格使我十分不安焦躁。
  一想到他露出笑容的背後,正盤算著明天要訓練我什麼,我的雙手便不斷發抖;而一想到如果現在對處於溫柔模式的兔里先生有所失禮的話,不知道會給明天的訓練帶來多大的影響,我的雙腳也因而不住顫抖。
  
  不行,我已經沒有力氣寫字了。
  訓練第三天的日記就先到此為止吧。
  
  第四天
  
  對不 起 我還 太嫩 了
  
  我單手拿著日記本昏倒在走廊上。
  在聽到京學長慌慌張張的叫聲時才醒了過來。
  到了現在才重整好心情,再度開始寫日記。
  今天的訓練從被飆罵開始。
  兔里先生說我的耐久力極差。
  雖然這麼說,但其實是跟一般人差不多的等級,只是以兔里先生所預期的治癒魔法使形象的角度來思考的話,我的身體簡直跟張白紙一樣脆弱,若被救命團團長毆打,全身的骨頭便會斷成一截一截的。
  因此,今天要配合凝聚魔力的練習,同時實施提升耐久力的訓練。
  我終於能邊跑邊感受魔力了,能掌握到確實的感覺。
  我以為這樣就可以穩定地使用治癒魔法了。
  但我錯了。
  還錯得離譜。
  我昨天好像有寫我展開了嶄新的人生,我在此訂正。
  我根本就還沒開始。
  訓練變得更加嚴苛。
  對我的怒罵也變得更加激烈。
  在訓練前抱持樂觀想法的我差點就要死了。
  總而言之,新的訓練就是一直迴避魔力彈。
  這是一種逆向思考的訓練,若我的耐久力太低,那麼只要不被攻擊到即可,不過……
  他使用治癒魔法的方式錯得離譜。
  為什麼要拿魔力彈丟我呢?
  或者該說,為什麼他能投擲出魔力彈啊?
  他以超越米娜魔法射出的速度,朝我丟出魔力彈。
  他以為我是要跟什麼妖怪戰鬥嗎?
  被魔力彈打到的話,整個人就會被彈飛出去,而且他還會大吼『不要被丟到啊!』,真的超級恐怖。
  因為是治癒魔法的魔力彈所以不會痛,但被砸中的地方會留下類似被毆打的衝擊,感覺超奇怪的。
  我也是治癒魔法使,所以該不會我也能使出一樣的招式吧?
  試試看吧。
  
  我辦不到。
  是說魔力本來就不是能用腕力投出去的東西啊,我想就只有他能用毫無重量的魔力彈,發出那麼強的衝擊波了吧。
  他的力氣到底有多大啊?
  除了讓兔里先生恢復魔力的休息時間之外,我一整天都在跟魔力彈大玩躲避球。
  這項訓練真的厲害到令人覺得他是不是瘋了。
  畢竟我根本不會累啊。
  被蘊含治癒魔法的魔力彈砸中的話,會依內涵的魔力量恢復相應體力,所以可以一直閃避下去。然後,雖然不是故意的,但我卻一直被魔力彈直接命中,治癒魔法不斷在我體內作用,所以比昨天更能清楚感受到自己的魔力了。
  也因為這樣,兔里先生消耗魔力的速度提升,訓練結束時他的魔力似乎已經快耗盡了。
  而我比起身體,反而是心靈被磨損殆盡,精神狀態十分萎靡。我曾在課堂上學過心理會影響生理,而我現在便是這樣的狀況。
  我對任何事都失去興趣,老實說,連現在寫日記的這一刻也覺得怎樣都無所謂了。
  比起與米娜的決鬥,我腦中只剩下如何活過明天的訓練。
  應該會非常慘烈吧。
  
  不行。
  雖然不知道什麼不行,但就是不行。
  要睡了,日記就寫到這裡。
  
  第五天
  
  今天是訓練的最後一天。
  我只能思考訓練的事情。
  闖入我視野的好事者與欺負我的人都變得無所謂了。
  奔跑 彈飛 被罵 彈飛 彈飛 奔跑 彈飛 彈飛 被罵 閃躲 彈飛 彈飛 奔跑 彈飛 彈飛 被罵 罵回去 彈飛 揍他 被踹飛 彈飛 奔跑 閃躲 在不斷重複這樣的過程之中,一天就過去了。
  結果,我只閃過了幾發兔里先生的魔力彈。
  兔里先生低喃道『做得太過火了嗎……?』,但對我來說,這樣的成果已經夠令我心滿意足了。
  
  而在訓練結束時,兩位很了不起的人來找我說話。
  他們是兔里先生的朋友,是來自林格爾王國的勇者──一樹先生和鈴音小姐。
  似乎是兔里先生請他們來給我一些建議。
  一樹先生告訴了我面對戰鬥的恐懼,以及跨越那份恐懼的重要性。
  他眼中透露著堅強的意志對我說──害怕米娜並非一件壞事。即使逃走也沒關係,但是跨越恐懼、面對自己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鈴音小姐則告訴我,即使出身貴族也可以自由地生活。
  她和我的出生背景相同,所以提醒我別過於受家庭的舊俗成規所束縛,最重要的是自由地活出自己。即使現在過得非常艱辛,但只要堅持懷抱希望,便一定會迎向明朗的未來。
  他們兩位比我想像中還要更為親切、好相處,對我十分溫柔。
  包含兔里先生在內,他們三人一起聊天的畫面,看起來感情真的非常好。
  我心中只剩下感恩。
  
  兔里先生。
  願意幫助這麼沒用的我,真的非常謝謝你。
  
  還有米娜。
  給我等著吧。
  
  這並非私怨,也不是報復。
  是為了斬斷名為米娜的鎖鏈,跨出嶄新的一步。
  為了能夠成為救命團的團員,並名正言順地站在兔里先生的身邊。
  還有,雖然沒有對兔里先生說,但這也是為了與我的雙親,以及那令人憎惡的家族陋習做個了斷。
  為了不受魔法的優劣高低所束縛,展開屬於我自己的人生,我……
  我已經不會再屈服了。
  我要打倒米娜。
  賭上我所鍛鍊出的一切,把她狠狠揍飛。
  
  ***
  
  「……」
  讀到這裡,我闔上掉落在納克房前的日記。
  接著心想──
  治癒魔法的訓練真的能讓人變成魔鬼。
  幾天前還那麼懦弱的少年,現在卻完全變了個樣,整個人的氛圍已能匹配他那原本就銳利的眼神。
  「不要緊嗎……?」
  納克已經站在和米娜對決的擂台上了。
  完全無法想像懦弱的他能夠怒罵米娜,並動手毆打她。
  不過,若是他像兔里一樣完全變了一個人的話……
  「……一定不要緊的,不管發生什麼事,兔里都會阻止的。」
  我像要逃避現實似地逕自點頭。
  我將手上的日記本放在納克房中的桌上後,便前往在學園等待著我的京身邊。
  
  ***
  
  決戰之日。
  我與天瑚在不久之前剛與納克分開,站在充滿學生、熱熱鬧鬧的學園出入口。
  因為無法在人群中帶著身為魔物的布魯林走動,所以便把牠留在馬廄看家。
  而當我和天瑚說出不帶布魯林來的理由後,她竟然驚訝地對我說「原來你也會注意到這種事情……」,這發言著實令人萬分遺憾,寬容的我在賞了她的額頭一個彈指後,便原諒了她。
  天瑚則壓著額頭,一臉痛苦。
  「兔里~!」
  「喔,他們來了。」
  當我華麗地無視天瑚那充滿怨恨的狠瞪後,我聽見有人在叫我。
  轉向聲音來源後,我見到犬上學姊與一樹朝我們走來。
  我和天瑚之所以在這裡就是為了等學姊和一樹。
  這兩人也很擔心納克,我想說乾脆一起觀戰吧,於是就邀請了他們。
  「兔里,一天不見了……天瑚,妳怎麼了?」
  「我被兔里欺負──」
  「早安,天瑚她只是還沒睡醒而已啦。」
  因為天瑚開口向麻煩的人求援,我便出聲妨礙,順便打聲招呼。
  一樹也舉起單手,對我們說早安。
  他還是一樣是個笑容燦爛的陽光帥哥啊……
  「納克的狀況還好嗎?」
  「很好喔,並沒有殘留訓練的疲倦,精神方面也穩定下來了。」
  納克迎向戰場,下定決心要打倒米娜,他的意志非常堅定。
  雖然擔心他的氣勢是否太過高漲,不過在肉體方面已鍛鍊得令人挑不出毛病。
  「話說回來,威爾絲小姐呢?」
  「威爾絲小姐有事去找葛蕾蒂斯小姐了。大概是跟書信有關的事情吧?」
  聽見一樹這麼說,我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
  畢竟遞交書信後已過了一個禮拜,對方差不多該給出一個結論了。
  若在之前的訓練之中得到書信的回覆……一這麼想便不禁捏了把冷汗,還好這段期間什麼事都沒發生,平安迎接了今天,可以暫時放下心中大石。
  「那麼我們走吧,雖然時間還很早。」
  這五天內,我覺得我已經教給他足以全力應戰的訓練了。
  已經沒有什麼我能做的了,剩下就靠納克自己的力量了。
  「天瑚,妳在幹嘛?我們先走囉。」
  「你這傢伙,我不會原諒你的……絕不原諒……!」
  拜託,不過就是額頭被彈了一下,反應也太誇張了吧。
  真拿她沒辦法,我只好把依然怨恨地瞪著我的天瑚一把抱在腋下,與一樹、學姊並排走著。
  腋下夾著一個頭戴斗篷連帽的少女散步,這畫面看起來應該相當詭異,但自從在學園訓練納克後,我便已習慣沐浴在眾人異樣的眼光之下,早就不當一回事了。
  「兔里,納克他不要緊嗎?」
  學姊訝異地望著乖乖被我夾著的天瑚,問了這個問題。
  「不要緊的,能做的都已經做了。」
  「我這兩天遠遠看你們進行訓練,那真的很壯烈呢,連我都幫你擔心周遭的眼光了。」
  「啊哈哈……」
  可以的話,我也不希望被人看到我假裝成羅絲,狠狠蹂躪納克的模樣呢。
  我露出粉飾太平的笑容,環顧四周。此時,周圍的所有學生紛紛迅速避開我的視線。
  那是什麼反應啊?難不成我是收保護費的地痞流氓嗎?
  「要在短時間讓納克成長,也只能那麼做了吧?對吧,兔里!」
  「嗯、嗯嗯,對啊,我已經教給他我會的東西囉。逼他跑步、朝他丟魔力彈等等……」
  「話都你在說……」
  閉嘴,妳這小狐狸。
  我露出乾笑回應一樹的燦笑,並像要報復一樣小力搖著被我夾在腋下的天瑚。
  暈車吧,暈車吧妳!
  正當我這麼做時,學姊直勾勾地盯著我們看,說:
  「你和天瑚感情變得很好呢。」
  「欸?嗯,畢竟也在一起一段時間了嘛……妳那眼神是怎樣?」
  總覺得事情會變得很麻煩。
  「一起、一起啊……」
  走在前面的學姊忽然轉向我,不知道在發什麼瘋,她十指合扣、壓低身子仰望著我說道:
  「我……會嫉妒的喔。」
  一名與可愛嬌弱四字極度相襯的美少女對著自己使出抬頭凝望的超萌姿勢,若在原本的世界,應該不分男女都能使人萌到昏倒吧。
  實際上,我也覺得自己會昏倒……如果這是在原本世界的學姊的話。
  「啊,這樣喔。對了,一樹,我在訓練納克時,你都在幹嘛啊?」
  「欸……?」
  事到如今,再裝出那種充滿少女情懷的動作,也降低不了妳的怪人指數啊。
  我無視定格於賣萌姿勢的學姊,與一樹一起走在走道上。
  「嗯~之前在上課時給大家見過的魔力彈命中標的物的技術,我在想能不能讓它更容易使用而研究了滿久的。不過目前成果算普通而已,最困難的還是操縱時需要高度專注力呢。」
  「我可是連魔法都射不出去啊,不過從別的角度來切入的話,或許可以用意外的方法來解決問題也說不定唷。」
  「給我等等!」
  正當我和一樹開開心心地聊天時,定格在背後的學姊突然抓住我的肩膀。
  幹嘛啦,妳好麻煩喔。
  「你應該要覺得很心動吧!!你是看破紅塵了嗎!?」
  「真是失禮,如果妳的動作不是那麼做作的話,我也會感到小鹿亂撞的喔,會立刻成為戀愛的俘虜呢。」
  「只回我一句『啊,這樣喔』的人才沒禮貌吧!!我可是美少女喔!?你應該露出更為青澀的害羞表情啊!!」
  「請發現最大的敗筆就是妳是刻意裝出來的……」
  老實說,不論由誰來看,學姊都是個美少女。
  不過,我可沒蠢到會中這種明顯到不行的陷阱,而且她惱怒不甘的表情也非常有趣……不對不對,不是這樣的啊!似乎在模仿羅絲的時候,我連內心都已逐漸蛻變成一個虐待狂了。
  我深呼吸一下,拍開學姊纏住我不放的手說道:
  「好好好,妳好可愛、妳好可愛,我好心動喔。這樣就行了吧?我們走吧。」
  「唔唔唔,真是奇恥大辱……兔里,總覺得比起之前,你愈來愈像虐待狂了……」
  我讓雙頰漲紅、唸唸有詞的學姊先往前走,再從後跟上。
  此時,在一旁看我們互動的一樹露出陽光的笑容,說:
  「哈哈哈,學姊和兔里感情真好呢,看到你們就讓人很安心呢。」
  「……是啊,和你們兩個在一起我也覺得很安心喔。」
  我不否定他的話,這麼回答道。
  即使平常被人說我個性彆扭,但在這種時候也還是想坦率地表達自己。
  ──糟糕,我現在臉好燙,果然不該講這種不像自己會講的話。
  我用手摀著臉,不讓被抱著的天瑚看到我的表情。
  「兔里,你怎麼了……該不會是長出角了吧?」
  「我冷靜下來了,多謝妳這多餘的一句話。」
  這小狐狸以為我是什麼怪物嗎?
  我可是人類啊,什麼都不會長出來的好嗎?
  
  ***
  
  訓練場上聚集著眾多學生。
  在場中央,已有兩名學生正在進行比賽,其他學生則是圍成一圈觀戰。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次我會贏的!!』
  我放下了天瑚,與學姊他們一起尋找可以悠哉觀戰的地方,順便眺望著擂台內的戰況。
  「實戰大賽原來是這樣的啊。」
  場內兩人分別拿著木劍,發出吼叫聲,並施展魔法進行戰鬥。學姊興致盎然地望著比賽,突然間彷彿想起什麼,她轉頭對我說:
  「果然魔法使的戰鬥就應該像這樣呢,和兔里與哈爾發的戰鬥方式不一樣。」
  「畢竟世界上並沒幾個像我這樣的肉體派魔法使啊,這才是正常狀況吧?」
  哈爾發的戰鬥方式是運用魔眼加以預知的格鬥術。
  而說起我的戰鬥方式,則是仰賴治癒魔法與肉體能力的打架式殺法。
  所以用正常魔法使的標準來衡量我們,本來就是不對的。
  「有許多人使用魔法與武器兩者互相搭配戰鬥,但很少見到像兔里這樣赤手空拳戰鬥的人呢。」
  「哈哈哈,因為我根本就不需要武器啊。」
  在學到治癒魔法彈這項新招式後,便不需要劍之類的武器了,話說回來,從我身為一個現代人的感覺,以及之前與巨蛇大戰時使用木槍的經驗而言,我覺得我並不適合使用利器。
  我們越過學生的異樣眼光,尋找可以觀戰的地點時,哈爾發注意到了這裡並對我們搭話。
  「啊,你們都來了啊。」
  「哈爾發,午安。」
  我向露出柔和微笑朝我們走過來的哈爾發打了招呼。
  雖然在與納克訓練中曾多次看到他的身影,但自訓練第一天起,這還是第一次跟他講到話吧?
  「午安,我很喜歡這類活動,所以就跑來觀戰了,其實我也很想參加,但我的對手卻總是會棄權,所以就……哈哈哈。」
  「這、這樣啊……」
  我覺得那是因為老是瞄準別人要害攻擊的哈爾發很恐怖啊……
  實際上,我在之前的戰鬥中,也多次覺得狀況真是千鈞一髮,讓人不禁捏一把冷汗。
  「在這裡可以看得很清楚呢,好奇怪,只有這裡附近都沒什麼人呢。」
  如學姊所說,在我們周遭的人數少得不自然。
  正當我覺得疑惑時,哈爾發對我說:
  「是啊,兔里先生來了之後,就能看得更清楚了呢。」
  那是什麼我嚇跑了附近學生的說法。
  不是這樣吧?是因為大家都很怕哈爾發吧?是因為他都攻擊要害所以很恐怖吧!?
  正當我這麼想而望向四周時,眾人再度躲避我的視線,與我拉開距離。
  「我、我無法接受……」
  「呵呵呵,你和我一樣呢,兔里先生。」
  「不想在這種地方一樣呢。」
  哈爾發,你的講法很恐怖啊。
  他微微低頭,用瀏海遮住視線,發出強忍住笑意的呵呵笑聲,望向那些遠遠偷瞄我們的學生。
  見狀,所有人立刻臉色慘白地倒退好幾步。
  「因為我有監督者這個身分,大家都不太敢接近我,所以我才努力盡量一直保持笑容……但是,要露出讓大家覺得親切的笑容真是困難呢。」
  「嗯,我也懂。」
  我當初想讓桐葉冷靜下來而露出的笑容,反而令她更加害怕。
  我至今還是不太瞭解為什麼會得到那樣的反應。
  「我覺得那種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會讓人害怕,實在是沒什麼好稀奇的。」
  「嗯?天瑚,妳說什麼?」
  聽見一旁傳來窸窸窣窣的低喃,我轉向天湖,她卻立刻轉頭側向一邊。
  「兔里先生,她是……?」
  哈爾發語帶驚訝地問。
  天瑚則移動到我的背後,逃離他的視線。
  「嗯?該怎麼說呢……這孩子是和我一同旅行的同伴。」
  「她有著和我類似,但是卻不太一樣的魔力呢。我看見她眼睛附近聚集著白色魔力,感覺是比我更高等級的魔視?在納克同學的訓練時也有見到她,她到底是……?」
  「咦……」
  「沒關係,不想說的話也無妨,我能理解與魔眼相關的魔法都是很複雜的。」
  還好他很識相。
  天瑚的預知能力是獸人專有的魔法,通曉內情的人一眼就能識破了。
  不過,哈爾發的魔眼真是厲害啊,竟然見到天瑚的魔力便能大致猜中。
  「我們換個話題吧。桐葉同學拜託我要是看到兔里先生等人的話,就轉告你們一些事情。」
  「桐葉他們?」
  「她說和他們在一起的話,會惹人說閒話,所以會在別的地方聲援納克。」
  「這樣啊,其實不用那麼在意我們啦……謝謝你告訴我們。」
  「不會的,他們平常不會拜託人類任何事,這次願意這樣拜託我,對我自己而言也是非常開心的。」
  哈爾發笑咪咪地盯著我,讓我不禁心想,他們到底是有什麼心情上的轉變啊。
  桐葉他們在別的地方觀戰啊,他們和天瑚不一樣,就算遮住耳朵,也會立刻被同班同學認出來呢。雖說不能一起觀戰有些可惜,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不過,納克的比賽什麼時候才會開始呢?聽說這次的參賽者並不多,所以應該馬上就輪到他了。
  擂台上的比賽似乎快分出勝負了,我便望向訓練場四周,接著在通往校舍的入口附近,發現納克與米娜站在一起。
  「啊,在那裡。」
  「是納克,還有那個叫做米娜的女孩。」
  學姊眨著眼睛,望著站在一起的兩人。
  原本擔心在正式上場時,納克會因畏懼米娜而動作變得遲緩,但看他現在的模樣,應該是不需要擔心了。
  因為,現在米娜正明顯地向他挑釁些什麼,但納克本人卻無動於衷,默默地望著進行比賽的擂台。
  這也是訓練的成果,不對,或許該說是訓練所造成的副作用,使他的個性變得有點叛逆乖張,但那反而在這種時候發揮了正向作用。雖然覺得他那樣有點過於難以相處,但也還算可以。
  「接下來只剩打倒那女孩了。」
  場上響起比賽結束的鐘聲。
  在那裡的是隨著歡聲下場的兩名學生,以及迎向嶄新戰場的納克與──
  「嗯?那女孩拿著盾呢。」
  等她進到訓練場中央時,我才發現米娜手上拿著一面巨大的白銀盾牌。
  盾牌大小剛好可以讓嬌小的她稍微蹲低,便能完全躲在後面。
  「本來想說她到底會拿什麼武器出場,但沒想到是盾牌呢……」
  看她那神氣活現的表情,應該是以為自己有盾牌這項防禦手段便可以徹底安心了吧。但小看納克的話,可是會吃上苦頭的啊。
  治癒魔法並非只能醫治別人。米娜馬上便能親身體會這到底是什麼意思了。
  畢竟我沒有教導無法對他人施展治癒魔法的納克「治癒拳」這招,不會讓對方受傷的招式,一不小心,納克的攻擊便會讓米娜傷勢慘重。
  因此我才會在這裡。所以你就放手去做吧,納克。
  那些嘲笑你魔法的人,已經都被你遠遠拋在後面了。
  讓他們見識一下你這五天辛苦修行得來的成果吧。
  
  ***
  
  「──你變得很囂張呢。」
  我與米娜走到訓練場的中央,接下來就要一決勝負了。
  剛才在場中對戰的兩名學長,正握手稱讚彼此的身手。
  我也一直夢想著自己能用「普通的魔法」和別人戰鬥。
  那是無法實現的夢想,但是我現在卻能用治癒魔法這種「非普通的魔法」站在這個地方。
  在觀眾席內可以看到站在學生群中、穿著顯眼白色團服的兔里先生。
  「你不管再怎麼努力都不會有任何改變,被伯父大人他們拋棄、被強迫與最喜歡的妹妹分開、還有你和我的魔法有著天壤地別的差異,這些事不會有任何改變。」
  沒錯,我還有一個妹妹。
  因為無聊的雙親使得我和妹妹分隔兩地。
  妹妹一定在雙親的笑容守護下,過著幸福的生活吧。
  我並不嫉妒,畢竟那是我唯一的妹妹,是我唯一到最後都還認為是家人的人。
  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告訴她我的事情的呢?反正一定是騙她說我現在正一個人在遠方努力吧。真不知道到底為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也要隱藏我的存在,雖然現在也早已無所謂了。
  「米娜。」
  「你終於有反應了啊。好吧,我就聽你說話吧。」
  「恢復貴族的生活,或是報復妳……這些事我已經無所謂了。」
  「你說你要放棄貴族的身分?明明在這裡還可以有重來一次的機會的啊?」
  「少說那種莫名其妙的話,我早就已經被家人拋棄了,被妳所說的伯父大人拋棄了。所以,從我到這裡的那天開始,我們就毫不相干了。」
  「……那麼,明明已經親身體會過我魔法的威力了,為什麼你還要站在我面前呢?我醜話說在前頭,我過去可是都有手下留情的喔?你還沒蠢到都沒察覺吧?」
  是呢。
  喜歡傷害別人的米娜,從未認真對我施展過爆炸魔法。
  她總是用能引出人最大痛楚的強度攻擊我,那便是她至今為止所對我做的事。
  「老實說,我並沒有和妳戰鬥的必要性,但有人指引了我方向,為了朝那方向邁進,我必須揮別現在的我。我不禁對那個強大的背影充滿憧憬,心中希望『和他並肩作戰』的念頭。米娜,我可沒有發瘋呢,我終於找到值得我賭上人生的東西了……」
  我在遇見兔里先生前一無所有。
  只為了不被趕出現在的棲身之所,而拚命地度過每一天。
  兔里先生向空虛度過毫無未來的每一天的我指引了一個方向……一個希望。
  無論被他如何飆罵或蹂躪,都不會改變我對他的感謝之意。
  總有一天,我也要成為像兔里先生那樣強悍的治癒魔法使,我想成長到可以在他所在的救命團內和他並肩齊步的程度。
  「你是在說那個披著治癒魔法使的皮的怪物男嗎?竟然想和那種怪人並肩作戰,你根本瘋了。我好傷心啊,沒想到你竟然希望變成和人類不同的物種呢。」
  「他的確擁有類似怪物的強勁。不過,一個人就算再怎麼強,只要他是個沒藥救的傢伙,那份力量就只會變成醜陋的暴力──就像妳的爆炸魔法一樣。」
  「哼……」
  米娜眼角上揚。
  然而,對能撐過這三天訓練的我而言,這點程度的怒氣根本不痛不癢。
  「我要打倒妳,並和過去的自己訣別,離開這個名為路克維斯的牢籠。」
  等比賽結束,做好各式各樣的準備後,我便打算離開路克維斯,前往林格爾王國。
  我已經沒有留在這裡的理由了,這裡也沒有半個朋友。
  雖然不知道他們算不算是朋友,但要和桐葉學姊他們分開,還是有點令人難過。
  他們即使有些不知所措,但還是願意接受我這個遭獸人唾棄的人類,一想到無法報答他們任何一絲恩情,我便覺得十分傷心。
  而我的話語似乎帶給米娜很大的衝擊,只見她睜大雙眼,露出刻薄惡毒的表情狠瞪著我說道:
  「離開這裡?沒有我的允許你敢離開這裡?納克,這太好笑了。本來想說讓你嚐點苦頭就放過你,但正好伯父大人他們有說『隨我開心怎麼處置你』,所以我改變主意了。」
  米娜用手指著我。
  「直到你哭著求饒為止,我會讓你嚐盡痛苦滋味,把你弄到跟條爛抹布一樣。乖乖當奴隸,我會養你一輩子。很光榮吧?」
  「真是自我中心的傢伙,不對,妳從以前就是這樣……」
  話說回來,如果溝通便能解決問題,那麼當初也不會讓事態落到這步田地。
  我可不想一輩子當米娜的奴隸,更不想耗在這裡、停滯不前。
  我再度吁出一口氣,集中精神。
  而彷彿對應我的動作似地,米娜也拿好那副偌大的白銀盾牌,開始在手中聚集魔力。
  「我已經不怕妳了。」
  「隨你說吧,你這天真的吊車尾廢物。」
  我們之間已無話好說。
  現在開始就是關鍵了,我要向兔里先生展現我這五天所鍛鍊出的一切。
  
  ***
  
  在米娜放出魔法的同時,我用力蹬地奔跑。
  「火焰啊!」
  米娜的掌心出現一個緋色的球體。
  爆炸魔法。
  是火屬性魔法中的稀少類型,這類魔法的特徵是能讓瞬間加熱的空氣爆發,灼燒對手並把他炸飛。
  對只能使用拳腳攻擊的我而言,是一種很難應付的魔法。
  還有,米娜手上的盾牌也很棘手。
  那個盾牌並不是用來防禦我的攻擊,而是為避免自己受自己爆炸魔法波及的手段,因此大幅降低了爆炸魔法容易自取滅亡的風險。
  思及此,我再度蹬地,跳向一旁。
  數秒後,我剛剛所站的位置便被爆炸魔法的魔力彈擊中,引發一場小規模爆炸。
  我在確認爆炸威力後,再度轉向米娜,只見她露出訝異的神情望著我。
  「你……!」
  「我可不是在玩鬧!給我認真打!」
  「你別小看我……!」
  魔力彈接二連三地射出。
  如米娜所言,這些魔力彈的威力比至今為止用來招呼我的還要強上許多。
  不過,速度非常慢,只有兔里先生砸過來的魔力彈的一半以下。
  「太慢了!」
  我從訓練場的一端跑向另一端,預測她的攻擊軌跡後,扭轉身體避開朝我而來的魔力彈。
  我蹲下迴避趁我停下時露出破綻而射過來的魔力彈──同時撿起地上的小石頭。
  我朝著往我腳邊飛來的魔力彈,丟出剛剛撿的小石頭。
  結果,魔力彈在到達我腳邊之前便在空中爆炸,隨著爆炸風暴,我便順勢往後一跳。
  「兔里先生!訓練得到確實的成果了!」
  我拍了拍身上的沙塵,實際感受到自己的力量。
  我的心中充滿感恩之情。
  我過去都以為治癒魔法是一種沒用、無法成為別人助力的魔法,但現在那卻成為自己力量的一部分,令我欣喜若狂。
  「哇!?」
  當我沉浸在感動之中時,米娜的魔力彈仍毫不間斷地朝我飛來。
  擂台上塵土飛揚,視野非常不清楚,但她還是不由分說地射出魔力彈,由此可知,我剛才所說的那番話真的讓她火冒三丈。
  不過,這反而是個機會。
  米娜亂槍打鳥地發射魔力彈,也就表示她根本看不見我的身影,但是我卻能清楚掌握施放魔力彈的米娜的位置。
  「好!!」
  若是被爆炸魔法砸中,毫無耐久力的我很可能會被一擊炸暈,但是如果不接近她,卻又一輩子都無法打倒她。
  所以我要上了。
  我用右手掌扶著地面,在雙腳內積蓄力量。
  「我要上了!!」
  我鼓舞著自己,瞄準沙塵煙霧彼方的米娜,奮力蹬地朝前奔出。
  朝向著自己飛來的魔力彈跑去根本就是自殺行為,但現在米娜只不過是朝著我的大概位置亂射一通。
  我承受著爆炸風暴的餘波,牢牢盯著米娜的所在方向,用踩穩地面的右腳用力跳起。
  「喔喔喔喔!」
  我一躍而起,跳得比自己身高還高,就這樣直接突破煙塵障壁。
  「欸!?」
  「吃我這腳!!」
  我已勢不可擋。
  我用往下墜落的方式突擊米娜,朝露出呆愣表情的她施展出一記飛踢。
  「啊?欸!?飛……!?」
  米娜立刻將盾牌插在地上,躲在後方,打算擋住我的飛踢──
  「妳以為那種鐵板就能擋住我的飛踢了嗎!」
  「啥……呀啊!?」
  

  
  我旋轉身軀加重飛踢的力道,將她連人帶盾踹飛出去。
  我牢牢盯著被我踢了老遠、狠狠墜地的米娜,降落到地面上後,我拍了拍衣服上的沙塵。
  「我已經不會再屈服於妳了!米娜•里胥亞,今天就要跟妳做個了斷!」
  這就是我的力量。
  這是妳和你們所鄙視的那個人與我的力量!
  我伸出手指比著她,朝扶著盾牌站起身來的她高聲吶喊。
  米娜的嘴角流下鮮血,不知是不是跌落在地時受的傷所致。不過因為有盾牌防禦,所以似乎沒有什麼其他傷口。
  米娜用來防禦的盾牌中央凹了一個大洞,從中心龜裂出許多細小的裂痕。
  然而,米娜依舊站起身來。
  並露出了至今我從未見過的好戰笑容。
  「哈!真會說!我就教你後悔讓我使出真本事吧!!」
  扶著盾牌站起身來的她粗魯地擦著嘴角,目露凶光狠瞪著我。
  她的眼神混雜著怒氣,發出一股類似殺氣的狠勁,但我也毫不畏懼地擺好架勢。
  接下來,便要跟我所不認識的米娜戰鬥──
  
  ***
  
  「他變強了呢。」
  學姊望著納克與米娜的攻防戰,感慨地低喃著。
  我環顧四周,發現包含老師在內,所有人皆呆若木雞嚇得說不出話來。
  畢竟那是我努力重現羅絲的斯巴達式魔鬼訓練得來的成果,大家會嚇傻也是理所當然的。
  我看到弟子有所成長的身影,心中充滿驕傲之情。
  「納克之所以能變強都是靠訓練所致,不過,能完成嚴厲訓練也是來自於他本身的強韌意志。」
  畢竟我讓他吃足了苦頭,所以感到極度不忍心。
  但是,納克已順利地完成這五天的訓練。
  望著邊迴避米娜魔力彈邊縱橫擂台的納克,一樹雙手環胸說道:
  「我有聽說訓練只有五天,但真是厲害啊,看他剛才那記飛踢,這個叫米娜的女孩要是再被踢中一次,就會倒下了吧?」
  「不對,剛才就應該分出勝負了。」
  「咦,為什麼?」
  一樹驚訝地望向了我。
  我不讓自己的視線離開納克與米娜的對決,就這樣說出我的分析:
  「那個叫米娜的女孩的反應比想像中來得更迅速,而且納克的強項也只有腳力,和我不同,他的腕力比一般人還差,所以剛才那記飛踢已經是納克最厲害的一招了。」
  還有那個盾牌比外表還堅硬且相當重,所以或許她連腕力也比納克更厲害。
  無法一擊破壞那副盾牌真是失算,米娜也並非笨蛋,所以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另外就是納克沒什麼耐久力,反而會被一擊打倒也說不定。畢竟我無法為了鍛鍊他的耐久力,就狠狠打飛他啊。」
  「要是被你打的話,納克可是會死的啊!」
  「哈哈哈、哈哈……」
  怎麼辦……昨天承受他的反擊時,有輕輕地打了他一兩拳啊。
  不過,因為我有對他施展治癒魔法,所以應該沒事吧,納克自己也一臉沒事地站了起來。
  我的內心有所動搖,卻依舊若無其事地觀戰。
  要是被大家知道這件事,我一定會受盡白眼……
  「說謊可不好喔,兔里。說謊不是件好事,你應該自己如實招來,然後被大家翻白眼。」
  這隻小狐狸……
  我擺好手指彈額頭的架勢,並且不讓學姊他們瞧見,使得躲在我身後的天瑚立刻臉色鐵青地用手遮住額頭,揪住我的團服藏住臉。
  喂喂喂,我的衣服會破啊,會破啦……
  「唉……總而言之,以耐久力而言,米娜也是相同狀況,他們兩人若是紮實吃了對方一招的話,便會分出勝負了。不過,能應付納克攻擊的米娜絕非普通的霸凌少女呢。」
  「米娜在同年代的學生中,算是滿厲害的喔,雖然她有些過於自負,但卻是一個採取併用爆炸魔法與盾牌這種穩紮穩打戰法的魔法使。從納克同學的角度而言,可是非常棘手的呢。」
  聽完哈爾發的話,我望向施展爆炸魔法的米娜。
  攻擊的爆炸魔法與防禦的盾牌啊。
  若能破壞盾牌,便可使戰況變得有利,但納克卻沒什麼招式可以破壞那副盾牌。
  「納克採取徹底閃躲攻擊的戰法,雖然有不利的部分,但也有有利的部分。最後三天的訓練是特別針對常用魔力彈的魔法使所構思的對策。」
  ──在閃躲之後必會找出活路,用物理性攻擊打倒對方。
  這是『羅絲式沙包訓練』的改良版,硬要說的話,便是『兔里式射擊訓練』。我用新招「治癒魔法彈」實施迴避訓練,鍛鍊納克對中遠距離攻擊的迴避能力,一般魔力彈可說是對他完全無效了。
  但是,無效的只有魔力彈而已,並無法防禦副作用所帶來的影響。
  「別大意,不管變得再怎麼強,你還是很不經打啊。要是被對方逮到這一點……戰況可是會一口氣變得很嚴苛的啊。」
  治癒魔法雖可治好傷口,卻無法消除痛楚。
  判斷稍微有點失誤,便會帶來致命的危險。
  
  ***
  
  「你逃跑的速度真快呢!」
  我不斷奔跑閃躲朝我襲來的灼熱魔力彈,並窺伺著反擊的時機。
  為了不再讓我使出剛才的煙塵奇襲,米娜射出的魔力彈準度明顯提高。因此,命中時並不會再引起大範圍爆破,而是變成小範圍爆炸,使得這個攻擊更加棘手。
  命中我腳邊附近地面的魔力彈掀起一陣熱風,並將小石頭與沙塵往四面八方炸開,受這攻擊的餘波襲擊,我拚命地不斷動著快要停下的雙腳。
  「唔……無法全部躲開啊!」
  乘著爆炸風暴襲來的小石頭,帶著十足的破壞力攻擊我的身體。
  雖然傷勢不怎麼樣,但那痛楚卻侵蝕著我的精神。
  「能夠像個笨蛋一樣不斷亂射魔力的妳,還真令人羨慕啊……!」
  「這就是與生俱來的才能啊!因為我是個天才啊!!」
  果然,在同年代中明顯脫穎而出的千金大小姐的話語重量,跟常人有所不同啊。
  充滿自信。
  完全不會想像自己會輸。
  從一生下來便被要求居於人上的才女。
  而我則是個被家人拋棄的吊車尾。
  但是,也有我能辦到的事情。
  「我才不會……停手呢!」
  在米娜的魔力用盡以前,我都要靠憑著一股傻勁鍛鍊出來的這雙腿,不斷奔跑著。
  我邊閃躲魔力彈,邊嘗試接近拿著盾的米娜。
  「要打近戰……!」
  爆炸魔法會波及身為使用者的米娜本身,所以不可能在自己附近使用,我打算攻擊這個弱點。
  一腳──只要踢中她一腳,便能輕易讓纖瘦的米娜無法繼續戰鬥。
  我配合躲在盾牌之後的米娜位置,跳向她毫無防備的右方。我已預想到她會用擋住了自己視野的盾牌徹底防禦,所以看準這個時機,打算一決勝負。
  「得手了!」
  我在這麼確定的同時踢出一腳。
  
  ──呵呵。
  
  下一瞬間,我從米娜拿著盾牌的手臂縫隙,瞧見她露出一抹笑容。
  不對,她並不只是在笑,她牢牢地緊盯著我。
  我感到一股從未有過的戰慄,打算收回踢出的腳,但注意力從眼前的米娜身上離開的下一瞬間──毫無防禦的頭部傳來一陣衝擊波。
  「哇啊……!」
  我的視野瞬間變暗。快要跌倒在地時,我咬緊牙關拚命撐住身體。
  可惡,被她做了什麼!?
  我用手壓著疼痛的頭部,望向米娜,而在我眼前的卻是以驚人速度朝我衝來的白銀盾壁。
  「唔……哇啊啊!?」
  身體與我的意思相左,無法動彈。
  我便在毫無防備下,被米娜的盾牌撞飛,跌落地面。
  「唔,哈……哈……」
  「你還真的是個笨蛋欸。」
  米娜舉起盾牌,露出心情大好的笑容俯瞰著疼痛掙扎的我。
  沒想到她竟然在我使出飛踢前,揮舞盾牌攻擊了我。
  並在我停頓時,朝我衝來追擊……
  「對我而言,盾牌並非只是防禦手段而已唷。算了,這種攻擊只有第一次才會奏效,不過用來偷襲是再適合不過了。」
  米娜這麼說道,動作輕緩地重新拿好盾牌。
  不知道我的額頭是不是裂開了,血液從眉間滴下,即使我想用治癒魔法,但因頭部受創而視野迷離,無法好好集中精神。
  無法集中精神的話,治癒魔法的效果便會降到一半以下,即使是可以立刻治好的傷勢也無法痊癒。
  我跪在地上,瞪著米娜。
  「我先說好,只憑腳程變快和眼睛變好是無法贏過我的喔?魔法使必須徹底瞭解自己的屬性魔法,當然還有自己與對手的相剋程度後,再選擇戰鬥方式。你的戰鬥方式會被我吃得死死的,到底為什麼還會覺得能贏過我呢?我以為你應該能分辨清楚贏得過的對手,和贏不了的對手才對啊。」
  贏得過的對手和贏不了的對手。
  妳是想說對我而言,妳就是絕對贏家嗎!!
  哪有這種荒唐事!
  「不過,我還是要誇獎你幹得不錯嘛。在短短一個禮拜內變得這麼能打,老實說我很驚訝呢。怎樣?現在認輸的話,我還可以大發慈悲地原諒你唷,你應該也不想嚐到更慘的苦頭了吧?」
  「……!」
  米娜直率的讚賞讓我非常訝異。
  而且……她的話語聽起來十分誘人。
  這時候認輸便可以得到原諒,或許還能得到比過去被霸凌的狀況更好的對待……我這麼想著。
  但是,我的答案不會有一絲動搖。
  「……不要。」
  比之前好?那樣只是在逃避。
  的確,讓至今為止蔑視輕賤我的米娜承認我的實力──這項事實在我心中留下了些微的成就感。
  不過,也就只有這樣而已。
  我和她之間絕對的階級關係並不會有所改變,而被她虐待的日常也不會有所變化。
  我居於下,她居於上──這是一種絕對無法翻轉的階級關係。
  「這樣啊……」
  「我是為了揍飛妳才站在這裡的,不可能認輸的!」
  「這時候認輸沒有任何人會責怪你的喔?」
  「……是沒有錯。」
  兔里先生和桐葉學姊他們一定都不會責怪我的吧。
  他們很溫柔,所以一定會肯定我的選擇。
  但是,我自己會無法原諒自己。
  屈服於米娜,選擇輕鬆的退路,活得隨隨便便,我無法原諒這樣的自己。
  「確實在這裡認輸的話,之前那爛透的日常生活或許會稍微好轉,但要是我在這裡屈服於妳的話,我這一輩子都註定會是隻喪家之犬。而且……這會讓我與兔里先生的這五天都化作泡影,只有這一點我絕對無法接受!!」
  「那是那麼重要的東西嗎?不過就是一禮拜的交情而已。」
  「是啊,只有一禮拜而已!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我從他身上學到再怎麼感激也感激不完的東西!就算我再怎麼難受、再怎麼辛苦、再怎麼想逃走,我還是感到非常開心啊!!」
  我不想對他人抱有任何期待。
  也不想被他人寄予任何期待。
  我被雙親拋棄,打從心底無法相信任何人,他卻願意將我鍛鍊到我能用自己的雙腳站立在這個擂台之上。
  他願意相信我會得勝。作為不認輸的理由,我想這已經非常足夠了。
  「從我得知自己擁有治癒魔法這個棘手的屬性之後,只能過著非常慘澹的日子,但他卻讓我覺得我還可以去相信自己與他人!所以,我是絕對不會屈服於妳的!!」
  「哈!真會說,像個白癡一樣頭破血流的,卻還在講這些大話。你不好好想想自己所處的狀況,再決定要說什麼嗎?」
  「別忘記了,我可是個治癒魔法使,這種程度根本不痛不癢!!」
  我從跪著的狀態站起身來。
  我的傷口已經痊癒了。真是諷刺,這段問答給予了我回復的時間。
  我用手擦掉殘留在額頭上的鮮血,甩在地面上。
  我還可以戰鬥。
  望著站起身來的我,米娜憐憫似地垂下視線,道:
  「這樣啊,沒辦法了,繼續打吧。」
  「!」
  她驀地睜大眼睛,朝我立起手掌。
  我立刻跳開原地,和她拉開距離,我不會再中剛才的反擊了。
  「我就承認吧,你變得比我想像中的還要更強。」
  「……!」
  「你的這五天的確沒有白費。」
  米娜給人的感覺變了?
  她原本總隨著自己情緒的起伏施放魔法,但令人驚訝地,現在卻靜靜地凝聚魔力。
  「所以我也要改變作法。」
  「咦……?」
  「本以為邊追趕你,邊隨便發射魔法就會打中,但這對現在的你並不管用呢。所以我要改變作法。」
  這麼說完後,米娜便將拿在手上的盾牌插在地上,變出新的魔力彈。
  但那和過去不同,並非只有一個魔力彈。五個小型魔力彈浮現在她掌心之上。
  那讓我理解她接下來的攻擊模式,不禁冷汗直流。
  「就算無法辦到像勇者那樣怪物般的招式,但只是這樣的話我也辦得到呢。即使不特別瞄準,只要朝你的方向集中射過去,它們便會連鎖性地引起爆炸,讓你毫無退路。」
  雙手合起來共有十個魔力彈。
  米娜露出無畏的笑容伸展雙手,往後一跳。
  「你就全部躲過給我看看吧!如果你辦得到的話!」
  下個瞬間,張狂肆虐的多重爆炸風暴便朝我的身體襲來。
  
  ***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
  納克受到米娜施展的爆炸魔法的餘波攻擊,邊發出痛苦的叫聲,邊持續奔跑。但是,卻逃不開米娜那廣範圍的波狀攻擊。
  「兔里!那孩子沒問題嗎!?」
  「兔里……」
  一樹與學姊擔心地望著納克。
  「米娜所使用的爆炸魔法擁有相當的威力。她製造出多個魔力彈四處散播,就算納克同學腳程再快,可以逃跑的地方受限,還是會很不利的。兔里先生,這狀況怎麼看都……」
  如哈爾發所言,這狀況對納克而言實在過於絕望。
  「兔里……沒問題嗎?」
  抓著我團服的天瑚也用和一樹、學姊一樣的眼神望著納克。
  你們問我沒問題嗎?
  這一點都不像沒問題,而是非常有問題啊。
  廣範圍的爆炸魔法?
  這的確很厲害。
  但那又怎樣呢?不過就是沒有絕對安全的地方了。
  那種東西是可以想辦法解決的。
  「納克,你那表情是怎麼了啊?」
  納克那膽怯害怕、四處逃竄的身影,毫無方才勇敢無畏的氣勢。
  米娜確實擁有超乎我們想像的力量,擁有能散播那麼多魔力彈的魔力量以及才能,的確可以稱她為天才。
  不過,我指引納克的方向可是救命團,救命團所奔馳的戰場上可沒有得以休息或安全的地方。
  必須在武器與魔法隨時都會襲來的狀況下進行活動,所以對我們而言,這種程度根本不算什麼。
  納克,你現在是為了什麼而拚死拚活地避開米娜的攻擊呢?
  是為了逃跑嗎?
  是為了找到機會?
  還是為了等待對手疲倦?
  從一開始的那記飛踢之後,我便清楚感覺到你欠缺自己去打倒米娜的意志。
  「別開玩笑了,納克!」
  我並不是為了讓你去逃跑,才鍛鍊你的。
  是為了讓你勝利,才鍛鍊你的。
  「雖然不太像我的風格,不過還是對他講幾句加油打氣的話吧……」
  無論在何種狀況下,都要盡到「幫助別人」這項加諸於自己身上的使命,這才是救命團。
  在我深吸一口氣的同時,抓著我團服的天瑚塞住自己耳朵,學姊、一樹與哈爾發都睜大眼睛注意我的舉動。
  我不顧四周眼光,深深吸氣,然後──
  
  ***
  
  空氣好熱。
  吸進鼻腔後,肺部便感到疼痛。
  即使如此,我還是不停下奔跑的雙腳。
  在此停下的話,會馬上被爆炸魔法直接命中,而失去意識吧。
  我還不能停下來。
  就算對手是米娜,也不可能一直射出這種程度的魔法。
  忍耐、忍耐、忍耐、忍耐、忍耐到最後一刻,再一口氣化危機為轉機。
  「你很適合這副慘樣喔。」
  「唔……啊啊啊啊!!」
  魔法在我腳邊爆炸,被炸飛的石塊打中我的右肩。
  我將右半身朝後方一轉,避開衝擊波,卻受到接踵而來的熱風侵襲,用力跌落在地面上,發出呻吟。
  「你就是這樣……」
  米娜的聲音斷斷續續的,聽得很不清楚。
  只是那和平常的她不一樣,我無法從她的語氣中得知她的情緒。
  「總是這樣、總是這樣,總是這樣露出一副慘樣,所以我才說你不行的啊!」
  我不可以停下來。
  我利用跌在地上滾動的力道爬了起來,離開那裡。下一瞬間,數道熱風再度瘋狂吹拂。
  我不禁用手臂遮住臉,然後往後用力一跳,開始奔跑。
  我沒有精神治好全部的傷口,只能治好最低限度的傷勢,並專注於迴避。
  「我要徹底把你打到無法再站起來的程度,讓你不會再去想離開這裡的這種蠢事──徹徹底底地!」
  「……!」
  不行聽米娜所說的話。只能注意朝我襲來的魔力彈,若不這樣的話,就會沒戲唱了。
  「我還可以撐住……我可還沒輸呢……!」
  「你只顧保護身體卻以為這樣就可以打贏我,這件事情本身就是錯的!!你為什麼還搞不清楚狀況呢!?為什麼只能接受一切而不嘗試抵抗呢!?為什──」
  「閉嘴!」
  聽見她刺耳的尖銳叫聲,我也吼了回去,並專注於迴避攻擊。
  『納──────克──────!!』
  「!?」
  耳邊響起一道彷彿能貫穿腦門的聲音。
  聲音響起後,我、米娜……不對,所有在這裡觀戰的人紛紛停止動作,看向聲音來源。
  只見兔里先生雙手環胸站在那裡。
  「兔里……先生……」
  我發出嘶啞的聲音呼喊他的名字。
  所有人一眼便可明白他的怒火,真不知會被他說些什麼,我好害怕。
  他直勾勾地盯著呆若木雞的我──
  
  「混帳東西!別顧著逃,給我戰鬥!!」
  
  他斬釘截鐵地說道。
  這句怒罵兼鼓勵實在過於簡潔。
  而米娜也不明所以,困惑地交互望著我和兔里先生。
  我知道他並沒有特殊意思,一切都如同字面上所說,但卻沒有比這更能激勵我的話語了。
  「哈、哈哈哈……簡直……強人所難……」
  別顧著逃嗎……
  一開始我信誓旦旦地說要打倒米娜,但現在卻打從心底害怕米娜,只想著該怎麼逃跑。
  其實是我過於小看這場戰鬥了。而米娜反倒使出了全力,認真地與我對決。
  「我真是個白癡啊……」
  嘴上講些囂張的話,卻只會逃跑。
  只要我願意,不論什麼傷勢應該都可以撐過去的才對。
  但是,因為怕痛、因為不想輸、因為不想正面挑戰米娜,所以我一直在逃跑。
  這真的很遜、很難看,與過去的我毫無差別。
  「但是──」
  我使出全力拍打雙頰。
  我醒過來了。
  我不會再逃了!
  「非常謝謝你!!」
  大家一定都不瞭解兔里先生話語背後的真正意義。
  或許會覺得他是一個向陷入危機的我,提出無理要求的超爛師父。
  不過,完全不是這樣。
  兔里先生非常瞭解我。
  「在這狀況下還講什麼莫名其妙的話啊。」
  「他是一個最了不起的師父吧?讓只顧著逃跑的我能夠再度面對戰鬥。」
  「是喔……不過,可不要以為這樣就能贏過我了喔?」
  米娜雙手再度出現十個魔力彈,呈現一種蓄勢待發的狀態。
  若是剛才的我,一定早已逃離現在站的地方了吧,但現在的我可不一樣。
  「呼……」
  我集中精神,讓治癒魔法包覆全身。
  方才為止,我都只施展最低限度的治癒魔法,但現在卻是使出全力。
  「我要打倒妳。」
  「別說自己做不到的事。」
  「嗯嗯,我不會再說了,這就是最後一次。」
  我用力一踏,奮力奔出。
  不是為了要逃跑,而是為了打倒米娜。
  不論那是威力多高的爆炸魔法,我心中都做好面對它們的覺悟了。
  我用手臂交錯成十字狀保護頭部,朝前方衝刺。
  「喔喔喔喔!」
  因爆炸魔法而彈起的沙礫與小石頭割傷我的身體,但我還是沒有停下腳步。
  這種短暫痛楚與至今為止被霸凌的長期痛苦相比,根本不算什麼。
  「……唔喔喔喔喔!!」
  接著,我感受到彷彿能將人震飛的熱風。
  我的全身被一股像是正在灼燒皮膚的熱度包覆,但這和被雙親捨棄的失落感比起來,完全不算什麼。
  在我沒有意識到的時候,淚水已不斷流出。
  「納克,你……!?嘖!」
  隨著一道咂舌聲,米娜又射出一個朝我筆直飛來的魔力彈。
  儘管那是即席做出的魔力彈,但也具有足以令我昏倒的威力。
  一般而言,應該要閃開比較好。
  但是我是個治癒魔法使,是無論何種逆勢或不合理的處境,都得用自己的身體去突破、超越的魔法使!
  不論什麼痛楚,我都能忍耐!!
  我邊跑邊高舉右拳。
  「碎裂吧!!」
  「啥!?」
  我用右拳揍向魔力彈。
  爆炎瞬間包覆了我,我感到一陣彷彿咽喉被灼傷的窒息感與強烈的痛覺。因過於疼痛使得我叫不出聲──但我還保持清醒。
  「──!!」
  我用右手揮開火焰,消除爆炸魔法。
  而手臂揮舞的前方,則是睜大眼睛拿著盾牌的米娜。
  「啊啊……」
  終於正面對決了。
  終於敢正面對決了。
  我在與米娜正面對決後才發現。
  我果然很怕米娜。
  「唔哇啊啊啊啊!!」
  我拚命站穩顫抖到快要跌倒的雙腳,跨出下一步。
  我已無法抬起能夠使出踢技的雙腳,右手也痛到無法動彈。
  不過,並非無計可施。儘管不使用那些招式,我還有這個身體!!還有能夠奔跑的這雙腿!!
  我發出嘶啞的厲聲吶喊,用力踏著地面,朝眼前的米娜奔出。
  「那樣的身體是能幹嘛!?快住手,會死的喔!?」
  無論由誰來看,都會覺得我已經無計可施了吧。
  但是,如果是兔里先生、如果是我所憧憬的他,無論遇到何種狀況,應該都會以一己之身努力扭轉局面!!
  而且這也是邁向成為救命團成員的一大步!
  我奮力用身體撞向米娜的盾牌!!
  「嗚哇!?」
  我使盡全力衝向盾牌,左肩傳來了討厭的聲響,我卻還是無動於衷地踏出下一步。
  米娜發出痛苦的呻吟。
  我在近距離下聽到她的聲音後,從喉中擠出聲音訴說我的感受。
  「我很怕妳!我不想見到妳的臉!!見到妳的話,便會想起那個受雙親疼愛的──還是貴族的自己!!」
  「……!!」
  我眼中湧出的淚水已無法止歇。
  米娜從盾牌後望著我的臉,她只能發出承受我撞擊力道後的含糊嗓音。
  「這樣就結束了!!從今天開始,從今天開始我就要成為!!救命團的──!!」
  即使這只是獨白也無妨。
  但是為了和妳以及過去徹底道別,我現在必須在這裡大聲宣言。
  「治癒魔法使──!!」
  我這麼大聲嘶吼,並加重力道。從盾牌中央凹陷部分延伸開來的裂痕,往下抵達了插在地面的部分,使得盾牌發出──啪嘰一聲後,便斷成兩半。
  已經沒有任何障礙可阻擋我的去路,我就這樣朝著米娜施展用盡渾身力氣的衝撞攻擊。
  
  ***
  
  當初,只覺得他明明是個貴族,卻很內向陰沉。
  外表很不起眼,話也講得吞吞吐吐。
  我總是和他這個不怎麼優秀的孩子玩在一起。
  他的名字叫做納克。
  是和我父母交情甚篤的貴族家的公子。
  帶著不怎麼喜歡外出去玩的納克出門,是每次拜訪他們家都會重複一遍的互動。
  但是,出去玩也不是一件那麼有趣的事。
  說是外面,也不過是在宅邸的範圍內,無法走到多遠的地方。
  不過,和納克在一起並不會無聊。
  現在回想起來,對我而言,和他一起玩耍的時間或許是非常寶貴的。
  身為一個貴族千金,我的日常生活中充滿不便,所以對我而言,同樣身為貴族小孩的他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然而,在我九歲的時候,便發現納克消失在宅邸之中。
  『妳已經不需要見那孩子了喔。』
  納克的母親這麼說。
  『請妳改和我女兒一起玩吧。』
  納克的父親這麼說。
  『米娜姊姊大人,最近大家都不允許我去見哥哥大人。』
  納克的妹妹一臉悲傷地這麼說。
  儘管我向父親大人與母親大人詢問理由,他們也只是一臉遺憾,什麼都不告訴我。
  在那之後,原本就不怎麼有趣的室外玩耍時間變得非常無聊。
  就像失去什麼極為重要的事物,我的日常生活褪去了顏色。
  
  過了一年後,當我和父母一同造訪他家時,偶然聽到雅格列斯家僕人們的對話。
  納克要被送到魔導都市路克維斯的學園就讀。
  聽到這個消息時,我很開心。
  『只要去路克維斯的話,就能見到他了。』
  我知道路克維斯這個地方,那裡是學習魔法的學園,人們從各式各樣的城鎮聚集而來。
  納克一定是為了去那裡入學,所以這一年都在念書吧。
  當天晚上,我立刻拜託父母讓我去路克維斯學習魔法。父親大人與母親大人都很擔心,但總算是說服他們了。
  之後,我順利就讀路克維斯,入學後第一件事就是尋找納克。
  而當我找到他後──
  在路克維斯再度見到的他,根本像是變了個人。
  他低頭走在剛入學後而顯得異常興奮的學生之間,而他原本就是個陰沉的傢伙,但現在雙眼更是空洞無神。
  『納克!!』
  我握住他的手,找他說話。
  你幹嘛露出那麼鬱悶的臉啊?
  你還真有膽不知會我一聲就自己來這裡啊?
  我雖然說話狠毒,但其實很想聽聽他那久違的吞吞吐吐嗓音。
  不過──
  「咿……!?」
  「呀!」
  他卻用力地揮開我的手。
  他臉上露出恐懼的表情,一溜煙就不知道跑去哪裡了。
  我只能愣愣地杵在原地,望著自己疼痛的手,隨後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失落感。
  之後,我寫信給父親大人,這才知道所有的來龍去脈。
  納克擁有治癒魔法這項屬性,納克的雙親為了不讓事情傳出去,而將他關在宅邸之中,並且像要趕走他似地強制他就讀路克維斯。
  雖然這令我非常震驚,但比起治癒魔法使等等的事實,我更無法原諒被納克拒絕這件事。
  我為了讓他打起精神,不斷和他接觸。
  但是,每次都無法如我所願地順利進行。
  他很害怕我,也不願意看我的眼睛,只要見到我的身影便會逃走。
  這種時候,我便會因為事情無法如願以償,而將怒氣發洩在他身上。
  一開始只是輕輕地打了他。
  但無論我做什麼,他也只是不發一語地閉上眼睛不斷忍耐而已。
  即使用較弱的魔法砸他,他仍不回罵也不生氣。
  為什麼什麼都不做,只是默默地接受一切呢?
  要是能讓你的雙親知道你身為治癒魔法使的價值,或許還能回到宅邸也說不定啊。
  路克維斯是最適合學習魔法的地方,充滿無數可重新來過的機會,但是納克卻從一開始便放棄自己,完全不去嘗試。
  我對他這種心態感到十分煩躁。
  曾幾何時,我的交談手段從語言轉成暴力,且變成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我也快放棄他了。
  我心想納克一直都還是會是這樣。
  心想我們無法回到過去一起玩耍的時候了。
  ……事情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的呢?本來不應該是這樣的。
  我只是──
  很想回到牽著納克的手和他一起玩耍的那個時候──
  
  ***
  
  「咳咳……」
  我的視野十分朦朧。
  因背部用力撞上地面,所以我無法正常呼吸。
  身體的每一個關節都好痛。
  這是一場百分之百能贏的戰鬥。
  才能、魔力……無論什麼條件,都是我比較優秀。
  雖然我輕視了他,但卻沒有輕敵而放水。
  我使出壓箱密技的魔力彈分裂。
  也用上了不像貴族會用的實戰用盾牌。
  明明沒有任何失敗因素,但我現在卻趴在地上呻吟。
  我不想輸。
  這樣的心情從心底深處澎湃地冒了出來,是一種不像我自己個性的執拗。
  「輸了的話……」
  我會喪失在學園裡的地位?
  不,有沒有那些趨炎附勢、毫無節操的嘍囉在,對我而言都無所謂。
  害怕家人的斥責?
  我從未覺得這是一件會讓我感到恐懼的事。
  「……唔。」
  我抬起頭來,見到大口喘氣俯瞰著我的納克。
  他的模樣比我還悽慘,一點也沒露出開心的神色。
  不只這樣,他的眼淚沾濕了臉頰。
  仰望著他,讓我莫名地覺得惱火。
  你都讓憎恨到不行的我躺在地上沾土了,好歹給我開心點啊。
  「我還不想……輸。」
  我要是輸掉的話納克就會離開這裡。
  又像那時候一樣,無視我去了別的地方。
  我絕對……無法原諒這種事發生。
  「誰會讓你走啊……!!」
  不可以就這樣結束。
  我在意識朦朧之際,於右手凝聚魔力,朝向納克。
  
  ***
  
  「哈……哈……」
  被我使出渾身力氣撞飛的米娜重重摔落地面。
  我幾乎沒剩下什麼魔力了,全身上下都很痛。
  「太好了,我贏了嗎……?」
  我揚起迷離的雙眼環顧四周,見到無法接受眼前事實而呆若木雞的學生們,以及彷彿放下心中大石似地呼了口氣的兔里先生。
  這樣啊,我贏了啊。
  比起勝利的喜悅,不可思議地,我更感到一股安心感。
  「還沒……還沒結束……!」
  「!?」
  坐起身來的米娜渾身佈滿沙礫與灰塵,她露出充滿異樣執著的眼神狠瞪著我,朝我伸出凝聚魔力的手。
  當我想擺出架勢時,身體卻已虛軟無力,讓我不禁癱在原地。
  「我不可能會輸給你的……我不會讓你、離開這裡、的……!!」
  「為什麼……?」
  米娜為什麼那麼不想讓我離開路克維斯呢?
  除了我之外妳身旁還有許多人啊,我不明白妳為什麼要那麼執著於我。一股無可名狀的恐懼使我瑟縮身體。
  「納克同學!快離開她!!」
  「哈爾發學長?」
  哈爾發學長臉色大變,朝我大吼。
  我腦中依舊一片迷濛,朝向米娜的方向,就發現她在手中聚集魔力。
  而那就像兔里先生之前所做的──
  「納克!那就是增幅魔源!你等等,我現在就過去!!」
  「欸……?」
  增幅魔源。
  哈爾發學長之前說過這是一種只有技巧純熟的魔法使才能使用的技術。
  米娜也會?
  哈爾發學長和兔里先生都臉色大變,這就表示很危險吧?
  更遑論是使用爆炸魔法的米娜了,要是魔力失控的話,不只是我,連在這裡的人都會慘遭波及吧。
  「得、逃走。」
  不快點逃的話,便會被捲入爆炸而死。
  我這麼想著,打算站起身來時,想到一件事。
  「……不行。」
  現在不是想著要逃跑的時候啊……
  儘管在這裡的都是些曾經輕視過我的人,但這並不成為不該幫助他們的理由。
  那才會喪失成為救命團的資格。
  「納克!?快點離開那裡啊!!」
  我瞥了一眼正打算衝過來的兔里先生,邊呻吟著邊站起身來。
  我的左臂因肩膀骨折而無法使用,右手也因燒傷的痛楚而無法使出力氣。
  即使如此,我還是將剩餘的魔力貫注於右臂,鞭策自己發抖的膝蓋,勉強站了起來。
  「我不會放你走的……!!我不會讓你離開這裡的!!」
  過度凝聚的魔力從中撕裂米娜的手,毫不止歇地滲出鮮血。
  米娜因這份痛楚流著淚,卻依然想要打倒我。我對她抱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用力地握緊拳頭。
  我要幫助米娜和在這裡的所有人。
  我必須對米娜做點什麼。
  「我要、幫助妳……!」
  我立刻來到她的眼前。
  我和米娜四目相交。
  「納……克。」
  米娜發出微弱聲音,低喃著我的名字。
  我直勾勾地望著她。我用無法使力的右手握住她的手,奮力往我的方向一拉。
  我已經沒有可以讓她昏倒的體力了。
  為了避免釀成大規模爆炸,現在我所能做的事情便只有……用身體承受她的爆炸魔法了!!
  「……欸……?」
  

  
  我聽見米娜發出驚訝的聲音。
  我準備承受即將襲來的痛楚,閉上眼睛,更加用力地握緊她的手。
  之後,即使我閉上眼睛,也能知道眼前光芒逐漸擴散。
  我不知道那是否是米娜魔法爆炸的光。
  不過,這道光芒非常令人感到懷念,十分溫柔。
  「……唔……嗚嗚。」
  在我緊閉雙眼時,耳邊傳來一道壓抑自己聲音的哭聲。
  
  「納克,已經沒事了。」
  這是我所熟悉的嗓音。
  一隻溫暖的手放在我顫抖的右手上。
  我睜開眼睛一看,發現身旁是露出安心表情的兔里先生以及──
  「……嗚、嗚嗚。」
  用沒被我握住的手摀住眼睛不斷哭泣的米娜。
  「米娜,妳……幹嘛哭啊……?」
  「吵死、了……閉嘴……」
  至今為止,她讓我吃了不少苦頭。
  因為這傢伙的關係,我在路克維斯的每一天都過得很痛苦。
  但是,一見到她在眼前哭泣,我──
  「……對不起。」
  不知為何,不禁開口道歉。
  聞言,她邊抽泣邊甩開我的手。
  我的體力似乎已瀕臨極限,身體驀地癱軟,往前倒去。
  「啊。」
  不過,在我倒在地上之前,兔里先生便扶住了我。
  「你不用勉強自己站起來喔。」
  語畢,兔里先生便將我抱在懷裡。
  兔里先生的手中傳來溫暖的魔力,他似乎在對我施展治癒魔法。
  「傷口……嗯,立刻就能治好呢。」
  「請問米娜的魔法為什麼沒有發動呢?」
  米娜本來正進行著爆炸魔法的增幅魔源。
  聽見我的疑問,兔里先生臉上浮現微妙的表情。
  「……是她自己停下來的。」
  「欸?」
  自己停下來的?米娜她嗎?
  「或許這女孩只是很笨拙而已。」
  「笨拙……嗎?」
  我沒有看到米娜停下魔法。
  我不清楚她停止發動增幅魔源的原因,也不明白她哭泣的理由。
  結果,我還是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那麼拚命地挽留我。
  這樣是不行的。
  我和米娜之間還沒有做一個了斷。
  「因為你的緣故,所以大家都得救了喔,你可以覺得自豪。」
  「……是的。」
  正當我在鑽牛角尖時,我聽見了兔里先生的話語,胸中倏地充滿了自豪的心情。
  聽到我虛弱卻肯定地予以回覆後,兔里先生開心地點了點頭說道:
  「納克,你擁有加入救命團的資格了,而且你的治癒魔法也恢復原本的狀態了喔。」
  「欸……?」
  「你看看她的手。」
  我望向不發一語摀著臉的米娜,不禁睜大眼睛。
  「……!?」
  米娜的傷口……不見了?
  剛才與我戰鬥所受的傷,以及米娜因發動增幅魔源所受的傷,全部都像一開始便不存在一般,消失不見了。
  我不禁望向兔里先生的臉。
  「不是我做的喔?在我跑來時,她的傷口便已經痊癒了,所以那是你做的喔。」
  「我用了治癒魔法……」
  「雖然不知道到底為什麼……但大概是你『想幫助他人』的想法,讓你又可以對別人施展治癒魔法了吧?」
  「想幫助他人的想法……」
  「對治癒魔法使而言,最不可或缺的便是這個認知,而你在最後把它找回來了。其方法便是透過斬斷過去的糾結,幫助了虐待自己的米娜和周圍的人們啊。」
  聽兔里先生這麼說後,我便將魔力凝聚在右手上。
  因為我的魔力即將耗盡,所以只能使出指尖大小的治癒魔法,於是我看到一團小光浮現在指尖之上。
  我深感這是非常貴重的寶物,像要包覆住這團光芒似地緊緊握著它。
  「我們一直在一起……但是在我痛苦時我只想到我自己,因為當時痛苦到完全無法顧及他人,所以在自己沒察覺到的時候就把它隱藏起來了,但是,現在終於又找回來了……我不會再丟下它了,我不會忘記這份心情的……!!」
  我將緊握的拳頭壓在額頭上,奮力地對兔里先生這麼說。
  默默地聽我說話的兔里先生臉上浮現柔和的笑容,抱著我站了起來。
  「現在的你一定可以熬過比昨天更加嚴苛的訓練,團長一定會允許你入團的。不論如何,你都很努力了……啊。」
  「……?」
  「想和你一起慶祝勝利的人們來了喔。」
  我擦掉眼淚,看向兔里先生走出來的方向。
  我看到至今為止支持著我的人們往我們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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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30 10: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話 別離,踏上嶄新的旅程!! 之卷
  
  
  納克與米娜的對決,最後以納克的勝利迎來終結。
  雖然也有米娜勉強使用增幅魔源的一番騷動,但以結果而言,因為他解決了自己本身的問題,所以納克的治癒魔法也恢復了原樣。
  老實說,我真的很想在這裡親眼見證他的成長再離開,但在納克與米娜對決的隔天,我們便被葛蕾蒂斯小姐找去。
  「首先,我想先跟你道謝。」
  「咦?」
  我們來到校長室後,葛蕾蒂斯小姐突然向我們低頭道謝。
  我戰戰兢兢地看向一樹與犬上學姊跟他們求援。此時,知曉內情的威爾絲小姐露出微笑,向我說道:
  「葛蕾蒂斯校長一直以來都很想改變這裡的學生的想法。」
  「欸……?」
  「這幾年在路克維斯,有愈來愈多學生覺得魔法取決於與生俱來的素質──也就是才能。」
  魔法屬性的優劣高下所造成的歧視現象──
  是指依賴自己先天才能,而忽略後天努力的學生變多了嗎?
  「學生放棄磨練自己的力量,將一切怪罪到天賦的問題上,這種現況並不令人樂見。而你……不對,你和納克顛覆了這樣的現況。先不論方法,納克勇敢面對才能這道障礙,並努力超越它,見到他的模樣,有許多學生產生了心理上的變化。」
  雖然我毫無自覺,但我們的行為似乎為這城市的學生帶來不小的影響。
  「而且,也改變了學園老師的想法,現在沒有人會懷疑你們的實力了。而魔王軍能讓那麼強悍的你們都面臨苦戰,所以已經沒有人能妄言那並非威脅了。」
  「!那麼妳們討論的結果是……」
  「是的。」
  葛蕾蒂斯小姐聽完威爾絲小姐的話語後點了點頭,用目光掃視我們全員後,開口說道:
  「路克維斯願意與林格爾王國締結合作關係。」
  聞言,我在覺得開心的當下,同時又不禁覺得有些寂寞。
  「校長,非常感謝您。那麼,我們便在今天內……」
  因已得到回覆,所以我們必須前往下一個目的地了。
  只是要和在這個城市中建立起情誼的桐葉等人告別,實在教人有些難過。
  
  ***
  
  我們向葛蕾蒂斯小姐道別,離開了校長室,之後與哈爾發回到學園大門,在他目送之下離開。
  我暫時和學姊他們分開,單獨前往桐葉他們的家,天瑚還在那裡等我。
  因為今天是實戰大會的隔天,學園補假一天,所以我知道桐葉他們都在家。
  另外,因昨天戰鬥的疲勞而倒下的納克也在桐葉家過夜,所以他也在那裡。
  雖然不用擔心沒有時間向大家告別便得離開,但是……
  我腳步沉重地抵達桐葉家,向迎接我的他們說出我們今天得出發的事情。
  「這樣啊,你們今天就要走了啊。」
  我對特地出來門外迎接我的桐葉等人深感抱歉,回覆道:
  「嗯,抱歉這麼突然。」
  「沒關係的,那是很重要的任務吧?所以這也是沒辦法的呢。」
  桐葉像感到遺憾似地聳了聳肩。
  我從團服的口袋中取出威爾絲小姐給我的布袋,交給桐葉。
  「雖然不是我自己準備的,但這是感謝你們讓我住在這裡的謝禮。」
  「咦,不用了啦,這多不好意思,而且我們也沒做什麼。」
  「沒有的事,你們幫了大忙還讓納克住在這,而且我也覺得和你們在一起很快樂。」
  這並非客套話或誇大其辭。
  雖然有點慌慌張張的,但確實是一段快樂的時光。
  「唉……我知道你很頑固,所以我就收下吧。」
  「謝謝。」
  畢竟,住別人家還吃了免費的料理,卻不給一點謝禮就離開,實在會令人無法釋懷啊。
  「你真的是一個很奇怪的人類欸……」
  「那是當然,因為他是個願意和我一起來的人啊。」
  天瑚,那說法實在有點過分喔。
  而且,說的時候也不該擺出一副志得意滿的模樣吧?
  「呵呵……的確如此。」
  「幫我否定她啊……」
  「幹嘛否定她,事實不就是那樣嗎?多虧這樣,我們才會和你認識,這麼想的話就不是一件壞事了吧?」
  桐葉對我露出比初次見面時柔和許多的笑容。
  「……那倒也是。」
  真的發生了許多事呢。
  正當我陷入感慨情懷時,輪到京對我說道:
  「一開始想說事情到底會變得怎樣啊……但該怎麼說呢,認識你之後……就會覺得試著相信人類也不是件壞事。」
  「京,你……」
  「但就算這樣,我還是無法那麼簡單就對人類敞開心門喔。要是有像你這樣願意正常對待我們的人的話,到時候再說吧。」
  京擺出臭臉,說完後便撇頭轉向一邊。
  聞言,我不禁輕笑出聲,讓京滿臉通紅地大吼大叫:
  「別、別笑啊!!我也知道我講了很害臊的話啊!!」
  「京果然是個容易害羞的人呢。」
  「天瑚,吵死了!我不會再講第二次!!可惡,為什麼我要講這麼羞恥的話啊,渾蛋……」
  「……你該不會在哭吧?」
  聽我這麼一問,京立刻顫抖著聲音,大聲怒吼:
  「誰、誰會哭啊!!」
  京鬧彆扭地轉向後方,我則不斷地道歉著。
  我和照顧我的兩人道別後,深深覺得就算扣掉交付書信的任務,也有來到這裡的價值。
  「納克。」
  最後,我向從剛才開始便一直低著頭的納克說話。
  「……」
  納克依舊保持低頭不動的姿勢。桐葉輕輕戳了一下他的背說道:
  「納克,我知道你的心情,但至少要好好跟人道別啊。」
  「……嗚嗚。」
  聽見桐葉的話後,納克才終於下定決心,微微顫抖著肩膀,抬起臉來看我。
  「兔里先生……」
  他的臉上充滿淚水和鼻涕,看起來非常悽慘。
  見到他的表情後,我露出苦笑,半蹲下配合納克的視線,並將手放在他的肩上。
  「喂喂喂,納克,這沒什麼好哭的吧?又不是不會再見面了。」
  「但是、我真的、對你充滿感謝之情……」
  「我只是替你指引方向而已。昨天的勝利還有你的治癒魔法,全都是靠你自己掌握的。」
  我所做的事情就只有將羅絲施行在我身上的訓練,原封不動地傳授給納克,並指引了一個成為救命團團員的方向罷了。
  除此之外,我幾乎什麼都沒做。
  納克用袖子擦著眼睛,小力地握緊拳頭。
  「訓練很辛苦,被罵的時候會被狠狠戳進心裡,難受得不得了。」
  「……嗯。」
  「一開始想說這個人為什麼要做這麼有毛病的事啊?」
  「……嗯、嗯。」
  「老實說,我有想說你是不是根本不是用治癒魔法,而是用其他恐怖魔法的怪物。」
  「喂,給我等等。」
  欸、欸欸欸――
  剛剛氣氛不是還不錯嗎?
  這根本不是道別的話,而是對我的抱怨吧?我稍微有點瞭解羅絲聽我抱怨的心情了。
  「但是,沒有什麼是無謂的事,辛苦的訓練、治癒魔法和你所教我的東西,通通都是要贏過米娜不可或缺的力量。」
  納克用堅強的眼神,充滿決心地望著我。
  而我也回應他,注視著他的雙眸。
  「我想變得更強,然後變得跟你一樣強。兔里先生,我找到不被家人、不被米娜、不被任何人束縛的,自己所希望追求的人生道路。」
  歷經昨天的勝利,納克從過去的障礙解脫,得到了走在嶄新人生道路上的機會。而要如何使用這個機會,就看他自己了。
  但是,被人說想要和我一樣,還真有點害羞啊。
  「我要去林格爾王國加入救命團!!就算是比之前還艱辛難熬的訓練也會撐過去的!!我也會努力撐過各種怒罵!!」
  「……我身為救命團的一員,還有許多不夠成熟的地方,肉體能力還未成長到團長的理想值,也尚未完成增幅魔源的訓練。老實說,比起團長我還差的遠了,就算這樣,你還是想成為像我這樣的人嗎?」
  「我的師父是你……我想追趕的是你的背影!!」
  「……這樣啊。」
  見到納克的成長,我不禁感到純粹的喜悅。
  我的手很自然地放在他的頭上。
  「我有教過你救命團的訓練不是『努力』,對吧?」
  「是的!!」
  「不過,我現在要說的話是對你之後的勉勵。」
  納克害羞地低下頭去。
  我也稍微感到尷尬,但還是朝著接下來要走出自己人生道路的納克,說出以下話語:
  「納克,要努力喔。救命團的訓練一定會比之前還要艱辛、嚴厲,但你一定辦得到的。」
  「……是的!!」
  「哈哈,回覆得很好。」
  他用力點頭,我也摸了摸他的頭,然後取出放在團服口袋的信,交給納克。
  這是一封放在長方形信封裡的信。
  右下寫著『致團長』三個歪七扭八的字。
  「這是……」
  「是加入救命團的介紹信喔,把這封信交給他們應該就沒問題了。」
  從零開始學習新的文字雖然非常辛苦,不過總算是能寫出這種程度的內容了。
  雖然在最後關頭才趕出來就是了。
  「和我穿著一樣團服、發出肉食性猛獸氣場的人就是團長了,我想你看到就會知道了。」
  「是的!非常感謝你!」
  納克鄭重地收下介紹信。
  他應該能在團長手下好好生活吧。
  這個推論雖然沒有任何根據,但卻有幾分信心。
  「……我差不多該走了。」
  犬上學姊和一樹還在等著我呢,我催促天瑚說差不多該走了。
  天瑚微微點了點頭,看向桐葉他們,吸了一口氣說道:
  「能和桐葉你們再次見面真是太好了,到今天為止非常謝謝你們。」
  「我能見到天瑚充滿活力的樣子也真是太好了,要是覺得寂寞的話就來我家吧,這裡隨時都歡迎天瑚。」
  「……嗯。」
  天瑚開心地綻放一朵笑靨,但不知是不是怕被我看到,她立刻將臉轉向斜前方。
  這裡和林格爾王國一樣,妳又多了一個可以回去的地方了呢。
  我低喃著太好了,再次轉向三人說道:
  「桐葉、京,你們兩個要保重啊。納克……因為這不是永別,所以就讓我說再見吧。」
  「兔里你也是,要是下次來到附近,記得要來我們家喔,還有幫我跟鈴音和一樹道別。」
  「要好好幫助天瑚的媽媽喔!」
  「我會先到林格爾王國等你的!!」
  別離雖然令人傷感,但卻並非不會再見。
  我與天瑚離開桐葉姊弟的家。
  

  
  ***
  
  「他們走了呢。」
  「對啊,走了呢。」
  目送兔里與天瑚離開的背影,納克這麼低喃道,京也有所回應。
  雖然一週很快就過去了,但對我而言,卻是非常具有意義的時間。
  這段日子讓我想起已遭我遺忘的「想和人類成為朋友」的心情,而且也成功交到了第一個「人類朋友」。
  「納克,你馬上就要去林格爾王國嗎?」
  「……雖然很想這麼做,但是我還有該做的事。」
  聽見京的詢問,納克煩惱地回答道。
  還有什麼事呢?
  我感到疑惑,於是轉向納克,看到他將手上的介紹信鄭重收進口袋,吞吞吐吐地開口道:
  「我想要寄出和雙親道別的信、辭掉學園,還有……最後再和米娜見上一面。」
  「我覺得不要比較好喔。」
  「對啊,不知道她會對你做什麼。」
  我和京同時阻止納克。
  在昨天分出勝負之後去找米娜實在是太危險了,就算當場遭她施展魔法攻擊也不奇怪。
  但是,納克露出「我明白」的臉,搔著頭說:
  「的確,我大概知道會被她怎麼樣,而且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原諒米娜對我做的事情。不過,先不管原諒不原諒,我……」
  「你……?」
  「我想……和她說說話。」
  在那場對決的最後,只有納克在最近距離內看著米娜。
  在場沒有其他任何人能見到她的臉,或是聽到她的聲音。
  然而,米娜傳到我這獸人耳朵中的聲音,並非平常那充滿自信的感覺,而是滿懷乞求與不捨,彷彿在挽留某個要前去遠方的人。
  這麼一想,便能理解納克為什麼會在意她了。
  「那就隨納克的意思做吧。啊,不過在離開路克維斯之前,記得來我們這裡一趟喔,我們想為你送行。」
  「這是當然的,因為我在這裡感情比較好的人,也只有桐葉學姊你們了。」
  「雖然或許不該由身為獸人的我來講,但充滿自信講這種話可是很奇怪的啊……」
  的確。
  即使經歷了一番波折,但我們總算變得和納克也能正常對話了,一開始都要透過兔里轉達,但不知何時,就算不那樣做也能正常對話。
  「會覺得我奇怪也是正常的啊,畢竟我是兔里先生的弟子嘛。」
  「哈,真會說。」
  望著京一邊大笑一邊打著露出嬉鬧笑容的納克,我也自然地露出微笑。
  但是,這份和睦的氣氛卻因某個少女出現在現場後,戛然而止。
  「你在這裡啊。」
  「!?」
  少女──米娜循著與兔里、天瑚離開時不同的路線來到這裡,望著與我們在一起的納克。
  「我有話跟你講,跟我來。」
  她只吐出這麼一句話,便立刻轉身走向別處。
  「納克,怎麼辦?」
  「搞不好是陷阱喔?我陪你一起去吧?」
  雖然狀況看起來不像是那麼回事,但對方可是那個米娜,搞不好是來報復昨天的事,而打算讓納克跳進陷阱。
  納克嚥了一口口水,緩緩地走到我們前方。
  「不,不需要擔心我。只不過是我想最後解決的事情排到第一個來了而已,沒事的,嗯嗯,一定沒問題的。」
  雖然這麼說,但你看起來很緊張啊。
  但對納克而言,與米娜把話講開應該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那麼,我們便不應該妨礙他。
  「……我知道了。但是,有危險的話,就要快點逃喔。」
  「好的,那我去去就回!」
  「嗯嗯,路上小心。」
  我目送納克雖然緊張卻依然緊跟著米娜的背影。
  「他不要緊嗎?」
  「一定不要緊的,畢竟納克變得比我們想像的還要強呢。」
  「嘿嘿,的確呢。」
  本來我還煩惱著人類與獸人究竟是否能好好相處,但像現在這樣,彼此朝對方更靠近一些的話,就會發現其實是一件很簡單的事。
  這一定也是兔里與天瑚的功勞。
  真的再怎麼感謝他們都不夠呢。
  「……」
  我壓抑突然湧起的感傷之情,拭去眼角滲出的淚水,再度轉向兔里與天瑚離開的方向。
  不知道哪一天才能再跟他們見面。
  不過,我卻並不覺得無法再見到他們第二次。
  天瑚有兔里在,而兔里有天瑚在。
  這會讓人覺得沒什麼好需要擔心的。
  「呵呵,真期待下次再見呢。」
  下次見面的時候,他們一定已經幫助了天瑚的母親,而兔里的旅途也結束了,到時候……希望自己能比現在更為坦率。
  在那天到來之前,我想嘗試看看自己過去所沒有做過的事情。
  
  ***
  米娜來找我了。
  本來想說在離開路克維斯前才要找她,但真沒想到她竟然會跑來找我。
  在桐葉學姊與京學長面前時,我雖擺出平靜的臉,但其實內心非常害怕。
  我擔心默默走在前面的米娜,會不會忽然轉頭對我施展爆炸魔法,所以一直很忐忑不安。
  「到這裡就可以了吧。」
  走在前面的米娜停下腳步。
  我回過神來並抬起頭,發現眼前是那個我總被他們霸凌的廣場。
  也是我和兔里先生初次見面的地方。
  「……為什麼選在這裡?」
  「沒別的意思喔,只是覺得在這裡可以安靜地談話。」
  這麼說完,她便往廣場中央走去,轉身回來望著我。
  看起來並不是要找我打架的樣子。
  「咦?妳那些跟屁蟲呢……?」
  話說回來,今天都沒看到平常總是黏在米娜身後的小嘍囉身影。
  「啊?跟屁蟲?喔,他們啊,一知道我輸給你後,便不再來找我了呢。不管我去哪裡他們都會緊緊黏著,實在有夠礙眼,所以現在這樣倒也沒差。」
  他們大概捨棄米娜了吧,雖然本人完全不在意。
  「妳的傷勢……」
  「啊?」
  「妳的傷勢不要緊了嗎?」
  聽我這麼一問,米娜貌似傻眼地用手扶住額頭。
  什麼嘛,我是不能關心因我而受傷的人嗎?
  「唉……你從以前就老是不把話講清楚,而且又遲鈍又不起眼,甚至還會關心欺負自己的人,你真的是個大蠢蛋欸。」
  「唔。」
  聽到米娜過於中肯的評論,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因為有個大蠢蛋擅自幫我把傷治好了,所以沒有受傷喔。」
  米娜將頭撇向一邊這麼說道。聞言,我不禁睜大眼睛。
  她意外地坦率呢。是因為昨天的衝撞攻擊讓她撞到頭了嗎?
  好,感覺現在問什麼她都會回答,先問問看她昨天為什麼會哭吧。
  「我說啊,妳昨天為什麼哭──」
  「給我忘掉。」
  「欸?」
  米娜這麼說完後,頓時用手發動爆炸魔法,狠狠瞪著我。
  「不給我忘掉的話,就炸飛你。」
  「是的!!我已經忘了!!」
  米娜紅著臉狠瞪我,害我不禁用上敬語。
  米娜果然還是米娜啊。
  她解除爆炸魔法,順了順呼吸,若無其事地拉了拉袍子。
  「那換我問你問題了,你真的要放棄貴族的身分嗎?」
  「嗯嗯,我已經決定好了。」
  「除了我,沒人會挽留你了喔?雖然難以啟齒,但伯父大人和伯母大人都拋棄你了。」
  「……我知道的。」
  當聽到父親對米娜說可以隨意處置我時,我便領悟到父親已不把我當自己兒子看待了。
  「在我記憶中還留著依然溫柔的父親與母親身影,但我想他們已經不會再對我溫柔了。」
  「……是呢。」
  「米娜,雖然不知道妳為什麼那麼想挽留我,但已經沒辦法了,他們絕對不會承認身為治癒魔法使的我是他們的家人。即使從這裡畢業,他們或許也不會願意讓我回家。」
  通常來說,人們並不可能自願拋棄貴族身分。
  不過,現在的我擁有目標,而那個目標並不需要這種頭銜。
  「我知道了,我就認同你要離開路克維斯這件事吧。」
  不,這不需要妳的認同啊……
  真是一如往常任性的傢伙啊。但是總比她先前那示弱的模樣還好。
  「不過我是不會放棄的。」
  「……欸?」
  「那張臉是怎樣?你該不會以為贏了對決,就可以和我切得一乾二淨了吧?」
  本來以為米娜也會放棄這件事,沒想到她卻丟出這麼一句話,害我完全僵住了。
  不,雖說那場對決並無附加脫離關係這項條件,但真沒想到她會對我這麼說。
  「等等,我可沒有忘記妳這兩年都一直欺負我的事喔!」
  「那是因為你一直畏畏縮縮的,是你不好,而且我也沒有想要被你原諒。」
  兔里先生!這傢伙真的太自我中心了,根本聽不進人話啊!?
  我內心非常手足無措,不禁想求助於剛剛才離開的兔里先生。
  「你在怕什麼啊?雖然說我不會放棄,不過那並非是現在。」
  「欸?並非現在是指妳不會勉強我留下的意思?」
  「你啊,為什麼輸掉對決的我,還必須做出那種讓自己面子掛不住的事呢?你在那場對決中,不是對我說你要離開這裡嗎?」
  「那倒也是……」
  「我已經不會再阻止你去那個叫做救命團的奇怪組織,所以我會在這間學園裡變得更強,再去那裡把你抓回來。」
  在畢業之後……也就是說幾年後米娜會來林格爾王國嗎?
  「變得更強再來……妳的意思是說妳要努力精進嗎?」
  「什麼嘛,你有意見嗎?」
  「不,那倒沒有……」
  那個倚賴才能與感覺作戰的米娜竟然說要努力精進。
  本來就充滿才華的她若努力學習的話,感覺會變得完全無法招架呢。
  「竟然會輸給身為區區治癒魔法師的你,讓我發現我的實力還差得遠呢。」
  「咦……」
  明明輸給了我,為什麼還能這麼囂張啊。
  她露出「我話已經講完了」的態度,轉過頭去打算離開。於是我出聲問道:
  「最後我還有件事想要問妳。」
  「……是什麼?」
  「為什麼會想來找我啊?」
  老實說,我以為米娜已經不想再看到我的臉了。
  但她卻來找我了。
  米娜,對妳而言,我到底是什麼呢?
  「你竟敢擅自從我面前消失,讓我覺得非常不爽,這就是理由。」
  米娜轉頭不望向我,這麼說道。
  擅自消失。
  雖然並不覺得這是全部的理由,但在聽到她的回答後,我想起兔里先生的話語。
  
  「或許這女孩只是很笨拙而已。」
  
  笨拙……我無法只憑這兩個字就原諒她。
  米娜過去霸凌我,的確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雖然無法將一切付諸流水,但從今天以後,我已經可以抬頭挺身地面對她了。
  「喂!米娜!!」
  我大聲地呼喊她的名字。
  她停下腳步卻不轉頭看我。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後,堅定地說道:
  「我會在林格爾王國等妳上門挑戰的!!」
  「!?……呵、呵呵呵,真是臭屁,給我等著瞧吧。我會變得可以一擊打倒你那麼強的!!」
  宛如感到驚訝般震動著肩膀,她發出不似她平常音色的聲音回罵我,快步地離開廣場。
  在看不到她的身影後,我癱軟地坐到地面上。
  「……哈哈哈,我在幹什麼啊。」
  雖然說了搬石頭砸自己腳的話,但不可思議的是我竟然沒有後悔。
  至今為止,我一直都不正視問題。
  一直覺得我沒有錯。
  但為什麼自己會遇上這種事情。
  自以為全天下只有自己一個人很不幸,完全沒去顧及別人的心情。
  「兔里先生,真的很謝謝你。」
  多虧了你,我才可以站起來。
  可以面對自己,也終於可以面對米娜。
  雖然心中還保有一些畏懼她的心情,但也接受了這樣的自己,繼續往前邁進。
  我這之後的人生,一定會變成我所無法想像、充滿波折的一生吧。
  但是,我所能說的就只有我絕對不會後悔。
  因為──這是由你所指引,而由我所選擇的方向。
  所以我不可能會後悔的。
  
  ***
  
  我和天瑚向桐葉等人道別,朝著通往城外的城門走去。
  犬上學姊、一樹與威爾絲小姐以及騎士們都在那裡等著我們。
  離開這裡後,我們便會分成三個隊伍,負責守衛各個隊伍的騎士們各自進行著準備,與我們同行的亞爾格先生也將行李放在其中一匹馬身上。
  「亞爾格先生,那匹馬是……?」
  「因為行李變得有點多,所以我想讓牠幫忙搬運,雖然牠年紀有點大了,不過是匹好馬,而且還很聰明,一定會成為旅途中的良伴的。」
  「這樣啊……請多指教囉。」
  我輕柔地撫摸著牠那偏向黑色的深褐色毛髮時,牠便舒服地發出叫聲。
  我有摸過馬匹,但總覺得牠的毛特別柔順呢,和布魯林有點不同。
  ……那麼,不能只靠亞爾格先生負責準備工作。
  「我來幫忙吧。」
  「不不,我沒關係。威爾絲大人說出發前有要事要告訴您們,還請先去找她吧。」
  威爾絲小姐找我們講重要的事?
  是什麼呢?總之先去找她吧。
  「我知道了。天瑚,妳帶布魯林過來好嗎?牠大概還在睡覺。」
  「嗯,我知道了。」
  將準備工作交給亞爾格先生,我移動到威爾絲小姐所在的馬車附近。
  「抱歉,我來遲了。」
  「我們也沒有等很久喔。你有好好道別了嗎?」
  「有的。」
  我對學姊點了點頭。
  「……這樣啊,你不會寂寞嗎?」
  「這趟旅程結束後,還能再見面的。」
  又不是這輩子都見不到了。
  回林格爾王國後便能見到納克,桐葉與京也在鄰國而已,馬上就能抵達。
  為了能再次見面,必須順利完成交付書信的任務。
  「大家都到齊了呢。」
  「「「是。」」」
  在我到了後,威爾絲小姐便開口說道:
  「各位在路克維斯經歷了各種體驗,但這還只是旅途的序幕而已,鈴音大人往北、一樹大人往西,而兔里大人則往東,各自展開長途旅程。」
  我們為了不漏聽威爾絲小姐的話,紛紛保持靜默。
  「雖然敝國非常不爭氣,但為了傳達林格爾王國……不對,是傳達這整個大陸的危機,還必須仰賴各位的力量。不過,各位依然不要求任何回報,而願意將力量借予我們……」
  只能依賴我們似乎讓威爾絲小姐很過意不去,她話說到一半時忽然暫時止住,緩緩深呼吸後,露出溫柔的表情微笑。
  「鈴音大人、一樹大人、兔里大人,請您們務必平安無事,我會祈禱各位能平安歸來林格爾王國。」
  「我們會安全回來的,我和一樹是勇者,兔里則是不死之身的救命團啊!」
  「我並非不死之身好嗎?」
  當吐嘈了用爽朗聲音對威爾絲小姐這麼說的學姊後,只見一樹往前踏了一步,用堅定的眼神望著威爾絲小姐說道:
  「在這個世界之中,我們的棲身之所就是林格爾王國,也有許多人等著我們回去,所以請妳不必擔心。我們一定會成功完成任務,平安無事地歸來的!」
  「……是的,還請各位保重身體……」
  聽完一樹的話後,威爾絲小姐有些溼了眼眶,行了一個禮後,便離開我們。
  目送她離開後,我們三人彼此對望。
  「學姊、一樹,雖然會是一趟艱辛的旅程,不過加油啊。」
  「喂喂喂,那是我們的台詞啊,兔里最辛苦了。」
  「對啊,你必須去獸人國度呢。」
  我知道有危險,但這也是已經決定好的事。
  而且,透過和桐葉他們的交流,我對於獸人國的想法變得比較正向積極了。
  雖然我也毫無計畫,但船到橋頭自然直啦。
  「船到橋頭自然直,而且也在這裡和身為獸人的桐葉他們感情變好了。」
  「船到橋頭自然直咧……唉,真不知道到底該說你神經大條還是細心呢。真的要自己小心一點喔?要是遇到危險的話,不論何地,我都會趕來相助的。」
  趕來相助……
  由學姊說出的話,聽起來就不像玩笑話啊,真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哈哈哈,當然我也會趕來相助的。」
  「連、連一樹都……」
  「這是理所當然的吧?在危急時趕來相助才是朋友啊,就像兔里在我們與魔王軍對戰時,趕來拯救差點死掉的我和學姊一樣。」
  「唔,你舉這個例子,我的確很難否定……」
  「呵呵呵,我和一樹都被你救了一命呢,所以自然想成為你的助力啊。」
  ……這兩人都太重視我的救命之恩了啦。
  不過,聽到他們願意趕來相助,我的內心還是覺得十分開心。
  所以──
  「我們就不要鬱悶地告別吧。」
  「對啊,這時候要笑著歡送彼此!!」
  祈禱著旅途的成功與再會,我們望向彼此。
  「我不會說再見的,兔里、一樹,我們三人總有一天一定要再相聚……!」
  「「是的!!」」
  犬上學姊露出出充滿自信的笑容,一樹則露出溫柔敦厚的笑臉。
  受兩人影響,我也不禁咧嘴笑開。我在心中祈禱三人能再次見面,回應犬上學姊的話語。
  
  ***
  
  「兔里!!」
  「學姊?」
  結束道別後,正當我們要解散時,犬上學姊突然叫住我。
  我望向一樹的方向心想是要幹嘛呢?他卻燦爛地笑了笑,往自己的護衛騎士方向走去。
  「怎麼了嗎?」
  「……我有東西想給你。」
  學姊面帶些許緊張,往我的方向走近。
  該不會她又要像平常一樣做些怪事了吧?
  正當我心中提防著她時,她驀地握住了我的右手。
  而無視手被握住嚇了一跳的我,學姊將自己的手放在我的手掌上。
  「學、學姊?」
  「這趟旅程一定會比我們所想像的來得更加艱辛,也可能無法一個月就結束,而且會有各式各樣的苦難在等著我們。」
  她用雙手包覆住我的右手,溫柔地握緊後,又立刻放開了手。
  此時,在我掌中的是一個裝入布袋內的長方形物體。
  我望著在原本世界中常見到的這個物體,害羞地抓著臉頰,望向學姊的臉。
  「是護身符啊。」
  「沒錯,是護身符喔,是在這裡做的。」
  望著粗糙的布料中央刺著一個『守』字的護身符,我的心中湧上許多情緒。
  「妳做得非常精細呢。」
  「還不到值得誇獎的程度啦,啊,當然,我也已經交給一樹了。我想好好交給你,所以才會直到現在才拿給你。」
  「……」
  「兔里?」
  怎麼辦,我好想哭。
  其實和桐葉他們道別時我就滿想哭的了,現在又得到這麼棒的東西,一定會感動的啊。
  我大受感動,心中非常感恩,抓住不斷偷窺著我的學姊的肩膀。
  「學姊……!」
  「欸,等、等等,兔里!?要、要做那種事還太早──」
  不知道是否因為突然被我抓住而覺得吃驚,學姊滿臉通紅地喃喃自語,並低下頭去。
  不過,我依舊說出我心中的話。
  「我會好好珍惜這個護身符的,我絕對會平安無事回來的!!」
  「……我就知道,我本來就知道的,冷靜點,鈴音,冷靜點……不要小鹿亂撞啊!」
  學姊彷彿在安撫自己似地悄聲喃喃自語,讓我不解地歪著頭,當發現原因應該是我放在她肩上的手時,我立刻慌張地收回雙手。
  而學姊也重整心情,清了清喉嚨後,指著我手中的護身符說道:
  「我和一樹也帶著一樣的護身符,那是手工製作的,所以不會有什麼保佑的功效,但要是覺得辛苦或難過時,希望你可以看著這個想起我們。」
  「希望不要真的發生什麼會導致那種狀況的事情就好了……」
  如果可以的話,希望旅程能平安無事地結束。
  ……但是,多虧這個護身符,總覺得犬上學姊變成更加親近的存在了。
  「兔里,我也差不多該去準備了。」
  「是的,學姊也加油。」
  「哈哈,兔里你也是啊……那麼再見囉。」
  學姊望著我的臉,有所躊躇似地停下腳步,又立刻轉向另一側,與一樹一樣前往自己的旅伴身邊。
  「……很謝謝妳。」
  在她轉過頭的瞬間,我稍微看見學姊臉上帶有淚水。
  

  
  我假裝沒發現並目送她離開,隨後溫柔地握緊護身符,鄭重收進團服的內口袋中。
  
  「兔里,已經都好了嗎?」
  和兩人道別,回到進行著準備工作的亞爾格先生身邊後,天瑚這麼問我。
  「嗯,這樣便足夠了。亞爾格先生,出發的準備進行得如何呢?」
  「已經準備好了喔。」
  亞爾格先生拉著背上載著行李的馬的韁繩。
  學姊與一樹各自有數名騎士同行,我則只和天瑚、亞爾格先生、布魯林以及這匹馬踏上旅途。
  不過,不論是用跑的還是走的,這個人數對我而言都剛剛好。
  我們結束準備,移動到城門前,排在先來到此處的學姊與一樹隊伍旁邊。此時,面前的巨大城門緩緩打開。
  「出發。」
  我揮手目送分別前往不同道路的兩人後,緩緩地往後一望。我輪流看向亞爾格先生、天瑚、布魯林,再望向後方的景色。
  在路克維斯這段不長不短的時光結束了。
  一樹與學姊紛紛踏上不同的道路,我也展開嶄新的旅途。
  若說我不會不安便是在說謊。
  但是包含這份不安在內,老實說,我現在很是興奮。
  林格爾王國以外的國家、人民、景色──
  雖然我並非犬上學姊,但一想到有著從未見過的奇幻世界在等著我,便覺得雀躍歡欣。
  「我們走吧!」
  我將高昂的心情化作言語,用力地踏穩地面,往前邁開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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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30 10:27 | 显示全部楼层
  閒話雜談 魔王陛下的凝視
  
  
  勇者兵分兩路。
  在遠離他們的城堡王座上,我感應到此事,隨後緩緩睜開緊閉的眼瞼。
  「──無法再看得更遠了呢。」
  我這麼低喃,並靠在王座上。
  「魔王陛下,您有何吩咐?」
  靜候在一旁的侍女立刻上前恭敬地問候我。
  「不,我沒什麼吩咐……妳不需要這麼畢恭畢敬的。」
  「對魔族而言,魔王陛下是絕對的存在,即使魔王陛下您大發慈悲,允許小的採取無理的態度,小的也絕對無法原諒自己。」
  「……地位變得過於崇高也很麻煩啊,對話會很無趣呢。」
  我嘆了一聲氣,從王座上坐起身來。
  「算了,總比沒有談話對象來得好。現在發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我們來聊聊這個吧。」
  「小的知道了,謹恭聽聖意。」
  「我剛剛說要聊聊的吧……?」
  聽我這麼一問,侍女也不改其色。
  我諷刺地低喃著「真有膽啊」之後,便開始講述剛才自己所感應到的狀況。
  「林格爾王國開始指使勇者了,他們兵分兩路,也就表示他們開始尋求他國的協助了吧。」
  「……恕小的僭越,比起小的,陛下或許應向軍團長吩咐此事為佳。」
  「不需要,我原本就打算對付這大陸上所有的國家,所以不管增加多少國都沒有關係。而且,軍團長們為了準備下次的侵略,都很忙碌呢。」
  我軍二度敗走,使我理解林格爾王國並非可以簡單拿下的國家,而是該傾盡全軍、戮力掃蕩的對手。
  現在,為了攫取確實的勝利,我正試圖花上一段時間增強軍容。
  「不過,竟然會指使勇者啊……這國家也真是有趣,這樣才不枉我第一個就挑中了它。」
  「魔王陛下,您已完全掌握勇者們的動向了?」
  「唔,還沒有,只大概知道他們的位置。」
  這個能力並非那麼方便的東西。
  但是,見到侍女說出「真不愧是魔王陛下」,對我抱著更加尊崇的敬意時,我不禁露出苦澀的表情。
  「我知道他們之前位於鄰國的路克維斯,但在那之後我就感應不到了。我的感應能力也不過就這樣而已,能看到那裡似乎就是極限了。」
  「由區區一介侍女向陛下提出意見,或許過於僭越,但小的覺得或許可以趁這個機會侵攻林格爾王國。不知是否可行呢?」
  「妳太小看那個國家了,妳忘記了嗎?在第一次侵略他們、我軍被擊退時,還沒有勇者存在。所以在我們尚未統整戰力時便進行攻擊,只會讓士兵徒然捐軀罷了。」
  「小的罪該萬死,竟考慮不周,還請您責罰小的吧。」
  「在妳眼中我到底是個怎麼樣的暴君啊……」
  身為魔王的自己雖然曾對人類行盡暴虐無道之事,卻從未鄙夷身為同族的魔族。
  然而,眾人總是三番兩次地自首「小的對您不敬,還請責罰小的」,這著實令人覺得煩躁啊。
  我無奈地用手扶住額頭,朝著侍女開口道:
  「沒有更好說話的傢伙嗎?妳沒有什麼不好的,但這樣實在太令人喘不過氣來了。」
  「好說話……嗎?恕小的僭越,領受侍女長職務的我,是很難向陛下推薦符合您條件的人才的。」
  「……為什麼?」
  「因為教育其他侍女的人,也都是小的。」
  「啊啊,原來如此……」
  我腦中不禁想像數名與她一樣面無表情的侍女,在眼前一字排開的模樣。
  不管歷經幾百年的歲月,魔族也還是一群耿直固執的人。
  因這項事實,使平常甚少嘆氣的我,再度長嘆了一口氣。
  此時,侍女彷彿想起什麼似地抬起頭來說道:
  「近日,小的掌管之部門會多一名新人,雖然她還未能獨當一面,但陛下覺得無妨的話,小的便去安排一下。」
  「嗯,我先不要太期待好了。」
  得到一項值得期待的樂趣後,我把話題導回剛才勇者的話題上。
  「但是,真是有趣啊。」
  林格爾王國的兩名勇者。
  他們受國家貴重禮遇,並非被任何人強迫,卻賭上性命自願成為阻饒我軍的障礙。
  而且,還有另一個有趣的存在。
  「治癒魔法使啊……」
  「治癒魔法……小的聽說那是只有人類能使用的棘手魔法。」
  在我被封印之前,治癒魔法在當時是一種極度受到人類珍視的魔法。
  但到了現在,卻被棄若敝屣,真是引人發噱──
  「在我和前代勇者對峙的年代,還沒有奔赴戰場的治癒魔法使這種奇特的存在,正因如此,才更饒富興味呢。」
  我私底下對這個與勇者共同行動的治癒魔法使抱持著些許興趣。
  畢竟,與他共同行動的人不只人類,還傳來魔物與獸人等反應。
  若這不有趣的話,還有什麼是有趣的事呢?
  「並非勇者而只是普通的人類,竟然要踏上與那傢伙一樣的道路啊。」
  我回想久遠以前的記憶。
  曾有和不同種族聯手合作的人類。
  曾有無法再相信一切事物的人類。
  曾有心灰意冷地捨棄所有的人類。
  我不禁將該名人類的生存之道,與這個治癒魔法使重疊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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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5221259 + 11 工作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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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30 10:27 |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9-6-30 10:33 | 显示全部楼层
治愈殴打来了!!!
十分期待的作品,很少有感觉这么有趣的小说。
发表于 2019-6-30 12:27 | 显示全部楼层
众所周知,一个合格奶妈的职责就是比打手更快将敌人歼灭
发表于 2019-6-30 12:57 | 显示全部楼层
治癒魔法使翻身記!
发表于 2019-6-30 13:16 | 显示全部楼层
雖然是技能邪道等級的展開
但絕情發展都是王道題材
发表于 2019-6-30 16:18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大佬1!!
发表于 2019-6-30 17:15 | 显示全部楼层
每個法師也有一顆近戰的心。
发表于 2019-6-30 19:16 | 显示全部楼层
現在流行近戰牧師的故事 謝謝大大收錄
发表于 2019-7-1 09:46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謝錄入
弟子未免也太強悍
不過他未來會怎樣被團長惡整www
发表于 2019-7-1 13:42 | 显示全部楼层
治癒魔法師如何在戰鬥中霸凌別人的各種方法
治癒魔法師如何在訓練中欺負弟子的各種方法
发表于 2019-7-3 20:35 | 显示全部楼层
有生之年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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