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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文库] [白鳥士郎]龍王的工作! 8[台/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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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8-24 13:0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gjf8513 于 2019-8-24 13:12 编辑

  龍王的工作! 8
  ——————————————
  作者:白鳥士郎
  插畫:しらび
  譯者:王昱婷
  圖源:流哲不哼太
  錄入:kid
  輕之國度:http://www.lightnovel.cn
  天使動漫:www.tsdm.me
  僅供個人學習交流使用,禁作商業用途
  下載後請在24小時內刪除,LK與TSDM不負擔任何責任
  請尊重翻譯、掃圖、錄入、校對的辛勤勞動,轉載請保留資訊
  ——————————————
  
  
  內容簡介
  「對了,去一趟京都吧。」
  排名戰拉下帷幕,職業棋界邁入了春假期間。八一與愛相伴造訪京都,但並非為了約會,亦不是慰勞之旅。
  他們是為了守望『山城櫻花戰』──圍繞女流六大頭銜其中一冠的戰役。
  挑戰者為月夜見坂燎,頭銜保持人為供御飯萬智。
  「我不惜殺死對方也要搶下頭銜。」
  「……我自始至終都不及燎。」
  互為摯友的兩人激烈衝突之際──八一與愛知曉了女流棋士的糾葛與哀悽。
  以春季京都為舞台,比百花更加絢爛華麗的戰役即將展開。秘手繚亂的第八集揭幕!
  
  
  
  
  
  
  
  
  CONTENTS
  山城櫻花戰1
  烤肉將棋
  山城櫻花戰2
  師傅,這是王手飛車。
  山城櫻花戰3
  頂尖棋士的工作!
  山城櫻花戰4
  後記
  感想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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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24 13:07 | 显示全部楼层
  

  大橋宗桂名人盃山城櫻花戰
  
  概要
  為表彰京都市出身的大橋宗桂初代名人,於平成五年創辦了日本將棋聯盟公式女流頭銜戰。此次由全體女流棋士與兩名業餘女性參與。山城櫻花頭銜保持者將與挑戰者決定淘汰賽之優勝者進行三番勝負,勝利者獲得山城櫻花之位。
  
  
  三番勝負
  第一局 東京•將棋會館
  第二局 京都•天龍寺大方丈
  第三局 京都•四条河原
  ※第二局結束後若戰績為一勝一敗,則舉辦第三局。
  
  
  
  《自戰記》
  
  打從一開始,我便決定要採用穴熊。
  
  早在這場頭銜戰揭幕之前,我就已經做出結論,要以持續磨練至今的穴熊戰術,與對手一決勝負。
  我內心不存在一絲不安或陰霾。
  因為自小學五年級起,我便一直埋首鑽研穴熊戰術。
  以堅守防禦為重的現代將棋中(雖然最近職業棋士之間,開始流行起重視平衡的圍玉),成功圍起穴熊的當下便相當於『先馳得點』。這亦是我不斷鑽研穴熊戰術的原因之一。
  更重要的理由是──名為穴熊的圍玉與擅長穴熊將棋的棋士,是我一直以來憧憬的目標。
  然而最關鍵的原因,是因為這種圍玉在我眼中極其美麗。
  猶如披上※五衣唐衣裳一般,在玉的四周層層疊起眾多棋子。(編註:又稱作「十二単」,日本貴族女性的正式服飾。)
  於棋盤一隅築起端正四方形的光景,在將棋局面中實為罕見。
  那在我眼中是如此美麗。
  美濃圍的高效率構築手法,能感受到神之意志。
  矢倉的豐富變化,媲美展示於服飾店櫥窗的眾多衣裳,還能任君挑選一套中意的服飾,感覺實為暢快。
  然而這兩者,都比不上穴熊蘊藏的美感。
  我願意重述無數遍。
  我喜歡穴熊。
  
  因此我絕對不會遺忘,且無論結果為何都絕對不會否定──
  棋子落在9二香瞬間的怦然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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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24 13:07 | 显示全部楼层
  
  山城櫻花戰1
  
  ☗
  
  「對了,去一趟京都吧。」
  當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正值櫻花絢爛的季節。
  與弟子一同深思長手數的詰將棋時,我忽然靈光一閃。
  「京都……是嗎?」
  雛鶴愛與我肩並肩,將目光聚焦於詰將棋雜誌題目上,聞言露出愣愣的神情望向我。溫暖的春風,自敞開的和室窗戶吹拂而入。
  「嗯,去京都。春假還沒結束吧?」
  「是還剩一個星期左右沒錯……」
  愛今年春天即將升上小學五年級,目前正在度過久違的長假。
  與師傅不同,弟子在學校也是個優等生,早早便完成了春假作業。如今她時而埋首鑽研將棋,時而與JS研成員出門玩耍,盡情享受四年級最後的假期。
  將棋界亦與學校相同,是從四月開始邁入新年度。於是除了出賽頭銜戰的棋士以外,眾人都相當於進入了長假期間。
  漫長煎熬的排名戰已拉下帷幕。
  而且我不僅晉升C級1組,還成功防衛了龍王頭銜。
  包含與兩名弟子相遇在內,去年是經歷了劇烈動盪的一年。
  我也需要重整心態,邁向新的奮鬥之旅。配合弟子的春假來一趟小旅行也不壞。
  想到這裡時,我不經意想起一件事,開口詢問:
  「愛,妳去過京都嗎?」
  「那個……雖然幾乎沒印象了,但應該去過。畢竟是全日本知名的觀光勝地,照理說應該去過才對。」
  「真不愧是知名旅館家的獨生女。」
  「但是但是!我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了!我想和師傅一起去京都!!」
  愛不惜把最喜歡的詰將棋擱在一旁,開始撒嬌吵著:「京都!京都!」
  好可愛♡
  「我想去逛逛清水寺!也想去鴨川河畔。那個,還有、還有……本能寺!愛想看本能寺!!」
  「嗯、嗯。」
  為了讓像小狗一般難掩興奮的弟子冷靜下來,我開口說道:
  「不過這回的目的地已經確定了。」
  「唔咦?是哪裡呢……?」
  「首先是嵐山。」
  我道出了全京都……不對,全日本數一數二的觀光景點之名。
  「我們要去位於嵐山的『天龍寺』。」
  「天龍寺?」
  愛水汪汪的大眼浮現出問號,似乎沒聽說過這地方。
  畢竟京都的寺院數不勝數,這也無可奈何。不過這是座遠近馳名的寺院,只要看過照片應該就能認出來。
  「到那裡去有什麼事嗎?」
  「『山城櫻花戰』頭銜戰將在那裡舉辦。」
  「啊……!」
  那是六大女流頭銜其中之一,唯一被冠以花名的高雅頭銜。
  其頭銜保持者與挑戰者,都是與我交情最為深遠的將棋夥伴。
  「基本上屬於室內派的職業棋士會動身外出,當然只可能是為了與將棋有關的事。畢竟我也沒有約會對象。」
  「…………」
  「嗯?我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嗎?」
  「不,並沒有。」
  只見愛露出了讓人無法洞悉感情的成熟神韻,是因為她就快升上高年級了嗎?
  「我是初次赴往現場觀看女流頭銜戰,肯定能獲益良多。為了精益求精,請務必讓我前往當地。」
  「當然能獲益良多沒錯……」
  弟子遣詞用字突然變艱深,讓我心生動搖,同時解釋前往京都的理由。
  「山城櫻花戰比較特殊,光是觀戰就很有意思。」
  「特殊……?」
  「首先,它採取三番勝負。在所有職業與女流頭銜棋戰裡,僅限山城櫻花戰與女流玉將戰是三番勝負。」
  若計入新人戰等一般棋戰,還有其他棋戰也是如此,但職業棋士的頭銜戰中,不存在連勝兩場便結束比賽的三番勝負。對了對了,龍王戰的挑戰者決定戰也是三番勝負。
  「此外,第二局與第三局是連日舉行。」
  「光是連續兩天進行公式戰就已經很累人了……頭銜戰肯定相當煎熬!」
  決戰前的排程十分緊湊,需要強韌的精神力,不能被第二局的結果影響心情。當然也對肉體造成相當劇烈的負擔。
  「不過獨一無二的最大特點,則是從第二局開始,會在京都名勝舉辦公開對局。」
  「公開?意思是要在大家面前對局嗎?」
  「沒錯沒錯。愛妳也在Mynavi女子公開賽的集體預賽中經歷過,只要想成是比那更具規模的賽事就行了。」
  Mynavi的集體預賽,有複數對局同時進行。
  然而山城櫻花戰僅此一局。雙方對局者將裝扮得華美豔麗,在人潮眾多的場所舉行。
  京都的外國觀光客本來就為數眾多,矚目程度自然非比尋常。
  對局時拍照聲此起彼落,甚至會有談話聲流入耳際。
  能不能熟悉四周環境也是獲勝條件之一。因此憑著是否擅長櫻花戰就能高下立判。
  「但是……為什麼要在那種狀況中下將棋呢?」
  「因為櫻花的頭銜戰是由京都市主辦。為了讓代表日本傳統文化的將棋與京都結合,才利用頭銜戰作為觀光素材。」
  「原來如此!」
  出身旅館的愛,對『觀光』一詞格外敏感。
  「確實,將棋對局時間很漫長,而且對局者幾乎紋風不動。作為觀光客的攝影景點再適合不過了!」
  「說的也是。要稱為體育活動卻稍嫌不足的缺點,卻因為能歸類於景色或展示品,反倒成了優點。」
  從外國人眼裡看來,將棋對局或許就像傳統藝能或現代藝術也說不定。
  「第一局在東京舉辦,不過京都居民也會在那裡為京都做宣傳活動。這是一場徹底專精『表演』化的極罕見頭銜戰。」
  「好像很有意思!」
  愛已經完全沉醉於山城櫻花戰之中了。
  我拿起正在充電的手機確認時間。
  「現在出發的話,上午就能抵達京都……很好!四十秒內準備完畢!!」
  「師傅~!我們快點去京都吧!」
  於是我們踏上了前往春季京都的旅程。
  
  ☖
  
  「抵達了~!」
  「轉眼之間就到了呢。」
  自福島搭乘環狀線前往大阪站後,再轉乘新快速列車抵達京都,期間花費不到三十分鐘。
  千年古都意外地近在咫尺。
  「好了,得再從這裡移動才行。」
  「還要搭電車嗎?」
  「這個嘛……」
  時間還綽綽有餘。
  雖然不是最快速的移動手段,但我想讓愛乘坐看看某個交通工具。
  「機會難得,搭『嵐電』去吧。」
  「嵐電?」
  「京福電鐵的嵐山本線,俗稱『嵐電』。很有意思吧?」
  我與弟子手牽著手,於京都街道漫步。
  春日暖陽溫暖和煦。
  這幾日天氣都暖和宜人,櫻花也隨之齊開。自某處乘風捎來的粉色花瓣,舞落至愛的頭頂。
  「已經完全進入春天了呢~」
  愛用小巧的手心,小心翼翼地握住來自春風的贈禮,接著再用櫻色唇瓣吹出氣息,將花瓣送回藍天。
  我仰望飄舞空中的花瓣,開口說道:
  「東京之類的地區倒還很冷呢。」
  「爸爸媽媽也說北陸那裡還很寒冷!」
  大概是在想像家鄉石川縣的冰天雪地吧。
  愛擁住我的手臂,將身體緊貼上來。
  「電視上也說,今年有龐大冷氣團坐鎮東日本,所以櫻前線不會北上!」
  「幸好山城櫻花戰是在櫻花盛開的季節舉辦……畢竟頭銜中加入了『櫻』字。」
  我悠然漫步,暖和的天氣令人禁不住睡意。
  「……早知道天氣如此舒適……」
  我略帶後悔地低喃一聲。
  ──還是應該邀請天衣一起來的……
  我的二號弟子•夜叉神天衣,在名為Mynavi女子公開賽的女流頭銜戰中脫穎而出,順利闖入了挑戰者決定戰。
  而挑決的對手,今天將以山城櫻花頭銜保持者之姿進行對局。
  特地動身前來觀戰,難免會有疙瘩。
  所以我才沒有提出邀約。即便約了,她也肯定不會來。
  但即便如此……我們一門僅此三人,我還是希望大家能共享同樣的景色與空氣。
  我希望那孤獨的孩子,能將春景映入眼簾……
  愛應該不可能察覺我這份心情,卻在這時開口說道:
  「明年再來一趟吧!下次和小天衣一起來!」
  「……嗯。謝謝妳,愛。」
  弟子的溫柔令我備感欣喜。我又一次體會到,收這孩子入門真是太好了。
  好了,在閒聊期間,我們也抵達了車站。
  目睹車站與停靠在那的電車後──
  「唔!哇啊啊啊……!」
  愛的雙眼閃爍光輝。
  全國屈指可數的路面電車──於道路上行駛的電車就在那裡。
  「如何?很有意思吧?」
  「是的!那輛是嘰嘰電車對吧!」
  「唔!?」
  確……確實,路面電車是有這個別稱沒錯,實際上車子也的確會發出「嘰鈴嘰鈴」的鳴笛聲,可是……可是!
  「哇!師傅!嘰嘰電車的鳴笛音好響亮喔!?嘰嘰!」
  「……愛,聽我說一下──」
  「唔咦?什麼事?」
  「嗯,就是……那個啊……該怎麼說呢……希望妳、呃……遣詞用字可以高雅一點──」
  「???」
  愛像是在想腦筋急轉彎的題目一樣,用全身擺出了大問號。
  「……貴嘰嘰?」
  「不對!!」
  不是每個東西加上『貴』就會變得高雅!
  在我們一來一往的期間,電車也抵達了嵐山。
  
  ☗
  
  「好棒喔~!這裡就是傳聞中的嵐山吧!」
  愛自渡月橋上眺望嵐山,因為太過感動而忍不住高聲歡呼,並興奮地手舞足蹈。
  桂川流淌於腳下。
  自古以來,這幅景色便以各式各樣的形式傳誦至今。
  話雖如此,這裡也不全是風雅的景緻。
  歷史悠遠的建築物旁,有眾多土產店櫛次鱗比;觀光巴士綿延不絕,放眼望去隨處都是正在自拍的觀光客。
  即便京都街道本來就較為狹窄,這片人海仍然非比尋常。
  「這附近的遊客人數真不容小覷……快點到裡頭去吧。」
  姑且拍完『嵐山與弟子』的照片後,我如此開口,而愛罕見地說了任性話:
  「咦咦~!我想幫JS研成員買土產!」
  「回去時再買吧。」
  「嗯~!」
  愛以依依不捨的目光望向土產店。唔嗯~好可愛。
  不過愛很快就恢復了好心情。
  因為通往天龍寺的路上,有著長長一排土產店。
  這裡的觀光客人數比渡月橋附近減少許多,道路亦較為寬敞,因此能悠閒踱步。
  「今天很暖和,在那裡買個抹茶霜淇淋邊走邊吃吧。」
  「抹茶~♡」
  說到京都就想到抹茶。我們拿著抹茶口味的冰淇淋、霜淇淋與冰沙等各式甜品,一面品味一面漫步,非常享受。
  我愉快地前行,同時為津津有味地舔著抹茶霜淇淋的弟子拍攝照片。走著走著,便抵達了天龍寺。
  一顆巨石上雕刻著『天龍寺』的字樣,因此我馬上就認出來了。
  「寺院也會舉辦頭銜戰啊!我還以為只會在旅館或飯店舉行呢!」
  「只要有寬敞的和室便能下將棋,所以其實滿常借用寺院喔。」
  至於投宿與用餐則另尋別處……這是較為常見的作法。
  當然的確有不便之處,相對地卻能得到無盡的歷史薰陶與寂靜。在寺院內舉辦對局,想必能誕生名局吧。
  「這座天龍寺經常舉辦將棋頭銜戰。它不僅是世界遺產之一,從前也曾在境內拍攝電影。」
  「電影嗎!?」
  「因為※太秦就在附近啊。嵐電不是也有個站名叫『攝影所前』嗎?」(譯註:日本電影主題公園。)
  「原來如此~!」
  愛已徹底臣服於接踵而來的京都魅力,完全沉醉於京都之中了。
  「師傅,我們快進去吧!」
  「在那之前先去嵯峨野散散步吧。倘若被將棋相關人士碰見,恐怕就沒時間觀光了。」
  我們繞過天龍寺,往野宮神社前進。
  「這裡可以祈求戀愛運和求子運喔。」
  「唔!!」
  「境內有塊名為『龜石』的神石,據說相當靈驗。只要觸摸它,今年內便能心想事成。機會難得,要不要進去參拜?」
  「絕對要!!」
  語氣相當堅決呢。
  她肯定是想祈求增強將棋實力吧。畢竟我和師姊小時候來訪時,就是許這個願望。
  愛全神貫注撫摸著龜石。將那惹人憐愛的身影拍進照片中後,我們便離開野宮神社,往山的方向前進。
  「哇啊~長了好多竹子耶~」
  「是啊,呵呵呵……」
  不曉得看到那個之後,愛會作何反應呢?
  我們爬上山坡,抵達天龍寺的北門。通過那裡之後再向上攀登。
  接著──目睹映入眼簾的道路之後,愛驚愕地停下了腳步。
  「是竹林拱門!好……壯觀──!!」
  時間已近中午時分,日照十分強烈,但陽光仍被左右延伸的竹林盡數遮蔽。
  『竹林之道』。
  堪稱嵯峨野首屈一指的名勝卻不需要入場費,任何人都能輕鬆造訪此處。這也正是京都歷史的深奧之處吧。
  「我、我……在電視上看過這裡!!」
  愛流露出至今最為感動的神情,仰望著鋪天蓋地的竹林。
  「好棒……空氣和光線,全都一片碧綠……」
  「對吧~有種『身處京都』的感覺呢~」
  印象中經常會在茶的廣告中瞥見這幅景觀。
  這裡的外國觀光客也為數眾多。大家都在拍攝照片,因此很難拍到空無一人的景色,不過我仍勉強抓準時機,成功拍攝到了『竹林與弟子』。拍得很成功呢!
  呃,我……盡是在拍小學生的照片耶……
  不對不對,這是弟子的成長記錄。
  拍攝這些JS(小學女生)照片時,我可不抱一絲邪念。愛的雙親(尤其是母親)也特別叮囑過,想看看女兒平安無事的模樣。
  「師傅,拍得可愛嗎?」
  「嗯、嗯。完美無缺!」
  「那這次我們一起照相吧!」
  只見愛走向在附近漫步的外國觀光客,說了一句「Photo please!」,請求對方幫我們兩人合照。
  只見那群外國人又緊接著說:『小妹妹,接下來可以和我們拍張照嗎?』表示希望能與愛拍照。大概是因為愛太可愛,就像日本人偶一樣吧。應徵者紛紛湧出,各個喊著『我也要、我也要』。愛與外國觀光客的攝影會就這麼展開了。
  愛的可愛程度橫跨海外了啊……
  『你妹妹好可愛呢!』
  有名外國人如此向我搭話。當我有些不知所措時,愛從旁說道:
  「He is my master! Dragon King!!」
  『???』
  ……讓你混亂了吧。對不起。
  觀光行程也到此告一段落。攝影會結束後,我們便從竹林之道折返,從北門前往天龍寺。
  才踏入寺廟境內,立刻便碰見了將棋界人士。
  「啊!龍王!」
  「雛鶴老師也歡迎光臨!請往這邊!來,這邊請!」
  愛離開北陸後僅僅一年。
  學會將棋之後還不滿一年半的孩童,已爬上被人稱呼『老師』的地位。
  這正是將棋界即為才能的世界之最佳鐵證。
  我向帶領我們前往相關人員休息室的聯盟職員,詢問對局狀況。
  「已經進入午休時間了嗎?」
  「是的。握有※手番的挑戰者,已先進入了休息時間。」(譯註:下一個下子的人。)
  「這樣啊……」
  規則上的確允許消耗自己的持棋時間,比規定時間早一步開始休息。比起在棋盤前思考,或許她比較想在房內冷靜思考吧。
  倒也頗符合那個人急躁的性情就是了……
  「我是九頭龍,打擾了。」
  「打、打擾了!我是女流棋士雛鶴愛!!」
  我們在相關人員休息室入口,大聲打了招呼。
  造訪頭銜戰當地研討棋局時,要像這樣清楚報上自己的身分。倘若是獎勵會員或研修生,也得謹記報告自己隸屬哪個門下。愛是初次參訪我沒有參與對局的頭銜戰。為了樹立榜樣給她,我盡可能嚴謹地報上了名號。
  禮儀端正的小孩,總是很討大人喜愛。
  愛很快就在京都將棋界的叔叔們之間大受歡迎。還收到了八橋、肉桂糖、甜點和果汁等許多點心。
  「哎呀,龍王。」
  身穿和服端坐於繼盤前的男子,發覺我和愛之後出聲叫喚。
  他是月光聖市九段,將棋聯盟會長。
  「還有雛鶴小姐也來了。歡迎你們大駕光臨。」
  「打……打擾了!!我是來這裡研討的!!」
  「真了不起呢。」
  雙眼不便的會長,瞇細眼眸誇獎愛。
  我環視會長四周,察覺到一個與平時不同之處。
  「奇怪?男鹿小姐去哪了?」
  擔任會長祕書的男鹿笹里女流初段(引退),總是如影隨形地緊跟在會長身旁。現在卻不見她的身影,真是不可思議。
  「她今天負責擔任記錄員。」
  「男鹿小姐嗎?還真稀奇呢。」
  引退棋士擔任記錄員或解說會的助講員,本身並不罕見,可是她竟不惜離開會長身邊也要接下記錄員一職,著實教人意外。
  「京都是男鹿小姐的家鄉,她比我更受歡迎呢。」
  「啊~原來如此。」
  「畢竟記錄員受人矚目的程度僅次於對局者。我希望京都的將棋棋迷,都能一睹她精神百倍的模樣,於是這次才告訴她『我一個人沒問題,麻煩妳擔任記錄員』。」
  「不過男鹿小姐不是百般不情願嗎?甚至都哭出來了耶。」
  「她還一臉認真地說『如果被會長捨棄,我寧願一死』呢。」
  比想像中沉重一億倍……
  「真、真不愧是男鹿小姐,連性命都奉獻給會長了呢……」
  「其實我並不希望因為自己的緣故,讓她的人生被束縛。」
  也不能說是會長的緣故……不,廣義來說是這樣沒錯?
  「可是男鹿小姐是自願這麼做的。」
  「所以才傷腦筋啊,總不能讓她永遠依賴我。不是有句話說,要讓孩子離巢自立嗎?龍王你應該也希望弟子能堅強地獨立生存下去吧?」
  「是這樣沒錯啦……不過我家的愛已經是獨當一面的女流棋士了,並不會過度依賴我。」
  會長向愛出聲問道:
  「若龍王對雛鶴小姐說出相同的話,妳會怎麼做?」
  「這個嘛……」
  愛深思了一會兒。
  「當下我會遵循師傅的話,讓他疏忽大意,接著揪出他和其他女人私通的證據。」
  會長喜孜孜地轉向渾身打顫的我,接著說:
  「話說回來,你真是挑了個絕佳時機來訪呢。不愧是龍王,運氣果真不錯。」
  「什……麼?」
  「可以請您到挑戰者那裡露個面嗎?」
  「您說露面……現在是午休時間吧?是要我去休息室嗎?」
  「是的。」
  會長點了點頭後,便將嘴湊近我耳際,用只有我能聽到的聲音細語道:
  「得讓番勝負氣氛再熱烈一點,否則我會很困擾的。」
  
  ☖
  
  「你來幹什麼,廢物混帳!!」
  
  
  
  在休息室吃著便當的女性,一看見我的臉便口吐惡言。
  她是挑戰者────月夜見坂燎女流玉將。
  在東京舉辦的第一局棋賽,她下了一場徒有氣魄的將棋,徹底慘敗,已被逼上毫無退路的絕境。
  所以無預警闖入休息室時,我也不覺得她會大喊「歡迎!」來迎接我……只是沒想到會慘遭這般痛罵。
  若要為眼前這幅光景下個標題,『※流氓成人式』應該是最為貼切的吧。(譯註:在成人式上暴動的行為。)
  月夜見坂小姐身穿和服時不會搭配褲裙,因此本來就頗像花魁……如今她更寬衣解帶、捲起衣襬,讓纖長的雙腳暴露在外。那身姿與其說美麗,更該形容為性感。
  我再說一次……很性感。
  不能讓小學生弟子瞧見這幅光景。我用背部擋住愛的視線,愛也有些怯生生地揪住我的衣服,躲了起來。
  我戰戰兢兢地問道:
  「妳、妳喝酒了嗎……?」
  「至少今天沒喝啦,好歹是公開對局。」
  ……至少今天?
  「無論過多久都穿不習慣這套和服。吃飯時也很難受,所以才想稍微鬆開一些……」
  「結果卻變成這副德性……」
  男性和服的腰帶是束在腰部,女性則是緊縛住胸部下方,因此聽說用餐時相當難受。
  大概是束得太緊,她才會鬆開腰帶吧。
  即便是男性職業棋士,也會在午休時間換回輕鬆的服裝,所以這決定本身並不壞,不過……
  「反正等一下再請女侍幫我穿上就行了吧。」
  「這裡是寺院耶?會有女侍嗎?」
  旅館倒還罷了,寺院不太可能隨時配置會穿女性和服的人吧?難道是尼姑之類的嗎?
  「頂多只有供御飯小姐會吧……不過請對局對手幫忙穿,未免有點尷尬……」
  「哼!那我就這副樣子下棋!」
  「不對不對,那不行吧!?要是我進入休息室以後,月夜見坂小姐以這副打扮出去,會傳出可怕謠言的!!」
  「哦,給我負起責任喔,廢物。」
  「什麼責任啊!?」
  當我們進行這段謎之對話時──
  「那、那個……」
  之前一直躲在我身後的愛悄悄探出頭來,小聲地說:
  「我會穿和服……」
  「挺行的嘛,小不點!比師傅有用多了!」
  月夜見坂小姐龍心大悅。
  「要是我奪得頭銜就給妳零用錢。五百圓。」
  好小氣……
  「那個,月夜見坂老師,這孩子好歹已經是女流棋士了唷……?而且好像還和您對局過……?」
  「吵死了你這沒用的廢物!你也該多向弟子看齊,好歹為我帶來一點用處。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啊傻子!」
  我已經想回去了。
  甚至讓我不禁後悔來這趟京都,不過如果現在打退堂鼓,想必會被會長百般嘲弄。
  進是地獄,退亦是地獄……既然如此不如勇往直前。
  「那妳說我該做什麼才好?又不能針對將棋出主意,畢竟提出建議會釀成大問題,話雖如此,除了將棋以外我又沒有其他特長……」
  「既然這樣,說點笑話來聽聽。」
  「太強人所難啦──!!」
  要是以為所有住在大阪的人都會說笑話,可就大錯特錯了!
  不過言下之意,應該是想叫我幫她轉換心情吧。
  「輸棋的話責任歸你。」
  「責任太重大了吧……」
  若月夜見坂小姐今日敗下陣來,頭銜戰也將隨之終了。
  京都市民與將棋界相關人員,耗費了一整年為第三局做準備。那些辛勞是否會付諸流水,這場棋局將成關鍵。
  雖然尚未確認第二局的將棋內容,不過瞧她這副模樣,上午應該沒能取得優勢吧。
  月夜見坂小姐罕見地露出沮喪的模樣,流洩一聲嘆息。
  「說到底,京都這地方所有一切都對萬智有利。無論對局場、服裝抑或料理……對我而言都格格不入。」
  「……」
  關於這點,的確教人打從心底深感同情。
  供御飯小姐是土生土長的京都人,更是舊※華族的大小姐,甚至足以斷言找遍全世界,都沒人比她更適合持有山城櫻花這個頭銜。(譯註:日本明治維新後的貴族階級。)
  換言之──這亦表示所有人都不希望她將這個頭銜拱手讓人。
  當然,不會有人面對面向月夜見坂小姐說出這種話。
  然而在這場番勝負中,即便不憑藉話語,也肯定隨處都能體會到這股氛圍。聽說京都居民尤為擅長這種事。
  只要不是極度遲鈍的人──
  『……我這種人來當山城櫻花真的好嗎?』
  『有夠火大!!我絕對要奪取頭銜,讓你們所有人痛哭流涕啦大笨蛋──!!』
  大概都會衍生出上述其中一種感情吧。
  而無論哪一種都對將棋不利。過度強烈的情感,會為判讀精準度蒙上陰霾。
  月夜見坂小姐用手上的筷子指向※重箱。(譯註:日本盛裝傳統料理的飯盒。)
  「這……叫什麼?是叫素齋嗎?是很養生沒錯啦,但總覺得無法提振氣勢……」
  「我明白妳的意思。」
  關於這一點,我也略感同情。
  在旅館或飯店舉行對局時,總有各式各樣的菜單任君挑選,不過在寺社佛閣或市民中心對局時,端出來的盡是便當。
  月夜見坂小姐在女流棋士之中,屬於會在對局中吃很多東西的罕見類型。胃袋空空的,恐怕讓她靜不下來吧。
  諸如此類的異樣感,意外地會大大影響對局。
  應該也不可能是食量較小的供御飯小姐,看穿了月夜見坂小姐的這個特徵,才故意安排這些料理。
  「所以至少在我吃飯的期間,為了讓這頓了無生趣的餐點增添一點風味,由你來娛樂我一番吧。」
  妳是國王啊?
  不過──
  「吃飯嗎……」
  最近甚至出版了一些漫畫,是以棋士吃的料理為題材,在將棋界尋求這類話題性的人也愈來愈多。
  為頭銜戰進行解說時,也需要這類較為輕鬆的話題,因此我腦中有儲存一些資料。
  對了對了。
  提到與將棋相關的飲食話題,還發生過這麼一件事。
  「記得那是愛來到關西(這裡)大約一個月之後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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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24 13:07 | 显示全部楼层
  
  烤肉將棋
  
  ☗
  
  「呼~~……嘿!今天也下了很多棋呢~」
  「下了很多棋呢~」
  於關西將棋會館二樓道場下了一整天練習將棋,我與愛同時伸了個懶腰,放鬆僵硬的腦袋與身體。
  時值四月,地點為大阪。
  我──九頭龍八一獲得了位居將棋界頂峰的龍王頭銜,並首次收了一名弟子入門。她是個才剛升上小學四年級的女孩。
  名為雛鶴愛。
  這名來自北陸溫泉街、隻身勇闖大阪的JS(小學女生),幾經波折坎坷之後,目前正在鄰近將棋會館的某間公寓與我同居。
  也就是所謂的內弟子。
  於是年僅十六歲的我,也變成了育有一兒的保母,還得考慮弟子今天的晚餐該如何處理……不過現在返家後立刻煮飯,未免有些累人。
  「愛,妳有什麼喜歡的食物嗎?」
  我收拾著棋子如此詢問,弟子則擺出剪刀的手勢回答:
  「蟹蟹~!」
  「螃蟹嗎?現在不是吃螃蟹的季節呢…………對了,烤肉呢?」
  「喜歡!超級喜歡!」
  「很好!那就乘勢去吃頓肉再回去吧!」
  「耶──!肉~肉~!!」
  愛欣喜若狂,高興地手舞足蹈。
  唔嗯!好可愛。
  雖然我不是蘿莉控,仍為小女孩興奮雀躍的身影湧升無窮的憐愛之情。雖然我不是蘿莉控。
  「話雖如此,兩個人單獨吃烤肉還是有點寂寞,也邀其他棋士去吧?」
  「好的!大家一起享用更美味♪」
  「對吧!那我去棋士室一趟再來。」
  於是我便前往三樓棋士室露面,當身處房內的人物映入眼簾的瞬間,我才得知這是堪稱一手頓死的大壞棋。
  不管何時,下出壞棋時總是後知後覺,等落子之後才驚覺不妙……
  
  ☖
  
  「……」
  「……」
  「……」
  自聯盟徒步約五分鐘的場所,座落著名為『炭火烤肉•※小功』的店家。占據了餐廳包廂的三個人始終沉默不語。(譯註:小功為棋士中田功之暱稱。)
  成員為我、愛,以及────師姊。
  雖然比我年少,卻因更早入門而高居師姊之位的空銀子女流二冠偶然身處棋士室,使原本能談笑風生的晚餐時光,驟變為無聲的夜晚。
  順帶一提,走到這裡的路上,我們之間的對話僅有「師姊妳今天做了什……」「將棋。」,然後就此結束。好可怕的煉獄……
  而且──
  「……喂,坐在那邊桌位的人是……」
  「咦!?白雪姬……!?」
  「那個和她在一起的不起眼男人是誰啊……?」
  才剛就坐,附近的客人便開始看向這裡並竊竊私語。
  擁有《浪速白雪姬》這種誇張別名的師姊,不僅將棋界,更是關西圈屈指可數的偶像。
  不輸給職業偶像的容貌、如白雪般剔透的肌膚與銀髮,又是小學時代便勇奪女流最高位頭銜『女王』與『女流玉座』的將棋奇才。自從她在女流棋戰登場後,整整四年都在女流公式戰保持無敗的神奇實績。只有國中三年級的師姊,已高居傳說領域。
  雖說我國中便晉升職業棋士,還以史上最年少之姿奪得七大頭銜最高階之『龍王』,也頗為出色,但多虧超乎人類範疇的師姊,我的存在感格外稀薄。我是不在意啦……我是不在意啦!!
  「那、那個……」
  在極盡難堪的惡劣氣氛中,愛戰戰兢兢地開口了。
  「師傅?進來這種看起來很昂貴的店,真的沒關係嗎……?」
  「沒問題的,這傢伙去年大賺了一筆。」
  回話的人不是我,而是師姊。理所當然地,她是以我會請客為前提而回答的。
  順帶一提,頂尖棋士的獎金總額每年都會公開。至於我持有的龍王頭銜,則是以像『獲勝一次便能奪得○○萬圓』這種感覺,連同其餘淘汰賽的獎金都盡數公布。換言之,我的錢包內部早已被師姊摸得一清二楚。
  「今年有龍王戰的獎金進入口袋,即便對局全部吃敗仗,也確定年收有四千萬以上。縱使失冠,記得光是參加番勝負就能獲得一千五百萬左右吧?有錢人可真好呢~這樣自然會想在家養隻小學生囉~」
  「……我又沒問阿姨。」
  「妳叫誰阿姨啊?」
  兩人立刻開始針鋒相對。
  愛與師姊從相遇瞬間就相當不合,這種程度的你來我往,就像初手7六步與3四步一樣,是司空見慣的開場。也就是說她們只要一碰面,就會充滿煙硝味。拜託饒了我吧。
  「好、好了好了,師姊。畢竟同屬一門,師姊妳又是愛的師姑……」
  「即便如此,一般也不該叫別人『阿姨』吧?應該稱呼『空老師』,至少也該叫『空小姐』不是嗎?」
  「不要。」
  「臭小鬼……」
  「好啦好啦好啦。好~啦好啦好啦好啦好啦~」
  我不得已只好出聲勸架。倘若這裡是我房間或聯盟的話,還能靠將棋一分高下,不過在沒有棋盤跟棋子的情況下,很可能會演變成直接互毆。
  「抱歉啦,師姊。妳想嘛……愛才剛入門沒多久,對將棋界的常識與禮儀很生疏……回去以後我會好好教育她的。真的。」
  「……」
  師姊罕見地噘起唇瓣,表現得像個孩子般責備我:
  「你袒護她?」
  「與、與其說袒護……教育弟子是師傅的職責所在嘛。」
  「……嗯哼~」
  「怎、怎麼了嘛?妳有什麼不滿嗎?」
  「沒有啊?無所謂呀,繼續維持你的蘿莉控本色吧。」
  「就說我不是蘿莉控了!只不過弟子剛好是小學生罷了!!」
  「那國中生和小學生,你會收哪個當弟子?」
  「咦?當然是小學生啊!」
  「……」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這是理所當然的吧!?將棋界就是才能的世界不是嗎!?既然如此,弟子當然愈年輕愈好吧!?再說我年僅六歲就入門,師姊更是四歲就入門耶!還是幼稚園生呢!」
  砰咚!一聲巨響赫然響起。
  一看,似乎是愛手中的菜單墜落地板。只見她臉色慘白,連在昏暗的照明下都一目瞭然。
  「師、師傅……」
  愛渾身打顫,緊揪我的衣服放聲吶喊:
  
  「師傅您……只接受更年幼的小孩子嗎!?」
  
  現場空氣瞬間凝結。
  「那個……我的歲數勉強還在一位數,身高也不算高,大概勉強穿得下幼稚園時的衣服……啊啊!可是再沒多久我就要十歲了……!」
  「呃,等一下,愛,我不是那個意思──」
  「師傅!我會盡力加油!努力成為師傅最喜歡的小女孩!生日時我會設法蒙混過去,即便只有一點也好,我會盡力不讓自己增長歲數!!所以……所以……!!」
  「我明白了!沒關係的!九歲也完全OK!!」
  「……真的嗎?」
  「嗯!!我最喜歡小學生了!!」
  「……當戀愛對象也行嗎?」
  「那、那還用說!九歲已經是了不起的淑女了!」
  「嘿嘿~♡我也最喜歡師傅了!」
  愛眼角含淚,綻露笑容緊擁住我。
  師姊看向我的眼神,簡直就像看著路邊被踩爛的昆蟲屍體;店員與其他顧客的目光也如針一般刺人。本應炎熱如火的烤肉店氣氛,彷彿降至冰點以下。
  再也不能來這間店了呢……虧我還挺中意這裡的……
  
  ☗
  
  「無聊的話題到此為止,快點菜吧。」
  師姊絲毫不把他人目光放在眼裡,將手伸向掉落地板的菜單。稍作思考過後,她迅速叫喚店員。
  「不好意思。我要上等里肌三人份、特上牛五花三人份、上等橫膈膜三人份、臀肉條三人份、烤牛內臟三……四人份、菲力牛排三人份,還有白飯三人份,以及石鍋拌飯一人份。兩個小碟子。還有上等厚牛肚三人份、牛心三人份、頰肉三人份。再來柳橙汁三杯。暫時先這樣。」
  妳到底想吃多少啊?
  「等、等一下,師姊……初手就點上等里肌和特上牛五花,不會太深入了嗎?這樣太油膩了吧?」
  『太深入』是將棋術語,比作『做過頭』的意思。一開始我想先從清淡的食物開始,例如牛舌之類的。
  「啊?我肚子餓了,讓我吃點重口味的東西。啊,服務生,麻煩追加黑毛和牛霜降沙朗牛排三片。」
  「就說妳點太多了啦!!妳有在聽別人說話嗎!?」
  「來烤肉店點肉有什麼不對!?堂堂頭銜保持者,別為了區區一、兩片霜降牛肉囉哩囉嗦的!!」
  「霜降霜降的、※那麼喜歡霜降就去下振飛車啊!!明明是個居飛車黨,就別盡是點霜降!!」(譯註:霜降與振飛車音近。)
  「食物喜好無關居飛車或振飛車!既然你這麼說,那居飛車黨該吃什麼才對!?」
  「臀…………臀……臀肉蓋?」
  「啊?那是哪裡的肉啊?」
  「呃~……好像是臀部前端的肉吧……?」
  我看著菜單如此回答。
  上頭寫著,那是俗稱『臀肉』的臀部肉下側較為柔軟的部位。由於牛的臀骨呈現H字形,因此稱為H骨,經過訛傳後變成了※臀肉蓋。學了一課呢。(編註:H骨跟臀肉蓋的日文讀音相近。)
  在我們爭執的期間,點的肉也陸續端上餐桌。
  「哇!看起來好好吃喔!!」
  「油花真豐沛呢~」
  也難怪愛會忍不住高聲歡呼。即便在昏暗的照明下,里肌與橫膈膜的油花仍閃閃發亮。看見這幅光景,讓人再也按捺不住食慾。
  「來,快烤吧。」
  《浪速霜降姬》拿起夾子,開始烤起肉來,不願服輸的我也立刻參戰。因為夾子太大,愛拿不穩,因此她只能滿心雀躍地看著我們烤肉。
  然而此時,問題發生了。
  急性子的師姊,打算一口氣烤好大量的肉。她是喜歡將肉鋪滿烤網,不留一絲空隙的類型。
  相反地,我則偏好追求每一片肉的美味,喜歡慢條斯理地烤,探索烤網上獨自的浪漫。我可不接受只是一個勁兒地把肉排好。
  很快地,雙方的烤肉觀開始在烤網上激散出火花。
  「八一,麻煩用更有效率的方式烤肉。」
  「師姊妳才是,一下子在烤網上鋪滿那麼多種肉,這是哪個時代的烤肉方法啊?昭和時代嗎?妳是昭和人嗎?」
  「八一你還敢說,那是什麼空蕩蕩的烤法?我們可是有三個人,不多烤一點會追不上吃的速度。不要浪費空間。」
  「不,師姊妳才浪費了一堆空間呢!外行人手法表露無遺,都不覺得丟臉嗎?」
  「啊?哪裡浪費?這完美的烤肉陣勢哪裡浪費空間了?」
  「就在那啊!那邊的空間。」
  「哪裡?」
  「就說是那裡了。」
  「到底是哪裡?」
  「……所~以~說~!」
  我將思緒從烤肉模式切換為將棋模式。
  「擺在5六位置的橫膈膜顯而易見是一手壞棋!那片橫膈膜應該盡快想辦法移到一旁,讓5二的牛五花前進比較好。」
  「但是橫膈膜只能往4筋移動不是嗎?如此一來4筋會形成肉柱,乍看之下形勢很惡劣。讓肉堵塞只會害局勢惡化吧?」
  「不會不會不會不會!反而是牛五花得以前進至5六位置後,滴到炭上的油脂更能加劇火勢。那陣火勢也將有助於3七與6四位置的肉。早點烤好就能從盤面上清除,根本不會堵塞。」
  「啊啊?讓油脂滴落使肉早點烤好,未免太理想論了吧?若沒滴油的話該怎麼辦?只會導致局勢惡劣不是嗎?」
  「妳真是說不聽耶~我的意思是妳得用心洞悉肉的動向,多方活用盤面。受不了,所以觀戰記才會形容師姊『局限於陣地戰,大局觀很差』。」
  「哦~?真不愧是被評為『只懂得在終盤死纏爛打讓對手厭煩,再趁機逆轉』的人,說的話就是不一樣呢~?」
  「我可是靠這種方法獲得了頭銜呢~」
  「頭銜這種東西我也有啊,只不過兩個而已。」
  「頭銜的價值可不在數量。」
  「是喔,等你保持複數冠再來說大話吧?」
  「總而言之,我要把這沒用的陣形清除掉!」
  「這裡是屬於我的區域──空區。闖進來的話,我就把你反彈回去。」
  我將夾子伸向師姊的陣地,師姊則用自己的夾子加以防禦。雙方的夾子劇烈撞擊,在空中激烈交鋒……!
  「肉烤好了,我拿走囉~?」
  愛無視展開激辯的我與師姊,延展背脊將手伸出去,用筷子輕巧地將烤肉夾進盤子裡,將之變為自己的持棋。意外地是個深得要領的孩子呢。
  接著,她撒嬌地抬頭望向我。
  「師傅~我肚子餓了~(>_<)」
  「嗯?哦,抱歉抱歉。妳吃吧。」
  「我開動了~!」
  愛歡呼一聲,雙手合十。我與師姊毫無意義的爭論也暫時休戰,兩人雙雙拿起筷子夾肉。
  至於味道嘛──
  「嗯!好吃好吃♪」
  「……還不錯。」
  師姊面無表情地低喃一聲。
  師姊身為頭銜戰常客,已跑遍日本全國的旅館與飯店。那些地方端上桌的餐點,往往都是一流廚師用一流食材精心烹調的山珍海味。因此師姊明明只是國中生,對食物味道卻格外挑剔,既然能獲得她的認同,表示這確實是一等一的美味。好想再來這間店……但已經不可能了……
  我懷著這般哀戚的心情,細細品味著肉的美味。此時,身旁傳來了一聲驚叫。
  「燙!」
  「怎麼了,愛?還好嗎?」
  「好燙喔……」
  「喂喂,可別燙傷囉?好好吹涼了再吃。」
  「好~」
  看樣子我家弟子是貓舌頭。像隻小貓咪似的,真可愛。
  愛遵照我的告誡,嘟起小巧的嘴巴「呼~呼~」拚命呼氣。好可愛。弟子好可愛。
  接著她將吹涼的肉,戰戰兢兢地送往嘴邊。
  「如何?好吃嗎?」
  「嗯~♡」
  愛綻露一抹沉醉的笑容,望向我大力點頭。餐桌底下的雙腳搖來搖去,就像小狗搖著尾巴一樣。好可愛好可愛。
  光是看到這個笑靨,我就已經飽足了。
  以前每次來烤肉店,我滿腦子只想著盡可能讓自己多吃一片肉。如今我卻只希望弟子盡量多吃一點。
  「好!使勁烤吧!!」
  我捲起袖子,抓起夾子。
  烤熟的肉與尚未烤熟的肉,於烤網上亂成一團。
  已遭清除的肉從烤網上消失,加上自肉與炭火中冒出的濃煙,現況已無法洞悉肉的動向。
  不過能出色整治這般混沌之人,才足以稱作職業……!
  「嘿──!我要烤出香嫩多汁的肉!!」
  「八一……到這階段了還保持居肉,你在小看烤肉嗎?圍肉都火燒眉頭囉?」
  「師姊妳才是呢,8三的里肌焦掉了喔?」
  「升變吧,快點升變。」
  意思是要翻面,在8三作成里肌。
  烤網各處都焰火四起,必須不花一秒、立刻做出判斷。雙方的烤肉手筋皆已用盡,彼此你來我往!好熾熱!!
  「接招吧,師姊!一手損牛五花交換!」
  「太天真了,八一!烤肉若無內臟,即無勝算!」
  「師姊,光憑牛肚鞏固陣勢究竟想…………啊!!這、這圍肉是──※美濃圍!?」(編註:美濃和牛肚的日文讀音相同。)
  在我們如此胡鬧之際,愛不知何時露出嚴肅神情,喝斥了我與師姊。
  「不可以玩食物!!」
  「「對、對不起……」」
  
  ☖
  
  將剛開始點的肉幾乎橫掃殆盡後,我們迎來了飽足的悠閒時光。
  「哎呀~起初還不知道會怎麼樣,結果漂亮地攻破了呢。」
  「肚子都鼓鼓的了~(>_<)」
  愛撫摸著真的鼓了起來的腹部,流洩出可愛的呻吟聲。多麼完美的幼兒體型啊。
  順帶一提,所謂『攻破』在將棋用語中意指『擊破對手的玉』。此外,將棋界也會以這句話形容『堅持到底』。
  把食物吃得一乾二淨時也可用這詞彙來形容。在內弟子時代,桂香姊也經常告誡我們「不許挑食,要全部攻破才行」,不過只要有討厭的食物端上桌,師姊就會用它們攻打我的餐盤。
  「真好吃……不過盡是吃肉,讓人也想吃點其他東西了呢。」
  我攤開菜單,稍作思考。
  「好,點些蔬菜或冷麵吧。愛妳有沒有想吃什麼?點什麼都行喔?」
  「嗯…………我想吃布丁!」
  「妳說這話時眼睛沒在看菜單,是在看我的頭髮吧?」
  菜單上有冷凍布丁,於是我點了這道。以冰布丁當作收尾的甜點,確實相當合襯。
  「師姊妳也點些什麼吧?這裡還有雪酪喔。」
  「※曼加利察豬五花肉三人份,外加豬肝。」(編註:一種匈牙利豬種。)
  「妳還要吃肉啊!?」
  「我才想問你呢,來烤肉店吃什麼蔬菜?你傻了嗎?想吃蔬菜到田裡吃不就得了。」
  妳是小朋友啊!
  「呃,師姊妳也應該多少吃點蔬菜吧?一直吃肉的話,那個……會死得早喔?」
  「無所謂,我也不想長生。」
  「愈愛說這種話的人就愈是長壽呢~反正我看師姊就算年過七十,也還是能保有頭銜君臨天下。」
  「……」
  師姊一語不發,僅以目光催促我快點點餐。
  與師姊爭辯也贏不了,於是我便遵照吩咐向店員點餐。能幹的店員在點完餐之後,也同時替我們更換烤網。
  過了一會兒之後,我們點的肉、蔬菜以及布丁都送上桌了。
  師姊拿肉,我則是蔬菜。這回的點餐內容差異好比將棋與圍棋,於是沒有掀起爭端。烤網上迎來了一段和平時光……本應如此。
  沒錯……我原本以為……
  那會是一段和平的時光──
  「哎哎,師傅~」
  愛發出『嗯~♡』的聲音,一邊晃動雙腳,一邊享用冰涼的冷凍布丁,接著叫喚正在悉心燒烤蔬菜的我。
  「棋士老師在對局時,都吃些什麼呀?」
  「這個嘛,因人而異吧。」
  我嚐了一口愛的布丁後,開始闡述棋士的飲食習慣。
  「我容易緊張,所以早晨、中午及晚上都幾乎食不下嚥。晚上如果吃太飽就會湧上睡意……所以頂多只吃些甜點,為腦袋補充營養幫助思考。」
  「糖分很美味♡」
  「沒錯,有效率地攝取糖分十分重要。步夢則是會喝國外進口的超甜血橙汁。」
  「原來如此~喝果汁的話就不會想睡了!」
  那傢伙恐怕沒考慮那麼多,只是特別中意『血』這個字而已吧。
  「我和步夢是這種情況。相反地,也有人會狂吃到令人驚愕的程度。」
  「畢竟下將棋很容易肚子餓嘛。」
  「有人不僅吃炸雞定食,炸雞還要加量;有人頭銜戰一大清早就點河豚鍋;有人不知為何叫兩份定食來吃……還有一種人,除了咖哩以外一概不碰。」
  而且那個人撰寫的自戰記,有大半篇幅都耗在咖哩上,都搞不清楚是將棋專欄還是料理專欄了。
  「師姊,那個人為什麼盡是吃咖哩?」
  「誰知道?他好像說過香料能刺激腦部運轉之類的話……」
  真可疑啊~
  「雖然他為頭銜戰擔任過好幾次見證人,因此我受過他不少關照,不過他每次都會執拗地推薦咖哩當餐點,實在很麻煩……」
  「若是在陣屋,倒是會想吃咖哩呢。」
  『陣屋咖哩』與將棋界關係深遠。
  那是只有在舉辦將棋頭銜戰時,神奈川縣鶴卷溫泉的知名旅館『陣屋』專門提供給相關人員的特別菜單。
  「不過進行頭銜戰時的飲食相當重要,所以才更要費盡心思。像是飯店或旅館的餐點都格外講究,所以有時會端上出乎意料的食物,讓人嚇一跳呢。」
  縱使菜單上寫著『○○風的○○~佐○○~』,也只讓人感到害怕。
  這麼一想,無論在什麼地方點咖哩,端上桌的就只能是咖哩,或許反倒是優秀的選擇。雖然是理所當然的事,卻也是至關重要的關鍵。
  「師姊選擇頭銜戰餐點的標準是什麼?有沒有『點這個就對了!』的食物?」
  「肉。」
  秒答。這個人真是始終如一耶。
  「畢竟師姊從以前就最喜歡吃肉了嘛,所以長大後才這麼具攻擊性……聽好了,愛,只吃肉的話會變成那副樣子,因此也要好好吃蔬菜喔。」
  我半開玩笑(換言之一半是認真的)如此說道後,師姊以超乎預料的嚴厲口吻提出反駁。
  「八一你從前就是草食系嘛,根本是隻徹頭徹尾的草食動物。明明有精心調理又美味絕倫的肉擺在眼前,卻完────全不肯伸手夾!!」
  「妳、妳幹嘛生氣啊……?」
  我被師姊的氣勢震懾住,身體後仰,只敢勉強擠出這句話。喜歡吃蔬菜又有什麼關係……獨居一段時間之後,我也開始注重養生了嘛……
  眼見師姊如鮮嫩多汁的豬五花一般熊熊燃燒,享用著布丁的愛綻露天使般的笑容說道:
  「那是因為那片肉看起來不好吃啊。」
  「我宰了妳喔!?」
  JS就像將肥肉扔向焰火四起的金屬網一般,讓師姊如烈火般咬牙切齒,可是愛仍單手拿著布丁,以游刃有餘的神情滔滔不絕地大放厥詞:
  「愈是稚嫩的肉,才愈是鮮嫩美味。枯老的肉不僅臭味燻天,又硬得難以下嚥。」
  「啊?太老的肉或許是這樣沒錯,但成長到一定程度的熟成肉,當然遠比稚嫩的肉更加美味。」
  「才沒有這種事。愈是稚嫩的肉,就愈是香嫩多汁。」
  「懵懂無知的小鬼乖乖閉嘴。成熟的肉才是至高無上的美味,八一你也有同感吧?」
  「咦?問、問我嗎!?」
  火花飛濺到我這裡來了!?
  「不是這樣吧,師傅?師傅您應該是愈稚嫩愈好的那一派吧?剛剛您不是才說過嗎?」
  「不對吧,八一?八一你不是蘿莉控,是個正常人吧?」
  「不……咦?為什麼會提到蘿莉控?」
  「「快回答!」」
  兩人異口同聲說道,同時將臉逼近我。
  「稚嫩比較好吧?師傅?」
  「成熟比較好吧?八一?」
  雙方咄咄逼人。
  究竟該選稚嫩的肉,還是成熟的肉呢?
  …………坦白說,這種事怎樣都好……
  咦?咦咦~?我從來沒有意識過肉質是否稚嫩啊。再說光是品嚐端上桌的肉,根本無法分辨肉質年齡。
  不過從兩人嚴肅的神情看來,恐怕不會容許「都可以」這種答案。
  「這個嘛……嗯,果然還是成熟一點比較美味吧?像蔬菜如果沒熟的話,就會充滿苦味。」
  「「!!」」
  那瞬間,師姊睽違數年綻露出極度燦爛的神情;愛則像是墜落地獄一般,臉上浸染絕望之情。
  只見師姊笑臉迎人,用夾子夾起剛烤好的肉。
  「就說吧、就說吧。來,八一,多吃點肉。多吃點成熟的肉。」
  「不,我已經吃不下肉──」
  「給我吃下去。」
  「是。」
  我被迫嚥下對方強推給我的肥滋滋豬肉。好想吐……
  接著泫然欲泣的弟子窮追猛打,朝我吶喊:
  「師傅這個憨仔!!大騙子!!剛剛不是才說稚嫩一點比較好嗎!!」
  「我、我有說過那種話嗎?」
  「您不是說可以當戀愛對象嗎──!!」
  「咦!?我和肉談戀愛!?」
  簡直一頭霧水!JS的思考模式真是天馬行空!!
  「來,八一。快吃肉,快吃快吃。」
  「師傅大騙子!!熟女控!!」
  師姊拚命地把肉強塞給吃不下的我,弟子在耳邊大吼大叫,店內四處都向我投注冰冷的目光──
  我再也受不了烤肉啦!!
  
  ※本短篇初次刊載於《ガンガン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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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24 13:07 | 显示全部楼层
  
  山城櫻花戰2
  
  ☗
  
  「……發生過這麼一段故事。」
  「嗯哼~」
  月夜見坂小姐不知何時躺臥在榻榻米上,邊挖耳朵邊聽我說話。她呼了一口氣將指尖的耳垢吹飛,接著陳述了她的感想。
  「真是有夠無關緊要的故事。」
  咦咦……
  「結果你只是在炫耀自己很受銀子跟那個小學生歡迎而已嘛。聽了這種故事,只會讓飯菜更難以下嚥。」
  「不對不對不對,什麼受歡迎……要怎麼解讀才會變成這樣啊?我是想讓妳明白,我從去年開始就一直、一~直飽受辛勞──」
  「喂,小鬼,麻煩妳幫我穿和服啦。」
  「啊……好。」
  愛從我身後探出頭來,戰戰兢兢地往月夜見坂小姐身旁走去。聽我說啦!
  「師傅,請您轉過頭!!」
  「是、是──!!」
  在愛的怒斥下,我連忙轉過身。
  嚓嚓……磨擦衣服的聲響傳入耳際。束緊腰帶時,緊隨而來的是月夜見坂小姐「嗯……」的吐息聲,聽來相當悅耳……
  「已經好囉。」
  愛語畢,我提心吊膽地回頭──身穿和服的月夜見坂小姐正佇立在那裡。
  ……真美。
  雖說衣裳鬆開時的姿態極為性感……但目睹端正挺拔的姿態後,我被她完美的容貌震懾住了。
  《強攻的大天使》之別稱可非浪得虛名。要是不說話,幾乎會讓人誤以為她是真正的天使……
  月夜見坂小姐轉動手臂,確認和服的鬆緊狀況,只見她吃驚地向愛說道:
  「……小鬼,妳很擅長穿和服嘛!」
  「是這樣嗎?」
  「是啊。直到剛才都很難受,現在卻超級輕鬆呢!謝啦!」
  語畢,月夜見坂燎女流玉將瀟灑地邁向了對局場。
  
  ☖
  
  當那座庭院映入眼簾之際,愛倒抽一口氣後呆站原地。
  停頓一會兒之後──
  「好壯觀……」
  她才總算得以發出讚嘆聲。
  此處為天龍寺『曹源池庭園』。
  「這裡是日本首座被指名為古蹟與特別名勝的庭園,現今仍保留著七百年前的面貌。既是可以環遊中央曹源池的池泉回遊式庭園,同時也是將嵐山景色納入背景的借景式庭園。」
  據說是名為夢窗疏石的知名禪僧所打造的。
  這號人物似乎在全國各地修建了許多雄偉的庭園。
  「順帶一提,曹源池一名的由來,似乎是夢窗先生將池水盡數抽乾之後,發現了刻有『曹源一滴』的石碑,故取此名。」
  「師傅……您好厲害……♡」
  「──官網上是這麼寫的。」
  「虧我這麼尊敬您!」
  「有什麼關係。我們得死命記住將棋定跡,其他可以上網搜尋的東西,儘管搜尋就是了。」
  對必須確保大腦剩餘容量的棋士而言,塞進多餘的知識也只會礙事。這可不是藉口,是真的!
  對局在能將庭園景觀盡收眼底的『大方丈』進行。
  庭園自然美不勝收,但大方丈也是相當壯麗的建築物。
  分隔東西兩側的紙門上繪製著雲龍畫像,魄力實為驚人,猶如被巨龍所瞪視。
  大方丈平時當然是禁止進入的場所,而山城櫻花戰第二局正是在此舉行。
  在院方精心安排下,參拜的客人能漫步於環繞四周的走廊,同時觀賞庭園與對局。
  兩位美女身穿和服,流露壯烈的神情下著將棋,這幅光景似乎大大撩起了不清楚規則的外國觀光客的好奇心,人潮一擁而上。
  我們這些相關人士也不能貿然闖進大方丈,只能待在設置於其他建築物的休息室,確認記錄員即時登錄於平板上的棋譜。
  在寺院境內環視一圈過後,我和愛決定在休息室守望這場戰鬥的最終結果。
  「好了,來看看重要的對局吧……」
  我與弟子一同眺望顯示於螢幕上的局面圖。
  「愛,妳怎麼看?」
  「這個嘛……」
  愛身子前傾,將臉湊近螢幕仔細研討局面。她嘴裡流洩出「……這樣、這樣、這樣……」的語句,並微微晃動身體,潛游於將棋世界當中。
  過了一會兒,她道出了結論:
  「我認為月夜見坂老師在下午扳回了優勢。雖然穴熊這邊……供御飯老師的圍玉尚存,但她已經喪失攻擊手段……」
  「原來如此。那下一步該走哪裡?」
  「我會走……1四步。」
  愛選擇這一手,是打算向相當於穴熊致命弱點的玉頭直接施加壓力。
  向用堅固鎧甲守護身體的對手發動攻擊,並自頭盔上方將其一刀兩斷。
  「這樣啊。妳想用最強的棋步,在最短時間內一決勝負是吧?」
  「是的。」
  「三十分。」
  「咦……?」
  愛錯愕地望向我的臉。
  明明說是『最強棋步』卻只得到『三十分』低分,大概令愛十分意外,而且沒能得到我讚賞,也讓她飽受衝擊。
  「如果是一次定勝負,剛才那手的確是正確答案。」
  我解釋給予差評的理由。
  「然而這是番勝負。縱使這場對局已勝券在握,若下一局不拿下勝利,照樣無法奪取頭銜。既然如此,不就該盡可能在這場對局多給對手一些傷害嗎?」
  「傷害……?」
  「痛擊敵人的心,甚至令對方難以痊癒的地步。」
  「可、可是……師傅您不是說將棋講究禮儀……下棋時不可以為對手帶來無謂的痛苦……」
  「那是對業餘棋士的指導方針。」
  言外之意,我同時是在向愛施壓『妳已經不再是業餘棋士了』,接著將『棋士』面臨淘汰賽時的要領傳授弟子。
  「職業棋士必須一直與相同對手戰鬥。為了盡可能提升多一點勝算,必須將『棘手』的印象深植對手心中。這也是職業棋士的技巧之一,對吧?」
  「…………」
  愛默不作聲。
  對這個性情率真的孩子而言,恐怕還需要一段時間來接納我這番話。
  又或者她到最後都無法接納也說不定。
  然而──
  「職業將棋的勝負僅有毫釐之差。大家才能幾乎相同,付出的努力也不分軒輊,唯獨勝負壁壘分明。這就是將棋世界。毫釐之差──能否積攢這毫釐之差,足以左右人生。倘若沒有積攢而上的覺悟,那還是別戰鬥更好。」
  因為結果已一目瞭然。
  「……月夜見坂老師就是想在這場對局……積攢那毫釐之差嗎?」
  「沒錯。不給對方認輸的機會,在公開對局中細細凌辱對手。擊潰心靈,煽動怒火,只要讓對方在下次對局失去平常心就得手了。」
  供御飯小姐別名為《虐殺的萬智》。
  因為她擅長組成穴熊與對手糾纏,精心虐殺敵人後再解決對方,故得其名。
  然而此刻,月夜見坂小姐卻反過來凌辱《虐殺的萬智》,打算給予對方更甚於普通敗北數十倍的屈辱。
  有些人會稱將棋與西洋棋為戰略運動,但它們與活動身體的運動之間有決定性的差異。
  運動的敗因有千百種。
  雖說心理層面亦有影響,但絕大多數的問題點都聚焦於肉體方面。若是團體競技,團隊精神及教練的指揮亦可能是敗因之一。
  然而將棋的敗因,除了『自己太弱』以外沒有別的。
  我們被迫正視自身弱小,真的敗北時品嚐到的懊悔之情,恐怕也是世上所有勝負之爭中最為苛刻的。
  「真的……真的非得做到那種程度不可嗎?故意傷害對方的心……那實在……」
  「真正的勝負之爭便是如此。既然互持真刀針鋒相對,自然不可能毫髮無傷。將棋雖不會殘害敵人的肉體,卻能將心靈千刀萬剮。畢竟要迫使對方認輸,除了擊潰心靈別無他法。」
  「但、但是……那兩個人……不是摯友嗎?」
  沒錯,她們是摯友。
  「正因如此才要贏啊。因為最為親近,才比任何人都渴求勝利。」
  正因為與對方的交情比誰都長遠而深刻……所以萬一敗北,往後的人生都得為對方比自己強的事實感到畏怯。
  「那種未來令人深感恐懼。對註定以頂點為目標的棋士而言,更是否定了自身的生存意義。遭受馴服的野生動物,只得淪為家畜。」
  「家……畜……?」
  如果放棄以頂點為目標,或許就能放下重擔。
  然而我們早在久遠以前,就已放棄從對勝利的渴求中獲得解脫。
  我們深知若無法奪得勝利,一切都是枉然。
  唯獨將暗藏人類內心的漆黑情感昇華為『勝負』一詞的利己主義者,才能在這世界求得一線生機。
  若非如此,恐怕我們的心早就崩壞了吧。
  ……不對。
  或許我們很早以前就已經崩壞了。不惜傷害對手的心,還以『畢竟是勝負之爭,這也無可奈何』這般理由肯定這種行為。也許這種人反而才奇怪。
  愛方才的反應,恐怕才是正常人該有的想法。
  不過我必須一點一滴改變這位惹人憐愛、又胸懷溫柔之心的年幼弟子。
  因為我……已經無法對這孩子撒手不管了──
  「妳要謹記在心。立於自己身旁之人,正是第一個必須擊垮的對象。」
  「…………」
  愛碩大的雙眸百感交集……偏向否定的感情累積成淚水在眼眶打轉。
  說到立於這孩子身旁之人,便是JS研成員、桂香姊與天衣。以職業棋士為目標的師姊與她層級不同,但恐怕遲早有一天也會在公式戰碰頭。更往後的未來,還會有比自己年輕的對手輩出。所有人都得淪為替自己奉獻勝利白星的家畜。
  ──應該繼續提點她嗎?
  我張開嘴,打算將純真無暇的弟子推入勝負之爭的魔境深淵。
  就在此時──
  「看來你似乎順利幫她放鬆心情了呢。」
  「會長……」
  無聲無息現身背後的會長,一臉心滿意足地向我搭話。
  獨自一人走路還是太過勉強,於是由聯盟的公關負責人引領他。
  「辛苦了,龍王。你究竟做了什麼,才能讓她上午與下午的將棋表現差距如此驚人呢?」
  會長指的是月夜見坂小姐。
  「呃,唔嗯~?我沒有特別做什麼啊……只是稍微聊了幾句。」
  或許是多虧了愛高超的穿衣技術?
  「原來如此……僅僅聊上幾句就能令棋力增強,真不愧是短期間內培育出兩名女流棋士的名伯樂。」
  會長感佩地點了好幾次頭。
  受到這般誇讚,連我也不禁覺得自己擁有出色的指導者才能,真是不可思議……
  其實只是因為愛和天衣擁有出類拔萃的才能罷了。
  「話說回來,明天第三局你有什麼打算?」
  這盤將棋已無力回天。
  包含對局者在內,所有人都如此確信。
  媒體記者開始書寫終局的預稿,會場相關人員也開始為第三局著手準備。
  我稍作思考之後,回覆了會長的問題。
  「這個嘛,可以的話我希望能留下觀戰。」
  「那就由我們準備飯店房間。相對地,麻煩你與雛鶴小姐一起幫忙大盤解說。」
  「好,當然可以。」
  拜訪對局現場的棋士協助頭銜戰的活動,幾乎等同於義務。
  返回大阪的距離雖然不遠,不過為了徹底品味頭銜戰的氛圍,我還是希望能夠留宿。
  「愛,妳也想留宿吧?」
  「咦?那、那個……」
  愛陷入困惑,不知該如何作答。
  對局明明還在進行,竟在討論結束後的事……關西受過供御飯小姐莫大關照,我們卻把她的敗北視作既定事實。愛也許對此抱持近乎排斥的情感。
  然而『情義』與『勝負』是兩回事。
  非得將這兩者徹底撇清不可。
  這正是勝負世界的嚴苛之處。倘若不能以理所當然的態度接納這種氛圍,肯定無法觸及頭銜。肯定。
  「愛,怎麼樣?妳要自己回去嗎?」
  「……不,請讓我陪同……」
  愛勉強擠出一絲聲音如此說道。就在下一刻──
  「我認輸了。」
  供御飯萬智山城櫻花──投降。
  局勢為一勝一負,勝負回到了起點。
  
  ☗
  
  「接下來將召開記者會。」
  對局結束後──
  一般來說理應是進行感想戰的時間,然而山城櫻花戰時會先移動至其他房間,向地方媒體召開記者會。
  我與愛也為了學習,待在房間一隅觀摩。
  媒體人員排排列坐,並由京都市的宣傳負責人率先代表提問。
  「首先想訪問於本局獲得勝利的挑戰者,月夜見坂燎女流玉將。恭喜您。」
  『多謝~』
  「這場比賽局勢應該算是大獲全勝。」
  『的確是呢。』
  「與第一局可說是天壤之別……不,更準確來說,是您在上午與下午的變化劇烈,簡直判若兩人。能說明一下相關原因嗎?」
  『……你是暗指我作弊嗎?』
  「不、不,當然不可能有這種事。只是能否請您具體告訴我們,休息時間做了什麼事來轉換心情?」
  『我帶男人進房了。』
  「………………啊?」
  『你沒聽見嗎?我帶男人進房,藉此轉換心情啊。畢竟飯菜難吃得要死,根本沒有其他樂趣。』
  (喧嘩嘈雜……)
  超乎想像的下流答案,讓聚集於此的媒體記者紛紛喧擾起來,聯盟人員則臉色鐵青。
  『剛好有個廢物混帳──九頭龍八一龍王,帶著小學生弟子來我這裡玩,於是我們三人享受了一番。啊,對了,順帶一提,廢物的弟子明明是個小學生,卻有一流的穿衣技術,所以明天我也打算拜託她。以上。』
  月夜見坂小姐對我露出竊笑,一鼓作氣解釋完畢。
  那的確並非謊言。
  月夜見坂小姐真的吩咐我『娛樂她』,而我也不惜搬出壓箱的逗人趣事,拚命回應了她的要求。三個人都聽得很愉快,這點也沒有錯。
  愛替月夜見坂小姐穿上和服,更是不爭的事實。
  可是那種講法……肯定會被誤認為,我們三人做了會讓月夜見坂小姐和服亂掉的事啊!!
  「……愛,妳到庭園去玩玩吧。」
  「唔咦?」
  愛雖然滿腹疑惑,仍乖乖離開了房間。
  不趁現在讓她逃離的話,訪談結束之後會成為媒體的標靶……而且那孩子肯定會老實招供一切……然後誤解又會衍生出其他誤解,最後一發不可收拾……
  「那、那麼接下來……有請供御飯山城櫻花接受採訪。」
  察覺到危機的聯盟公關負責人立即轉移話題,京都市的宣傳人員也輕咳一聲,再度開始提問。
  「本局的結果真是遺憾。」
  『序盤還算順利,一到中盤局勢就破綻百出了呢。』
  「之後演變成了無法活用穴熊的局勢對吧?」
  『對手的棋步如此靈巧,我也無技可施。只好轉換心情,承認對方的實力。』
  「下一局便是決戰了,請問您有幾分自信?」
  『考量至今為止的對戰成績,雙方實力在伯仲之間。不過我有主場優勢,因此較為有利。畢竟是公開對局,我期許自己能將各位觀戰者的聲援轉化為力量,發揮超出實力的表現。』
  「能否向聲援您的京都民眾說一句話?」
  『我認為山城櫻花這座頭銜不能離開京都。出生於東京老街的山城櫻花,未免太不風雅了。倘若變成那樣,頭銜名稱也得一併變更為淺草花月之類的,未免太費工夫了呢。』
  會場首次充盈著笑聲。
  從這場以笑聲收尾的記者會,足見供御飯小姐台風之穩健。看來她已順利熬過戰敗帶來的傷害。
  單就這場記者會的光景看來……月夜見坂小姐企圖擊潰供御飯小姐心靈的作戰計畫,貌似只是白忙一場。
  然而記者會期間,兩位對局者未曾四目相交。
  
  ☖
  
  「嗚呃……氣氛糟到了極點。」
  我以上廁所為藉口,自記者會房間中脫身,於走廊撞見了熟識的人。
  「男鹿小姐。」
  「是。我是男鹿。」
  
  
  
  與平時的西裝打扮不同,她今天穿著一身豔麗的和服。
  她也將眼鏡拿了下來,換成隱形眼鏡,因此臉部氣質判若兩人。
  只不過那爽朗的說話口吻,明顯出自於男鹿笹里小姐。
  「辛苦了。妳已經很久沒擔任記錄員了吧?」
  「是啊,真教人緊張。」
  擔任公式戰記錄員,也是研修生與女流棋士的義務。因此雖然如今已轉任聯盟職員,男鹿小姐也懂得記錄工作。
  然而隨著引進平板,時間測量方式又會隨棋戰不同而改變,與男鹿小姐仍是現役棋士時相比,有許多細節部分已經進化。
  儘管看起來只是坐在一旁,可是記錄員其實相當辛苦。
  而且因為是公開對局,雖然對局者能離席去洗手間,記錄員基本上得一直正襟危坐。
  『真教人緊張』這句話,恐怕是男鹿小姐發自內心的感想吧。
  ──想到她明天也得承受這般苦行,真讓人同情……
  若是研修生或女流棋士,還能當作將棋修行,不過男鹿小姐已經不需要再變強了。
  為了讓對方放鬆心情,我稍微開了個玩笑。
  「話說回來,我聽說了喔。會長希望妳擔任山城櫻花戰的記錄員,結果妳還向他發牢騷對吧?」
  「……………」
  本以為男鹿小姐肯定會一如既往,犀利地給予反擊──
  想不到她竟然默默垂下頭來,淚水開始於眼眶打轉。哇──!!
  「對、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倉皇失措地安撫淚流不止的男鹿小姐,此時相關人員也察覺異樣而群聚過來,耳邊傳來他們竊竊私語的聲音。
  「龍王又惹年輕女性哭了……」
  「剛剛記者會上才聽說,他趁午休溜進挑戰者的房間,做了可疑的事。」
  「這回不是小學生,而是找上了成人女性嗎……我明明聽說他是蘿莉控啊?」
  「他肯定是想讓成人女性生下女兒,增加幼女的人數。」
  「怪不得!」
  「有人剛才還聽見他提起什麼『家畜』。」
  「絕對沒錯,罪證確鑿。」
  奇怪的誤解在京都人士之間傳開了!?
  「男、男鹿小姐!拜託妳別哭了啦……!」
  「嗚嗚……嗚!因為……因為……」
  「會長說過他『還是不能沒有男鹿小姐陪在身邊』喔!」
  「……嘿嘿♡」
  這麼輕易就不哭了!?而且竟然還有點可愛……
  話說回來,她真的對會長一心一意耶。
  趁這個好機會,打聽看看她喜歡上會長的契機是什麼吧。
  「話說回來,男鹿小姐,妳和會長來往多久了?」
  「說、說什麼交往……我們還沒正式開始交往啦……♡」
  「不,我是說來往……」
  這個人的腦海裡還滿是粉色泡泡。
  「男鹿小姐妳是坂井九段的最後一名弟子對吧……而他也是我師傅與月光會長的師傅。我知道坂井九段過世之後,便由會長擔任妳的監護者。你們從入門前就認識了嗎?」
  修行當中若師傅過世,一種選擇是正式替換師傅,另一種選擇則是保留師傅的名字,另尋監護者。
  男鹿小姐屬於後者。
  可是坂井一門是個大家族,像會長這樣事務繁忙的人願意接受監護者一職,他們之間應該還有其他交情才是……
  我的猜測正中紅心。
  「男鹿的祖父替會長──替當時是月光聖市名人的會長,創建了後援會。如今他也依舊是後援會代表。」
  「啊,原來是後援會長啊?」
  「他同時也擔任京都府的將棋普及聯合會代表人,與支部長等等職務。本業則是在經營藥妝店。」
  簡單來說,他是京都業餘棋界的重鎮。
  這回的山城櫻花戰,他應該也積極涉入吧。難怪月光會長會想為男鹿小姐創造表現機會。
  ……不過得到表現機會的本人倒是一點也不開心。
  「那妳從以前就和會長是熟識囉?」
  「那當然。他還見證了男鹿我出生時的光景呢。」
  男鹿小姐出生時,會長的確早就晉升職業棋士,甚至已是榮登名人的年紀了。
  若對方是後援會長,雙方交情大概形同家人,這種事也不算稀奇。
  「原來是這樣。不過妳不可能記得當時的情景吧。」
  「我記得啊。」
  咦……?
  「我男鹿怎可能遺忘會長初次擁抱我的那一天呢?縱使忘了初次洗澡時的水溫,我也絕不會忘卻會長胸懷的溫暖。」
  「不……咦?但那是出生瞬間……的記憶耶……?」
  「當時男鹿我如此心想:『啊啊……我肯定是為了讓這個人擁在懷中,才會降生於世♡』自那瞬間起,我男鹿便決心要將人生奉獻給這個人。」
  「…………」
  原來如此。
  這個人生來就是個變態啊。
  
  ☗
  
  「哇啊……!簡直就像祭典一樣!」
  此處為新京極商店街。
  我和愛兩個人,在沿著鴨川延伸而去的拱廊中踱步。
  「哈哈哈,雖然沒有祭典樂曲伴奏,不過其他地方確實很難品味到這種氛圍。」
  畢竟就連拱廊內部,都有眾多寺院林立其中。
  在這種古色古香的拱廊內,時而能看見年輕人經營的二手服飾店、時髦的咖啡廳,或是突然冒出Animate或Melonbooks之類的御宅商店,形成了男女老幼齊聚同歡的慶祝宴場。
  日常當中,融入了非日常。
  以現在進行式逐漸積累歷史的場所──便是京都。
  「離開嵐山以後直接回飯店,未免太沒趣了。反正明天大概沒時間觀光,比起寺院,小孩子應該更喜歡這種熱鬧的地方吧。」
  「是!」
  愛與我在人群中手牽著手,歡喜雀躍地點了點頭。
  「我一直想來這裡看看!」
  「嗯?妳知道這地方嗎?」
  「我曾在以前就讀的小學聽六年級生說過,畢業旅行最好玩的地方就是這裡和清水寺。」
  「這樣啊……如果妳一直待在石川縣,畢業旅行大概就是來京都吧。」
  「我想應該是,因為每年都一樣。」
  說到畢業旅行的固定行程,自然是京都之旅。
  不過理所當然地,住在京都附近的人會前往其他地區。
  「師傅您畢業旅行去了哪裡?」
  「當時我已經來大阪了。大阪的小學畢業旅行,基本上應該都是伊勢志摩。」
  「伊勢……三重縣啊~」
  「海之類的景色很美喔。還有西班牙村。」
  鳥羽水族館也相當有趣呢。江豚很可愛。
  「我對畢業旅行的印象,一直都是京都和奈良。突然冒出三重縣,讓人覺得有點格格不入呢。」
  「確實如此。」
  我對弟子的話點頭贊同,接著語氣開朗地回覆:
  「那這回的旅行,就當作是代替愛沒能去成的畢業旅行吧。好玩嗎?」
  「是!玩得很盡興!」
  「不過畢業旅行還是和學校同學去比較開心吧?雖說是為了將棋修行,轉學還是很難受吧?」
  「才、才沒有那回事!和家鄉小學的朋友分別確實很寂寞……但我能和小澪就讀同一間小學,也和小綾乃、小夏與小天衣成為了朋友……所以愛非常享受現在的生活!這次的旅行也非常、非~~~常開心!!」
  一口氣說完之後,愛低下頭悄聲地說:
  「那個…………簡直就像約會一樣……」
  「嗯?妳剛才說什麼?」
  「噫呀!?什、什麼也沒說──!!」
  愛整張臉面紅耳赤,不知為何開始用小巧的拳頭敲打我。
  接著她突然轉移話題,企圖蒙混過去。
  「明天的對局……師傅您怎麼看?」
  「這個嘛……」
  我雙手環胸,仰望天空。
  「第三局會重新擲棋,很難事先擬定作戰計畫。」
  「因為不曉得哪方會持先手、哪方持後手是嗎?」
  「沒錯。」
  將棋這種競技,基本上是能率先行動的先手有利。
  勝率也體現了這點。
  可是持後手能夠『慢出』,可以依自己喜好決定戰型是它的優點。
  而且理論上,若後手與先手採用相同戰術,便會產生矛盾,因此先後手通常不會選用同樣戰術。
  因為很可能會變成親自傳授敵人攻略自己的方法。
  「話雖如此,那兩人會選用的戰術大致上有固定模式。無論持先手或後手,供御飯小姐都會盡可能組成穴熊,月夜見坂小姐則是──」
  「空中戰……是嗎?」
  「嗯。基本上是如此。」
  月夜見坂小姐擅長橫步取或相掛等,讓飛車角輕快地交錯縱橫、動態感十足的高速將棋。
  利用這般高速阻止敵人組成穴熊,正是月夜見坂小姐一直以來的戰鬥方式。
  不過今天,她展現出了『即便組成穴熊也能力壓對手』的實力。
  供御飯小姐已被逼入絕境。
  「不曉得戰型的話,解說工作也會格外困難……」
  愛心懷不安地說道。
  「確實如此。可是面臨這種狀況時能否娛樂觀眾,才是考驗職業技能的時候。」
  尤其是關西的觀眾,時而會在解說過程中提出毫不相干的問題,或者比起將棋解說,更希望我們多講點笑話或祕辛等等,因此比起棋力,更需要具備這方面的應對能力──
  「對了,提起大盤解說……」
  我憶起了首次為弟子的棋局進行大盤解說時的光景。
  不過那和一般解說稍稍有些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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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24 13:08 | 显示全部楼层
  
  師傅,這是王手飛車。
  
  ☗
  
  『棋士』。
  若問起那是什麼樣的職業,最淺顯易懂的答案應該是『下將棋的職業』吧。
  然而雖能以『下將棋』一語概括,實際內容卻牽涉廣泛。
  是以參加公式戰進行對局為業?
  抑或是以教導他人將棋為業呢?
  將棋涵蓋各式各樣的要素,棋士的工作自然也相當多元。
  話雖如此,若要統整出一個共通點,成就棋士這種職業的必要條件──便是『將棋棋迷』。
  有了棋迷,才有職業棋士的誕生。反之則無法成立。
  於是棋士工作的根本,也可說是『增加將棋棋迷』。
  這回便要談談有關棋士根本的故事。
  記得當時……沒錯,是愛才剛來大阪沒多久時的事。
  與師姊展開烤肉大戰後過了幾天,故事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晨開始了──
  
  ☖
  
  「師傅~已經早上囉~請快起床~」
  當我在房間床鋪上睡得正香甜時,某人出聲將我喚醒。
  ──是誰……?
  我的名字是九頭龍八一,是一名職業棋士。
  我國中時便晉升職業棋士,並沒有就讀高中。離開過去以內弟子身分進行修行的師傅家後,我在這間公寓開始了獨居生活。
  我正好是在一年前左右開始獨居……但現在不知為何,竟有人呼喚我為師傅。
  而且還是年幼女孩的聲音……音色如鳥囀般美妙動人。
  那稚嫩的聲音,反而引領我潛入更甜美的夢鄉……
  「……呼……」
  「今天天氣很晴朗喔~!是下將棋的絕佳日子呢~!」
  「唔嗯……」
  意識一點一滴地甦醒。
  對了。
  我最近收了一名弟子。
  而且如同我過去那樣,她也是寄住在師傅家修行的內弟子……
  不但如此,那名弟子……還是個小學女生──
  「師傅──起~床~了!請~您~起~床~!」
  (搖晃搖晃)
  小巧的雙手搖晃著我的身體。
  看來她似乎打算把我叫醒……但力氣實在太小,手心還傳來小孩特有的熱度,令人心曠神怡……睡意反而愈加濃厚……
  「嘿咻!」弟子愛坐到我身上,開始用全身奮力晃動。
  啊啊……這個觸感…………好療癒啊~……
  「…………再五分鐘就好……」
  「真是的──!您每次都這麼說,結果還不是繼續賴床~!」
  是,很抱歉。
  ……不過這也無可奈何啊。畢竟棋士對局基本上是從早晨十點開始,並且經常延續到深夜才結束。
  而且早上大多只是依循定跡,縱使昏昏欲睡也還能挽救局面,但萬一在終盤一決勝負時湧上睡意,剎那間便會慘遭敗北。
  所以棋士會變成夜貓子也是沒辦法的……這是符合職業生態的最佳作息,絕對不是在偷懶…………呼~
  「唔嗯嗯……嘿嘿,桂香姊煮的飯真好吃~……」
  「唔……」
  搖動我身體的手戛然而止。
  愛踏著咚咚咚的可愛腳步聲跑出房間,接著又踏著咚咚咚的可愛腳步聲回到我身旁。
  「師傅您看!早飯已經煮好囉──!!弟子親手煮的超好吃超好吃早飯喔──!!快~看~!」
  鏘鏘鏘!
  鍋鏟敲打平底鍋的金屬聲陣陣作響。
  看樣子是她從廚房拿來的。鏘鏘鏘鏘!鏘鏘鏘鏘鏘鏘!
  噪音持續了一段時間之後──
  「呼……哈啊……呼……」
  「……呼~」
  「唔唔~~~!」
  區區幼女敲打平底鍋的聲音,根本不足以動搖養成習慣的夜貓子作息。
  就在此時,愛赫然轉為平靜的口吻。
  「九頭龍老師,由於您的持棋時間已經耗盡,接下來將進入一分將棋。五十秒。一、二、三、四──」
  「哇!!」
  啪!
  我一把掀開棉被,猛然起身。現、現在可不是睡覺的時候!!
  「還、還有幾分鐘!?」
  「零分鐘。七、八、九──」
  「棋、棋子!棋子在哪……呃、2八銀!!」
  當持棋時間所剩無幾時,應該能以口述代替下子才對!
  ……不過從床鋪上跌落地板的我眼前,既無對局對手也無記錄員,甚至不見將棋盤的蹤影。
  「啊?……奇怪?對局呢……?一、一分將棋呢……?」
  「早安♡師傅。」
  滿面燦笑的弟子佇立眼前,露出可愛動人的笑容俯視我,接著道了聲早安。
  「…………愛,妳啊……」
  「嘿嘿~♡」
  我向惡作劇的孩子放聲吶喊:
  「讀秒真的會讓心臟停止,先前不是告訴過妳別再這樣了嗎!?」
  「是師傅您自己說今天有事要去將棋聯盟,所以絕對要把您叫醒的呀~!哼哼!」
  「話、話是這麼說沒錯……但還有很多其他叫人的方法吧?」
  「例如說~?」
  弟子以俏皮的聲音反問道,我則用剛睡醒的腦袋擠出答案。
  「例如說,嗯……溫柔搖醒我之類的。」
  「試過了。」
  我想也是……
  「坐到我身上搖來搖去。」
  「試過了。」
  「鏘鏘敲打平底鍋。」
  「試過了。」
  「早安吻。」
  「這個也試過了。」
  「咦!?試過了嗎!?」
  我、我……被小學女生親了!?
  這已經構成犯罪了吧……不對,說什麼親吻,說到底,和JS兩人同居的當下就已經是犯罪了……?
  我不禁感到畏怯。
  「騙~您的!我沒有親啦~」
  愛原地旋轉一圈之後,吐出舌頭如此說道。
  「……我想也是~」
  比起被騙的怒氣,安心感更勝一籌。和JS親嘴對心臟很不好……
  我鬆了口氣安撫胸口,此時愛又拿平底鍋掩住臉龐,悄聲地喃喃細語。
  「……那種事得在清醒的時候做才行……」
  「嗯?妳說什麼?」
  「我、我什麼也沒說!師傅這個憨仔!!」
  被罵了……
  順帶一提,『憨仔』是愛的家鄉石川縣的方言,代表『笨蛋』或『傻瓜』的意思。因為應用範圍廣泛,所以經常使用喔!
  「比起這個,師傅,今天究竟有什麼事要辦呢?」
  心情好轉的愛將臉龐上半部探出平底鍋,並開口詢問。
  「啊啊……嗯。」
  我一面站起身,一面回想本日的預定行程。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有個高層人士,交代我十點左右前往聯盟。」
  「高層人士?」
  「嗯,對方是會長祕書……」
  將棋聯盟會長月光聖市九段,是獲頒永世名人資格的大棋士。
  此外他又是我師傅的師兄,因此從各方角度來看,他都是我完全無力違逆的對象。
  至於他的祕書,則是男鹿笹里女流初段。雖然她已經是引退棋士,卻是別名《幕後會長》的掌權者。縱使身為頭銜保持者,我這個才剛晉升職業棋士第二年的菜鳥,根本不敢違抗她。
  今天是休假。
  愛也想去道場下將棋。身為師傅的我如果不勤奮點,是無法以身作則的。
  「……也罷,總之吃過飯以後,就一起前往聯盟吧。」
  「是的!師傅!」
  「嗯!」
  我對弟子爽朗的回覆滿意地點點頭,然後溫柔地詢問:
  「話說回來,今天早餐煮了什麼?」
  「咖哩!」
  「咦……」
  我真的能保持神智清醒,順利抵達聯盟嗎……?我迎來了令人顫慄的早晨,冷汗狂冒不止……
  
  ☗
  
  這裡是關西將棋會館二樓的道場。
  小愛與九頭龍老師一同來到將棋會館,跟前往三樓事務所內部理事室的師傅分別後,便到道場和朋友會合。
  那是個名為『JS研』的將棋研究團體,由四名小學女生組成。
  與小愛就讀同校的同班同學,水越澪。
  居住於京都的貞任綾乃。
  JS研中最為年幼的法國人,夏綠蒂•伊索亞爾。
  曾在九頭龍老師家合宿的四人感情和睦,雖是JS,將棋技巧卻不容小覷。
  今天,她們也在這個道場盡情下了很多盤棋。
  就在四人開始膩了的時候──
  「將棋接龍~」
  小澪做出了遊戲開始的宣告。
  「「耶──!」」
  其他三人也欣喜雀躍地附和。
  『將棋接龍』──僅以將棋相關詞彙進行的接龍遊戲。
  除此之外規則與一般接龍無異……表面看似如此,但玩家必須活用將棋鍛練而成的大局觀與判讀能力,是種層次很高的對戰!
  小澪點燃了戰爭的導火線。
  「將•棋!」
  將棋接龍的初手是『將棋(Shougi)』。
  如同初手7六步一樣,這是已定跡化的手順。(當然也有人會跳脫這個初手定跡,不過在那種情況下,缺點是自己也會無法預測對方的應手,難以設想下一步。)
  「Gi!呃~『玉(Gyoku)』!」
  小愛幾乎不花一秒立刻作答。
  「Ku、Ku、Ku……『先奪天王山位(Kuraidori)』!」
  小澪回擊了一句稍顯困難的詞彙。以將棋來比喻的話,就像是早早用步展開攻勢,吹響了戰爭的號角。
  「Ri?Ri啊……那個,我想想……」
  此時小愛準備仔細深思,然而──
  「十秒!」
  「咦!?有時間限制嗎!?」
  「這是三十秒將棋接龍。」
  小澪無情地開始宣讀秒數。
  只見小愛愈發倉皇失措。
  眼見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小綾乃從旁悄悄給了小愛建議。
  「小愛。師傅、師傅。」
  「啊!『龍王(Ryuou)』!!龍王的U!」
  「打步詰(Uchifudume)!」
  「美利堅(Meriken)向飛車(Mukaibisha)!」
  「Sha?嗯~……低蹲矢倉(Shagamiyagura)!」
  「咦咦~?那是什麼?真的有這種詞嗎?」
  「有啊,是菊水矢倉的別名。」
  耳聞小澪與小愛你來我往,小夏拉了拉小綾乃的袖子問道:
  「吉水矢昌~?」
  「是用8八銀與7七桂,將玉包圍於8九的矢倉戰型。」
  「哦哦~?」
  小夏還只是級位者,且尚未完全精通日語,用符號解釋手順給她聽,也只會讓她一頭霧水。
  畫面轉回陷入漫長思考的小愛。
  「Ra、Ra、Ra……咦咦~?Ra有字可以接嗎?」
  正當小愛即將放棄時,小澪給了提示:
  「有啊。印章、印•章!」
  「唔咦咦?」
  「棋士老師簽名之後要蓋的東西!」
  「…………?」
  小愛想像著在家裡時,師傅於簽名板等東西上簽名的身影。啊啊,工作時的師傅好帥唷……當她心想著無關痛癢的事時,答案忽然靈光乍現。
  「啊!落款(Rakkan)!」
  「好,尾音是『※N』,所以小愛妳輸了~」(編註:因為現有日文中並沒有以ん(讀音為N)開頭的詞語,因此說出ん結尾的詞就代表輸了接龍遊戲。)
  小澪語落之際,小愛這才驚覺自己落入陷阱,憤懣不平地抱怨。
  「……啊啊~!!小澪妳好詐~!竟然誤導我──!」
  「呵呵呵,勝負世界是很嚴苛的喔,雛鶴研修生閣下。」
  「這樣啊~要當女流棋士可真不容易……」
  小愛才剛飛身闖入將棋界。
  看來她還有許多必須學習的事。
  小綾乃語帶安慰地說:
  「我想將棋實力和接龍實力應該無關才對,但無論哪種遊戲,習慣服輸都不是好事。」
  「對吧!師傅也經常告誡澪:『凡事都必須爭第一!』」
  「就連營養午餐,小澪也是班上吃最多的嘛。」
  小愛綻露燦笑如此說道。小澪一瞬間面露喜色,可是臉龐隨即蒙上一層陰霾。
  「不過下將棋時,要是得意忘形下得太快,最後就會輸得一敗塗地。得像小愛和綾乃一樣,更沉著一點下棋,否則就無法提升勝率……」
  「畢竟將棋是逆轉的遊戲嘛。」
  小綾乃的遣詞用字總是相當含蓄。
  小愛也以沮喪的口吻說:
  「前陣子我和師傅下棋時,也在最後的最後漏看了一手詰,結果輸掉了……」
  「頓死!」
  「頓喜~!」
  小澪雀躍地放聲喊道,小夏也跟著模仿。
  小愛將手抵上胸口。
  「勝利即將到手時就會心跳加速,根本無法保持平常心……」
  「不如說~」
  小澪由下往上窺探小愛的表情。
  「小愛妳光是和九頭龍老師面對面坐在棋盤前,就已經心跳加速了吧?」
  「才、才沒有那回事!……最近漸漸稍微習慣了……」
  「話說回來,九頭龍老師今天來聯盟有什麼事啊?應該不是為了對局,也不是研究會吧?」
  「師傅似乎也不是很清楚……呃,好像是會長的祕書把他叫來這裡……」
  突然冒出『會長』一詞,令小綾乃與小澪都擔心了起來。
  「該不會是做了什麼壞事吧?」
  「難道說和小愛住在一起,果然還是有問題嗎?」
  「咦咦!?那、那樣我會很困擾的!」
  眼見小愛臉色慘白,小澪揚起邪笑乘勝追擊。
  「因為嘛~仔細想想,這是同居耶?」
  小夏左搖右擺地歪了歪腦袋。
  「通居~?」
  「意思是未婚男女住在同一間房子裡。」
  聽了小綾乃的話後,小愛臉又更加漲紅。
  「我、我只是內弟子啦!說什麼同居…………呀~♡」
  「好~好,到此為止、到此為止。」
  小澪才認識幾週時間就徹底摸透小愛個性,所以選擇無視她的反應。
  小綾乃則冷靜地說:
  「玩笑就開到這裡,究竟會是什麼事呢?」
  「工作委託之類的嗎?妳們想,成為龍王之後,大家應該都搶著找他擔任頭銜戰的大盤解說或電視解說吧?」
  「不過,每一局名人戰的解說人員都已經公布了。」
  「那就是即將展開的Mynavi女王戰囉!因為現任的女王大人,是九頭龍老師的師姊對吧?他肯定能解說得比任何人都詳細。」
  「的確是。畢竟他們同住一個屋簷下長達十年,一定有很多兩人私下的祕密小故事。」
  「而且龍王和女王也很登對~」
  「對啊、對啊!」
  小綾乃點點頭之後,向一旁鼓著雙頰的小愛詢問:
  「話說回來,小愛,妳怎麼從剛才開始就一臉不開心的樣子?」
  「我才沒有不開心。一點都沒有不開心!」
  小愛鼓起麻糬般的臉頰,以強烈的口吻堅決否定。
  就在此時,小澪祭出了致命的最後一擊。
  「這麼說來,小愛回大阪的那天,我在樓下餐廳裡看見他們兩人並肩坐在一起吃飯。感情好像很好的樣子~」
  「……師傅這個憨仔……」
  小愛的心情愈發惡劣。
  然後九頭龍老師本人,就在這最糟糕的時機來到了道場。
  
  ☖
  
  「我怎麼啦?」
  在理事室結束談話之後,我便下樓前往道場,正好撞見弟子似乎正與朋友們談論嚴肅的話題。
  好像是在聊關於我的事……?
  「斯斯──!」
  雀躍地試圖攀上我雙腳的人,是最年幼的小夏。
  「唔咦!?什、什麼也沒有!我什麼都沒說!!」
  小愛一副倉皇失措的樣子,不知為何拚了命地否定。
  怎麼了?什麼事讓她這麼激動?
  「……算了。」
  「斯斯,抱抱~」
  「好、好,嘿咻……」
  我用雙手抱起撒嬌要抱抱的小夏。
  「嘿嘿~♡」
  小夏用小手環住我的頸部,將臉頰緊貼上來。
  觸感柔柔嫩嫩的,相當溫暖舒適。小孩子真棒……♡
  呃、不對不對!現在可不是陶醉的時候。
  我還得執行剛才在理事室接收到的命令,達成一項幾近不可能實現的任務──
  「小澪和小綾乃妳們兩個都在啊……能借一步說話嗎?」
  「好、好的!」
  「沒問題。」
  與愛同齡的兩個女孩子挺直背脊回答道。她們已成為研修生,踏上將棋修行之路,因此兩人都視我為老師,抱持尊敬之情。
  「小夏也在這以唷~」
  「也對。那小夏妳也可以一起聽嗎?」
  「好!」
  我將小夏放到地板上,與JS研的四名成員面對面。
  愛代表大家提出了疑問。
  「師傅,那位祕書究竟有什麼事呢?」
  「嗯,關於這點……」
  我輕咳一聲,稍作停頓之後──
  
  「她希望……各位能成為JS將棋偶像!」
  
  我高聲宣布道。
  「「JS……將棋偶像?」」
  不出所料,每個人都一臉茫然,就像在拚命試圖理解前所未聞的奇特戰術……簡單來說就是『你到底在說什麼傻話?』的表情。
  愛用有些冷淡的口吻說:
  「師傅,那是什麼東西?」
  「不,呃……我也還不是完全瞭解……」
  方才在理事室,男鹿小姐向我說明了一個令人驚愕的計畫。
  我必須用JS也能理解的方式,淺顯易懂地解釋才行。
  雖然連我也尚未完全消化……
  「……妳們知道最近掀起了一股將棋熱潮嗎?」
  「嗯~棋士老師好像經常出現在電視上?」
  活潑的小澪率先發言,聰慧的小綾乃則開口補充:
  「聽說『觀賞型將棋棋迷』增加了。」
  這番話令愛歪了歪腦袋。
  對開始學將棋僅僅四個月的愛而言,這可能是個陌生的詞彙。
  「什麼叫『觀賞型將棋棋迷』?」
  「指的是自己不會下棋,但喜歡觀賞職業或女流棋士下棋,或是追蹤棋士動態的棋迷。和觀看運動比賽一樣,以觀賞將棋為樂的人們,有時也簡稱為『觀棋棋迷』。」
  「咦!?不自己下棋的話,就不好玩了吧?」
  「不如說光是看著,就會忍不住想下棋呢。」
  愛訝異不已,小澪亦表示贊同。
  這兩人都是典型的玩家類型……也就是『下棋型將棋棋迷』,也難怪會有這種反應。
  職業棋士當中,全然肯定『完全不下棋的棋迷』的也是少數派,很多人認為將棋還是要親自下才有意義──
  「棋迷不僅限於想下棋的人,這現象也就代表了棋迷類型分布廣泛。」
  「正如小綾乃所言,近年來享受將棋的方法持續推陳出新。」
  我一邊彎下手指一邊說明。
  「像是開始有網路轉播,會整日播放頭銜戰過程。手機遊戲、漫畫與輕小說也不乏將棋題材──」
  「夏夏是看漫畫學將棋的唷~」
  沒錯沒錯。
  據說身為法國人的小夏,是透過漫畫《火影忍者》才對將棋產生興趣。比起職業對局,這種輕鬆的題材更容易成為將棋的入門管道。
  比方說當漫畫《棋魂》動畫化時,看過那部動畫的世代,熟悉圍棋規則的人就比熟悉將棋規則的要來得多。
  小綾乃開口說道:
  「像小夏一樣學習將棋的外國小孩似乎也增加了。將棋熱潮遍及全世界呢!」
  正是如此。
  與十幾年前不同,將棋界正繁榮昌盛。
  雖然一度被電腦遊戲奪去目光,可是最近將棋有助於教育的說法蔚為流行,兒童教室亦是盛況空前。
  其原動力,自然是長年以來於頂峰屹立不搖的名人。
  而《浪速白雪姬》與《強攻的大天使》等性格強烈且外貌姣好的女流棋士突然崛起,也被認為是一項重要因素。
  「不過工作因而源源不絕的區域僅限關東,我們關西棋士絲毫沒有搭上這股熱潮,這也正是關西本部高層人士的煩惱。」
  到此先說明一下。
  將棋聯盟雖是一個組織,將棋會館卻分為東西兩方。
  分別為座落於東京千駄谷的將棋會館,以及位於大阪福島區的這棟關西將棋會館。
  棋士必須選擇其中一方,作為自己的主要對局場。
  若以東京為主戰場,便是隸屬『關東』的棋士;如果將大阪當作主戰場,則屬於『關西』。而我自然是關西這方。
  只不過,由於大多數報社與新聞台都設立於東京,因此大眾媒體老是只邀請關東的棋士。
  最終導致只有關東棋士出名,而熱衷與知名人士見面的狂熱粉絲,也只拜訪關東的將棋會館,參與那邊的活動……
  「確實,今天道場的客人也不算多。就算我們玩起將棋接龍,也沒有挨罵。」
  小澪一面環顧道場,一面說道。
  愛則歪了歪腦袋說:
  「不過師傅,這和我們成為偶像有什麼關連?」
  「簡單來說,我們希望關西也能掀起將棋熱潮。高層的用意是,想請各位小學女生組成以女流棋士為志向的將棋偶像團體,藉此作為契機。」
  「哦……」
  弟子看起來完全摸不著頭緒。
  坦白說我也一頭霧水,但絕不能將疑惑之情表露在外。我像是要說服自己一樣,繼續往下說:
  「有可愛女孩在下將棋的事如果傳遍大街小巷,或許就能吸引大家來這座道場。也會有許多電視台和雜誌採訪,更能藉此宣傳將棋!」
  「那不就和搖錢樹沒兩樣嘛!」
  「總覺得身價很低呢。」
  小澪和小綾乃瞬間就看破了一切。
  最近的小學生真聰明……
  「…………這是上頭的決定,拜託了……」
  我努力擠出一絲聲音說道。
  在理事室商議……不對,那根本稱不上商議,而是單方面的命令。
  以《幕後會長》之名深受眾人恐懼的男鹿小姐,對聯盟的表裡都瞭若指掌。
  深怕日積月累的祕密會被當作把柄,讓任何人都不敢違逆那個人……
  JS對我內心的恐懼一無所知,輕鬆地回應了我。
  「也罷,反正我們本來就是以女流棋士為目標嘛。很好啊!來試試看吧!」
  「我是不介意。」
  「我也是,既然師傅要我這麼做的話……」
  「小夏要當偶夏~!」
  「謝謝……!謝謝各位……!」
  我忍不住感激涕零。
  小澪代替因過度感激而思緒停擺的我繼續說下去。
  「那麼,首先得決定那個才行!」
  「決定什麼?」
  小綾乃疑惑地歪頭,小澪則理所當然地回答:
  「團名啊,團名!不先決定好的話,什麼都沒辦法開始吧!?我說對吧,小夏?」
  「嗯!」
  小澪與小夏對彼此點了點頭,接著閃爍雙眸向我詢問:
  「九頭龍老師!我們的團名決定好了嗎!?」
  「這、這個嘛……姑且是已經有定案了……」
  我支吾其詞地說。
  我滿懷不安,不曉得說出在理事室聽說的團名之後,這群孩子會不會喪失熱情。
  愛稍顯不安地說:
  「該不會是『SOG81』之類的吧!?」
  「唔嗯……呃,怎麼說呢……格調再高一點。」
  「格調高一點……?啊!那就是『GOD8四步』囉!?」
  「不,不是這個意思──」
  後手在初手挺進8四步,確實是被譽為『王者之手』的高格調一手。至於GOD則不予置評。
  是說『高格調』這個概念本來就相當抽象,要是解釋起將棋界中什麼樣的棋步才稱得上高格調,恐怕耗費好幾頁都不夠。實在太麻煩了,所以讓我們迴避這個話題吧。
  「那就是『角交換四間飛車高手隊』?」
  「還是『居飛車黨與水越澪與快樂夥伴們』!」
  「這、這個嘛……是跟關西更有關連的名稱。」
  振飛車黨的小綾乃與居飛車黨的小澪各自主張自己喜歡的團名,遺憾的是兩者都不對。
  關鍵字是『關西』。
  小夏像是在索求腦筋急轉彎的提示一樣,拉了拉我的衣襬。
  「乾西~?」
  「與將棋相關~格調又高~而且還是和關西有關連的偶像團名?唔嗯~……」
  小澪腦袋歪得太過頭,身子彎得像髮夾似的。
  就在此時──
  小愛悄悄地……低喃了一聲。
  「…………※KI●RI少女……」(譯註:キラリっ娘,早期由井道千尋、室田伊緒、里見香奈三名女流棋士組成的團體。)
  「「喂!」」
  被消音了喔!?
  「唔咦!?我、我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嗎?」
  「雖然不太明白,但總覺得必須吐槽才行!」
  打算將沉眠於關西將棋界歷史中的傳說團體挖掘出來的愛,讓所有人反射性地吐槽。
  「啊~真是的,九頭龍老師!請快告訴我們,究竟是什麼團名!?」
  小澪已經迫不及待了。
  也對,繼續拖延下去也不是辦法。
  「……妳們的團名是……」
  「「(心跳加速)……!」」
  我向目不轉睛直盯著我的JS高聲宣布:
  
  「……『浪速筋將棋之道』!」
  
  「咦……?」
  愛流洩出發自內心感到疑惑的聲音。
  呃、嗯。
  我剛剛也是同樣的反應。
  「浪速筋……是指這棟將棋會館前方的道路對吧?」
  「『筋』和『之道』的意思重疊了。」
  小澪和小綾乃也一頭霧水的樣子。至於小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似乎完全搞不清那幾個字的意思。
  愛用僵硬的口吻問道:
  「師傅,為什麼會取這種團名?」
  「……這是上頭的決定。」
  我也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啊。
  但這也沒辦法嘛!因為高層下令要用這個名字啊!
  「誰也奈何不了哭泣的孩子和權力者!」
  小澪一語道破了真理。
  「這個嘛,我想妳們心中應該是千頭萬緒……可是!為了關西將棋界,大家就一起加油吧──!」
  「「好──!」」
  嗯!
  雖說關於偶像活動,眼下手邊並沒有任何持棋……不過每個棋子都還能前進。只要大家同心協力,必定能闖過任何難關!
  我向眾人發問:
  「話說回來,妳們會不會什麼特技?」
  「將棋。」
  「將棋。」
  「將棋。」
  「嗯,也對。說的也是。」
  畢竟她們盡是在下將棋嘛。
  「夏夏,還會下振黑車唷~」
  「嗯嗯,好棒。不過那也是將棋唷。」
  「哦~?」
  小夏使出渾身解數的自我推薦沒有受到重用,看起來有些落寞的樣子。
  就在此時──
  「師傅……」
  愛經過深思熟慮之後,做出了驚人的告白。
  「其實我……很會模仿!」
  「哦!」
  原來這孩子還會這種特技!真教人意外!
  「厲害!真不愧是溫泉旅館家的獨生女!」
  「我想看!小愛的!有趣表演!」
  小澪與小綾乃開始拍手打節奏。
  確實如小澪所言,愛是溫泉旅館家的獨生女,亦是未來的老闆娘候選人。而且愛的母親身為現任老闆娘,一直以來都嚴格訓練她。
  她很可能教導過愛很不得了的技藝……!
  「那麼……咳咳,開始囉──!」
  「「耶──!」」
  愛輕咳一聲之後情緒高漲了起來,我們也用更加高亢的熱情回應她。
  「我要表演模仿囉──!」
  「「耶──!」」
  「我要模仿『將棋大戰』囉──!」
  「「耶──!」」
  「蟹圍──!」
  「「……」」
  所有觀眾彷彿被潑了桶冷水一般,全都啞然失聲。
  的確能稱得上是『蟹圍』啦……也確實有做出類似的效果沒錯……
  「如何~?」
  弟子在腦袋瓜上比著兩個剪刀、模仿螃蟹姿勢,並(自信滿滿地)如此詢問。在我嚴格的打分下……
  「好可愛!滿分!!」
  「呀~♡我最喜歡師傅了~」
  「哈哈哈!今天工作結束後,我們就到道頓堀吃螃蟹吧!」
  「螃蟹~!」
  我家的螃蟹實在太可愛了,真想吃掉她。
  「夏夏想吃毛蟹蟹~!」
  小夏也擺出螃蟹姿勢,蹭到我身邊來。喂喂,我會破產耶?不過因為太可愛了,就請她吃毛蟹吧!
  只見小綾乃與小澪以冷淡的口吻開口:
  「師徒搞笑到此為止。倘若真想以偶像為目標的話,我想我們應該需要一些將棋以外的特技。」
  「是啊,認真做吧。」
  「咦!?我、我剛剛超認真的耶……」
  愛深受打擊。看樣子還得新增劇目才行。
  
  ☗
  
  好了,究竟該如何進行偶像活動呢?
  針對這點,眾人提出了各式各樣的意見。
  遺憾的是,我們基本上都只懂得下將棋。因為百分之九十九的腦容量都耗在將棋上面,突然要我們思考別的事,實在是難上加難。
  我們陷入了瓶頸。
  「澪覺得啊~直接請真正的偶像來教我們如何成為偶像,果然才是最快的吧~?」
  孩子氣的小澪馬上就失去了耐心。
  呵呵呵……
  將棋棋士的本行,正是判讀未來。
  我早就預料到情況會變成這樣。
  而且也為了破除這個窘境,事先安排好了祕密策略……!之前的討論過程,只不過是用來爭取時間罷了……!!
  「為了深陷苦惱的『浪速筋將棋之道』成員,今天我邀請到一位特別講師!」
  「「哦哦!」」
  「提到將棋界偶像,當然就是這位大人物!」
  就在剛才,對方已經用LINE告知『我到了』,我算準她登場的時機,指向道場入口高聲吶喊。
  「有請《浪速白雪姬》空銀子女流二冠!師姊請進──!」
  「…………你們好。」
  師姊在完美的時機登場了。
  她跟不上我們高昂的情緒,稍稍顯露出動搖之情。畢竟我沒有告知師姊緣由,就把她叫出來了。
  「女王大人來了──!」
  「是本人!是真正的將棋偶像!」
  JS的興奮程度瞬間攀升至頂點。
  能見到憧憬的女流二冠,小澪和小綾乃都欣喜若狂。
  僅僅只是現身,竟然就能徹底扭轉那散漫的氛圍……!
  「真不愧是師姊!真不愧是浪速白雪姬!居然光是登場,就牢牢抓住了將棋JS的心!?」
  師姊用扇子掩住半邊臉龐。
  「……我可從來沒有自稱為白雪姬,或是什麼偶像……」
  「大家聽見了嗎!?就是這樣!換言之,空老師她的意思是所謂偶像不需要主動出手,而是由大眾擅自吹捧而成!哎呀~真正的偶像果然不一樣~真正的偶像境界完全不同~」
  「真讓人火大,我可以回去了嗎?」
  「討厭啦師姊,只是開個玩──」
  「請便請便,想回去的話儘管回去就是了。」
  在我安撫師姊之前,弟子愛搶先出言挑釁。
  「嘖!」師姊凌厲地咂舌一聲,用到達絕對零度的視線俯視愛,惡狠狠地唾罵:
  「……臭小鬼。」
  「阿姨妳說什麼?」
  小愛超好戰啊啊啊啊!
  「好了好了好了好了慢著慢著,妳們雙方都不可以跨過這條線唷~一旦碰到就會炸裂喔~」
  「啊?八一,你在說什麼啊?我根本沒把這個臭小鬼放在眼裡。」
  師姊放話之後,不服輸的愛也咬牙切齒地說:
  「師傅您才是,請別靠那個阿姨那麼近!!不准接近她半徑兩百公尺以內的範圍!」
  「那樣就沒辦法對局了吧!?」
  「不用對局也沒關係!」
  JS研成員在遠處圍觀我們一門的你來我往,各自懷抱不同的感想。
  「……面對空老師竟然一步都不肯退讓,看到這樣的小愛,澪不禁覺得自己可能沒辦法在對局贏過她……」
  「相當適合勝負師的性格呢。」
  「夏夏想和公主下將棋!」
  久違見到師姊,小夏興奮不已,我則溫柔地對她說:
  「小夏,今天不和公主下將棋,而是要請她教大家唱歌跳舞。」
  「洽歌洽歌~!」
  小夏愈發欣喜雀躍。
  師姊則一臉困擾。
  「啊?我可絕對不唱什麼歌喔?」
  「這是上頭的決定……」
  「再說根本沒有曲目吧?究竟要在哪裡唱什麼啊?」
  「根據高層遞交給我的這張計畫表,預計要於年末時,在紅白大賽獻唱出道曲……」
  「還不如在『※揚聲歌唱』唱『王將』如何?」(編註:NHK的歌唱比賽節目。)
  師姊嗤之以鼻地說。
  順帶一提,『王將』是以關西大放異彩的大棋士為題材的早期當紅歌曲。
  歌詞中唱出了棋士與妻子的辛苦,對普及將棋貢獻良多;然而因為歌詞一併描寫出了心酸血淚的部分,也有人認為它有損棋士的形象。
  ……至少這不是偶像會唱的歌曲。
  換言之,師姊把我當成了白痴。就因為我放低身段……就因為她廣受將棋棋迷歡迎……對我的辛苦一無所知的混帳師姊……!
  眾人不理會我沉鬱的情緒,繼續熱烈討論。
  「比起紅白大賽,澪更想站在難波大花月劇場的舞台上~」
  「將棋相聲感覺還不錯。」
  比起唱歌,小澪與小綾乃對相聲更有興趣。畢竟最近相聲正熱門,這也難怪。
  「來試試看如何?」
  「就試試看吧。」
  「我是澪~!」
  「我是綾乃。」
  「兩人合起來就是──」
  「「『對抗形』~!」」
  開始了……
  「表演內容是將棋短劇『振飛車』。」
  小綾乃宣布題目的同時,小澪便祈禱似地雙手交握,接著說出以下的台詞:
  「好~我要振囉~今天要振囉~!……喀鏘喀鏘喀鏘喀鏘喀鏘!」
  「妳是記錄員啊!以上!」
  ……………………
  「如何?」
  「然後呢,關於出道曲──」
  「咦!?竟然無視!?」
  心性溫柔的我明明打算當作什麼也沒看見,澪卻認定自己使出渾身解數表演的搞笑橋段慘遭否定。太年輕了啊……
  「夏夏,聽不懂剛剛內個~?」
  「也就是說,嘴巴上說要『振』,讓人誤以為是振飛車,實際上指的是負責※擲棋的記錄員。笑點應該就在這裡吧?愛也沒把握這個解釋正不正確。」(譯註:擲棋的「擲」之日文漢字為「振」。)
  「???哦~?」
  小夏仍舊一頭霧水地歪著腦袋,愛的解釋更是有種適得其反的感覺。這孩子果然很恐怖。
  小綾乃也渾身顫慄地表示:
  「搞笑之路比將棋之路更加坎坷啊……!」
  總之,偶像必不可缺的東西果然還是樂曲!
  「歌詞就由我們來想,問題在於作曲。」
  我雙手交叉,說出腦中靈光一閃的主意。
  「師姊,既然妳是浪速白雪姬,要不要邀請浪花莫札特作曲?」
  「為什麼我非得去拜託木●太良老師這種事不可啊?我又沒見過他。」
  「因為兩個人都和※NANIWA有關……」(編註:浪速跟浪花的日文讀音相同。)
  「我宰了你喔?」
  若是能請到長年於關西超人氣節目『偵探!Knight Scoop』擔任最高顧問的木田●良老師作曲,肯定能掀起一波話題……
  「真是沒轍,那就以不唱歌為前提──」
  「咦咦~!明明是偶像,沒有主打歌怎麼行!?」
  「那樣就純粹只是下將棋的小學生而已了……」
  小澪氣鼓鼓地表達不滿,小綾乃則是一語中的。
  「這也無可奈何啊。要是拜託專業人士作曲,不知道需要多龐大的資金。關西本部的預算本來就比關東還少了……」
  「小愛,快點,撒嬌撒嬌。」
  小澪用手肘戳了戳愛的側腹,在她耳邊竊竊私語。
  愛緊接著吐出小貓似的甜膩聲音。
  「師傅~愛好想唱歌唷~♡」
  「真拿妳沒辦法,那就從龍王戰的獎金撥出五百萬左右──」
  「喂。」
  啪!
  當我準備掏出錢包時,師姊用扇子狠狠敲了我的後腦勺。
  「好痛!妳、妳做什麼啦,師姊!」
  「太寵她了。」
  「啊?哪有啊?我根本就像鐵石心腸一樣嚴格好嗎?對吧,愛?」
  「對啊!師傅非常嚴格!」
  「聽到沒?」
  「不過也是全世界最溫柔的師傅!!」
  「我家的愛才是世界第一孝順的弟子────!」
  「嘿嘿♡」
  我將弟子一把抱起團團轉圈,好讓整個道場都能看到。愛也像飛機一樣張開雙手,顯得雀躍不已。
  弟子總是帶著深怕被我討厭的恐懼感,強忍嚴苛的修行……現在她總算明白我的心情了!好開心!我已經……無所畏懼了……!!
  至於師姊她──
  「笨蛋師徒……真是一門之恥…………頓死吧……」
  看來她是望見九頭龍一門的羈絆,心生嫉妒了呢。真受不了。
  被我高高抱起的愛,在半空中歪著腦袋。
  「所以,結果出道曲該怎麼辦?」
  「仔細想想,現在才開始作曲應該來不及了吧。因為出道演唱會的日子就在這週日。」
  「不就是明天嗎!」
  小澪用今天最為震驚的聲調高喊一聲。連眼鏡都滑下來的小綾乃開口質問:
  「怎、怎麼會安排這麼亂來的行程!?」
  「這是上頭的決定……」
  「八一,你以為憑這句話就什麼都能獲得原諒嗎?」
  師姊的吐槽先擺在一邊。
  「問題在於如何聚集客人。」
  「師、師傅……我覺得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很多問題……」
  就連心愛的弟子都吐槽了。即便身處這般絕望的狀況,我仍不願輕言放棄。
  因為我是龍王•九頭龍八一。
  我是承襲了死纏爛打的關西將棋,說什麼都不肯放棄的男人……!
  「總而言之,關於出道演唱會門票的贈品──」
  「要附握手券嗎?」
  「不,附贈的是指導對局券。畢竟我們的目的始終在於增加將棋棋迷。」
  我如此回答小澪的疑問。
  「究竟得和多少人對局呀……?」
  小綾乃太過驚恐,變得面色鐵青。
  「要是有一千人來的話,肯定會過勞死的……」
  小澪現在就已經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
  為了一掃兩人的不安之情,我決定談談自己過去的經歷。
  「一千人實在不可能啦。我和師姊曾經兩個人才好不容易下完五百面棋,當時就已經是極限了。」
  「五百面!?」
  「那麼多棋盤要擺在哪裡啊!?」
  在我回想起可憎的回憶時,師姊同時開口說明:
  「在大阪城的大廳擺成四角形,我和八一在內側跑了好幾十圈來下棋。」
  「下那麼多盤棋,指甲應該會變得破破爛爛吧……」
  「指甲不會爛。」
  聽了師姊這句話後,愛挑釁地說:
  「哦~?說得那麼誇張,結果還挺輕鬆的嘛?」
  「爛掉的是膝蓋……」
  「「噫──────!」」
  小學生渾身打顫。
  「因為平時缺乏運動,只有那天使盡全力來回狂奔,結果導致膝關節過勞到壞掉了……真想殺了想出那種企劃的傢伙……」
  「那根本是有別於將棋的新運動了……」
  指導對局的勝負關鍵在於體力,特別是同時指導很多局時。
  比起頭腦,身體反倒會先吃不消……
  「但是不會對妳們這些小學生提出那麼嚴酷的要求啦,況且會場也無法容納一千人。」
  「會場設置在哪裡呢?」
  「妳們『浪速筋將棋之道』的出道演唱會,就在這棟關西將棋會館二樓道場的大盤解說場,要在那邊的舞台上舉辦!」
  「好窄!」
  「不就是那裡嗎──!?」
  面對驚愕不已的小澪與愛,我精神充沛地點了點頭。除了仰賴氣勢我別無他法。
  「沒錯,要請妳們站在那座舞台上演出。四人都站上去的話空間應該很擠,所以可別動得太誇張喔。」
  「明明是偶像的出道演唱會,卻不能亂動……?」
  「要是撞在一起跌下來的話就危險了。雖說姑且有設置欄杆……」
  聽見我如此回應小綾乃之後,就連師姊也心生憐憫,並以略帶困惑的表情說:
  「在設有欄杆的舞台上舉辦演唱會,仔細想想還真新穎……」
  她低吟似地如此說道。
  愛凝望舞台,滿懷不安地說:
  「那個……師傅?只利用大盤解說的空間,未免太窄了吧……?」
  「才沒有那種事。若是頭銜戰的大盤解說會,最多能容納三十人左右呢。」
  小澪亦對我的發言表示贊同。
  「道場的空間也涵蓋在內的話,應該能容納一百人左右吧。」
  「啊,不行。道場要照常營業。」
  「咦?」
  小澪僵直原地,愛及小綾乃臉色愈發慘白。
  「客人在一旁下棋的同時舉辦演唱會……」
  「這樣只會給別人添麻煩吧……」
  「畢竟指導對局也是活動之一,必須預留能下將棋的空間。」
  師姊一邊啪嗒啪嗒敲響扇子,一邊聽著我們的對話,此時從旁插嘴:
  「周邊怎麼辦?難得舉辦活動,不盡量多賺一點可就白白浪費了。」
  真不愧是以獎勵會員身分涉足聯盟主辦活動的人,果然不一樣。
  周邊的確很重要。
  順利的話,甚至能賺進入場費數倍以上的利益。
  「那就請各位成員寫幾張簽名板……我的簽名扇也一併陳列吧,反正還有一堆庫存。」
  「九頭龍老師的扇子賣不好嗎?」
  「完全賣不出去。販賣部的職員還抱著頭說『你是至今所有頭銜保持者當中賣最差的』。」
  我向小綾乃這麼解釋之後,愛立刻舉手高喊:
  「我會買一整箱!」
  「我家的愛是世界第一孝順的弟子────!」
  師姊闔起扇子轉來轉去,並向愛詢問:
  「買那麼多,妳打算擺在哪裡?」
  「師傅的房間啊。」
  愛綻露燦笑如此回答,小澪與小綾乃則吃了一驚。
  「又回來了!」
  「這可稱不上是賣掉了……」
  「回收了嘛。」
  師姊嗤之以鼻,顯然很看不起我。她自己的扇子人氣高到再怎麼拚命趕製都會馬上銷售一空,生產速度根本追不上。
  「夏夏要買斯斯的餡子~!」
  小夏蹦蹦跳跳地如此說道,六歲幼兒溫暖的心令我備感欣喜……
  我下意識如此提問:
  「小夏真是好孩子,要不要乾脆當我們家的孩子?」
  「嗯!」
  「不准。」
  愛保持方才的燦笑,不花一秒立刻斷言。
  為了安撫開始釋放暗黑氣場的弟子,我連忙否定剛剛的發言。
  「不,我只是開個玩笑──」
  「不准喔。」
  「……是。」
  抱歉,其實有一部分是真心的。不過我會打消這個念頭的……一定會……
  「所以到底要怎麼辦,八一?要唱,還是不唱?」
  「大家現在一起去卡拉OK,練習一些流行歌曲如何?」
  「我傍晚以後要去補習。」
  「夏夏呀,會唱桃太羊喔~!」
  「我、我也是……不太擅長合唱曲……」
  少女們紛紛議論。
  「…………不,沒有這個必要。」
  我如此回答。
  沒有主打歌,而且就連練習唱歌跳舞的時間都不夠,眼下可說是落入絕望深淵。
  然而我可是突破眾多修羅場,最終攀升至龍王之位的男人!
  我早已想到一招祕手,能夠反過來利用這個困境,讓企劃完美成功。
  「師傅,您有什麼想法嗎?」
  「男鹿小姐的確命令我擔任JS將棋偶像的製作人,目標是在紅白大賽出道表演…………不過!」
  此時,我祭出了起死回生的一手!!
  「雖說是出道表演,可從沒規定要唱歌。我們要演出的是────對局!!」
  
  ☖
  
  翌日──
  設置為會場的聯盟道場,擠滿了超乎預期的眾多客人。
  與其說是擠滿……其實只是來道場下將棋的大批銀髮族,眼看貌似有什麼活動,所以姑且先找了張椅子坐下來。
  很好,至少人數及格了。
  ──剩下的問題只在能否滿足這些客人……
  我身在舞台側幕,從相連於緊急出口的門扉暗處守望『浪速筋將棋之道』,忍不住心生不安。畢竟這客層年齡實在很難對偶像產生共鳴。
  愛比平時稍加盛裝打扮,佇立於舞台正中央向客人招呼致意。
  「各、各位觀眾!大家午安!」
  愛招呼完畢後──
  「我們是……」
  「JS將棋偶像!」
  「亮速姬將棋之道──!」
  眾成員也陸續高聲喊道。
  然後過了好一陣子,才響起此起彼落的掌聲。
  ……因為都是老年人,反應也很遲緩……
  難以判斷這迴響究竟是好是壞,如此緩慢的反應速度實在教人膽戰心驚。視情況或許得無視觀眾席的反應,逕自進行下去才行……
  不知是幸或不幸,愛太過緊張,完全沒有注意觀眾席。
  「今、今天……非常感謝各位在百忙之中撥冗光臨我們的出道演唱會!」
  愛按照劇本一口氣說完──
  「接著要為各位帶來我們的出道局『閉眼十秒將棋』!」
  「「請大家盡情聆聽!!」」
  鈴鈴鈴~♪
  一段耳熟能詳的音樂聲流淌出來,與此同時──
  「各位來賓午安,我是主持人空銀子。在這星期天的午後時光,敬請各位放鬆享受一步步巧手妙手。」
  師姊現身於大盤前,唸出耳熟能詳的開場白,向觀眾招呼致意。
  接著她首先介紹愛。
  「先手是雛鶴愛小姐,隸屬九頭龍八一龍王門下。研修會E2,就讀小學四年三班,擅長詰將棋。在終盤稍不留神便會將死的局面下,她卻能發揮超乎小學生等級的怪力,是關西研修會備受期待的新人。」
  緊接著介紹小澪。
  「接著是持後手的水越澪小姐,隸屬暮坂和郎七段門下。研修會E1,就讀小學四年三班,是居飛車與振飛車都很熟悉的全能棋手。與雛鶴小姐就讀同一所小學,也是同班同學。」
  師姊流暢地介紹完兩位對局者。
  「今天將由這兩人進行對局。希望諸位能放鬆心情,享受到最後。」
  她禮貌地敬了一禮,移動至大盤右側。
  「接著介紹本日的解說員,九頭龍八一龍王。老師,請您多多指教。」
  輪到我登場了。
  「啊,好的,請多多指教。」
  我站上大盤左側,與師姊面對面,進入解說態勢。
  「關於持先手的雛鶴小姐,她是老師您的弟子對吧。」
  「是啊。是我最近在因緣際會之下,剛收入門的弟子。」
  「她有什麼特色呢?」
  「這個嘛,一言以蔽之就是『很可愛』。」
  「……蘿莉控。」
  「嗯?妳剛剛說我是蘿莉控嗎?」
  「沒說。」
  絕對說了……
  劇本上可沒寫這種話,師姊早早就開始失控了。
  即便滿懷不安,但揭開序幕的活動已無法中止。只能在對話中叮囑她,同時加以應對了。
  「那麼,持後手的水越小姐又有什麼特色呢?」
  「小澪是本團體的團長,總是精力充沛。弟子在我家舉辦研究會時,她也總是努力緩和現場氣氛,是眾人的精神領袖。這孩子也很可愛喔。」
  「見一個愛一個啊……」
  「咦!?」
  師姊依舊掛著燦爛笑靨,一邊擅自加入台詞,一邊繼續按劇本進展。
  「關於兩位的對局,您預測局勢會如何發展?」
  「這個嘛,因為兩人基本上都是居飛車黨,既然是閉眼將棋,應該會演變成雙方熟悉的戰型吧。嗯。」
  「也就是矢倉、角交換、橫步取以及相掛……等等嗎?」
  「沒錯。相掛很有意思,應該會有不錯的發展。不過這只是我個人喜好而已,哈哈哈!」
  閉眼將棋對對局者而言壓力非同小可,但解說員倒是格外輕鬆,所以我才能像這樣大笑。畢竟她們只是小學生,若出現純真的失敗場面(例如弄錯棋子數量),或許反而能博取人氣。
  師姊對我的回答點了點頭。
  「那麼讓我們訪問一下兩位對局者吧。首先是持先手的雛鶴小姐,您對水越小姐印象如何?有預想過戰型嗎?」
  「呃,那個!」
  愛看起來極度緊張。
  「小澪……啊,不對、水!水、隨越小姐是我在將棋會館道場結交的第一個朋友!然後,呃……戰、戰型是……我要下居飛車!」
  「請告訴我們您對本局的期許。」
  「因為是在師傅面前所以很緊張,但為了得到他的誇獎……我會拚了命地努力!」
  愛支支吾吾地,總算結束了訪問。
  不知為何,師姊用比剛才更冷冽的聲調將話題丟給我。
  「……好了。她是這麼說的,老師您覺得如何?」
  「這個嘛,好可愛喔。」
  「頓死吧戀童癖。」
  「咦!?」
  「那麼下一位,讓我們訪問持後手的水越澪。您對雛鶴小姐印象如何?」
  「小愛嗎?她很強喔!無論序盤、中盤或終盤都毫無破綻,不過澪不會輸的……」
  「請說說看您對本局的抱負。」
  「嗯~希……希望大家能見識到,澪下的將棋讓棋子躍動起舞!」
  小澪神情清爽地結束了訪談。
  「……以上是訪談內容,老師您的意見如何?」
  「這個嘛,該說是想法新穎嗎?同時又很有關西本色呢。」
  「她稍微吃螺絲了呢。」
  「對啊。若是故意的,便會顯得有些做作。因為小澪很單純,只讓人覺得可愛到不行!」
  「廢物蘿王……」
  「嗯!?」
  「那麼負責讀秒的貞任綾乃小姐與夏綠蒂•伊索亞爾小姐,麻煩兩位。」
  「擲棋的結果,決定由雛鶴小姐持先手。持棋時間為零。請雙方於十秒之內下子。」
  「席間用完揪輸囉~!」
  小綾乃台風穩健,小夏則壓抑不住興奮之情,興高采烈地猛敲棋鐘。拜託安分一點……
  愛與小澪戴上眼罩,聚精會神。
  確認雙方準備就緒之後,小綾乃高聲宣布:
  「那麼,請兩位開始對局。」
  「「請多多指教!」」
  愛與小澪雙雙招呼致意。
  來吧!接下來才是重頭戲!!
  集齊我們所有人之力,打造出最為熱情如火的舞台吧────!!
  「2六步。」
  「8四步。」
  「2五步。」
  「8五步。」
  「7八金。」
  「3二金。」
  「2四步。」
  「同步。」
  「同飛。」
  「2三步。」
  「2六飛。」
  「7二銀。」
  「3八銀。」
  「6四步。」
  「7六步。」
  「8六步。」
  ……………………嗯。
  寂靜無聲。畢竟是將棋嘛。
  尤其下閉眼將棋時,棋士僅有口述棋步,萬一對手沒聽見就麻煩了。
  所以觀眾自然都小心翼翼,不敢發出聲音……
  更進一步地說,由於沒有使用棋子,因此連『啪!』或『喀!』之類的棋音都沒有……從視覺上來說,兩個蒙著雙眼的女孩子低垂著頭坐在椅子上,不斷相互喊符號的情景也極度離奇,和演唱會三個字根本沾不上邊……我身為製作人的自信心,已經有如墜落在地的糖果一般碎裂四散……不過──
  「那麼老師,麻煩您進行解說。」
  「啊,好的。」
  在師姊叫喚下,我將意識集中於操作大盤。得將棋子布置成現在的局面才行。
  那段期間,愛與小澪又以「同步」、「同飛」互相交換飛車先,戰況逐漸白熱化。
  與師姊協力讓大盤追上現在局面之後,我眺望大盤說道:
  「戰型是相掛呢。」
  「是老師您喜歡的戰型……」
  「的確沒錯。」
  先手相掛是我的拿手戰術,與愛下的第一盤將棋亦是相掛。
  在這種公開對局中,有些對局者會選擇解說員的拿手戰術。
  這是考量到若運用難以解說的戰術,解說員會不知所措,如此一來觀眾亦無法享受對局。她們倆都長大了呢……
  「8七步。」
  「8二飛。」
  「3六步。」
  「3四步。」
  「5八玉。」
  「6三銀。」
  當我不禁為弟子的溫柔莞爾之際,局面又不斷向前進展。
  「局面進展迅速呢。」
  「就是說啊~」
  師姊與我都忙於操作棋子,無法好好解說。
  「3五步。」
  「同步。」
  「3七銀。」
  兩人就像在互相較勁一樣,都不花一秒就喊出符號。觀眾一臉錯愕,懷疑這種速度下,對局者是否真能掌握局面──
  「截至目前為止,仍然是依循定跡──」
  「所以不需要思考便能下子。」
  就在師姊語畢瞬間──
  「………………」
  至此為止都下子迅速的小澪,此時首次消耗了時間。怎麼了……?
  「嗯?她似乎陷入了深思呢。」
  「五、溜、區、啪──」
  我的說話聲與小夏的讀秒聲重疊。
  接著,小澪以氣魄十足的聲音喊出了下一手。
  「8八角成!」
  「哦哦!」
  那是連我這個解說員都不禁高喊出聲的決斷一手!
  愛亦提高了警覺。
  「……同、銀。」
  「4二銀!」
  「呼呼……!」
  「別顧著喘氣,九頭龍蘿王,請快點解說好嗎?」
  就連出言訓誡我的師姊,也同樣以感佩的口吻講述小澪的棋步。
  「竟然突然祭出後手角交換……」
  「是啊,之後的4二銀也相當有意思。應該是在家中思考過的棋步。」
  本以為選擇戰型的人是愛……
  其實反而是小澪早就預測到局面會演變成相掛,事先準備了這套手順!
  「3四步。」
  愛沒有喪失冷靜,以穩健的聲調道出符號。
  然而小澪卻咄咄逼人地推進局面,絲毫不肯緩和攻勢。
  「4四步。」
  「4六銀。」
  「5四銀。」
  「……7、七…………銀。」
  愛顯得痛苦難耐。
  「水越小姐是刻意將局面誘導至雛鶴小姐的拿手戰型嗎?」
  「很有可能,局勢已經徹底傾向後手了。」
  小澪的聲調躍然輕快。
  「4三銀上。」
  「6六銀。」
  「3四銀!」
  「7七桂。」
  「5二金。」
  「5五銀右。」
  「4三銀右。」
  「7五銀。」
  愛發動猛攻,試圖力挽狂瀾。
  持有腦內將棋盤的愛,大概認為局面愈是複雜,就對自己愈有利吧。
  然而──
  「雛鶴小姐積極做出了進攻。」
  「不……她只是在小澪的壓迫下被迫發動攻勢。」
  我不認為愛的攻勢會奏效。
  畢竟小澪的每個棋步,應該都預想到了之後的發展才對……
  「4二玉。」
  「3八金。」
  「5四步!」
  「4四銀。」
  「同銀。」
  「……」
  愛的手……不對,她的嘴停止了。
  現在這個局面下,必須思考出勝負手才行。
  「五、六、七──」
  小綾乃的讀秒聲逼迫愛做出決斷。順帶一提,讀秒的分工方式是由小夏負責小澪,而小綾乃負責愛。
  「7一角。」
  師姊略感訝異地開口:
  「在這時機打入角啊……」
  「飛車似乎能和角交換,這下危險了。」
  結果如我所言。
  「6二飛。」
  小澪無所畏懼地接受了飛車角交換。
  這也意味著事後的發展將是──
  「同角成。」
  「同金。」
  「7一飛。」
  「4六步!」
  「啊!?」
  愛叫出聲。
  小澪的反擊完美奏效了。
  不過應該還沒就此結束。
  「雖然突然下了這記狠招,但更可怕的一手還等在後頭。也就是打入角──」
  此時正是我展現解說員實力的時候。
  我凝望師姊。
  「如果猜錯了……我就放棄空小姐!」
  「你、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啊?…………笨蛋……」
  「師傅這個憨仔!!」
  結果助講員與對局者雙方都發火了。
  唔嗯~雖說是活動,還是有點興奮過頭了嗎……?
  不過縱使搞錯笑點,判讀可不會失準。
  「1四角!」
  小澪強而有力祭出的角,讓愛徹底麻痺了。
  「啊!?嗚啊──……」
  「正是這手。這一手讓後手徹底占了上風,哎呀~真是凌厲的攻勢呢。」
  雖然我的弟子屈於劣勢,但我不得不誇獎澪呢。
  「五、六、七、八、九……」
  「4八步!」
  在秒數追趕下,愛在千鈞一髮之際施展了勝負手。
  「4六步。」
  然而對方冷靜地予以回擊,痛苦不堪的愛緊咬下唇。
  「同…………同……飛。」
  「4五銀打。」
  局面是小澪占據了優勢。
  只要正確無誤地將對方逼入絕境,便已勝券在握。
  為這種已然失去趣味的棋局炒熱氣氛,也是解說員與助講員的重要職責。於是師姊開啟了話題:
  「話說回來,方才您提到這是水越小姐『在家裡想好的棋步』。」
  「是的。」
  「雛鶴小姐正和九頭龍老師您同居對吧?」
  「嗯,是。」
  我老實地點頭承認。痛苦萬分的愛讓飛車逃離。
  「1六飛……」
  「4六步。」
  「…………1四飛。」
  「4七步成。」
  「同步。」
  感覺愛已放棄,只是平淡道出棋步,小澪消耗時間的局面反倒增加,恐怕是在尋找詰吧。
  「平時兩位是怎麼鑽研將棋的呢?」
  「妳是問在家裡的時候嗎?」
  我難以忖度師姊這個提問的意圖。
  小澪也同樣稍稍陷入了深思。局面太過有利,反倒會煩惱該如何得勝。
  「嗯……」
  「五、溜、區、啪──」
  「3一金打!」
  「……3四飛!」
  「嗯!?……同銀?」
  「雖然以實戰練習為主,但我家的愛對定跡幾乎一無所知,所以不管怎麼下,局勢總會變得很奇怪。」
  與此同時,愛不知何時開始前後搖擺身體,小聲地低喃著「……這樣、這樣、這樣這樣這樣這樣這樣這樣這樣……」。
  這是愛集中精神時的習慣。
  「1一龍。」
  「2八飛!」
  「6九玉。」
  「2九飛成!」
  「5九香。」
  「5五桂!」
  「3三步!」
  「奇怪!?嗯、嗯……同銀?」
  「5六角。」
  「4五角!」
  「同角。」
  「4七桂不成。」
  「7九玉。」
  愛流暢自如的棋步,令小澪遲遲找不到能一決勝負的關鍵一手。
  師姊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也就是老師您最拿手的變態將棋對吧?」
  「這個嘛,讓金和玉前進到第四段的將棋,確實滿變態的。」
  「意思是您對一名小學生,做了掏出金和玉的變態行為囉?」
  「等、等等,師姊!麻煩妳別用這種讓人誤解的說法!」
  「誤解?哈!和小學生同居的傢伙還有什麼好說的?」
  話題開始朝危險的方向前進了!?
  「嗯……」
  「五、溜、區──」
  「4五銀。」
  「8八玉。」
  「唔……」
  「五、溜、區、啪──」
  「5九桂成!」
  小夏的讀秒次數明顯增加了。換言之,小澪總是思考到極限才出手。
  她被逼入絕境了嗎……?就和我一樣……
  「別、別提小學生了,談談將棋吧!」
  「等等,八一,你想逃嗎?」
  「奇怪?局面該不會逆轉了吧?」
  我並非無視師姊的發言,而是純粹感覺到局面有異樣。
  直到方才都還痛苦不堪的愛,如今已高高挺直背脊。
  「6四銀。」
  「奇、奇怪?……呃~2二銀!」
  「4四銀。」
  「咦咦……?為、為什麼?奇怪……?」
  局勢一口氣急轉直下,使小澪心生動搖。咦咦?奇怪了?
  比起『該如何下才好』,她更加在意『局勢到底是從哪裡變奇怪的?』。快棋對弈中,這種精神狀態相當不妙。
  「呃,那個…………」
  「五、溜、區、啪、九──」
  小夏的讀秒聲已快要宣讀完『9』,在這千鈞一髮的時間點──
  
  「5二步!」
  
  澪如此吶喊。
  「咦!」
  這瞬間,愛吃了一驚,如字面所述當場跳了起來。
  「怎麼會──!」
  「打入了、打入了!」
  師姊和我也一臉愕然,不小心變回了平時的口吻。
  因為這是…………
  「嗯!?嗯嗯!?」
  小澪不曉得出了什麼事,倉皇失措,只見愛一臉歉疚地告訴她:
  「…………小澪,那是二步……」
  「啊,抱歉!我認輸了!」
  在理解的瞬間,小澪立刻宣布投子認輸。
  沒錯。
  小澪最後喊出的一手,是讓兩枚步並列的『二步』──換言之,她犯規了。
  小綾乃保持冷靜,以沉著的口吻宣告:
  「……到此,共九十手。由先手獲得勝利。」
  若是週日的將棋節目,此時會拉近愛的鏡頭,並在下方打出『勝利者 雛鶴愛』的字幕。
  至於敗下陣來的小澪──
  「哎呀…………搞砸了……」
  「…………」
  「好丟臉…………太丟臉了……」
  她露出泫然欲泣的神情,擠出一抹慘澹的笑靨,不斷地重複說著「好丟臉」。
  雖說閉眼將棋經常出現二步……但她原本占據壓倒性優勢,卻在最後被對方牽著鼻子走,甚至心生動搖下出二步,實在太不堪入目了。
  「…………」
  正因為能痛切體會小澪的心情,因此獲勝的愛只是低垂著頭,不發一語。
  令人尷尬的沉默籠罩室內……
  「……嗯。雖然最後迎來了衝擊的結局……」
  擔任主持人的師姊,罕見地以慰勞小學生的口吻開口:
  「九頭龍老師,讓我們重新回顧這一局吧?」
  「說的也是。儘管小澪在最後打入二步,因違反規則而敗北……不過JS絞盡腦汁的模樣實在太可愛,所以沒關係啦!嗯!」
  「徹頭徹尾的蘿莉控……」
  「嗯!?」
  
  ☗
  
  「……曾經發生過這種事呢。」
  『浪速筋將棋之道』首次登台後過了數週。
  我在神戶的咖啡廳一面啜飲咖啡,一面向坐在對面的人闡述那場傳說中的表演。
  講述完畢之後,眼前的少女將叉子狠狠刺入她喜歡的『蜂蜜栗子蛋糕』,並以百無聊賴的口吻唾罵道:
  「哼,將棋聯盟還真愛做些無聊事呢。」
  夜叉神天衣,九歲。
  她是在會長命令之下,最近開始由我代為指導的女孩子。
  總是一身黑衣的天衣留有一頭烏黑長髮,性格相當孤傲。除了名字與弟子同音異字以外,一切都與弟子截然不同。
  她不但對身為龍王的我絲毫不抱敬意,對於將棋聯盟亦抱持批判態度。
  我苦笑一聲,對口吻毒辣的學生反駁道:
  「別這麼說嘛。周邊商品銷售成績不錯,整體來說算是備受好評喔。就像在看孫女玩耍一樣,療癒了觀眾的心呢。」
  「根本只有老人家感興趣嘛……」
  「我承認的確需要嚴加檢討。」
  我將身子探出餐桌。
  「於是,我希望加入第五位成員──」
  「我可不幹喔?」
  「雖然妳和我家弟子名字重複了……不過無妨。傲嬌屬性和抖S性格沒有和任何人重疊,沒問題的。」
  「我都說不幹了,你耳聾了嗎?最好一頭撞上將棋的尖角部分,死一死算了。」
  「哦!不錯哦,抖S小學生!應該能博取眾多人氣。」
  JS研盡是些可愛乖巧的孩子,搭配抖S屬性之後,應該能帶來新奇的效果……!
  「我說了,我絕對不幹!我對什麼偶像沒有半點興趣,也不打算和你的弟子混在一起!!」
  「不過只要進入研修會,就非得加入『浪速筋將棋之道』不可。」
  「為什麼!?」
  「…………這是上頭的決定。」
  
  ※本短篇為《※龍王的工作!第2集附廣播劇CD限定特裝版》廣播劇CD劇本小說版。(編註:此為日本出版情形。)
  
  
  
  《自戰記》
  
  自小學時成為女流棋士之後,今年已邁入第八年。
  
  我開始常常不經意地陷入沉思。這八年以來,自己究竟積攢了多少事物呢?
  幸運的是從首次獲得頭銜開始,我就未曾跌落為無冠棋士。長相與姓名,也都在將棋棋迷之間廣為人知。
  難為情的是,我還有幸蒙受一個極為誇張的別名。(這是我首次坦白,其實我相當中意這個別名。)
  然而長江後浪推前浪,我光是防衛頭銜就已經耗盡心力,最近在其他棋戰的成績都不盡理想。
  縱使得以進入番勝負,之後也贏不了。
  即便是頭銜保持者,女流棋士的對局數仍遠比職業棋士少了許多。
  於是一旦敗下陣來,空暇時間就會隨之增加。
  能否活用這段時間,與棋士的未來息息相關……但身為頭銜保持者的使命感,以及希望多少向培養自己的女流棋界報恩的心情,促使我轉而將精力投注於推廣工作。
  即使導致將棋研究時間減少,我也說服自己犧牲一些時間是無可奈何的。
  擔任電視棋戰的助講員自不必說,不僅將棋專門雜誌,就連一般雜誌的採訪專欄我也一律接受。倘若有人邀請,我也會參與電視綜藝節目。
  結果女流棋士認知度高漲,願意參加活動的棋迷亦逐漸增加。
  我對此感到心滿意足……也滿心以為棋迷肯定會為我感到開心。
  然而某一次,當我以來賓身分受邀參加地區將棋活動之際,將棋棋迷對我投注的話語改變了我的想法。
  「妳最近都偷懶沒下將棋吧?」
  「畢竟參加活動賺比較多嘛。」
  「女流可真好,總是吃盡甜頭。」
  我只能盡全力撐起一抹乾笑。
  為了讓女流棋士認知度高漲,不惜犧牲研究時間專注於推廣工作……結果卻導致女流棋士的評價下滑。
  自那之後,我對『推廣』的想法翻轉了。
  無論犧牲多少自己的時間,即便對棋迷鞠躬盡瘁,只要身為棋士的一天,不獲勝便毫無意義。弱小的女流棋士參加一百次活動,都比不上強大的女流棋士參加一次來得讓人開心。
  因此身為頭銜保持者,唯獨變強一途才是對女流棋界最大的貢獻。
  我如此下定決心,從此一概拒絕參加活動,專心埋首於研究中。
  我再度化身成了勝負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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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24 13:08 | 显示全部楼层
  
  山城櫻花戰3
  
  ☗
  
  「……那次活動可真是不得了呢……」
  我憶起堪稱暴行的那場嶄新將棋活動(?),如今仍不禁渾身打顫。
  愛仰望著我,並提出疑問。
  「這麼說來,『浪速筋將棋之道』不會再活動了嗎?」
  「這麼嘛……不好說呢。」
  她們並非沒有人氣,況且愛才剛成為女流棋士,關西本部高層也有可能會想藉此大賺一票。
  不過嘛,嗯……
  「……JS研成員怎麼說?」
  「她們說很好玩,還想再登台表演,但是絕對不想再下閉眼將棋了!」
  我想也是。
  閉眼將棋能炒熱氣氛,因此經常在將棋活動中舉辦,不過即便是職業棋士,壓力亦非同小可。
  若要再度讓JS研成員站上舞台……這回得確實準備歌曲與舞蹈,在完美的狀態下讓她們登台才行,這才是身為師傅(製作人)的職責。
  「不過啊,想不到自那時算起還不滿一年,妳們倆都已經晉升為女流棋士了。我家弟子真讓人吃驚呢。」
  「就連我也不敢置信……」
  愛語帶不安地說道。
  白天旁觀頭銜戰時,我或許威脅過頭了。
  因為這孩子天資過人,我才忍不住想一鼓作氣將許多觀念灌輸給她……然而愛只不過是年僅十歲的女孩子。
  前途漫漫,一點一滴教導她即可。
  「不過我對於女流棋士的工作與觀念一知半解。這回頭銜戰,妳只要仔細觀察前輩女流棋士的舉止態度,當作參考就好。」
  「好……好的!」
  愛欣喜雀躍地點了點頭,並從身後緊擁住我。
  雖然希望愛能盡快獨當一面……但每次她像這樣撒嬌,我的決心就會輕易被擊潰。好可愛哦可惡。
  
  ☖
  
  接著,那天夜裡──
  在新京極閒晃一下之後,我們便入住會長安排的旅館,早早就寢。
  由於不是溫泉旅館而是飯店,因此沒有什麼可做的事。而且考量到兩位對局者的疲勞,每逢頭銜戰都會舉辦的前夜祭典與相關人員限定聚餐都無法舉行。於是第二局前一天舉辦的前夜祭典,便等於第二、第三局兩天份的前夜祭。
  我住單人房,愛則與男鹿小姐同寢。
  本來我們師徒兩人同住一間房也無妨,況且我們是臨時入住,因此我向會長表示兩人住單人房也沒關係。然而──
  『貴為頭銜保持者,且是位居最高位的龍王,怎麼可能讓你和人同住。你可是肩負棋界未來的支柱,麻煩抱持一點自覺。不允許你和小學女生弟子共處一室。兩人同住單人房這種事絕對敬謝不敏。聽見沒?』
  在會長如此叮囑之下,我也只好聽從。
  那位性情敦厚的會長難得語氣如此凝重,肯定有至關重要的理由。雖然我和弟子本來就住在一起。
  身負永世名人的名號,果然必須格外注意形式。我也得向他看齊才行……
  「呼~…………今天走了很多路,感覺很快就能進入夢鄉……」
  棋士大多是夜貓子,畢竟是室內派,稍微運動一下馬上就渾身疲憊。
  我在小學三年級時成為小學生名人,國中生時晉升為職業棋士,年屆高中生便當上了龍王。換言之,我是同年代將棋棋士的頂尖,以將棋這項室內派競技來說,我也足以充當同年齡層的代表人物。我是室內派競技頂尖中的頂尖。換句話說,我的腳好痛。
  時刻才剛過九點,濃濃睡意便向我襲來。
  我將手機放在枕邊充電。
  當我正要設定鬧鐘時,愛傳了LINE給我。
  『師傅,晚安。』
  隨訊還貼上了愛與男鹿小姐穿著浴袍的模樣。她們看起來相處得不錯,讓師傅我也放心了。
  「好了,我也早點睡吧……」
  我鑽進被窩,闔上眼簾。就在我準備迅速潛游夢鄉之際──
  叩、叩、叩。
  某人敲門的聲音響起了。
  是我的房間……嗎?
  「都這種時間了,會是誰啊?」
  我害怕是酩酊大醉的月夜見坂小姐闖入,擺好架式開啟門扉──
  想不到佇立眼前的,卻是出乎意料的人物。
  「……供御飯小姐?」
  「陪我散步。」
  「啊?」
  …………啊?散步?
  
  ☗
  
  「我說,供御飯小姐……」
  為了不讓相關人員撞見,我偷偷摸摸溜出飯店,壓低聲音,向同樣偷偷摸摸走在前頭的明日主角提問。
  「都這麼晚了妳要去哪?便利商店嗎?」
  「去•個•好•地•方♡」
  供御飯小姐有如伏見稻荷狐狸一般揚起嘴角,只回答了這句話。
  從剛剛到現在,她怎麼樣也不肯告訴我目的地。真教人不安……
  遠離飯店之後,我們開始並肩漫步。
  我們穿越傍晚與愛走過的新京極,往四条大橋的方向邁進。
  這個區域有許多酒館。因此即便夜色已晚,路上依然人聲鼎沸。
  我有種不祥的預感。
  「……該不會是要去喝酒吧?」
  「討厭啦龍王,我像是那種壞孩子嗎?」
  供御飯小姐笑容滿面地如此說道。
  那樣看起來反而像極了大壞人。她到底要把我帶去哪裡?
  然而我的不安並未持續太久。
  「請看那邊。」
  供御飯小姐將身子探出四条大橋的欄杆,接著攤開扇子,以浮誇的動作指向並肩坐在河畔上的人。
  「那即是鴨川名勝,『等間距就坐的情侶』!」
  「…………哦~」
  確實是名聞遐邇沒錯啦……可是值得讓人在對局前夜溜出飯店觀賞嗎?
  「不過真的是等間距排列耶,難道有什麼法則嗎?」
  「戀愛是沒有法則的唷。」
  供御飯小姐「呵……」的一聲撥起髮絲,似乎覺得自己說了句絕世名言。那模樣久違地讓我有點火大。
  這女人,我可要回去了喔。
  「……所以呢?妳是為了讓我看這種東西,才在我即將進入夢鄉時襲擊房間,特地在三更半夜帶我出來嗎?」
  「龍王您白天不是與弟子逛遍了京都嗎?機會難得,我想讓您也體驗一下大人的京都……這才是真正的京都。」
  「白天我已經充分體驗過啦!鴨川確實非常有名,但和嵐山與嵯峨野相較之下……嗯。」
  「唔……」
  供御飯小姐噘起了唇瓣──
  「今天這場第二局,因為地點不好的關係,讓我無法拿出實力。」
  她道出了令人感到意外的發言。
  「天龍寺對我來說是客場。」
  「客場?」
  「沒錯。」
  我絲毫不明白供御飯小姐話中含意,滿腹問號。
  京都應該是她的主場才對啊……?
  察覺到我表情不對勁之後,供御飯小姐激動地高聲說道:
  「天龍寺本來是為了鎮壓後醍醐天皇的靈魂,由足利尊氏所搭建的寺院。是來自關東的蠻橫暴徒,企圖封印天皇而建造的。在那種場所對局,會陷入不利局勢也是顯而易見。」
  「原……原來如此?」
  總覺得像是在找藉口……
  「何況嵯峨根本算不上京都。那裡是用來種植繳納給京城的蔬菜,或是在假日出個遠門,來趟當天來回小旅行的場所。在那種鄉村下將棋,當然只能下出俗氣的棋步!」
  「…………」
  這番話絕對不能讓嵯峨居民聽見……
  大概是因為輸棋,供御飯小姐罕見地任性胡鬧了起來。
  雖然開記者會時,她看起來一點也不放在心上,實際上肯定很想對四周的人遷怒,以洩懊悔之情。
  之所以邀請我深夜散步,恐怕也是因為獨自關在房內,她就會一直憶起今天的將棋。
  她一定是認為必須找個人聊聊天,強制自己轉換心情才行。
  這也是了不起的勝負術之一。
  「知道了、知道了啦。」
  我聳聳肩說。
  「我會陪著妳,直到妳滿意為止,所以好歹告訴我要去哪裡吧。」
  「去探勘對局場。」
  「這麼說來……第三局要在鴨川河畔舉辦嘛。」
  「是的。河畔上搭建了特設舞台。」
  供御飯小姐有些自鳴得意地向我解釋。
  「提到鴨川河畔,夏季的『※納涼床』的確遠近馳名,但同樣在河畔舉行表演的歌舞伎,已成最近的潮流。這次櫻花戰,便要借用歌舞伎舞台來下將棋。關注度和昨天不可同日而語。」(編註:建設在河畔的餐廳等等。)
  「歌舞伎的舞台……是嗎?」
  「歌舞伎是從京都河畔起家的。同樣的,將棋亦是以京都大橋家為正統世家逐漸發展而成。大橋家族至今仍代代製作將棋棋子,也是京都的貴族。」
  這件事我從師傅及年長棋士口中耳聞過。
  將棋的發祥地是京都。
  因此關西棋士總認定自己才代表了將棋正統。
  這麼說來本因坊秀埋(燒賣)老師也提過,盤師的系譜分為以京都為中心的御所派,以及以江戶為中心的城棋盤師系譜。
  「供御飯小姐妳的祖先也製作過將棋棋子嗎?」
  「據說時運不濟時,會兼差製作將棋棋子,或是歌牌的卡牌。」
  「原來供御飯小姐的祖先也做過這種兼職啊,真教人意外呢。是多久以前的事啊?」
  「江戶時代左右吧~」
  比預想中還早了三百年左右,真不愧是京都貴族……
  「還有其他的呢,例如繪製春宮圖。」
  「春宮圖?」
  「借用現在的說法,就像色情漫畫吧。」
  色、色情!?
  「與江戶浮世繪不同,京都以肉筆畫──直接用顏料在紙上繪製的畫作為主流。因此對涵養甚高的貴族而言,是最理想的兼職工作。」
  「原來如此,所以供御飯小姐才會擁有如此色情的身體……咳咳!!所、所以供御飯小姐您才具備寫文章與攝影的才能呢!不過用不著畫色情圖,畫普通的圖不就行了嗎?」
  「無論哪個年代,薄本都是最暢銷的。」
  薄本……?
  我刻意無視那個陌生的詞彙(反正肯定不是什麼正經的詞),將對話繼續下去。
  「所以呢,從這裡看得見那座舞台嗎?」
  「還得去更上游才行,大概在三条大橋附近。」
  「是更往上的那條路嗎?」
  「沒錯。有個叫先斗町歌舞練場的地方,就在那附近。現在天色已經很暗了,從這裡看不見。」
  「怎麼辦?走過去嗎?」
  三条離這裡約一個車站的距離,不算太遠。
  「說的也是,走吧。」
  語畢,供御飯小姐便勾住我的手臂,緊緊貼了上來。
  貼了上……咦咦咦咦咦!?
  「等等!?咦咦咦!?妳、妳幹嘛貼上來啊!?」
  「我們可是要走在鴨川的河畔上,表現得像對情侶才符合禮數。這是京都的傳統。」
  是這樣嗎!?這真的是京都的傳統嗎!?
  可是今天京都市內聚集了滿山滿谷的將棋相關人員,而當中應該也有些人會來這附近喝酒。
  倘若被誰撞見這副模樣……!
  而且事跡敗露給愛和師姊知道的話……!!
  「我們……真的是只是去探勘吧!?對吧!?」
  「探勘探勘~」
  供御飯小姐樂不可支地喊著。她緊緊黏住我,將我的左臂埋進豐滿的雙峰之間,然後往鴨川河畔走去。
  
  ☖
  
  「到這附近就行了。」
  走下河畔之後,恰巧有其他情侶離開,發現空位的供御飯小姐隨即停下腳步。
  「來,坐吧♡」
  「啊啊?」
  供御飯小姐拉住我的手臂,理所當然似地在河畔坐了下來。
  咦……?
  「等、咦?要坐嗎?……為何?」
  「唔~嗯……我累了。」
  「我們才走了三十步左右耶!」
  她根本只是隨便想了一個理由吧!
  「不是要去探勘明天的對局舞台嗎!?我們是為此才溜出飯店的吧!?」
  「對局舞台就留作明天的餘興吧。」
  「妳到底是來做什麼的啊!?」
  我忍不住放聲怒吼,結果四周的情侶全都皺著眉頭望向這裡。
  「怎麼了、怎麼了?」
  「情侶吵架嗎?」
  「竟然對女孩子大吼,真差勁……」
  唔……!
  明、明明我才是被耍著玩的人……明明我才是受害者……!
  「龍王,喊那麼大聲會給四周的人添麻煩的。趕緊坐下,和我悠哉談天吧♡」
  「…………」
  我只好不情不願地原地就坐。
  話說在前頭,我真的是打從心底不情願喔。
  我絕對沒有一絲『我終於也躋身鴨川等間距情侶的行列了……!』,或『而且還是和附近人群當中最亮眼的美女一起,根本是人生勝利組嘛!』,或『供御飯小姐的胸部未免太豐滿了吧……?』這種想法。
  供御飯小姐從隨身包包裡頭拿出保溫瓶,將飲料倒入杯中後遞給我。簡直就像來野餐一樣。
  「來,請喝茶。」
  「……謝謝。」
  放聲嘶吼之後口也渴了,於是我老實收下並遞往嘴邊。
  然後,就在我飲下第一口的剎那──
  「唔……!好喝…………」
  過度衝擊的味道,讓我說不出第二句話。
  那般沁涼的滋味,令焦躁煩悶的神經瞬間鎮靜了下來。
  這、這真的是茶嗎!?茶是如此美味的飲品嗎!?
  倘若這才是真正的茶,那我在關西將棋會館對局中喝的、由獎勵會員沖泡的茶簡直堪比泥水。
  據說關西的茶遠比關東的茶美味許多……然而此刻飲入口中的茶與先前相比,更是有如飛車與步之間的差距。
  不能以『茶』這種輕率的詞彙叫它……
  這高貴的美味足以稱呼『茶大人』……!
  「那是當然的。這是我在飯店沖泡的茶,用了從烏丸天神神社汲取菅原道真公產湯名水,搭配宇治抹茶。」
  「怪不得……」
  我再一次品嚐供御飯小姐沖泡的茶。
  苦味中交織著甜味與雅致的風味,最後留下清爽餘韻。
  而且相當冰涼爽口。
  「冰抹茶也很好喝呢。」
  「極速冷卻反倒能鎖住香氣與茶味。要是保持高溫,還會加速氧化。」
  供御飯小姐得意洋洋地說明,並從包包中拿出更多小道具。
  「接下來,這是我借用飯店廚房製作的烤飯糰。」
  「還、還真是無微不至呢……」
  「沒錯,我是個會為他人鞠躬盡瘁的女人。」
  供御飯小姐將包在鋁箔紙中的烤飯糰遞給我,笑臉迎人地點點頭後繼續說:
  「既不像小愛一樣是獨占慾的集合體,又不如銀子那般彆扭倔強。我是個方便的女人,只要能靜靜守候那人身旁就心滿意足了。」
  「???什麼意思?」
  「呵呵呵,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供御飯小姐故弄玄虛地漾起笑容,接著將頭靠向我的肩頭。
  她柔順如瀑布的髮絲撩過我的臉頰,飄來很香的氣息……我的心臟小鹿亂撞,劇烈地瘋狂跳動。
  「等、等一下……靠太近了……」
  「大家都是這麼做的呀~沒有人會在意身旁的人在做什麼。在這般暗夜之中,再做些更難為情的事也無妨──」
  更……更難為情的事!?什麼!?
  耳聞這句話,我反射性望向供御飯小姐的臉──
  「呵呵♡怎麼啦~?」
  「…………不。沒、沒什麼……」
  
  
  
  對方綻露一抹微笑,彷彿徹底看穿了我的心思。
  明明才相差兩歲,供御飯小姐卻遠比我成熟許多。
  ──完全被玩弄在股掌之間……
  「……可以再喝一杯茶嗎?」
  「也吃點烤飯糰吧♡」
  從旁人眼裡看來,恐怕就像是年長的女大生女友,在照顧一名高中生。
  簡直像是一對笨蛋情侶。
  不過我平時盡是在照料年紀較小的女孩子,反過來受人照顧感覺格外新鮮,令人不禁怦然心動……
  例如愛、天衣、JS研成員還有師姊和師姊和師姊,我四周盡是自我主張強烈的年輕女孩。
  桂香姊也一樣,或許我果然還是比較喜歡年長的姊姊……我如此心想,眺望著街燈反射下的鴨川。
  就這樣,我們度過了一段寂靜的時光。然後──
  供御飯小姐喃喃流洩出一句話:
  「……我自始至終都不及燎。」
  「不及她……?」
  「你還記得小學名人戰嗎?」
  「當然記得。畢竟那是我們四人初次相遇。」
  當時我小學三年級,供御飯小姐則是小學五年級。那已經是八年前的事了。
  準決賽的比賽組合為──
  神鍋步夢(小五) VS 九頭龍八一(小三)
  月夜見坂燎(小五) VS 供御飯萬智(小五)
  「如今回想起來,還真是豪華的組合呢。也有人說兩個女孩子留到準決賽實為罕見。」
  「而且還是由史上最年少的小學三年級生獲得優勝。」
  「不過隔年師姊就以小二的記錄拿下優勝……」
  不但是女孩子,更是史上最年少。
  我的記錄被輕而易舉刷新,自然而然也從眾人的記憶中被抹滅掉了。那女人果然從以前就一直是我的絆腳石……
  「我在準決賽中敗給燎,在攝影棚角落哭得泣不成聲……就在那時,八一來到身邊向我搭話。」
  「因為小萬……供御飯小姐嚎啕大哭嘛……」
  桂香姊平時就經常叮囑我:
  『聽好了,八一,安慰哭泣的女孩,是男孩子的工作唷。』
  我只是實踐這句話罷了。
  那番話主要是希望我去安撫輸棋後大哭大鬧的師姊……結果偶然成了我與供御飯小姐相識的契機。
  「那之後我進入了獎勵會,開始會在聯盟碰見加入關西研修會的供御飯小姐。月夜見坂小姐偶爾也會來遠征。就這樣,我們與進入關東獎勵會的步夢,四人之間衍生出了亦敵亦友的奇妙同伴意識──」
  「不是四人,是三個人。」
  「咦……?」
  「我排除在外,因為我未曾加入獎勵會。」
  供御飯小姐以令人意外的嚴厲口吻如此說道。真教人驚訝。
  ──原來她是這麼想的啊……
  我們四人之中,確實唯獨供御飯小姐未曾經歷過獎勵會。
  話雖如此,自獎勵會脫穎而出,順利晉升職業棋士的人只有我和步夢……
  「燎她加入了獎勵會。雖說最終慘遭降級而退會……即便如此她仍挑戰過。」
  月夜見坂小姐在當上女流棋士之後,暫時保留女流資格,並於國中二年級時進入了獎勵會五級。當時她達到了這般創舉。
  然而獎勵會似乎令她吃足了苦頭。
  連氣燄甚高的月夜見坂小姐,也不滿一年便不得不選擇退會……
  「可是,我甚至不曾挑戰過。」
  供御飯小姐遙望著鴨川對岸……不對,她雙眸映照著更遙遠的場所。
  「雖說家人與師傅本來就反對,但那充其量是藉口。最終我只是對自己的才能沒自信罷了。」
  「……進入獎勵會不見得正確。變強的方法因人而異──」
  「你說謊。」
  「唔……」
  「置身於嚴苛的環境,與強者對戰──變強的方法僅此一途。銀子正是不可動搖的鐵証。假設那孩子沒選擇職業棋士之路,而成為了女流棋士,便能出賽所有女流棋戰,輕易稱霸女流六大頭銜……若真是如此,我們早就被免除頭銜了。」
  「可、可是……供御飯小姐妳多才多藝啊!不僅具備記者的能力,也有學歷。我只有國中畢業耶?」
  「無論是就讀大學,還是成為觀戰記者,全都只是因為我對自己的才能毫無自信。雙親老是叫我『放棄將棋盡快結婚』、『若想涉獵將棋,好歹進入報社』。我只是以此為藉口,為自己尋找退路……!」
  供御飯小姐的音量細微,語氣卻逐漸激動起來。
  簡直就像……對現在的自己深惡痛絕一般。
  「今天會戰敗是理所當然的。因為燎斷絕了退路,傾盡一切投注於將棋之中。而我下棋時卻早就為自己打造好退路,甚至用救命繩索層層捲住身軀。」
  「別這麼說……雖說妳今天確實吃了敗仗,不過供御飯小姐妳至今都成功防衛頭銜,還留下了許多了不起的棋譜,不是嗎?」
  供御飯小姐嗤之以鼻地「哈!」了一聲。
  「女流棋士的棋譜半點價值都沒有。至今曾有任何女流的將棋被選入名局賞嗎?棋士的使命是留下棋譜,為將棋發展帶來貢獻……我在將棋界中沒有任何存在意義,不是嗎?」
  「…………」
  「穿著奢華美麗的和服,在華麗的舞台上讓人海圍觀,無法專注精神,下著失誤百出的將棋。甚至還得到『女流的棋局常常出現逆轉勝,所以很有趣』這種評價。那種東西根本不是將棋!只是供人賞玩的玩物!山城櫻花這種浮誇的頭銜名稱,就是絕佳的鐵證!!」
  不是的──這麼反駁她很簡單。
  但是供御飯小姐遠比我聰明。敷衍的假話輕易就會被她看穿,反而傷害到她。
  所以我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因為我深知棋士的存在意義,並非來自他人的評價。
  僅有獲勝一途,才是唯一的存在意義。
  將棋會透過勝負來告訴我們,自己的理想與努力成果是否正確。人類的言語全然沒有意義。
  只有下棋,才能證明自己的價值。
  然而──
  「……防禦將棋會削減壽命。我的身心都已經斑駁藍縷……如同被逼入絕境的穴熊……」
  「這……」
  她不是因為輸棋而沮喪。
  自兒時起便持續與將棋為伍,在怪物當中不停奮戰,這樣的生活已讓供御飯小姐身心俱疲了。
  防禦將棋確實會劇烈消耗心靈。
  我家師傅雖然人稱『鋼鐵流』,但不斷強忍痛苦的期間會下意識咬緊牙關。最後導致智齒耗損,無法製作假牙。比起以進攻將棋為主的月光會長,師傅顯得衰老許多,難以想像他們同年。
  實際上,棋士的壽命比平均壽命要短。
  而眾人評價我的棋風時,認為我更偏向防禦將棋。儘管玉型薄弱,卻能巧妙操控薄弱的玉並藉此得勝。
  可是我本身很享受千鈞一髮之際看穿對方攻勢的危機感,因此並未特別意識到『防禦』這件事。
  對我而言無論攻守,將棋的一切都令我樂在其中。
  『防禦時不會痛苦』這點,關鍵不在技巧,而是個性。
  即便能做表面工夫,本性是很難改變的。而所謂的個性,大多取決於先天差異。
  倘若現在會覺得痛苦……恐怕未來會持續深陷苦楚吧。
  只要她還身為棋士,就永遠不會改變。
  「不過…………無論怎麼煩惱,無論多麼苦不堪言……我果然還是離不開將棋。」
  「因為妳……喜歡將棋是嗎?」
  「……是啊。」
  供御飯小姐望著我的臉龐。
  「雖然我很討厭自己的將棋……很討厭只是頑強、卻沒有任何才華發光發熱的將棋,但我很喜歡才華洋溢之人的將棋。最喜歡了。」
  「我也一樣。每個人肯定都渴望著自己不具備的事物。」
  我很猶豫是否該說出之後的話語──
  但最後,我還是告訴了她。
  「我也總是希望,自己擁有供御飯小姐這般頑強的性格呢。」
  「……『頑強』可不是稱讚女孩子的話唷?」
  「很抱歉。」
  我低下頭,接著筆直凝望對方的眼眸。
  「不過我果然還是喜歡供御飯小姐的將棋。」
  「唔……!」
  一直維持『姊姊』形象的供御飯小姐,表情霎時崩解。
  僅在一瞬之間,她變回了小學生時代,因為輸棋而嚎啕大哭的女孩子──『小萬』。
  而後她別過通紅的臉龐。
  「…………你以為都是誰害我離不開將棋的……」
  「什麼?」
  我向別過臉喃喃細語的供御飯小姐反問。河川流淌的聲音意外嘈雜,讓人聽不清細語聲。
  低著頭的供御飯小姐,忽然氣勢洶洶地抬起頭。
  「我的話題到此為止!這次輪到龍王了!」
  「咦!?」
  「你不是說了笑話討燎開心嗎?既然如此,不說個笑話給我聽未免太不公平了。你不怕我向見證人告狀嗎?」
  「咦?咦咦……」
  要是因為這種蠢事引起騷動,就太不好意思了。
  供御飯小姐將豐滿的雙峰擠向我。
  「快點快點,討我開心~」
  「這、這個嘛,那麼──」
  供御飯小姐如今正試圖完成頭銜保持者的義務,幾乎要被那股壓力壓垮。
  既然如此……我想說些故事給她作為參考。
  希望她至少在聆聽我的故事時能盡情享受。
  希望她在短短一瞬間忘卻將棋的事,歡樂地開懷大笑。
  希望她如往常捉弄我,並綻露燦笑。
  我壓抑動搖的心,探尋記憶線索。最後,我決定講述自己首次完成自身義務的故事。
  那是身為頭銜保持者,身為龍王的我,初次完成將棋以外的工作時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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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24 13:08 | 显示全部楼层
  
  頂尖棋士的工作!
  
  ☗
  
  「百忙之中把你叫來,真是抱歉。」
  那件事來得相當唐突。
  時值初夏,五月即將進入尾聲。準備迎接新一季排名戰的將棋界,緊張感逐漸高漲。
  至於我,在新弟子夜叉神天衣一事的騷動告一段落之後,正準備專注於自己的對局上……
  然而月光聖市將棋聯盟會長,卻傳喚我到關西將棋會館理事室報到,以一如往常的穩重聲調開啟了話題:
  「其實──有件將棋以外的工作要委託龍王。」
  「唔!!」
  ──來了嗎……!
  看見我猛然站起身來,守候於會長身旁的祕書男鹿笹里女流初段,訝異地調整眼鏡位置。
  「龍王?為什麼站起來?」
  「啊,沒有……只是那個……聽、聽見有工作,讓我鼓起了幹勁……」
  「哦,那還真是可靠呢。」
  雙眼不便的會長不怎麼驚訝,只是漾起一抹淺笑如此說道。
  男鹿小姐緊盯著我。
  「可以繼續了嗎?」
  「啊,不好意思,請說……」
  我靜悄悄地坐回椅子上後,男鹿小姐輕咳一聲,接著將他人透過聯盟委託我的『將棋以外的工作』內容告訴我。
  在此之前,先讓我稍作說明。
  棋士接受工作時,共有兩種管道。
  其一,為棋士私下接受工作委託。
  雖說隸屬將棋聯盟,但職業棋士是自僱人士,換言之每一個人都是獨立活動的。有委託時,要選擇接受或拒絕當然也是個人自由。
  其二,則是透過聯盟介紹工作。
  來自日本全國的各種將棋相關委託,都會匯集至將棋聯盟。內容涵蓋將棋大賽的裁判、企業將棋社顧問、雜誌採訪甚至電視演出等等。
  由聯盟代為接管的工作,會考量過工作內容與對諸位棋士的公平性之後,再分派下去……
  重點在於,我是頭銜保持者。
  而且還是位居頂峰的龍王。
  ──身為頭銜保持者,有義務維護頭銜的門面……
  我們與無冠棋士不同。比方說,頭銜保持者不能在活動中隨便下指導對局,也不許擔任其他頭銜戰的見證人。
  換言之,我們的工作極度有限。
  ──所以至今為止,幾乎沒有任何對局之外的工作上門……不過也能說多虧如此,我才有收弟子的空暇。
  然而好不容易才獲得頭銜,卻沒有機會以龍王之姿現身於世人面前,實在有點寂寞。
  正當我湧現這個想法時,緊隨而來的便是會長的傳喚。
  ──換句話說……與龍王(我)相襯的工作終於來訪了!
  至今為止,世人總說『即便是龍王,也沒有工作能委託給那種初出茅廬的新人』,如今總算願意交付工作給我了。
  同時這也意味著世人終於承認我是名頂尖棋士。
  這怎麼能叫我不鼓起幹勁?我一定會完美努力達成工作,好讓今後也有源源不絕的工作上門!
  過去曾是複數頭銜保持者的會長,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情,只見他煞有介事地停頓一會兒之後開口:
  「首先,第一件委託是──」
  「唔……!」
  我嚥下唾沫,靜待會長的話語。
  身為龍王的我,首次接受的委託工作是──
  「月刊《幼女之友》委託你進行訪談。」
  「為啥!!」
  我全力吐槽永世名人。為啥──!!
  會長漾起一抹微笑。
  「你不如問問自己的良心吧?」
  「您想說我是個蘿莉控嗎!?您就是這個意思對吧!?那也容我說一句,我才不是蘿莉控──────────────────────!!」
  呼……哈啊……呼……
  會長向氣喘吁吁的我搭話:
  「冷靜一點了嗎?」
  「……稍微。」
  「那麼,你意下如何?」
  「駁回!請拒絕對方!」
  「真遺憾。」
  會長聳聳肩,看起來根本沒有多遺憾。這個人肯定是等著看好戲……
  「接著,是第二件委託──」
  我渾身散發不信任感,懷疑該不會又是與蘿莉相關的工作,然而對方告知的第二件委託內容,卻讓我十分意外。
  「有人委託你為遊戲進行監修工作。」
  「…………遊戲?」
  「沒錯。遊戲相關的委託不少,就聯盟的立場,也希望能盡量接受。」
  「是這樣嗎?」
  「畢竟將棋本身亦是一種遊戲。我也曾經監修過名為『月光聖市的將棋指南』的紅白機遊戲呢。」
  「遊戲大受好評,甚至出到了第三代呢!」
  男鹿小姐就像自家的事一樣自鳴得意地說。妳不是紅白機的世代吧……
  「龍王你會玩遊戲嗎?」
  「並不討厭,而且最近師傅也玩起了手機遊戲。」
  「那就沒問題了。你要接受嗎?」
  「倒是無妨……不過遊戲也分很多種吧?是哪種遊戲呢?」
  八成是將棋相關的遊戲,但視構想不同,工作內容也會大幅變動。
  「不曉得呢。對方似乎希望能當面詳談。」
  「是哪裡的公司?」
  「神戶的公司,名叫『YMM online』──」
  「咦!?是知名的大企業耶!」
  就連對遊戲業界不甚瞭解的我都曾耳聞,那是間在網路時代急速成長的企業。
  而且特別著重於開發手機遊戲。
  我中學時期的同學也常在學校討論……
  「那種大企業怎麼會找上我?因為是龍王嗎?」
  「這點我也不清楚──」
  會長靜靜地搖了搖頭後,以故弄玄虛的口吻說道:
  「不過,委託人是龍王你的熟識喔。」
  我的……熟識?
  
  ☖
  
  翌日──
  「就是這裡啊……想不到神戶還有遊戲開發室。」
  我在神戶站踏出電車,接著進入站前一棟豪華辦公大樓,向櫃檯小姐告知來意之後,便前往目標公司所在的樓層。
  提到關西的遊戲公司,最遠近馳名的是京都那間公司。就是寶可……什麼的,和瑪利……什麼的。
  「雖然規模沒有那麼大,但辦公室比預想中更專業。」
  這也是多虧了龍王的名號吧。
  若不是這樣,怎麼可能找上初出茅廬的新人棋士監修遊戲。
  「話雖如此,會長那句話真教人在意。說是我的熟識委託……但我沒有熟人在遊戲相關產業工作啊。」
  說到底我只有國中畢業,同學都還只是高中生。提到熟識的社會人士,我也僅認識將棋相關人員。
  究竟會是誰呢?
  想不到在辦公室中等候我的人──是出乎意料的人物。
  「九頭龍老師,歡迎光臨敝公司。」
  「奇怪!?……晶小姐?」
  佇立眼前的,是身穿筆挺黑西裝的二十歲女性。
  其名為池田晶。
  她是我弟子夜叉神天衣的貼身保鑣兼侍從。
  ……理應如此才對。
  「怎麼了,老師?我在辦公室工作,是件這麼奇怪的事嗎?」
  「不,那個……我以為妳二十四小時都隨侍在天衣身旁……」
  「你把我當成什麼了?那豈不是個變態而已嗎?」
  說是變態也八九不離十了吧……
  「縱使我是大小姐的保鑣,也不可能與她同行去小學上課,我們公司可沒悠閒到容我在這段期間玩耍閒晃。」
  「哦……原來如此。」
  聽她這麼一說確實如此。
  天衣的祖父是經營柏青哥與演藝事務所的前黑……咳咳!企、企業家!沒錯,是企業家。
  既然晶小姐是這裡的員工,理所當然得工作。
  「事情就是這樣。上頭要求我活用年輕人的感性,打造自己的事業,於是我便試著成立了遊戲公司。」
  「晶小姐會寫遊戲程式嗎?」
  「不,我對那種東西完全沒有概念。」
  咦?那要怎麼製作遊戲?
  「不過我很擅長逼使對方遵守約定與回收資金,所以就進一步活用這些特長。至於遊戲部分,則委任開發人員。」
  「原、原來如此……」
  眼見話題突然急轉直下偏往驚悚的方向,於是我迅速說明來意。
  「這次要製作將棋遊戲……是這樣嗎?我當然願意助貴公司一臂之力!只要是我力所能及之事,妳儘管說!」
  「唔嗯,關於這點──」
  「監修將棋內容自不必說,拍攝CM,或在行銷節目下將棋也行,我什麼都願意做!」
  「不,老師,等一下──」
  「啊,對了!要取什麼遊戲名呢?『九頭龍龍王將棋祕傳』或『九頭龍八一的將棋指南』嗎……還是簡單扼要一點,就取『九頭龍將棋』呢?」
  「喂!」
  「啊啊,不過既然是手機遊戲,遊戲名還是採用英文比較好吧?例如WARS或QUEST或LORD等等,將這類單字結合起來──」
  「我不是叫你等等嗎?」
  「是?」
  「誰說要製作將棋遊戲了?」
  「咦?」
  晶小姐向一臉呆滯的我說道:
  「我們幹嘛大費周章,以那種偏執的題材製作遊戲?」
  偏、偏執?
  怎麼回事……?
  「不需要專業知識,無論男女老幼都能輕鬆享樂才是理想的手機遊戲。將棋規則太過困難,以手機遊戲而言遊玩時間也太漫長。不適合作為手機遊戲的構想。」
  「呃,可是……市面上也有將棋手機遊戲不是嗎……?」
  而且應該相當熱門才對。
  「有是有沒錯,但不可能每款都賣座。實際上,上架之後短期內便結束服務的將棋APP數不勝數。」
  「……」
  晶小姐有條不紊的解說,令我過度震驚而啞口無言。
  這個人……我還以為她肯定只是個蘿莉控痴女,原來頭腦這麼靈光……難以想像她老是記不住將棋規則……
  「但、但是……既然如此,為何找我監修?」
  「我相中的,是老師將棋以外的優點。」
  「我……將棋以外的優點?」
  究竟是什麼?
  雖然由自己坦言有些難為情,不過除了將棋,我真的一無是處。撇除將棋的話,我純粹只是個國中畢業的蠢小鬼。不具備任何能為世人帶來用處的特長……
  晶小姐流露認真的神情,筆直凝視著我。
  「我與九頭龍老師交情還不深。然而儘管時間不長,卻是段深刻的時光。我對老師評價很高……你確實具備將棋以外的才能。」
  「晶小姐……」
  我幾乎要潸然淚下……對棋士而言,沒有比受到棋盤前的對手肯定更教人欣喜的了。甚至令我湧升一股衝動,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
  「所以呢?究竟是什麼樣的遊戲,能活用我將棋以外的才能?」
  「主題是……『幼女』!!」
  「連妳也把我當成蘿莉控啊!!」
  這遠比將棋偏執多了吧!
  而且弄不好的話會構成犯罪耶!?
  可是晶小姐只把我的驚叫聲當作耳邊風,有條有理地陳述我雀屏中選的理由。
  「老師不僅是遊戲專家,在培育幼女方面更有不可動搖的實績。縱使雛鶴小姐才華過人,但你竟能在短時間內,將一個徹頭徹尾的將棋外行栽培到那種程度。同樣站在照料幼女的立場,我實在萬分欽佩。」
  「是……這樣嗎?」
  職業棋士或許的確對遊戲攻略格外拿手。實際上專業玩家不在少數,那些人也會涉獵將棋之外的遊戲。
  最近有些棋士還站上了『人狼』遊戲的舞台,還有些人會公開電視遊戲軟體的實況動畫進行宣傳。而且聽說與我同世代的神鍋步夢六段,會自己組戰鬥卡牌遊戲的牌組,水準媲美職業級……
  培育弟子方面能受到好評,也很令人開心。
  為了讓那些孩子的才能得以發揮,我嘗試過各種方法,也失敗過無數次,辛苦總算得到了回報。
  「不過總覺得沒辦法釋懷。」
  「好啦好啦,老師,專程來一趟神戶,讀過企劃書後再判斷也不遲。」
  「也對……」
  我在看似昂貴的沙發坐下,並接下晶小姐遞出的企劃書。
  手中的企劃書開頭寫上了標題──
  
  『蘿莉控GO』
  
  「…………」
  頭暈目眩……
  「這可是劃時代的遊戲。聽了別嚇到喔,這是……與現實連結的遊戲!」
  「…………」
  「利用手機的位置情報功能,讓各式各樣的幼女現身於路邊和空地。」
  「……然後呢?玩家要對幼女做什麼?」
  「丟球捕獲她們。」
  「OUTTTTTT────────────────────!!」
  我從沙發上猛然站起,用雙手比出×並驚聲吶喊。1出局!
  晶小姐一臉不服。
  「啊?哪裡不行啊?」
  「多重構造的不行!不行的理由就像千層派一樣重疊在一起!!根本無法說明!!」
  「起初採用的捕獲方案不是用球,而是將幼女塞進箱型車裡。」
  「妳認真的嗎!?」
  「我想追求逼真。」
  「逼真過頭了!警察會來敲門的!」
  會像※quzil●x老師一樣喔!(編註:クジラックス,日本的R18蘿莉題材漫畫家,因出現模仿其作品劇情犯罪的人,而被警察找上門約談。)
  「沒錯。正是有這個疑慮,我們才決定改用丟球捕獲。除此之外,還可以在路上步行,加溫孵化幼女的蛋──」
  「孵化!?幼女是從蛋裡孵化的嗎!?」
  「是的。我們考慮過各種方案,最後還是認為這種表現手法最為妥當。畢竟也可能有小孩子遊玩,所以不想用太鮮明的表現手法。」
  是嗎?
  這樣不會反而更鮮明嗎?
  「不、不過……這款遊戲真的行嗎?縱使能收集許多幼女,正常人也不會因此感到有趣吧……」
  「多收集到的幼女,能讓她們在『旅館』待機。」
  「…………」
  「還能收集大量同種類的『幼女』,將她們送進『設施』,製作成蘿莉棒棒糖。將蘿莉棒棒糖餵給想培育的幼女,就能令其『進化』,獲得更強大的幼女!」
  「進化之後,哪方面會變強?」
  「變得更小隻,可愛度也會倍增!」
  那不叫進化好嗎?根本退化了。
  「覺得這道手續很麻煩的大人玩家,還能迅速『收購』幼女。」
  「喂────────────!!」
  「怎麼了,老師?幹嘛這麼亢奮?」
  用詞!注意用詞啊啊啊!!
  「請不要用『收購』幼女這種機制好嗎!」
  「可是不加入儲值機制的話,就賺不了錢。」
  「既然這樣,好歹用婉轉點的表現方式!那個……比如給零用錢……」
  「那種表現方法才更可疑吧?」
  「確實!話說幼女和金錢牽扯在一起,無論如何都會很可疑吧!」
  2出局,已經沒有退路了。
  「那就用錢購買『珍珠』吧。可以利用那些珍珠獲得幼女,或是得到強化道具等等。這樣如何?」
  「嗯……這樣還行吧……」
  經過多重手續減輕違法程度,就理論上而言和洗錢行為是一丘之貉。
  千鈞一髮……真的是千鈞一髮之間的攻防戰……
  經過重重考量之後,或許真能發行也說不定。不曉得能不能勉強控制在滿球數……
  「然後呢,其他還有什麼系統?」
  「在公園和小學設置『蘿莉熱點』──」
  「玩完了啦混帳!!」
  我將手中的企劃書揉成一團扔向地板,氣勢過猛使身體都彎成卍字型了。
  3出局,比賽結束。或者該說提前結束了。
  「為何?將攝影機對準現實中的幼女確實問題重大,不過非現實的虛擬人物就沒問題了吧?」
  「變態會群聚在公園和小學啦!!」
  一群大叔高舉手機,大舉湧向小學四周。光是想像到這幅光景,便能預見這款遊戲肯定會悽慘倒閉。
  「總而言之,不行就是不行!這種東西發行的瞬間,就會飽受非議而被迫中止營運的!」
  「唔……我本來覺得能帶起一波話題的。」
  應該能吧。
  是能帶起話題──帶起不好的話題!
  晶小姐似乎還有些依依不捨,她噘起嘴唇試著提出反駁:
  「要是能讓變成繭居族的蘿莉控走出家門,成為他們回歸社會的契機,豈不是能為世人帶來益處嗎?」
  「蘿莉控還是別離開家,才是為世人著想。」
  「你這麼說也有道理。」
  只見晶小姐爽快地將企劃書扔進垃圾桶。
  「那麼請看下一份企劃,其實這才是真的企劃。」
  「什麼嘛……真是的!晶小姐,請妳早點說嘛!」
  「哈哈哈,抱歉啦。我想嚇嚇老師嘛。」
  「瞧妳這傢伙,哈哈哈!」
  氣氛驟然一變,和穩的氛圍流淌於兩人之間。
  那份瘋狂企劃書,肯定是業界俗稱的『犧牲企劃』。
  若有希望通過的企劃案,就率先提交一份不管怎麼想都會被駁回的企劃案。在門檻降低之後,再拿出真正的企劃案。如此一來真正的企劃案便會較容易通過。很專業對吧?我姑且事先調查過了。
  「所以呢?接下來又是什麼遊戲?」
  「音樂節奏遊戲。」
  「又是個和將棋相差十萬八千里的企劃呢……」
  已經完全搞不懂為何會找我來了……不對,從蘿莉控GO開始,我就摸不著頭緒了……
  既然這樣,還不如找師傅來比較好吧?畢竟他最近一直沉溺在手機遊戲之中,而且好歹也挑戰過兩次名人頭銜。
  我懷著有苦說不出的心情,向晶小姐提出疑問:
  「所以呢?遊戲名稱是?」
  「『※Loli Live!』」(編註:此為蘿莉的日文羅馬拼音。)
  好廉價……!
  「取『CHILDM@STER』也是可以,總之就是那類型的遊戲。」
  「我明白了,姑且明白了。」
  方向性明確再好不過。
  玩家肯定也比較容易上手。
  「其實我們的作業進度,已經進展到製作模組了。比起企劃書,直接請您看看這段動畫比較快。」
  「哦。」
  晶小姐操作筆電,接著將畫面轉向我。
  我仔細凝視畫面。
  螢幕上呈現出來的是一名身穿洋裝的小女孩角色,畫面相當生動。
  「哇……很可愛呢!」
  畫面中的女孩實在太可愛動人,令我不禁讚嘆出聲。
  年紀大約落在五歲左右吧?
  稚嫩的外貌中略帶一絲倔強,是我喜歡的類型。
  『你這廢烏!別靠近我!』
  『乃玩騎馬遊戲了,還不快趴下乃!』
  『我、我對尼這種人,才咩有任何感覺!』
  口齒不清的語調極具魅力,令人怦然心動。
  不過這名幼女……
  「她是不是和天衣有點像啊?不僅五官相像,連聲音和舉止都有些雷同。」
  「她就是大小姐啊。」
  「啊?」
  「這是用大小姐幼稚園時代的照片,製作而成的模組。動作也是從當年拍攝的家庭記錄片中,節錄大小姐的影片當作素材。聲音自然也是大小姐幼年時期的聲音。」
  「為、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當然是因為我想隨時隨地養育大小姐呀!」
  晶小姐緊握拳頭,斬釘截鐵地斷言。
  啊啊……
  這個人果然不行了……
  「之所以想出這個企劃,是由於大小姐在小學上課的期間,我總是會一邊想著『啊啊,好想盡早見到大小姐……』、『好想多和大小姐卿卿我我……』,一邊玩音樂手機遊戲消磨時間。就在此時,我產生一個想法,要是遊戲裡的角色是大小姐就完美無缺了。正是這份妄想,讓我誕生出了靈感。」
  「根本只是為了滿足私慾嘛……」
  不過這種動機,或許正好適合這類忠實慾望系的遊戲。
  我再度仔細觀察畫面中的虛擬天衣大小姐。
  『你的臉好噁勳,鼻要靠近我。你這嘿物!』
  「…………」
  將臉靠近畫面的瞬間,就會被幼女痛罵一頓。
  這毫無疑問是天衣,還是一如往常不願親近人……
  然而隨著時間流逝,她逐漸會不時綻露笑靨。嘴上雖然拒絕,卻願意傾聽我的心願,隔閡一點一滴地消失……令人難以抑制愛憐之情。
  唔唔……
  這個……
  「坦白說………………我可以理解!」
  「你果然能明白!」
  我與晶小姐強而有力地雙手交握。
  這也無可奈何啊,誰叫她那麼可愛。
  原來那位傲慢又盛氣凌人的天衣大小姐,也有如此天真可愛的時期……
  而且若能依自己喜好將大小姐養育長大……
  讓她穿上喜歡的衣服、唱喜歡的歌曲、跳喜歡的舞……
  「這什麼!?太完美了吧!!」
  正因為與天衣相處時總是萬分辛苦,我才會衍生各種妄想……不對!是誕生夢想!
  「晶小姐!這一定會暢銷的!」
  「這還用得著說嗎!可以獨占天衣大小姐的遊戲,怎麼可能不暢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大小姐大小姐大小姐大小姐大小姐大小姐──────────────●●●●●●●●」
  「冷靜點!!什麼!?等一下……等等、快冷靜下來啊!!!」
  因為興奮過度,鮮紅的血珠(●)竟然自晶小姐鼻腔滴滴落下。她用面紙塞住鼻子,氣喘吁吁地問道:
  「老、老師……如何?要不要隨我一同製作最棒的遊戲?」
  「……我明白了。晶小姐,我願意追隨妳。」
  「上吧。」
  「上吧。」
  於是事情就此定案。
  
  ☗
  
  自那天起我們便留宿於辦公室內,埋首製作遊戲!
  「老師,您不用鑽研將棋嗎?」
  「將棋隨時都能研究,不過幼女只能趁年幼時投注愛意!」
  「老師您果真是人類中的廢物……不過我不討厭唷?」
  我們揚起笑意,僅以眼神相視而笑,接著繼續動手。不能浪費一分一秒。因為幼女正持續成長……
  開發過程難如登天!
  製作遊戲、談論天衣的哪種舉止最萌、熬煮豬肉味噌湯、熱情分享讓天衣穿上哪些服裝最教人興奮、製作遊戲、熬煮豬肉味噌湯、為天衣的台詞爭執不下而認真大打出手、熬煮豬肉味噌湯後握手言和……總而言之,我們窩在辦公室閉門不出,每天持續不懈工作。
  無論什麼難關都正面挑戰──
  「可惡!無法決定哪種書包最適合大小姐!」
  「有了,晶小姐!這是最新的書包型錄!!」
  「立大功了,老師!」
  我們每次都能施展起死回生的一手,拓展前行未來的道路!
  製作遊戲也與將棋相同,需要死纏爛打的堅定毅力。只要永不放棄,持續尋求最佳應手,便能突破高牆、跨越不可能!
  然後終於──
  「……母片完成了!」
  著手開發後,不知經歷了幾天……
  我已經徹底喪失時間感,在睡意與疲勞的侵襲下意識朦朧。
  然而在晨曦照耀下看見遊戲畫面的瞬間,所有辛勞都得到了回報……湧上心頭的成就感,與贏下對局、贏得頭銜時一模一樣。
  「只要將這款遊戲發行上市……」
  「毫無疑問能成為手機遊戲歷史的轉捩點……!」
  晶小姐與我強而有力地交握雙手。
  我們製作的遊戲完美無缺,每個部分都無可挑剔。
  遊戲名稱暫定為『偶像天衣大師』,為了留住手機使用者的目光,大力推銷天衣大小姐。
  基於資金與時間上的問題,角色僅有天衣一人。
  取而代之,服裝、歌曲與動作都豪華豐富。
  服裝設計外包給蘿莉畫技廣受好評的人氣插畫家,樂曲風格也範圍廣泛。我們不僅從搖滾樂中挑選了適合偶像的歌曲,甚至連童謠都涵蓋其中,由幼女來唱肯定能撩起憐愛之心。簡直完美!
  我一面操作手機,一面說道:
  「事前預約的人數也相當可觀!只要用推特發送廣告動畫,就能向全世界散布可愛幼女……世界將會脫胎換骨!」
  編織推特文章的指尖不停打顫。
  無論面臨多麼重大的關鍵對局,這指尖都不曾顫抖過……
  晶小姐迫不及待地開始闡述下一部作品的構想。
  「我們下次就利用這款遊戲籌措的資金,挑戰VR!在3D空間中重現大小姐的身姿,就能摸來摸去舔來舔去了!!」
  「好強!晶小姐妳太強了,混帳!」
  要是做出了那種東西,究竟會誕生出多麼無藥可救的廢人啊!?根本是蘿莉控製造機!!大家會被品種改良成※萌豚的!!(編註:喜歡以二次元美少女為賣點之作品的御宅族。)
  我們即將打開絕不能開啟的潘朵拉之盒……名為蘿莉控召喚機的潘朵拉之盒……!
  「很好!那麼趕快向大小姐取得發行許可吧!」
  「咦?」
  我反射性地發出高八度驚呼,難以置信地向晶小姐確認:
  「咦?等一下?……妳還沒取得天衣的許可……嗎?」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要是向大小姐坦白這種企劃,肯定只會招來一陣怒火而已。」
  確、確實……!
  『啊?你們做這什麼噁心的東西?負起責任去死吧。』
  她恐怕會這樣說吧。
  嗯?奇怪?
  只顧著埋頭製作遊戲,所以沒有察覺……這下豈不是無路可走了?
  「幹嘛露出那副不安的樣子!我們都已經如此完美重現出大小姐了!!她肯定會中意的!沒錯吧!?」
  「說的也是……!」
  是啊!我有什麼好不安的?
  區區企劃書,肯定無法傳達出我們的殷切熱情。
  然而具體呈現於畫面上的思念……一定能傳遞給天衣!
  
  ☖
  
  「啊?你們擅自做這什麼噁心的東西?休想發行。」
  目睹遊戲畫面的剎那,天衣便用看著穢物的眼神向我們唾罵道。
  晶小姐吐血倒地。
  我一面照護趴倒在地的晶小姐,一面拚命說服天衣。
  「不、不……等一下啊天衣!這可是我與晶小姐,以及全世界喜愛幼女之人的夢想結晶啊!」
  「噁心死了,負起責任去死吧。」
  「…………」
  一刀兩斷。對方毫不留情的痛罵令我啞口無言。晶小姐仍趴倒在地,臉龐四周流出鮮紅的血,如赤紅太陽一般漸漸擴散……
  開發過程中情緒不自覺高漲,總覺得自己製作出了偉大的遊戲……但被唾罵之後冷靜想想,擅自拿現實幼女的資料製作幼女養成遊戲,的確噁心到無以復加……
  「要確實把資料全部刪除喔?」
  天衣要求晶小姐把自己的照片和動畫檔案盡數刪除,我也以幾乎要一頭栽進地面的姿勢跪地求饒,總算獲得了寬恕。
  
  「……被罵了呢~」
  「……被罵了。」
  經過數日之後──
  自神戶站往南步行,不遠處就有一座臨海樂園。我與晶小姐並肩坐在長椅上,茫然眺望出航的觀光船,懷念那段狂風暴雨般的日子。
  觸怒天衣之後,晶小姐的事業霎時停擺。
  辦公室慘遭沒收,如字面般全不復存……如同漂浮海面的泡泡……
  「……可是,這種結果或許也不錯。」
  「咦?」
  為什麼……?
  我以眼神如此質問。晶小姐依舊遙望著往地平線彼端消逝的觀光船,喃喃地道出理由。
  「妄想那遊戲……咳咳!我、我在醞釀構想的時期,也是大小姐封閉自己心靈的期間。」
  「啊……」
  經她這麼一說,我才驚覺到──
  天衣父母雙亡……自那之後,她便一直獨自埋首於將棋之中。
  「然而最近,大小姐表露情感的時間增加了。」
  明明慘遭訓斥,晶小姐卻滿心歡喜地如此說道。
  「像雙親健在時那般大笑的機會還不常見,但光是能見到她發火……我就很開心了。」
  「晶小姐……」
  我回想起來了。
  最初與那孩子在棋盤前對峙的那天,三人一起前往新世界道場的時光,以及在研修會試驗時,天衣與桂香姊、愛戰鬥時的模樣。
  贏棋時滿心歡喜,輸棋時懊悔不已。
  唯獨與他人相隔棋盤時才能得到的東西,確實存在。
  獨自一人無法體會的各種情感,天衣透過將棋再次品嚐到了……如同教導她將棋的雙親仍然健在時那般。
  天衣之所以對其他遊戲不感興趣……也是因為她現在腦海中被將棋占滿了。一想到這裡,我反倒湧升一股喜悅之情。
  「所以……謝謝你,老師。從今以後,大小姐也拜託你了。」
  「……彼此彼此。」
  或許頂尖棋士的工作,對我而言負擔還太過沉重。至少這回是以失敗告終了。
  然而身為師傅,培育天衣的工作絕不容許失敗。
  無論多麼困難坎坷、即便有人叫我停止……唯獨此事我絕不打算放棄。
  直到終有一天,那孩子成為獨當一面的女流棋士。
  直到她不需要靠遊戲掛上虛偽的笑容,能夠真心燦笑的日子到來。
  
  因為這才是────龍王的工作。
  
  ※本短篇初次刊載於《ガンガン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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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24 13:08 | 显示全部楼层
  
  山城櫻花戰4
  
  ☗
  
  「……有過這麼一段故事。」
  「這……稱得上一段佳話嗎?」
  供御飯小姐流露出微妙的神情。
  奇怪?我選錯故事了嗎?
  我覺得故事結局收得很漂亮啊……
  「晶小姐就是經常陪小天衣一起來聯盟的人嗎?」
  「是的,就像貼身保鑣一樣,好像也在不知不覺間迷上了將棋。」
  「嗯哼~」
  供御飯小姐若有所思地從河畔撿起一顆略大的石頭,噗通一聲扔進鴨川。
  「她和龍王你,感情要好到能一起工作嗎?」
  「剛才提起的是首次合作機會……不過我們已經說好『有機會再一起製作遊戲吧!下次去除掉蘿莉要素!』。一旦牽扯上天衣,晶小姐就會變得很棘手,但我們格外合得來呢。」
  撇除對天衣大小姐的愛會讓她失控這點,晶小姐算是個精明的人。畢竟是因為愛,失控也在所難免。因為愛啊……!
  「我成功防衛龍王,今年也還是頭銜保持者。身為頂尖棋士,希望今後能拓展各種工作領域。身為頂尖棋士,這是理所當然的嘛~」
  真辛苦啊~還得接受將棋以外的工作,頂尖棋士真辛苦啊~
  當我以做作的口吻如此說道後──
  「那麼假設我明天防衛成功,你願意和我做將棋以外的工作嗎?」
  「啊?」
  出乎意料的發言,令我瞬間愣住了。
  「既然是供御飯小姐……不管是將棋工作,還是將棋以外的工作,當然都能合作,完全沒問題呀?」
  「就這麼說定了。勾小指、勾小指,說謊的人要吞千根針!」
  「嗯?剛剛『千根針』三個字的腔調有點……不對,不先告訴我是什麼工作,我會很困擾的!!」
  「京都的約會聖地巡迴之旅。來自旅遊雜誌的委託。」
  「啊,只是這樣的話……」
  這種採訪報導,應該也需要男性的觀點吧。肯定只要一起巡遊京都,隨便說點意見就能搞定。真輕鬆!
  正當我如此作想時──
  「順帶一提,因為還需要照片,得請龍王和我一起擔任模特兒喔。」
  「啊!?」
  模、模特兒!?
  「這這這、這、這樣我很困擾!意思是要在雜誌上,刊登我和供御飯小姐像情侶一樣的照片對吧!?要、要是那種照片散布出去,別人肯定會說三道四……!!」
  「有什麼關係,只是模特兒而已。」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有關係,關係可大了啊啊啊啊啊……」
  要是被愛撞見,肯定會被懷疑。
  要是被師姊發現,肯定會被痛毆。
  要是被天衣看見,她恐怕會比現在更進一步鄙視我;要是桂香姊看到,肯定會像母親目擊兒子陷入愛河一樣,說出「哎呀哎呀不能小看八一呢~」這種話。明明我真正喜歡的是桂香姊才對啊……!
  「總之我會很困擾!不能做出這種約定!!」
  「可是我們已經勾小指了~」
  「怎、怎麼這樣……」
  「要是我敗北,這個約定就一筆勾銷,應該還挺公平的吧?」
  「這……倒也沒錯啦……」
  「龍王認為我能戰勝燎嗎?」
  「……直到剛才我還這麼認為,現在倒是希望妳趕快輸掉。」
  「真壞心~」
  之後返回飯店的路上,我也不停地勸說,然而供御飯小姐直到最後,都不願意撤銷那個約定。
  
  ☖
  
  「這……!」
  翌日──
  目睹這次對局場•鴨川舞台的愛,僵直在原地放聲吶喊:
  「竟然要在這種地方下將棋──!?」
  「真壯觀……」
  昨天因為夜色很暗所以看不清楚,在陽光沐浴下再見識一次……實在令人震驚不已。
  「那是什麼?」
  「歌舞技嗎?不過還擺著一塊奇怪的木頭。」
  「將棋……之類的?」
  「那兩位穿和服的女性要下將棋嗎?」
  「不妙!大美女耶!」
  擺置於舞台上的將棋盤,以及相隔棋盤就坐的兩位和服美女,很快便成了眾人注目的焦點。自三条大橋至四条大橋之間,被稱為三条河原與四条河原的區域,擠滿了人山人海的觀眾。
  連京都居民都被震懾住,外國觀光客更是流露極為震驚的神情,用手機猛拍照片……此時此刻,這幅光景恐怕已擴散到了全世界。
  真可怕……竟然要在這種狀況下將棋……
  「呃,我怎麼能被嚇到,我們也有大盤解說的工作啊!」
  「唔咦咦──!?」
  「應該不至於同樣在舞台上解說,但肯定是在備受關注的場所。得提振精神工作才行……!」
  山城櫻花戰的持棋時間是棋鐘制,各有兩小時。
  持棋時間耗盡為止共四小時,之後將進行一分將棋。要是比賽進入白熱化,恐怕會演變成長達五小時以上的持久戰。
  「涵蓋午餐休息、終局後對局者採訪以及儀式在內,最好預估十小時左右比較好。對愛而言,這是成為女流棋士之後第一份重大工作呢。」
  「是、是的……!!」
  愛雖然在首場公式戰中穩穩取得了勝利,這種活動似乎反倒會令她緊張。不過將棋開局之後,應該也沒空緊張了……
  過去她也曾在關西將棋會館和我一起進行大盤解說,可是當時連一手都沒解說就換人上陣了……你或許聽不懂我在講什麼,畢竟連我自己都想不起那時的事……絕對不是因為什麼催眠術或快轉之類的小伎倆,我體驗到的是恐懼深淵的一角……
  「這是個好機會,我就將大盤解說的心得傳授給妳吧。」
  「好的!拜託您指導了……!!」
  解說會場設置於對局舞台附近的河堤上。觀眾視野良好,且有一定高度,能隨時確認對局狀況。
  道路封了起來,現場僅擺了大盤及折疊椅,在別有風情的京都街景裡,光是這樣就已經很雅緻了。
  我與弟子並肩行走,同時向她講述心得。
  「基本上與一般大盤解說無異。最大的差別,在於公開對局時,對局者和解說員及觀眾的距離近在咫尺。」
  「對局者會聽見我們的聲音嗎?」
  「沒錯,這點得嚴加注意才行。」
  這回由於兩位對局者離鴨川頗近,我們的聲音應該會被流水聲與風聲蓋過去……話雖如此,發言時最好還是小心為上。
  「公開對局時,由於大盤解說會在同一座舞台上一併進行,因此禮貌上不能用符號展示具體棋步。基本上要避免提及先手後手,用大盤展示棋步時,必須以『這裡』、『那裡』等抽象的詞彙進行解說,同時當然也得注意觀眾的反應。即便我們百般小心,要是觀眾講出符號的話,一切就白費工夫了。」
  「……有好多規則,好難喔~(>_<)」
  「也用不著那麼擔心。反正對局者集中精神時,幾乎聽不進四周的聲音。」
  「嗚哇哇……」
  混亂與緊張感令愛頭暈目眩,膝蓋不停打顫……
  唔嗯~傷腦筋呢。
  讓愛太過膽怯的話,她會說不出話來,話雖如此,欠缺緊張感也很困擾。若她能以積極的態度放鬆心情,可就謝天謝地了……
  正當我如此作想時──
  「小愛──!」
  「啊!小澪!大家都來了……!」
  一個嬌小的身軀從人群之中穿梭而出,輕巧地現身於我們面前。她正是愛的棋友兼小學同學•水越澪。
  同年的貞任綾乃,以及比大家小三歲的夏綠蒂•伊索亞爾也尾隨其後。
  包含愛在內,這四位感情和睦的幼女朋友,組成了名為『JS研』的團體。
  「嘿嘿~!我們來為妳加油了!!」
  「九頭龍老師、小愛,大盤解說辛苦了。」
  「希苦了──!」
  小澪、小綾乃與小夏分別如此說道。
  「各、各位……謝謝妳們──!」
  愛霎時鬆了一口氣,眼泛淚光地緊擁住小夏。被抱住的小夏發出「哦~?」的一聲,一臉疑惑地回抱愛,並拍拍她的背部。好可愛唷♡
  不過這下子……真是幫了大忙……
  面臨這種場面時,最有力的強心針,就是自己聲音所及之處有熟人在場。
  只要說話時觀眾願意點頭附和,口條便會格外順暢。參與將棋活動時,希望務必謹記這點。
  「來得正好,各位!我會請主辦單位安排最前排的座位,大盤解說時也請妳們為愛加油!」
  「「太好了~!!」」
  幼女們歡欣鼓舞。真想守護這些笑容。
  我逮住一名四處奔波的忙碌工作人員。
  「不好意思,這些孩子是我的熟識。她們是關西本部的研修生和兒童學校的學生,可以麻煩你,為她們準備前方的座位嗎?」
  「啊,是龍王的熟識嗎……請您稍候一下。」
  明明對局開幕在即,工作人員卻沒有流露一絲不耐之情,反而悉心地為我處理。
  他前往稍遠處,與其他工作人員商議──
  「九頭龍老師的……」
  「因為是小學生嘛……」
  「可是空席狀況……」
  「VIP席呢……」
  在竊竊私語的談話聲中,一個不可忽視的單詞傳入耳際,令我連忙大喊:
  「VIP席!?不,用不著做到那種程度……」
  「快別這麼說。VIP席是在月光會長的指示下,特地為了她們這樣嬌小的小朋友,事先準備好的座位。」
  「會長他?為了嬌小的小朋友……?」
  是為了普及將棋,才特地準備兒童用座位嗎?
  不過我放眼環視四周,小孩大多是站著觀看,或是坐在父親的肩膀上。
  這是怎麼回事?總覺得對話搭不上線……
  「那個,我是想為弟子的朋友準備座位……」
  「是的,所以我們會為她們準備VIP席。」
  「……請稍等一下,所謂的VIP不是『重要人士』的意思嗎?例如政治人物或企業高層之類的?」
  「不,我們的VIP略有不同。」
  「不對嗎?那VIP的意義究竟是……?」
  「Very(V)Important(I)Pedo(P)的意思。」
  Very Important Pedo!
  「意思是『非常重要的幼女』。」
  「不,我聽得懂意思,但是完全搞不懂!」
  我是真的完全摸不著頭緒。
  究竟怎麼回事……?
  「也就是說,月光會長下達指示,九頭龍老師您光臨之際肯定會帶著多名幼女隨同,為此要事先預備好座位。這是由將棋聯盟向全國分部下達的公告。」
  「咦?給我等一下?言下之意是整個將棋界都知道了嗎?而且還……在分部傳開了……?」
  「那是當然的。就連名人都稱您為『當今最強的棋士』,不僅成功防衛頭銜,排名戰也順利晉級C級1組。九頭龍龍王現在可是將棋界最為百般禮遇的對象。而龍王捧在掌心上悉心呵護的幼女朋友們,當然也是貴客。重視她們,便等同於重視將棋界。」
  才不等同。絕對不等同。
  絕對必須遏止這種VIP席歪風,若消息傳開來可會釀成大禍的。不對,消息已經傳開了,但要是我今天實際讓幼女坐上VIP席的事散播出去,一切就無法挽回了。
  然而目睹欣喜若狂的幼女朋友們立刻坐上椅子的模樣,實在難以拒絕……
  「耶──!這張椅子軟軟的,坐起來好舒服唷~」
  「夏夏坐在斯斯附近,毫開心唷──♡」
  主辦單位準備的特製兒童用椅既附有椅背又有扶手,讓小澪與小夏歡天喜地。
  「竟然能請主辦單位準備這麼棒的座位,真不愧是九豆龍老師!」
  「哈……哈哈哈,妳們能開心,我也就滿足了。」
  幼女們欣喜雀躍地綻露燦笑,工作人員也瞭然於心地對我投以『啊啊,這個人果然是個幼女控』的視線。慘遭兩者夾攻的我,漾起了有如蒙娜麗莎的不可思議表情。
  「我們會在最前排奮力猜棋步!澪要把下一手問題的獎品,全部納入囊中!」
  「每、每個人只有一份,還請手下留情……」
  JS研成員如此幹勁十足,的確既可靠又令人欣慰。不過倘若把禮物盡數發給熟識幼女的醜聞傳開來,幼女控的汙名就更洗不清了。
  「繼VIP席之後,很可能會連VIP禮物都一併準備……」
  「師傅?VIP是什麼?」
  「重要之人的意思。」
  我瀟灑地回應弟子之後,將視線瞥向VIP席(雖然百般不願使用這個名詞,但實在想不出其他詞彙)一角,確認從剛才便一直令我很在意的事。
  「………………」
  在喧嘩嘈雜的孩子們當中,僅有一名少女神經緊繃、不發一語。
  是小綾乃。
  她是居住於京都的十歲女孩,隸屬於關西研修會,師傅則是在市內開設教室的加悅奧老師。
  她的同門師姊,今日將以頭銜保持者的身分端坐於棋盤前。
  我彎下腰,盡可能以平穩的口吻向小綾乃搭話。
  「小綾乃,妳是來聲援供御飯小姐的吧?」
  「那當然。」
  「今早妳見過供御飯小姐了嗎?」
  「沒有,但是──」
  小綾乃低垂著頭,奮力緊握膝頭。
  「我……深信萬智姊姊一定能獲得勝利。」
  小綾乃的聲線因不安而顫動,卻仍繼續往下說:
  「因為姊姊她……一直比任何人都要努力……」
  「…………是啊。」
  我只能點點頭。
  昨晚供御飯小姐真情流露的喪氣話。
  月夜見坂小姐在記者會上的煽動與挑釁。
  或許兩者都會影響到今天的將棋。
  而小綾乃,以及聚集現場守望勝負的眾多將棋棋迷與觀光客……每一個人,都將因接下來展開的一局將棋,得到某種啟發。
  對局者之間的強烈信念自不必說……
  賭上眾人思念與心願的決勝對局──揭開了序幕。
  
  ☗
  
  『各、各位觀綜……找安!!』
  愛奮力向觀眾招呼致意,因為太過緊張導致咬字像小夏一樣。
  她的身影讓群眾紛擾嘈雜。
  「那小朋友是誰?」
  「小學生嗎?」
  「你不曉得嗎?她是雛鶴愛女流二段,是堂堂的女流棋士老師喔!」
  「哇──!她年紀還那麼小耶!?」
  許多觀眾高聲驚呼,同時也有不少人理所當然地接納了愛的存在。
  愛──雛鶴女流已經累積了為數可觀的棋迷。
  貌似還出現了一些追星棋迷,隨處都能瞥見經常在活動出沒的面孔。當中亦有一些年輕男子。
  ──身為師傅的我,得小心可疑的蒼蠅飛來才行……!
  『接著解說員是師傅……不對,呃……那個……』
  『解說員由我九頭龍八一擔任。』
  我以沉著穩重的聲調致意,拯救早早便陷入慌亂的弟子。
  『今日應該有許多對將棋不甚瞭解的觀眾一起觀戰,因此請容我稍作說明。我是雛鶴的師傅,十七歲,雛鶴則為十歲,恐怕是將棋界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一對師徒。還請各位多多指教。』
  『請、請多多子教!!』
  愛激動地吃了螺絲,低頭鞠躬,觀眾則賜與熱烈的掌聲。
  話說回來,今天的解說難度頗高。
  從這裡能俯視對局者的身影,儘管可以憑氣氛大略猜測她們下了什麼棋步,卻無法清晰看見正確棋步。
  因此我和愛,都必須一邊用手機確認記錄員男鹿小姐記錄於平板上的棋譜,一邊重現於大盤上。我得好好帶領愛才行……
  現在時刻為八點四十分。
  見證人月光會長已於盤側就定位,以京都市長為首的眾多相關人員也齊聚一堂。
  對局很快便要揭開序幕。
  『本局為第三局,必須重新擲棋決定先手與後手。那個,所謂擲棋就是……像這樣用雙手搖動棋子……咿呀──!?』
  實際示範擲棋動作後,愛不小心弄掉麥克風,尖叫了一聲,接著手忙腳亂追在麥克風後頭。
  最後由小澪急忙撿起掉在地上的麥克風,引起了一陣軒然大波。
  可愛到像是套好的一連串意外,讓觀眾從對局開始前便十分欣喜。
  「小愛──!」
  「世界第一可愛──!」
  「加油──!」
  甚至還傳來了這種加油聲。
  『嗚嗚~……為了不分散對局者老師的注意力,明明得保持安靜才行……公開對局的助講員真辛苦……』
  歷經千辛萬苦之後,愛總算握好麥克風,將話題丟給了我。
  『師傅……不對,九頭龍老師,就您的預測,今天的對局會演變成哪種戰型呢?』
  『今天的解說員是我,見證人則是月光會長。要是發展成我倆擅長的一手損角交換……解說起來可就輕鬆了。』
  『我我、我會很困擾的──!!』
  愛倉皇失措的模樣,再次讓會場熱烈起來。
  一手損角交換是專家才會使用的戰型,對局者採用的可能性趨近於零,因此我的發言僅僅只是玩笑,把此話當真的弟子實在太可愛了♡
  哎呀,差不多接近對局開始的時刻了。
  來認真進行一下解說工作吧。
  『挑戰者月夜見坂小姐屬於居飛車黨,供御飯山城櫻花雖是全能棋手,但採用振飛車的次數較多。我大膽預測會演變為對抗形。』
  『也就是預測供御飯老師會持先手並採用振飛車,而月夜見坂老師則是居飛車對吧。我也是這麼想的!』
  『既然有雛鶴老師背書,也為我打了劑強心針呢。』
  『討厭啦──!請不要捉弄我~!』
  愛氣鼓鼓的模樣,讓觀眾都陶醉其中。
  接下來,舞台上也有動靜了。
  擔任記錄員的男鹿小姐俐落攤開純白絹布,從頭銜保持者供御飯小姐那裡取走五枚步,並進行擲棋。
  散落的棋子為──
  『結果如何?我視力不好,看不太清楚……』
  『步有三枚!!』
  視力清晰的愛,用自己的雙眼確認過後說道。
  『由供御飯山城櫻花持先手,挑戰者月夜見坂女流玉將持後手!』
  「呼……」
  最前排的小綾乃安心地吁了口氣。
  由於先手勝率較高,這表示供御飯小姐的勝率多少提升了一些。
  然而那份安心感並未延續太久。
  雙方互相開啟角道之後……見證人月光會長與京都市長等人才剛起身離開盤側,持先手的供御飯小姐隨即強而有力祭出了令人意外的一手。
  第三手────2六步。
  『讓飛車前方的步突進了!?竟然選擇居飛車!?』
  我太過震驚,不小心變回平時的語氣,於是趕緊輕咳一聲,解說自己訝異的理由。
  『失禮了……我原先預想,若供御飯小姐打算確實掌握勝利,應該會選擇她較為擅長的振飛車……』
  沒想到她徹底顛覆了我的預測。
  愛滿懷不安地提問:
  『是出奇制勝的作戰策略嗎?』
  『我想這是供御飯小姐事先決定好的策略,畢竟她幾乎是當機立斷立刻下子。』
  我再一次憶起了她昨晚的模樣。
  當時她就決定好這個作戰策略了嗎?
  還是說……?
  「萬智姊姊……」
  小綾乃亦惴惴不安地凝視大盤。
  小綾乃是受供御飯小姐影響才踏上將棋這條路,也是憧憬供御飯小姐的將棋,才加入振飛車黨的行列。在她眼裡……這個選擇究竟意味著什麼呢?
  然而令人驚奇的事並未就此終止。
  『啊!月夜見坂老師停止了角道!』
  愛大為震驚地喊道。
  月夜見坂小姐利用初手開啟的角道,在突進4筋的步之後立即關閉了。
  我將麥克風拿離嘴邊,細聲低喃。
  「拒絕角交換?矢倉嗎……?」
  以速度為長的月夜見坂小姐竟停止角道,實為罕見。
  ──是看見供御飯小姐的居飛車之後,決定慎重行事嗎?
  本以為抽到後手的月夜見坂小姐會轉而消極應戰……不過目睹她施展的下一手之後,這種想法立刻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咦!?」」
  所有略懂將棋的人,全都驚愕地叫出聲來。
  第十手。
  月夜見坂小姐拿起飛車。拿起了僅能側向移動的飛車。
  接著,她以波濤般的氣勢滑動那枚飛車。
  愛驚聲吶喊,我則茫然低喃。
  『飛車!?』
  『振…………飛車?』
  我反覆確認手邊的手機無數次,但無論看幾次,顯示於棋譜上的『☖4二飛』字樣都未曾更動。
  ──停止角道的四間飛車……
  既非愉悅中飛車,亦非角交換四間飛車,而是與月夜見坂小姐的棋風相差十萬八千里的古風普通四間飛車。
  『居、居飛車黨的月夜見坂老師竟然振了飛車……太出乎意料了!!』
  愛持續高聲哀嚎。
  「…………那位月夜見坂小姐會就此罷休嗎……?」
  我有種感覺,月夜見坂小姐似乎還藏了一手。
  僅僅只是振飛車,是無法動搖供御飯小姐的。
  不惜做到這種地步,她應該暗藏了什麼殺手鐧才對……!
  在我陷入深思的期間,棋步以猛烈的速度迅速進展,雙方都急於完成圍玉。
  振了飛車之後,月夜見坂小姐彷彿要填補那片空檔一般,將玉筆直移向棋盤角落。
  愛關掉麥克風的電源,向我詢問:
  「這是美濃圍嗎?」
  「不對!這個速度……該不會!?」
  月夜見坂小姐將玉移往8二位置之後……
  她並未移動7筋的銀,而是讓位於兩格之外──存在於棋盤最邊端的一枚香車前進。
  這下無庸置疑了。
  
  「「「「「穴熊!?」」」」」
  
  正是如此。
  月夜見坂小姐選擇的戰型為『振飛車穴熊(振穴)』。
  這本應是供御飯小姐最為拿手的戰型才對……!
  究竟有誰能預料到這種發展!?
  「被擺了一道呢……!」
  我感覺到自己的嘴角忍不住上揚。完全無法解說,那女人太可怕了。
  愛仍未開啟麥克風電源,悄聲問道:
  「……會演變成相穴熊嗎?」
  「很難說……供御飯小姐今天似乎也另有打算……」
  不,與其說是『打算』,更接近『覺悟』吧。
  然後像是要印證我這番話一般,供御飯小姐凝望月夜見坂小姐潛入棋盤角落的玉短短幾分鐘後,便以毅然決然的手勢祭出了下一手。
  供御飯小姐選擇的是──7八銀。
  「是左美濃。這下相穴熊的可能性幾乎消失了……」
  美濃圍多半是振飛車的戰型,不過居飛車亦能運用。
  在居飛車的情況下,構築圍玉的位置並非棋盤右側,而是左側,因此被稱為『左美濃』。採取這種陣形後,幾乎不會有人轉而築起穴熊。雖說還有銀冠穴熊……
  愛一面操作大盤的棋子,一面開啟麥克風電源對我開口:
  『師傅……九頭龍老師,先手的圍玉似乎是左美濃……』
  『從前,這種圍玉是相當常見的振飛車對策。比穴熊更具柔軟性,根據局勢不同,還能轉變為高美濃圍或銀冠。』
  『擅長穴熊的供御飯老師,打算與穴熊一戰嗎?』
  『正是如此。《虐殺的萬智》對穴熊的優缺點都瞭若指掌,究竟會如何擊退穴熊呢……相當值得關注。』
  僅僅只是被華美舞台吸引而來的觀眾各個一臉茫然;然而略懂將棋的人,都已經完全聽不進我的解說了。
  這個決斷就是如此出乎意料。
  『她們兩位都捨棄了自己擅長的戰術,反過來採取對手的拿手戰型。正因為她們長年以來不停交戰,對彼此深入鑽研……更因為她們尊敬對手,認同對方的將棋有其價值,才會演變成這個局勢。』
  我語帶確信地如此解說。
  兩人應該不是純粹為了出奇制勝,或是挑釁對手。
  然而我完全無法預料此刻的形勢會如何發展。
  『會……形成平手的局面嗎?』
  『姑且不論千日手,雙方守備陣容正面交鋒的對抗陣形,幾乎不可能因為持將棋而重啟棋局。恐怕會一局定生死。』
  『好、好緊張喔……!!』
  愛雙手緊握麥克風。
  最前排的小澪探出身子,小綾乃臉色慘白,小夏則溫柔地握住小綾乃的手。
  兩名對局者彷彿事先就知道彼此的作戰策略一般,順暢無阻地進展棋步。
  恐怕是認為時間寶貴吧。
  既然雙方都採取實戰經驗較少的戰術,自然是剩餘時間較多的一方有利。兩人應該打算飛快結束序盤,將較多時間投入中盤的勝負關鍵,以及終盤的攻勢。
  目睹供御飯小姐移動圍玉之後,愛高聲吶喊:
  『她把銀移動到王的上方了!』
  『這是銀冠。雖能強化玉頭,側方的防禦力卻會下滑。』
  『這麼說,持先手的供御飯老師認為局勢會演變成玉頭的交鋒戰嗎!?』
  『是啊。若局面依循供御飯小姐的計畫進展,她就能占據上風;若預測落空,則會陷入劣勢。中盤戰的應對進退將是本局的重頭戲。』
  中盤的對戰,可謂棋局當中最為困難的階段。
  與能仰賴研究的序盤,以及答案已經明瞭的終盤不同,在尚未導出答案的情況下,還得有效運用有限的持棋時間。在此階段,必須具備足以將自己理想陣形呈現於盤面的構想力,以及壓制對手判讀的腕力。
  換言之────強者得勝。
  
  ☗
  
  男鹿笹里正在比任何人都近的距離,旁觀這場對局。
  「…………」
  只是把棋步一一記錄於手中的平板與棋譜用紙……男鹿的工作明明如此單純,她卻驚覺自己已經心力交瘁。
  雙方的意志激烈交鋒,那已超越互毆的境界,演進為真槍實彈的廝殺。
  在供御飯組成銀冠的當下,月夜見坂隨即讓金前行至第三段,鞏固上部的厚度。
  月夜見坂開啟角道挑釁,供御飯便犧牲步兵挑起決戰。看見此狀,月夜見坂接著將飛車繞至5筋,企圖施展大運子,但供御飯反而陸續讓棋子前進,彷彿在催促開戰一般,態度相當強勢。
  「喀───!!」
  第四十八手的棋音更加響亮。
  月夜見坂毅然決然,讓在第三段防守的金奮勇出擊,筆直與對方衝突。雖然構築了穴熊且持後手,就男鹿的看法,這場對局從頭到尾都是由月夜見坂握有主導權。
  ──說到底,企圖用對方的拿手戰術取得勝利……本身就是最狂傲的舉動……
  那等同是在宣言:
  『我要讓妳的存在意義,不留一絲痕跡地從世上灰飛煙滅!!』
  穴熊是供御飯自小學時代就持續千錘百鍊的戰術,更是她的心靈寄託。
  倘若月夜見坂的技術更勝供御飯一籌,並藉此奪下頭銜……將帶來無以計數的傷害。
  ──甚至會令她再也無法重拾將棋……
  然而供御飯並非只是默默接受挑釁。
  為了超越自己的極限,她反倒飛身挑戰全新下法。為了擊倒過去的自己──擊倒只知道仰賴穴熊的自己,筆直與之正面交鋒。
  為了孕育出全新的自己。
  為了變得更強。
  「…………好熾熱……」
  男鹿低喃道。
  自河川拂來的春風還很冷冽,然而和服之下的肌膚卻火燙赤紅、熱血沸騰……令男鹿不禁想立即拿起棋子下將棋。
  ──明明我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放棄女流棋士之路了……
  過去男鹿也曾是備受期待的女流棋士。
  國中時代以女流棋士之姿出道當時,男鹿還能與比自己年輕的月夜見坂及供御飯平起平坐。
  然而供御飯與月夜見坂都在短時間內登上了女流棋士的巔峰……並達成頭銜保持者的創舉。
  ──有比自己強大的年輕人存在,實在太過難受……令我無法忍受。
  在這個世界,愈年輕愈有利,如果對手比自己年輕,便意味著自己永遠都是個輸家。
  而更年長的世代,又有《永恆女王(Eternal Queen)》釋迦堂里奈女流名跡這位傳奇人物君臨在上,於是男鹿早早便選擇引退。
  在那之後,比月夜見坂與供御飯更年輕的世代開始嶄露頭角。
  那便是獲得了女流帝位的《運子雷神》祭神雷。
  緊接著,顛覆過去女流棋士常識的《浪速白雪姬》空銀子隨之出現。
  在她之後,又有雛鶴愛與夜叉神天衣兩個怪物登上舞台,月夜見坂與供御飯的世代持續面臨苦戰。
  可是,縱使月夜見坂及供御飯與當年的男鹿一樣,陷入相同苦境,卻未曾放棄奮戰。
  她們反過來將困境化為力量,還展現出如此激昂高亢的勝負。
  將過去的輝煌盡數捨棄。
  對頭銜不抱一絲留戀。
  內心僅有一個願望──渴望變強。
  ──……最終,即便我保持現役身分,也無法達到這般境界……
  男鹿在不知不覺間屏住氣息,隨後深深嘆了口氣。
  ──光是坐在盤側,就幾乎要筋疲力竭……
  鴨川捎來的春風比想像中刺骨。
  即便如此,男鹿和服之下的身軀仍大汗淋漓。
  眼前這場對局所孕育的熱量,就是如此龐大。
  ──口好乾……好想喝水……
  男鹿數次將手伸向裝滿水的杯子,但都在前一刻停手。攝取過量水分的話,就非得離開去洗手間不可,連那段時間都讓她覺得可惜。
  ──無法從這場對局移開目光……!!
  就連已經看透自身才能,刻意將熱情塵封起來的男鹿都解放了封印,沉醉於眼前的對局之中。
  來自鴨川的風勢逐漸增強。
  直線的對陣交鋒,消磨著雙方的時間和體力。
  儘管乍看之下是一直線,不過兩人都是經過大量判讀,一一擊潰對方的企圖,不斷持續如此高層次的戰鬥,當然會費力耗神。
  結果就是──在中盤的尾聲,雙方都幾乎耗盡了時間。
  「月夜見坂老師,接下來將進入一分將棋。」
  「好!!」
  被譽為《強攻的大天使》的女子氣魄十足地回應之後,捨棄了角,令飛車奔騰。
  月夜見坂總算啃碎先手的防禦陣形,眼看她即將升變成龍的那瞬間……
  尖牙已經抵上供御飯的柔軟側腹,她在此陷入最後的漫長深思──
  「供御飯老師,接下來將進入一分將棋。」
  「……」
  供御飯萬智不發一語地點了點頭,絞盡腦汁祭出最強一手。
  第七十七手──6一金。
  有《虐殺的萬智》之稱的穴熊專家,終於為擊潰穴熊而出手了。
  
  
  
  「要對後手玉下一手成詰嗎……!?」
  供御飯不畏死亡的決斷,令男鹿震驚不已。
  供御飯放棄了貴重的持棋,月夜見坂亦犧牲了大棋。
  ──在這種局面,雙方隨時都可能倒下……!
  然而局勢不分軒輊,難以判讀出倒下的會是何者。
  男鹿操作平板,同時抬起頭窺伺月夜見坂的表情,猜測她的下一步。
  然而,下一個瞬間──
  「啊……!?」
  至今為止勢頭最強的風赫然捲起,男鹿下意識驚呼一聲,壓住頭髮。狂亂的髮絲差點刺入眼裡,令她反射性緊閉雙眸。
  然後────
  「…………?」
  當她睜開眼簾之際──
  本應在眼前的東西消失無蹤了。
  「什麼!?怎麼會……!!」
  男鹿面色鐵青地叫喊出聲。
  
  棋子自將棋盤上消失了蹤影。
  
  突如其來的陣風,將盤上所有棋子全數吹翻。
  至此為止的局面,隨著風灰飛煙滅了。
  
  ☖
  
  那瞬間,見證人月光聖市未能掌握狀況。
  「……發生什麼事了?」
  為了迎接終局,月光正身處建築物之中,重新打理和服,所以沒能立刻知曉室外的對局場吹起了陣風,棋子還因此飛散各處。
  平時男鹿總會確切為月光說明狀況,不過她此刻並不在月光身旁。
  工作人員休息室陷入大混亂。
  「風?然後棋子被吹走了!?」
  「怎麼辦!?先暫停計時,撿回棋子重新排列……」
  「要是撿回來的棋子沒能湊齊怎麼辦!?」
  「有準備備用的棋子嗎!?」
  「有棋子!要暫停計時嗎!?」
  「可是已經進入一分將棋了,要是現在中斷棋局──」
  「可是照這樣下去,也沒辦法好好下棋啊!?」
  面臨前所未聞的事態,誰也不敢妄下判斷。
  這陣混亂亦傳染給了觀眾。
  「……喂,棋子是不是不見了?」
  「被風吹散了嗎?」
  「怎、怎麼辦!?要中斷嗎!?」
  「不過在最終盤的局面中止,對接著下子的人有利吧?」
  無論是工作人員還是觀眾,守望這場對局的每個人都倉皇失措。
  就連盤側的男鹿亦不例外。
  現況為一分將棋,時刻仍持續前行。
  ──怎麼辦!?該讀秒嗎……還是應該停止呢!?
  「會、會長……」
  男鹿呻吟求援,但月光當然不在那裡。
  如果發生此事時並非一分將棋。
  如果不是公開對局。
  如果見證人並非盲眼的月光聖市。
  各種『如果』相織交錯的此時此刻──
  將棋史上絕無僅有的罕見狀況,令空前絕後的名勝負就此誕生了。
  「…………」
  記錄員男鹿笹里流露出面臨窮途末路的表情,凝望持有手番的月夜見坂。
  男鹿多希望她能指示『停止計時』。男鹿本以為她會這麼說。
  因為只要如此下令,月夜見坂便能在這危急時刻賺取大量的思考時間。這同時也意味著,她奪取頭銜的機率隨之提升。
  然而男鹿錯了。
  月夜見坂燎面不改色,她將指尖抵住盤面上的一點,然後放聲說道:
  
  「6九銀。」
  
  那是下子的宣言。
  在一分將棋進行當中,如果有無法移動棋子的狀況發生,像這樣用指尖及聲音指示下一手,也能視同下子。
  換言之,月夜見坂言下之意是:
  『不要利用棋盤跟棋子,直接用腦內將棋盤來下吧。妳做得到嗎?』
  而後她銳利地瞪向男鹿。
  「唔……!!」
  男鹿全憑反射動作把棋步輸入平板──『第八十六手•後手•6九銀』。
  ──極具攻擊性的一手!她徹底讀透了嗎!?只要乘勝追擊就能獲勝……是嗎!?
  然而對局者不只有月夜見坂。
  在公式戰……而且還是在頭銜戰直接開始閉眼將棋,可謂前所未聞的蠻橫行為。若要繼續進行,絕對需要另一方的同意。
  更進一步說,與速讀速下的月夜見坂相比,這種狀況下,深思派的供御飯應該更希望能利用棋盤與棋子仔細沉思才對。
  ──僅憑腦內將棋盤在最終盤戰鬥……對她應該是壓倒性不利。她會怎麼做!?
  男鹿望向供御飯的臉龐。
  供御飯身為頭銜保持者、身為對局者,有權利要求對局中止。
  僅只要道出一句話即可。
  只要說:
  『請停止計時,叫見證人過來。』
  只要這樣就好。
  面臨現況,得以容許這種行為。只要如此……她便能在極度難解的局面獲得充裕時間,判讀該繼續進攻或採取守勢。
  「………………」
  然而供御飯並未煩惱太久。
  幾乎在男鹿抬起看著平板的臉,與她四目相交的當下,她便做出了決斷。
  山城櫻花開口了。
  
  「8八金。」
  
  僅僅一句話。就只道出了這句話。
  但那卻是────戰鬥繼續的狼煙。
  『我一步也不會退讓。我會接受妳的一切挑釁,然後徹底擊潰妳!』
  供御飯萬智山城櫻花做出了宣言。
  
  ☗
  
  「竟──」
  目睹平板的棋譜更新之後,我忍不住懷疑自己的眼睛。
  「竟然要用閉眼將棋繼續對局!?」
  我望向舞台上的對局者。
  兩名對局者劇烈地前後搖擺身軀,手部沒有動作,僅有嘴巴在動。
  無庸置疑。在如此繁複難解的終盤戰中……
  她們打算不仰賴棋盤及棋子來戰鬥。
  「這……這樣可以嗎?」
  「毫無疑問不存在前例……可是對局應該能成立……才對……」
  弟子惶恐不安,而我光是作此回應便已耗盡心神。
  眼前的光景極不尋常。
  一人緊閉雙眼,用手指奮力抓撓髮絲,表情痛苦地扭曲身子,並以野獸嚎叫般的聲音吶喊符號。
  另一人仰望天際,用歌詠般的獨特抑揚頓挫詠唱符號。
  兩人眼中早已沒有現實棋盤,只能憑存在腦內的棋盤棋子思考。
  將一切思考資源盡數投注於將棋,兩人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在他人眼中是什麼模樣。
  而更加不尋常的是……她們編織而成的棋譜,精準度高到令人毛骨悚然。
  最前排某位觀眾喃喃低語的聲音,清亮地響遍全場。
  「名局賞啊……」
  沒有任何人提出反駁。
  這是公開對局,而且還是女流棋士的將棋。
  若是標準較高的將棋棋迷,光是湊齊這兩項要素,便絕對不會自口中道出名局賞三個字。
  然而於眼前編織而成的棋譜,具備足以將那種無聊的先入為主觀念擊潰、粉碎的破壞力。
  而且……還是在沒有棋盤與棋子的情況下……
  女流棋士?公開對局?
  ……那又如何。
  無關乎職業或女流。
  只要擁有壓倒性的強大力量,以及相同熱量的求勝渴望,相互撞擊必然會誕生名局。
  「……好熾熱!!」
  我看著不斷更新的棋譜,如此低喃出聲。
  無論世上哪一名棋士,看到這盤將棋都肯定會熱血沸騰。
  「哎~哎~哪一邊會銀?」
  「呃呃~……我、我沒辦法判讀出來啦──!!」
  小夏的疑問讓小澪高聲哀嚎。
  一旁的小綾乃緊閉雙眸,祈禱似地雙手交握。
  「萬智姊姊……!!」
  月夜見坂小姐進攻著。毫不止歇地進攻。
  她彷彿徹底化身成她的別名《強攻的大天使》,捨棄一切防禦、發動槍林彈雨般的攻勢。
  「2八飛──!!」
  月夜見坂小姐嘶吼嚎叫,祭出了飛車打。
  至此為止,供御飯小姐都完美地防禦了攻勢。然而──
  「6九金!」
  「唔!!……這一手……」
  壞棋。雖然聲音凌厲,但她若是戰敗,這一手足稱敗著。
  「沒有棋盤棋子的劣勢顯現出來了……供御飯小姐太過專注於防守自玉,無法綜觀盤面。她的意識過度被『防禦』束縛,錯失了轉守為攻的時機……再這樣下去,情勢會漸漸惡化!」
  勉強維持平衡的局勢,傾向了月夜見坂小姐。
  雙方隨時都可能慘遭將死,在此局面下,一名少女率先嗅到了詰的氣味。
  「這樣──」
  在我身旁凝視大盤的愛,當場原地正坐。
  接著她開始前後搖擺。
  「這樣、這樣、這樣、這樣、這樣這樣這樣這樣這樣這樣這樣這樣這樣這樣這樣這樣這樣這樣這樣這樣這樣這樣這樣這樣這樣這樣這樣────」
  愛像兩名對局者一樣,利用自己腦內展開的十一面將棋盤,試圖讀透這極其繁複的局面。
  「第一零四手──」
  「……愛?」
  「2九飛成之後將是後手得勝。」
  「唔!……沒錯!」
  與我的判讀如出一轍。而且局面也同樣朝那個結局進展。
  
  
  
  然而此時,緩手再次出現。
  月夜見坂小姐選擇的棋步,並非愛展示的2九飛成──
  「9五桂!?」
  「太急於分出勝負了……不過這是王手。倘若無法正確防禦,仍舊是供御飯小姐敗北!」
  面臨這一手,有兩種應手可以選擇。
  將玉留在圍玉之中。
  或者讓玉衝出圍玉,朝敵營直線進攻。
  「……供御飯小姐會怎麼做呢?待在圍玉中確實能確保安全,卻無法掌握勝機。」
  這種狀況下,守在安全場所靜待敵人失誤也是一種手段。
  然而,只要突破了名為圍玉的殼,並背負風險、勇往直前──起死回生的一手就等在眼前。
  「…………」
  至今一直仰望天際的供御飯小姐,垂下了臉龐。
  男鹿小姐的讀秒聲響起。
  「三十秒──……」
  供御飯小姐正在迷惘。
  
  
  
  「四十秒──……」
  與其說是在判讀棋路,反倒像是──
  「五十秒。一、二、三……」
  一個迷失方向的孩子,不知道該繼續前行還是折返歸途。
  「四、五、六、七、八、九──」
  「9六玉。」
  哦哦!!
  光憑符號便能理解局面的觀眾,因那句話驚愕出聲。
  「情況如何!?」
  「她讓玉衝出圍玉了……太驚人了!」
  觀眾之間如此對談。
  正如他們所言,供御飯小姐讓玉自圍玉中挺身出擊,選擇勇往直前。
  屏息以待的我嘆了口氣,接著悄聲低語。
  「……她衝破殼了呢。哎呀哎呀,看來我得履行那個約定了……」
  「?」
  愛一臉疑惑地抬頭仰望我。危險危險……
  「呿──!!少得意忘形了!2九飛成!!」
  供御飯小姐的玉宛如在生死交關的絕地玩耍,隻身浮游於空中。月夜見坂小姐以它為目標,持續發動猛攻。
  然而供御飯小姐全都不花一秒瞬即應對。
  盡數挺過七度襲來的連續王手,可見她已經完美讀透了。
  然後供御飯小姐,祭出了我和愛判讀出來的起死回生的一手。
  當平板出現『第一一一手☗6三角』的字樣之後,我們打開了麥克風的電源。
  『這記角打是絕妙的反擊。』
  『是的,師傅!這是反下一手成詰!』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觀眾全都熱血沸騰。
  乘著那陣歡呼聲,雙方攻守交換了。
  供御飯小姐利用と金,將躲藏於棋盤一隅的敵玉逼上了絕路。
  『運用と金仔細地擊垮圍玉……基本又忠實,卻是最快速確實的方法。』
  她完美地擊垮了穴熊。
  供御飯小姐於半空中游移不定的視線,不知何時聚焦於盤面的一點──9一位置。她必須擊破的玉就在那裡。她的神情,同時流露出一絲寂寞。
  那是為了哀悼培育她至今的穴熊戰術,亦代表訣別以沒有才能為藉口而自暴自棄的自己。
  她帶著那副神情,吟詠出了下一手。
  「7三桂。」
  供御飯小姐在第一三五手打入桂,祭出了王手。
  「…………」
  月夜見坂小姐睜開緊閉的眼簾,打理凌亂的坐姿與衣著,飲水滋潤喉嚨之後,她用連我們這裡都能聽見的宏亮聲音開口了。
  自她口中流洩的並非符號──
  
  「我認輸了。」
  
  挑戰者深深低下頭,宣布認輸。
  這瞬間,三番勝負終結,供御飯萬智山城櫻花確定防衛成功。
  同時,繼釋迦堂里奈女王四冠之後,史上第二位女流永世位保持者──『女王山城櫻花』誕生了。
  
  ☖
  
  終局之後──
  兩名對局者暫時陷入了精神恍惚的狀態。畢竟她們僅憑腦內將棋盤,下出了如此精彩絕倫的終盤戰,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媒體用攝影機團團包圍住筋疲力竭的兩人,一直守望戰鬥的觀眾也賜與如雷掌聲。
  之後記錄員男鹿小姐率領兩人前往大盤解說場。
  我、愛,以及眾多將棋棋迷在此迎接結束對戰的對局者。即便對局已經結束,也沒有任何一人起身離開。
  最前排的小澪與小夏滿臉通紅,欣喜若狂地不斷鼓掌。小綾乃眼眶泛紅,仔細凝望憧憬的師姊。
  『兩位都辛苦了,真是場熱烈的激戰呢!』
  兩位對局者分別佇立於大盤左右。
  心力交瘁的供御飯小姐站在我身旁。
  渾身散發出懊悔之情,看起來失望透頂的月夜見坂小姐則立於愛的身邊。
  兩人的鬥志尚未徹底澆熄,無法在戰鬥過後立刻並肩而立。
  何況這次月夜見坂小姐還聲稱『我不惜殺死對方也要搶下頭銜』。
  撇除這點不提,三場全程比完才分出勝負,會讓戰敗者的心深受傷害……或許還會導致她們無法回到從前的關係。
  彷彿印證了我的不安──
  「「…………」」
  供御飯小姐與月夜見坂小姐,都對我慰勞的話語不作任何反應。
  『呃,那個……真是一盤精彩絕倫的將棋呢!尤其是月夜見坂小姐竟然選擇振飛車穴熊,真的讓人大吃一驚。請問那是事先想好的作戰策略嗎?』
  我如此提問之後,站在月夜見坂小姐腳邊的愛隨即伸直背脊,將麥克風遞向戰敗者嘴邊。
  月夜見坂小姐依舊不改她不悅至極的神情,然後──
  「借我。」
  「啊!」
  從愛手中一把奪走麥克風之後,她用反派(Heel)摔角手似的語氣開口:
  『你問我穴熊是不是策略?那還用說嗎?當然是策略啊!』
  月夜見坂小姐向大吃一驚的我與觀眾說道:
  『那是奇襲,奇•襲。我在第二局把萬智的穴熊做成了烤全穴熊。於是我心想,既然如此,這次就換我組成穴熊,她肯定會腦充血向我瘋狂猛攻。結果卻是我按捺不住發動了攻勢,最後反倒導致穴熊慘遭瓦解!聽懂了沒廢物!!』
  『我、我聽懂了!非常清楚明白了!』
  『話說我才剛輸棋,不爽到了極點,少問我這種顯而易見的問題啦廢物!!廢物廢物廢物廢物廢──────物──────!!』
  『等等!?妳也用不著說得這麼過分吧!我當然很清楚那個振飛車穴熊是奇襲,我是希望各位將棋棋迷能聽對局者本人親口解釋,才刻意這麼問的嘛!!』
  『少囉嗦少囉嗦少囉嗦少囉嗦────!!反正這些傢伙全都是來為萬智加油的不是嗎!他們肯定在內心暗自竊喜罵我活該對吧這群混帳──────────────────!!』
  戰敗者陷入了狂暴狀態。
  觀眾並未被她的態度惹火,只是震驚到啞然失語。我同樣也大吃一驚。畢竟最近已經很少人會在輸棋之後這麼瘋狂了……雖然我家師傅還從聯盟窗戶尿尿……
  就在此時──
  「那、那個…………」
  愛站在月夜見坂小姐腳邊,畏畏縮縮、戰戰兢兢地提問:
  「月夜見坂老師,那個銀打……難不成……」
  ……銀?
  愛口中的『銀打』────自然是盤面被風擾亂後的下一手。
  也就是月夜見坂小姐首次口述符號的那一手。
  聽見愛的提問之後,月夜見坂小姐語氣爽快地回答:
  『沒錯。打入6九銀的當下,我就判讀出自己會輸一手了。』
  「咦?」
  供御飯小姐驚愕地雙眼圓睜。
  「咦……?那個……沒有詰嗎?」
  『這不是當然的嗎?所以我才煽動對手進行閉眼將棋呀……我認為如果是不用棋盤棋子的快棋勝負,我就能拿下勝利,而且也可以用閉眼將棋來動搖她。』
  所有人都難掩訝異之情。
  她並非刻意選擇了閉眼將棋。
  月夜見坂小姐在那個當下,便已讀透自己的敗北。
  月夜見坂燎……果真很強!
  只不過,今日有位更勝她一籌的人──
  『可是這傢伙沒有逃跑。無論是我的盤外戰術,或是振飛車穴熊的奇襲策略,她一概挺了過去,真的很強。我徹底慘敗,輸得心服口服。』
  月夜見坂小姐用大拇指指向呆站原地的供御飯小姐,誇張地聳了聳肩。
  她肯定很不甘心。懊悔到想嚎啕大哭、放聲嘶吼。
  然而月夜見坂小姐的表情顯得神清氣爽。
  不僅口氣惡劣,對身為解說員的我更是嚴厲到難以置信……但作為一名手下敗將,沒有人能比她更英氣凜然。
  我接著將麥克風遞向勝利者。
  『供御飯小姐,請向棋迷說句話。』
  『咦?』
  供御飯小姐訝異地望向我。起初她還躊躇不決,猶豫是否該拿起我遞出的麥克風。
  可是不久之後,她做出覺悟,拿起了麥克風開始訴說:
  『現在……我的內心波濤洶湧,不曉得該說些什麼……』
  她的嗓音有些沙啞。
  下一句話也遲遲道不出口。
  我僅對供御飯小姐提出一個問題。
  『為何您沒有組成穴熊呢?』
  『…………我內心一直在掙扎。心想這樣下去真的好嗎……雖然我仰賴穴熊獲得了頭銜,且持續防衛至今,但這樣意義何在……身為女流棋士的自己、身為山城櫻花的自己,究竟有幾分價值……』
  供御飯小姐的這番話,是說給觀眾聽的。
  但同時也是那一晚的答案。
  『第二局慘敗之後,我想通了。我想放手嘗試自己渴望的將棋,嘗試我一直憧憬的有才之人的將棋…………想不到那個人卻反過來模仿我的將棋,讓我萬分吃驚……』
  『……!』
  月夜見坂小姐訝異地望向供御飯小姐。
  『雖然今天憑指運獲勝了,前途仍是一片迷茫。究竟該進一步磨練穴熊,還是盡情地下今天這種將棋?這樣下去我真的能變強嗎……繼續下將棋有意義嗎……這些迷惘都尚未消散,可是──』
  可是──
  史上第二位女王山城櫻花,以強而有力的聲音往下說:
  『今天是有史以來,我最享受將棋的一天。』
  接著她深深低下頭,語氣堅毅地斷言:
  『為了能再下出今天這樣的將棋……明年一年,請容我繼續保管山城櫻花頭銜。』
  
  如雷貫耳的掌聲,隨櫻色花瓣一同繚亂舞落。
  
  
  
  《自戰記》
  
  對手在第一二五手打入8三桂的當下,我就有了勝負已然揭曉的醒悟。
  
  即便如此,我仍在5一步死纏、在6一金垂死掙扎。但我不是在等待對手失誤。
  聽起來或許像是藉口……可是我未曾抱持那種心情。
  畢竟是公開對局,縱使已預見自己的敗北,仍應該讓局面進展到容易判斷出詰的階段,在賽季開始前我便謹記著這件事。
  然而真的演變成那種狀況,這想法卻煙消雲散了。
  我僅僅只是希望那場對局能延續到永遠。
  意識到自己敗北之後的棋局,坦白說,教人痛苦難耐。
  那瞬間也是滿懷苦楚。
  然而痛苦之中……不知道這種形容方式是否恰當,我彷彿看見了一道『光』。
  從前我曾在自戰記中如此寫道:
  『在將棋界,強大就是一切。』
  這個想法直至今日也未曾改變。
  如同空銀子一般孤高,目標僅有變強一途。
  我認為那肯定是正確的道路,也對那種生存之道懷抱憧憬。
  我之所以進入獎勵會,也是為了追尋自己認知中最強的存在。因為在我心中,那才是正途。只和女流棋士戰鬥不會變強,那樣的人生也毫無意義。只要眼前還有必須擊垮的敵人,我獨自一人就能變強。
  過去的我,無庸置疑是正確的。
  然而從獎勵會退會,重回女流棋士身分,我的想法也與從前不同了。
  我開始對同為女流棋士之人萌生同感與同伴意識,也對對局對手產生敬意。
  這種天真的情感,或許會從我身上奪走勝負之爭所需的強大。即便有人這麼指責我,我也無話反駁。
  就像現在,我也確實敗北了。
  不過我是這麼想的──
  縱使最頂峰的寶座是唯一目標,抵達那裡的方法卻無以計數。
  被獎勵會除名時,同時喪失目標與自信的我宛如行屍走肉。重新接納我的人,卻是從前被我鄙視、捨棄的女流棋士。
  尤其是我這次的挑戰對手,不僅研究會與VS(對局),她甚至多管閒事到連私人時間都來關照我。簡直教人厭煩(笑)。
  她不僅把我拖去參加女流棋士活動,還帶我這種不擅交際的人前往各種場所。
  我不再是孤獨一人了。
  我下定決心,要和這位夥伴一同變強。
  只不過,若不拿出相應的結果,仍舊無法獲得他人認同。我個人的決心與情感,恐怕會埋沒於將棋歷史的洪流之中。
  這樣實在太過可惜、太教人不甘了。
  供御飯萬智肯定也懷抱著同樣的心情吧。所以她才會踏上觀戰記作家這條路,藉此讓自己留名於世。
  很遺憾的,我不具備那種才能。
  就連這篇自戰記,我也只能如實抒發自己的感受。但編織的文字愈多,就愈偏離內心真正的心情,實在教人焦躁難耐。
  除了將棋,我真的一無所有。
  既然如此,只能將自己的一切呈現於盤面。
  不畏懼敗北,不迴避遭人否定。
  我視作人生第一位勁敵,且至今仍是我目標(雖然有些不自量力)的職業棋士,說過這麼一句話──
  『只要心靈尚未屈服,就永不敗北。』
  即便連戰連敗、慘遭世人唾棄,他也絕不輕言放棄,徹底體現了這句話。
  於是我決心變強。我認為自己能變強。
  我渴望變強,強大到無論棋迷在將棋活動中說什麼,都不會迷失自己的目標。
  在這場對局採用穴熊時也一樣。我希望自己強大到不會畏懼展現自己的研究,強大到無須顧忌他人,能夠盡情表現自己。
  過去我也在自戰記中提過,將棋棋迷授予了我一個高攀不起的別名。
  《強攻的大天使》這別名中包含的『強攻』一詞,意味著無所畏懼地勇往直前。
  而『天使』之名,則代表了背負著神下達的使命,是自天界下凡之人。
  既然如此──
  前進、前進、不斷前進,就是我作為女流棋士的使命。
  
  感謝大家讀完這篇不得要領的文章。
  明年我絕對會重回這座舞台。
  
  
  挑戰者 月夜見坂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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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24 13:08 | 显示全部楼层
  後記小事──『某位店員的故事』
  
  感謝各位閱讀《龍王的工作!》第八集。
  撰寫系列作之初,我並不打算讓感想戰二人組於本篇登場(至少不會是主要人物),但由於兩位人氣實在太高,於是這次才決定撰寫以她們為主軸的故事。此外還有男鹿小姐。我真的很喜歡男鹿小姐。
  只不過如此一來,平時活躍的主要角色戲分肯定會減少……因此我決定將如今已經很難買到的第二集廣播劇CD之內容,以及曾在網路上公開的短篇插入其中。
  由於第六、第七集的內容稍嫌沉重,因此我希望在此安插較為開朗的一集。
  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最近出現了「連後記都很沉重」這種感想……
  我的寫作風格主要偏向喜劇類,雖說只是後記,但我很能體會不想閱讀沉重話題的心情。真是抱歉……
  於是這次,就在後記寫寫開心的故事吧!
  
  故事要追溯至《龍王的工作!》出版之前。
  當時GA文庫迎來十周年,因此希望能提升關西地區的營業額。
  為了研究出方法,文庫與關西的書店店員們舉辦了研討會,打算聽聽什麼樣的書籍實際上最暢銷。
  我沒有參與討論,但會議的結論似乎是「既然是以關西為舞台,就在關西主打這部《龍王的工作!》吧!」。
  順帶一提,《龍王的工作!》封面之所以為霧面,也是因為現場有人建議「封面光滑的書,擺在店裡時會因為反光而看不見」,因此才選擇現在這種製作方式。
  於是,被選為GA文庫十周年紀念作品的《龍王的工作!》,在第一集發售時獲得關西書店大力推銷。
  
  說到當時我處於什麼狀況……
  如同第六集後記提過的,好比父親存在的祖父離世了。
  當時我深陷悲慟,心想為了祖父,一定要讓新作暢銷。為此只要是力所能及之事,我全都願意做。
  這成了我使用推特的契機。我開始積極發文,為新作進行宣傳──
  就在那時,我目睹了一張照片。
  那是某位觀戰記者在推特上轉推的照片。照片是神戶某間書店的賣場,擺置著將棋盤的光景。
  為了宣傳隔月發售的《龍王的工作!》,那間店在輕小說區擺了小小一塊榻榻米與將棋盤。
  那幅情景在將棋棋迷間掀起了一點話題,也有人藉此得知《龍王的工作!》這本將棋輕小說即將發售。
  我對此感到欣喜雀躍,心想「對方如此費盡心思,我一定要去道謝才行!」。
  話雖如此,千里迢迢前往神戶未免有些辛苦,僅僅為了道謝就從岐阜遠道而來,或許會給對方帶來困擾,所以我遲遲沒有展開行動……
  祖父過世後,過了一個半月左右。
  時值八月的某個溽暑之日。
  我早晨起床後,忽然萌生一個想法。
  「反正第二集是以神戶為舞台,不如趁取材的時候去道謝吧……」
  祖父的死或許真的讓我太過焦急,我當時滿腦子只想著要盡力去做自己能做的事。
  除此之外,與《農林》合作過的FC岐阜足球隊將在大阪比賽,想前往觀戰也是理由之一。
  在各種理由交錯之下,我決定當天早晨赴往關西,就這麼自名古屋站搭乘新幹線前往神戶。
  到神戶的必要場景取材完畢後,我便前去叨擾那間書店。
  正如照片中的光景,一面將棋盤就擺在輕小說賣場中央,散發出強烈的異樣感……
  我向正巧在賣場裡的店員出聲搭話。
  「不好意思,請問擺放這面將棋盤的店員是哪位?」
  「就是我……?」
  「非常感謝!我是這本書的作者!」
  我指向將棋盤,莫名地開始自我介紹。尚未出版的小說作者無預警現身令店員吃了一驚,但也相當開心。
  之後,對方殷勤熱切地向我解釋擺置這面將棋盤的理由。
  店員表示,自己剛當上輕小說負責人,還不熟悉這個職務,但認為只要絞盡腦汁布置賣場,肯定能影響銷售量。
  對方也參與過GA文庫舉辦的研討會,並陳述了各式各樣的意見。
  店員在出版前便閱讀過《龍王的工作!》,甚至認為「這麼有趣的書絕對會大賣!」……店員熱情四射地闡述今後還想做些什麼來推銷《龍王的工作!》,甚至讓我無暇插嘴。
  「真是熱情的人。」
  我仍記得自己當時的感想。
  不只是紙上談兵,那名店員實際拿出了結果。
  第一集發售時,那間書店的銷售量甚至媲美秋葉原的知名店家。當時恐怕高居日本第一也說不定。
  第二集發售時,他們還舉辦了簽名會。
  為了回應那股熱情,我也比從前更加熱心地進行推銷活動。走遍關西與東海的書店,請店家擺放簽名書,還撰寫了許多特典小說……只要是我能力範圍內的事都嘗試過了。
  雖然沒能成為熱銷作品,但多虧如此,《龍王的工作!》的銷售量仍一點一滴地漸漸提升。
  
  之後,我與那位店員斷了聯繫……
  「對方現在過得如何呢?」
  某一天,當我一面如此心想,一面在家鄉的連鎖店購物時,竟然撞見那名店員正在工作的身影。
  原來不知何時,對方調職到了這裡的書店。
  當時我震驚到無以復加。
  既然對方工作的店家就在附近,我也不再像當初見面時那般猶豫不決,直接出聲搭話,之後我們再度開始一起工作。
  獲得可靠的同伴後,《龍王的工作!》的銷售量在家鄉節節攀升,乘著在將棋筆會大獎與《這本輕小說真厲害!》得獎的勢頭,本作的人氣也成長到足以動畫化。
  
  至於從出版前便持續支持《龍王的工作!》的店員現況如何呢──
  不僅限於作品,對方支撐著我的一切。
  在我們初次相遇後正好過了三年,我們登記結婚了。
  母親繼祖父之後過世,我身邊已沒有任何家人,讓我初次認真思索該和什麼樣的人共度一生。不管再怎麼痛苦,今後我仍想繼續撰寫自己喜歡的故事。屆時我希望身邊的人,是個比我更具熱情與毅力的人。
  萌生這個想法時,那名店員的臉龐自然浮現腦海。
  或許是祖父湊合了我們兩人,母親又在身後推了我一把吧。
  她是一位我配不上的美好妻子。
  唯一一個令人在意的地方是……妻子的年紀比我小七歲。
  正巧與八一和小愛的年齡差距一模一樣……
  話雖如此,與十六歲及九歲不同,三十幾歲與二十幾歲之間並沒有什麼異樣感。雖然能將「相差七歲原來是這種感覺啊~」作為寫作參考,但我未曾特別意識到這點。
  我只擔心妻子的親戚得知我在撰寫哪類小說之後,會不會產生「果然啊……」的感想。無論找什麼藉口都毫無說服力……而且某位前輩作家還建議(?)我說:「我才差五歲就被一堆人說是蘿莉控,你還是先做好覺悟比較好。」……
  或許是在作品中狂罵八一是蘿莉控,得到了報應吧……
  
  《龍王的工作!》這部作品,在各種意義上都是我人生的轉捩點。
  倘若沒有這部作品,我恐怕不會與妻子相遇。
  如果沒有與妻子相遇,我便不會察覺到,有人對這部作品的熱情超越了我這個作者。
  為了不輸給那份愛與熱情,今後我也會竭盡全力,用更甚以往的熱情持續撰寫《龍王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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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24 13:08 | 显示全部楼层
  
  感想戰
  
  「果然在啊。」
  山城櫻花戰勝負揭曉後,翌日──
  我一大早便前往關西將棋會館的棋士室露面,卻已經有人先來一步,正在下練習將棋。
  「啊?『果然』是什麼意思啊?」
  「龍王,昨天多謝了♡」
  是月夜見坂燎女流玉將,以及可喜可賀防衛頭銜的供御飯萬智女王山城櫻花。
  看到兩人像頭銜戰之前那樣下著將棋,令我鬆了口氣。
  「一直消沉下去也不是辦法。」
  「我成功防衛了頭銜,沒有消沉的理由呢♡」
  月夜見坂小姐顯得神清氣爽,供御飯小姐也容光煥發。
  最終局的內容精彩到有人提名為今年度的名局賞候選(女流的對局排進名局賞是前所未聞的創舉),下出那種棋局,自然也不會在意結果了。不過獲勝的一方當然還是更開心。
  我在月夜見坂小姐身旁坐下,針對盤面內容提出疑問。
  「妳們在下練習將棋嗎?哪方占優勢?」
  「這不是對局,是研究會啦、研究會。」
  「連續兩天拚個你死我活之後,又要繼續用將棋一分高下,未免太難受了。」
  確實,仔細看看盤面,是近期備受議論的局面。
  供御飯小姐操作擺置於盤側的手機。她們大概是一邊與其他研究會的人連線,一邊進行研究吧。最近這種型態的研究會也增加了。
  「比起我們,你才不妙吧。」
  月夜見坂小姐移動棋子之後,望向我如此說道。
  「啊?為什麼?」
  「Mynavi啊Mynavi。如果那個黑髮臭矮子在挑決時戰勝萬智,就得和銀子進行五番勝負吧?你的立場會比對手是我或萬智時更艱難吧?」
  黑髮臭矮子……是指天衣吧。
  供御飯小姐也像狐狸一般竊笑。
  「就是說呀,畢竟是第二夫人與姊姊之間的頭銜戰,完全是進退兩難呢。不過我可不打算眼睜睜看著這情況發生。」
  「說什麼第二夫人……難道是指天衣!?請別胡說八道啦,這話被人聽見的話,我會被抹殺的!」
  「「被誰?」」
  「兩者都是!」
  她們可是清瀧一門中最具危險性的組合。連練習將棋也算在內,兩人恐怕一次也沒對局過。
  若兩人得一爭高下……難以想像會演變成多麼驚世駭俗的狀況。至少我絕對不可能毫髮無傷。
  「從那矮子的立場看來,銀子是大姑嗎?那當然會起爭執囉!」
  「龍王支持哪邊?」
  「兩邊都支持。」
  就我的立場,我希望她們能像這次櫻花戰一樣,雙方都發揮出最完美的演出,創造出名局。
  為此我會出手協助,但並不代表我特別偏袒某一方。
  只不過憑這種答案,當然無法讓眼前的兩人心滿意足──
  「不是這個意思~我是問你要當哪邊的教練。」
  「唔~嗯……畢竟師姊已經很習慣頭銜戰,身為師傅,照料弟子也是理所當然的。」
  「你會被砍。」
  「砍成肉醬。」
  「別說這種觸霉頭的話啦!」
  我也隱約覺得有這個可能,所以本來就很不安了耶!
  「……不過我今天會來這裡,也是為了談談這件事。」
  「你想問什麼方法能偷偷袒護弟子,不讓銀子發現嗎?」
  「才不是。」
  我以嚴肅的神情詢問:
  「天衣是首次在頭銜戰登場,妳們能否站在女性視角提供一些意見?我對這一知半解,又不能去問師姊。」
  「說的也是……最好重新教導她持棋時間的使用方法比較妥當。」
  「是啊。女流棋戰的持棋時間多半很短,可是一換作頭銜戰便會突然拉長。這點很令人不知所措。」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這方面我應該也能教她。畢竟男性棋戰的持棋時間更長。
  「除此之外……啊,那件事應該也非教不可吧?只是廢物教不教得來可就難說了~」
  「什麼事啊,月夜見坂小姐?」
  「和服啦,和服。在女王戰穿和服已成義務,還是趁現在習慣和服比較好吧?」
  啊……!
  「對呢。穿著和服對局可是有訣竅的。」
  供御飯小姐一面移動棋子,一面撫摸自己的胸口附近。
  豐滿的雙峰微微晃動,令我確信今天肯定是個好日子。
  「最難受的就是胸口了。男性和服的腰帶是束在腰際,女性則是緊縛胸下,所以就連呼吸都很痛苦。專注於將棋而前傾身子時,甚至都喘不過氣來了。」
  「原來如此……」
  「是嗎?我除了剛吃飽飯之外,胸口都不覺得難受啊?」
  「我想也是。」
  我立刻點頭贊同之後,月夜見坂小姐隨即祭出一記凌厲的直拳。太好了,看樣子挑戰頭銜失敗的傷痛已經痊癒了……相對地換我傷痕累累。
  「我宰了你喔這個廢物!難得我為了讓你弟子贏過那個女將棋機器,還認真地提出建議……!」
  「可是啊~提到胸部,師姊也是飛機場。和小學生有得拚呢。」
  「不不不,再怎麼說銀子還是發育得更好吧?」
  「沒有沒有沒有,她到現在都還是光溜溜的飛機場啦!」
  「說得這麼篤定好嗎?要是又被銀子聽見,會被她殺掉喔?」
  「沒問題啦,我記取教訓了。」
  我將手機畫面展示給供御飯小姐看。
  「我早就確認過師姊的行程表,今天她不會來聯盟。師姊正在和桂香姊舉辦研究會,來這裡前,我還特地請桂香姊傳了照片給我。」
  「這樣啊。話說回來,龍王……」
  「是?」
  「你知道手機有免持功能嗎?」
  供御飯小姐語畢,便指向與別處研究會連線中的手機。
  接著手機傳出了熟悉的聲音……那是來自地獄的訊息。
  『你好,這裡是光溜溜的飛機場,有事嗎?』
  「師……師姊────」
  『我要連同弟子殺光你們。趕盡殺絕。』
  她全都聽見了。
  九頭龍一門或許會就此滅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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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8-24 17:32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录入 萝莉控龙王又上线了2333
发表于 2019-8-24 19:20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謝!蘿莉控來啦!
发表于 2019-8-24 20:1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不管,师姐天下第一!空银子天下第一!
发表于 2019-8-24 20:21 | 显示全部楼层
所以说,什么时候能银
发表于 2019-8-25 05:36 | 显示全部楼层
謝謝收錄~~女子棋后賽開打
发表于 2019-8-28 12:05 | 显示全部楼层
师姐银定了的样子。。。
发表于 2019-8-28 13:30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录入,师姐万岁
发表于 2019-8-30 04:11 | 显示全部楼层
之前有聽到作者結婚的消息,沒想到背後有這麼一段美好的因緣。希望能有一段美好的婚姻!

話說蘿王原來從小就在到處立旗了啊www
发表于 2019-9-2 22:19 | 显示全部楼层
来了来了,师姐和万智都很喜欢啊,最后感想战万智真是干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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