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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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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短篇] 【幻想系】Rule Break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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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2 12: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老猫 于 2009-1-12 19:42 编辑

老猫

写在前面的话
是的,这和我第三届征文的修改后版本。虽然不知道这样发合不合理,不过从一方面讲并没有人说“发过的东西就不能再发第二遍”,另一方面也牵涉到我和插画员的约定。当然出于私心考虑,自己也比较难接受写过的东西只被数个人‘评审’完毕后便扫地出局的结果。作为作者来讲,理应是希望自己的作品有更多人看的。
针对征文时期各个评委的意见,对部分剧情和对话作出了修改。如有宝贵意见,我在这里洗耳恭听。值得指出的是世界观,处于个人理由我不会另写,而且相对重要的部分设定已在剧情中有所交待,也还不至于看不懂的地步——当然如果有理解上的困难也尽可以提出,如果不是单纯的电波不合的问题那我会尽力修改的……
另外,如有这样发不合规格请告知。

Prologue 新杜尔伦
新杜尔伦的夏季就要过去了。
八月流火,炎热的天气就如城外的局势,无时无刻不令人提心吊胆。
克伦威尔帝国向艾林顿公国宣战了。
战事似乎没有丝毫的征兆,帝国的军队以闪电般的攻势突破了边境的防线,如切入豆腐里的刀子般一路攻城略地,终于打到了这里——杜尔伦新城。
在一片恐慌中,市民们提心吊胆地等待着每一个扑朔的明天。遥望城门口的警铃似乎已成了一种习惯——虽然根本没有人希望那该死的东西会在什么时候响起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却突然传来了敌军撤退的消息——撤得干干净净,城外广阔的原野上连帝国士兵的一只靴子都不剩。
“是谢尔夫将军!他率领着三百名奇兵……”
一片欢腾声中,流传着这样的故事。
“感谢神明……一定是我主克雷斯的神迹!”
时不时的,也可以听到如此虔诚的声音。
商人们陆陆续续地回到了各自的商铺,叫卖声又一次响起在街巷;欢笑再一次回到了市民们的脸上,将之前的愁容一扫而光。虽然总觉得莫名其妙地,不管怎样,危机算是过去了,过去的悠闲生活也可以再一次回到这座不大的城里。
强纳森-W-巴瑞,三十五岁的杜尔伦新城戎卫队长,在城墙上来回踱着,如一只巡视着自己的领地的雄性雉鸡般满意地看着城内熙熙攘攘的和平景象。
强纳森相当喜欢这种娱乐——说不定当年报名成为守备士兵就是为了能够像这样眺望这片,自己从裹着遮裆布起就一直注视着的,深爱着的美丽城市。
如果没有这几天的怪事……哦!该死的帝国鬼子!
‘在战场上赢不了就想出这种卑鄙的方法吗?一群软骨的老鼠——总有一天要让你们尝尝我们艾林顿男儿的刀剑’
这样恨恨地想着,巴瑞队长不解气似地朝地上吐了口吐沫,仿佛自己正是击退了敌人的胜利者——不,用不着仿佛,敌人撤退了,杜尔伦的每一片砖瓦都还好好地待在它们该在的地方,所以本来就该是我们赢了!对,就是这样,准没错。
嘴角不自觉地微笑起来,巴瑞队长满意地长舒了口气,将视线转向了另一边——
轰隆隆……
耳边传来了什么东西崩塌的声音。
诶?
视界尽头的城墙低沉地呻吟着,已经笼罩在了飞扬的尘埃之中。
不详的预感如闪电般流过脊髓,当下撒腿狂奔过去——
当他赶到时,出事地点已经聚集了不少士兵和平民围观。
“头儿……”
“克尔——这他妈的到底……”抓住一个巡城士兵的肩膀,巴瑞队长刚要叫嚷起来,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的喉咙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整齐如同被怪兽啃食掉一样的伤痕,出现在城墙上。
“这他妈到底……”
透过崩塌后的空洞望向对面绿油油一片的原野,巴瑞队长不自觉将刚刚的话重复着喃喃道,就在这时——
“啊,对不起……”
——废墟中,站起一个男子的身形。
“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一个像是刚刚睡醒般困惑的声音有礼貌地问道。


Scene.1 审讯室
“你他妈到底有什么居心!?”
虽然并不怎么常用,治安良好的杜尔伦城也是有被称为‘侦讯室’的地方。而此时此刻,紧闭着的牢门内侧正传来巴瑞队长雷霆一样的怒吼声——
“如果你有胆量耍什么花招,我发誓,我会把你的手指一根根拧下来,然后塞进你的嘴里看着你吞下去!”
铁锤一样的拳头猛力一敲,已有些年月的侦讯桌顿时扬起一股霉气,桌上那展小小的油灯更是受了惊吓似地被震得一跳。
“就算您这么问……”
长桌对面,一名东方人面孔的年轻人无奈地苦笑道。
除了手铐之外,双手双脚皆被一条手臂般粗细的铁锁紧紧地锁在椅子上——这名受到超规格待遇的嫌犯自称罗伯茨-李,二十三岁——不过太长时间的不修边幅令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大上那么一点儿。出生地是远东的方舟国,永久的中立之地。
他并不高大,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的制式夹克——在刚才的抓捕中弄得有些皱巴巴的,还沾上了不少尘土,让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狼狈。
但是这并不令巴瑞觉得这个一脸无害微笑的家伙是什么简单的角色——与那些整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痞子不一样,从他的眼中折射出来的光芒,分明聚集着无数不凡的经历——而那其中,也有可能包括了战争。
虽然他本人并不讨厌这类有些不凡经历的游历者,但考虑到对方有可能是敌方派来的间谍,情况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请相信我,队长先生……”
可怜的东方人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被巴瑞粗声粗气地打断了——
“是巴瑞队长!”
“呃……巴瑞先生……”
“是巴瑞队长,你这X子养的!”中年戎卫队长固执地瞪着眼睛,一副对方在说错一个字就把他活吞了的架势。
“……巴瑞队长先生。”接二连三地遭到中年人固执和咆哮的洗礼,嫌犯困扰地苦笑着,却并未因此露出丝毫慌乱或是胆怯的神色,“对于这座城市刚发生的一切我深表遗憾,不过更加遗憾的是恐怕我没有能力提供您任何有价值的线索……那么,我可以走了吗?还是说您需要见见我的律师?”
“你他妈以为自己……”
“咯吱——”
不悦于门轴转动时发出的涩耳声音,巴瑞头也不抬的朝门口嚷嚷道:“小杰!我不是说了……”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女声——
“联邦特别事务处理班,吉尔-克莱斯顿。”
端正立于门口的是一个身着制服的曼丽女子。深褐色的短发利落地垂于双肩,漂亮的冰蓝色的双瞳中透射出坚毅的光芒。虽然站在一群大兵中间看上去有些娇小,但在每一个动作间散发出的力量感,却让每个人感到一股无形的威压。
“巴……巴瑞队长……这女人确实有兵部的证件……”
“联邦来的特务官大人啊……”没有理会士兵弱气的叙述,巴瑞毫不客气地把脚往桌上一搁,“居然连这么了不起的人都惊动了吗。”
“这个男人现在已经由联邦政府所监控。”并没有理会这番挑衅,自称来自联邦政府的特务官小姐面无表情地说着,递上一卷皮纸,“相关手续都已经办妥,请立即放行。”
只是扫了一眼单子上的纹章,巴瑞的脸色顿时又难看了几分。
“干……”翻了翻白眼,他低声咒骂道,“那些满脑子金票和女人的公务员们,这次动作倒挺快。”
特务官小姐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对方。
“好啦好啦……”从口袋里扯下一串钥匙,巴瑞一脸不耐烦地扔了过去,“左手边数第三把。这家伙进来时还带了一个满是破烂口袋的提箱,想要回来的话就在出门时和麦克说一声。”
“……”依对方所言在钥匙串中抓出一把,吉尔随即转向了座椅上的东方人。
“罗伯茨-李,赛门事务所,西科尔维亚分部二级雇员。如对以上身份有任何异义,请立即提出。”
“呃……这倒没有……”
“那么,李先生。”麻利地打开手铐上以及铁索,吉尔公式化地念着,“从现在起,您的一切安全及行为将受到联邦政府的直接监管,此法令将得到强制执行,对此您没有拒绝的权利。”
“呃,那个……”
咣铛——
“给我等一下!”
牢房的木门被人粗暴地撞开,随着一个愠怒的声音从对面传了过来,“随随便便就把嫌疑犯放掉这种事,我可不允许哟!”
走进来一个相当漂亮的女孩子。
极华丽的洋装,精心卷熨过的金发,以及全身散发着的高贵气质,让她与这里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
“呃?!大……大小姐!”
显然被少女的到来打了个措手不及,目瞪口呆的巴瑞队长几乎从椅子上摔下来。
“您怎么会……”
“吵死了!新杜尔伦的司法遭到蔑视,尊严遭到践踏,安全受到威胁——对于这一切,我,莉莉安-K-巴拉莱卡怎么可以坐视不理!”
双手抱着胸,自称为莉莉安的贵族少女一脸傲然地转向了看起来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全然漠不关心的特务官,“自称来自联邦的特务官小姐,根据联邦条例第四条,各成员国的内政、内务均不得受到干涉——基于此原因,我并不认为你有资格从这里带走任何人。”
面对贵族少女居高临下的视线,特务官小姐漠然的双瞳中看不出一丝怯弱或者生气的感情:“战时法案。”
说罢,她不再言语。拉起尚且一脸困惑的李就朝门外走去。
“等……等等!”见被自己视为对手的女人大摇大摆离开,莉莉安一张俏脸在愠怒之下涨得通红,“你要去哪里……诶,巴瑞叔叔?”
回望向拉住自己的戎卫队长,她不解地出声疑道。
“啊啊,虽然是相当不愿承认的事实,不过……”往地上啐了口吐沫,巴瑞也是一脸气恼,“那家伙说得没错……天杀的战时法案。”
“战时……法案?”
“是啊——大体上讲,也就是在战争状态这种特殊时期,军队方面暂时拥有相当大的权限来干涉战区城镇的一切事务……”
“就算是这样,城内的事物也应该交给我们自己的军队来管啊,她凭什么……”
看着少女一脸不服气的神情,巴瑞不禁笑出声来:“是这样的,大小姐。虽然就道理上讲,新杜尔伦的守军确实直接隶属于艾林顿公国管辖,不过根据罗约联邦在军事上的条约,任何成员国的军队最高的负责人却是联邦政府。因此……”
“因此联邦政府就可以在这种‘特殊时期’对公国的内务指手画脚。”有气无力地说着,莉莉安气鼓鼓地噘起了嘴,“真是的——帝国鬼子刚入侵那会儿可没见到他们有这么热心,现在却一个一个都冒出头来了。”
“哈哈哈,这也没办法喽。”对此,巴瑞只是摸着脑袋咧开嘴一笑,“不过……大小姐是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的?现在不是上课时间吗?”
“啊?哎……这个……”似乎被这个突然袭来的问题吓了一跳,支支吾吾了一会儿,莉莉安挠着嘴角,心虚地向门口退去,“是……是派拉蒙老师让我出来查一些事情,顺便过来看看……啊!对了,我、我还要回去上课,拜拜~!”
“这就要走了吗?那么路上小心啊,大小姐!”


Scene.2 街市I
“呼啊~好险啊……”
逃似地一路从牢房跑到了街上,莉莉安终于穿过一口气,捂着剧跳不止的心脏叹道。
如果被知道自己翘课偷出来玩的事情,只怕……唉,巴瑞叔叔倒是挺痛快的人,如果不是总说些‘不遵守军规的士兵比敌人还糟糕……’一类的话教训人……应该会更好吧?
“唔……?那个是……”
视线中,两个眼熟的身影不紧不慢地并肩走着。
“呀~~真是帮大忙了呢哈哈哈,说实话,如果真的要待在那种地方我真的会困扰呢……”提着一只样式古老的皮质手提箱子,刚刚幸运地躲过一场牢狱之灾的李笑嘻嘻地转向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
“呃……那么……接下来是要带我去哪里呢?餐馆?酒吧?哇难道是旅馆吗?呀~讨厌——你好直接~”
“……”
‘唔,不好笑呢……’
发觉自己的存在几乎被特务官小姐完全忽视,李不禁感到有些气馁。叹了口气,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我说啊,那个……倒不是有别的什么意思啦——不过,不用手铐之类的东西,你就真的这么放心我不会逃跑吗?”
吉尔停下了脚步,转头望向了发问的人。
诶……?被那双漂亮的冰蓝色眼睛无声息地盯着,李一时间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熙熙攘攘的街市上,唯独她的声音如冰泉般,缓慢而清晰地滑入李的耳中,“请不要尝试可能会让自己受伤的事。”
“啊……是。”
面对话语中毫不掩饰的危险意味,李带着脸上僵硬的笑容这样应过之后,便识趣地闭上了嘴。
像这样一言不发地并排走了一会儿,两人不知不觉已经穿过街市,来到了一片广场。
战争的威胁已经远去,城市的活力也正在渐渐地恢复着,周围的商铺大多已经重新开张,广场的鹅卵石上也能见到三三两两的闲人。
“诶?这是……”
看到眼前的景象,李低声惊呼出来,不自觉停住了脚步。
——原因就是位于广场中心,那相互缠绕在一起,以意大利面一样的扭曲姿态展现在人们眼前的怪异铜像,在广场——不,应该说在整个古城中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不过,在耻笑市政厅的审美观之前,有件事情必须得以澄清:
那并不是雕像的原本形态。
这件形态显然过于前卫的作品原本应该以某位将军或是其他什么大人物形象,一直矗立在城市的中心——不出意外的话,还能保持这样的姿态继续矗立很多年。
然而……
“就在这里,最早的异状发生在十天前的夜晚,也就是帝国军撤退后的第四天。没有目击者,发生的具体时间无法确定,犯人当然也是毫无头绪……”中断了一下,吉尔若有所指地望向同行的男人,“不过能把雕像破坏成这个样子……也不像是人类能办的到的呢。恩?”
“唔……呃?”感觉到对方视线,男人从对雕像的专注中会过神来,“啊……哈哈,到底是什么呢?想……想想……还真是够恐怖的呢。”
看着边干笑着边勉强附和着自己的东方男人,吉尔忽然失去了兴趣般叹了口气——“走吧。”
又回复到之前的状态,两人一前一后地行进着。不过似乎并没有人去注意,身后尾随着的那个小小的影子。


Scene.3 房间
“唔……嗯?”
从迷迷糊糊中醒来,莉莉安非常困惑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窗帘,熟悉的枕边还摆着她心爱的毛绒熊偶。
毫无疑问,这是她的房间。
一个人睡在自己的房间里似乎并不是件奇怪的事情,但问题是——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只记得自己尾随着两人走进了一条小巷,从那之后直到昏迷前发生的一切却没有在她的脑中留下丝毫印象。
唯一能确认的,只有‘在那段时间内,确实发生过什么’这个事实,每当她试图回忆,思绪就如同被无法冲破的白雾阻隔了一般,找不到任何线索。
“啊啊啊——烦死了!”
终于厌倦了这种毫无结果的努力,莉莉安气呼呼地跳下床铺。“梅丽——梅丽?”大声呼唤着女仆的名字,她迈步走出了房门。
“小姐,您、您醒了?”
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叫,随后便看见自己的主人从身后的房门中大步走出,梅丽掩饰不住惊讶地叫了出来。她漂亮的大眼圆睁着,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地还带着泪光,可想而知在自己昏迷的那段时间里这位忠心而纤细的女仆经受了怎样的冲击。
“哦,别这样大呼小叫的。”快活地轻啄了一下女仆的脸颊,莉莉安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情,“午饭准备好了吗?我肚子都快饿扁了。”
“不,小姐,您已经错过了午饭。”渐渐地从惊喜中回复,梅丽细声细气地答道,“晚饭还要等上一点钟。”
“天哪!居然都这么晚了……那你可以先给我从厨房拿些饼干之类的吗?我真的快饿扁了!”
“是哒,小姐。”微颔臻首,女仆忽然迟疑着说道,“那个……小姐,老爷他……”
“恩?我爸爸他怎么?”丝毫没有料到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莉莉安仍是一脸毫不在乎地应着。
“是,老爷命我们吩咐您,醒后去他办公室一趟……”
“好的,我会……”答了一半,莉莉安终于反应过来女仆刚刚那番话的内容,她的脸在瞬间变得惨白。
“……去……我父亲的办公室对吗?”露出就好像吃错了东西般的苦笑,莉莉安抱着自己听错的希望再次确认道。
“是哒~”完全没有发现小主人脸色的急剧变化,迟钝的女仆微笑着点了点头,并添上一句,“他希望您尽快去。”
“呃……那个……梅丽。”
莉莉安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她歪倒在门框上,喘息着道:“我……我忽然觉得……那个,胸口还是有点闷,果然还是回去躺着比较好。晚饭能送到我房间来吗?”
疑惑而担忧地看了自己的主人一会儿,梅丽歪着头问道:“小姐您需要叫个大夫吗?”
“不,没那么严重。只要躺会儿就可以了,嘿嘿……”这样说着,莉莉安扶着门框正要走回房间,然而梅西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差点让她摔倒在地——
“那么,我会转告老爷哒。”
“梅丽!”
强撑起发软的双腿,莉莉安用尽全身的力气扑向了女仆,“我不敢相信……你怎么可以这样……背叛自己的主人!?”
“背……背叛?”面对主人气愤的责问,可怜的女仆不知所措地摇着头:“可……可是……那是老爷的原话——啊!小姐……好痛……”
梅丽漂亮的琥珀色大眼噙着痛苦的泪水,莉莉安这才发现自己的指甲已深深扣进了梅丽瘦弱的肩肉上。抱歉地松开手,她也冷静了下来,续问道:“你刚刚说……这是父亲的原话?”
“是……”揉着自己被抓得生痛的肩部,梅丽委屈地噘起了嘴,“‘如果小姐说身体不舒服来不了,直接告诉我就可以了’,老爷当时就是这么说哒……”
“呜……”
自己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终告幻灭,莉莉安好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样坐倒在地上。她的这一举动可把梅丽吓了一大跳。
“小姐?!果然我还是叫医生去吧……”
“不用了……”将慌手慌脚要跑去喊人的梅丽拉住,莉莉安一脸有气无力的惨笑:“我……我这就去父亲那里……”
这下可真的惨了!
——离开女仆疑惑而不安的视线,莉莉安在走廊上一步一步地挪着。
逃课之类的事先不必说,居然还稀里糊涂地晕倒在那种地方最后连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
想都不用去想父亲的神情,她甚至连自己的尊严都没有办法面对。
在踌躇与忧郁之中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并没有比预计的要长久,书房的桐木大门几乎已经近在眼前。
叹了口气,莉莉安正想鼓起勇气推门而入——
“那么,我就告辞了。”
檀红色的木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眼熟的女人走了出来并非常礼貌地朝着门内深鞠一躬:“祝您晚安。”
那身制服……咦?她是——!
莉莉安惊呆在那里,甚至对方与自己擦肩而过的时候也没能反应过来。
自称联邦政府派遣的特务官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对了——她现在似乎是孤身一人,那么那个男人,他又到哪里去了?
“是莉莉安吗?——你可以进来了。”
“呃……?”
回过神来,莉莉安的眼前早已失去了特务官的影子。敞开着的房门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红木制的环形书桌,在那后面就坐着她的父亲——卡曼-L-巴拉莱卡。一手在桌上轻轻叩着,另一只手捋着下巴上那一缕褐色的山羊胡子。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透着一种莉莉安看不懂得复杂神情,令他原本就七上八下的心里更加忐忑不安。
“唔……爸爸……”艰难地吞了口唾沫,莉莉安犹豫着开了口,却又因为想不出该说什么而不得不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你……”故意将视线移开,卡曼低沉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意味,“最近似乎有点懒散啊……”
“爸~~”听对方口气似有松动,莉莉安不失时机地撒起娇来。
“不用跟我来这套。”只用了两个字便彻底打消了女孩儿企图蒙混过关的幻想,而卡曼接下来的一句话更令她如遭雷击——
“下周,你就转去霍尔丁女校。明天准备一下行李,后天动身。”
“什么……?”有那么一瞬间,莉莉安以为自己听错了,“父亲你……开什么玩笑……”虽然这样说,她从父亲的眼里却看不出丝毫开玩笑的神情。
“忽然走得这么急,为什么之前都没有和我提起过?就算——就算我没好好去学校,突然间就说转学什么的……”
“那么我现在通知你了。”面对女儿的强烈不满,卡曼完全没有动摇的迹象,“你可以带一个仆人。必要的行李我已经拜托山姆去准备了,你可以向他要一份清单,顺便检查一下……”
“请你等一下,父亲大人!”
愤怒地打断了父亲的讲话,莉莉安已经全然不顾淑女形象地大叫道,“你还没有告诉我理由,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决定?我的意愿呢?还有……”
“莉莉安-K-巴拉莱卡——想想你祖先留下的姓名,我可不记得家族中有哪位绅士或尊贵的小姐曾做出过逃学一整天这样鲁莽的事来!”
大概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父亲使用如此严厉的语气,莉莉安一下子被吓住了。
“我想……我们已经没有必要再作什么争论了。”声音略有些缓和下来,却仍有些僵硬地说道,“你可以离开了。”他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
噙着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莉莉安逃一般飞快地离开了书房。
她并没有听到自己的身后,响起一声只有当事人自己才明白的叹息。


Scene.4 废街(夜)
行走在被月亮和繁星点缀的夜色中,一个脚步声在静谧的街道上一下又一下规律地脆响者。
无论是广大到无尽的宇宙,还是微小得看不见的气体单子,世间万物无不是被某种‘秩序’而维持着。即使是‘变化’本身,如果不是遵循那亘古不变的‘规则’,现存于这个世界的一切便不可能是这个样子。
本来应当是这样没错,然而——
明月,星空,抑或是这街上的一石一木……
这里的一切都不正常。
‘世界’正逐渐以人们看不见的微小步伐,一点点偏离原来的轨道。
吉尔-克莱斯顿,对于这一点确信无疑。
虽然刚刚已向这座城市的执政官警告过这一点,但只凭现有的证据似乎并不足以令他下达‘弃城’的命令。
可是,[混沌]却不会给他下定决心的时间——正如纪元之前的,那场‘大崩坏’一样。
世界因秩序而存在。无论洪水、疫病,还是战争、内乱,只要存在于这个世界,任何存在的现象也必定受制于规则,产生于规则——战乱的爆发,必因其受益者的篡动;疫病的传播,必有其发源地的病害;至于山洪、飓风,影响其的各种乱流已非人类所能推测,却仍是各种规则的交错之下必然发生的结果。
森罗万象,皆起源于规则,并消亡于规则。
然而,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却并非任何可以找得到原因的天灾人祸。
崩坏的并非现象,是造成现象的规则本身,正从根源处遭到侵蚀。
[混沌之祸。]
——对于完全无法解释其存在的侵略者,抵抗者们给予了这样的名字。
‘因为空间违和而遭到扭曲的区域有四处。虽然到处都可以侦测到‘世界’(Gaea)被篡改的痕迹,然而……’走在前去调查的路上,特务官陷入了沉思,‘再怎么说也太平静了……完全没有行成规模的侵蚀,这种情况下甚至连最基础的追踪也没有办法进行……’
此外——
想到今天早上出现的第五处‘事故现场’,那个男人的样貌又一次浮现在了她的脑中。
明明是那么重要的线索,居然被他逃掉——想到这点,吉尔就不由懊悔不迭。
但暂不提他,这其中最令人不解的一点还是……
祸因。
如果不是它们的出现,也不至于会让那种程度的家伙从自己的眼皮底下逃掉……不过把怨恨之类的先放一边——至少现在,这座城市混沌的浓度还完全不至于……
!!?
不协调感——
好像被蛇一类的生物爬过般的,冰凉而黏腻的感觉,令身体如条件反射般紧绷起来。
‘这是……’
警惕地停下步子,吉尔的目光移向了带给自己不安感的源头。
“喀……”
街灯的照明极限只有五米,范围之外的黑暗深处,传出了什么东西踩上了碎石子的声音,在深巷中规律地回荡着,步步逼近……
“唔……看来还真是巧遇呢?”
就算成年男子也无法抑制住恐惧的骇人情景,似乎完全没有影响到孤身一人的女特务官。
银色的短刃,如变魔术一样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启动命令——以太感官模拟[Order——Sensation Simulating]
向世界借得‘力量’,以模拟出属于自己的世界。
区域侦测——目标追踪[Area searching——Tracing the Target]
无须借助光芒或者声波的接收来认识世界,因为世界本就成为了自身的一部分。
明了——
经由世界的眼睛,敌人的数量及位置已被全数读取。
那么,应对的方法……
“暗星……雷魄……”[Dark starlight-Thundering soul]
轻声呼唤着,将内置于兵刃之内的核心唤醒,同时迅速架设起‘力’的回路。
“!!!!”
显然是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存在,敌人开始奔跑起来。以太模拟的官能几乎能‘听到’到对方粗重的喘息声。
锁定完成[Target locked on]
攻击距离达到!
——大脑开始思考之前,身体已经先一步认识到这一点并且行动起来。
手上的两把短刃全部被掷了出去,吉尔从腰际抽出短剑,向对方奔跑过去。
全部命中——其中一名敌人的行动停止。
——以太感官几乎在同一时间传递回第一轮接触的战果。
如同所料……接下来将首要的目标……
吉尔猛地伏下了身子,从额际扫过的劲风将她的发稍带得一阵纷乱。
躲开了!
被那样的一挥击中,恐怕整个头颅都会像豆腐一样吹飞掉——事实上,如果不是敌人正被‘暗星’内置的盲目回路干扰了视听,吉尔也毫无自信可以像这样在千钧一发之刻躲过黑暗中的一击。
没有惊慌,更没有因此而停下脚步,吉尔绕过袭击者,仍是陉直朝着一开始便锁定了的目标奔去。
接近了——由于雷魄的晕眩作用,此刻敌人根本无法作出任何攻击或者防御的动作。
——!
锋利的剑锋只是破开目标的外皮和部分的筋肉,却再也无法进一步伤害其内部的本质。
那不是凭人类所认识的事物就能够破坏的材质。
火药、钢铁、刀剑……人们能够接触到的事物,几乎都是支持世界运作的[本源]所演变出来的‘规则’。
构成那种怪物核心物质,其本身就是接近纯粹的‘混沌’本身。这种本就在‘规则’之外,甚至我们所认识的‘本源’之外的事物,当然不可能用我们所认识的‘规则’来改变。
然而——
“燃烧吧——!”
刃的核心,被打开了。
不断涌出的‘力’,呈暴走的形势在回路上攒动着。
——既然不能用‘规则’来改变,那么用上‘本源’自身又如何?
耳边仿佛传来龟裂的声音,阻挡着锋刃的力量突然间消失,令刀刃的部分完全没入。
爆发出来!
过剩的‘力’从回路上溢出,仿佛冲破堤坝的山洪,将祸因的胸腔整个轰飞!
‘力’,作为构成世界的根本,与构成祸因核心的混沌是同样接近各自本源的存在,也是人类与混沌对抗的唯一武器——
并不刺伤眼球,却能使对方失明;不借助巨力,便能令敌人昏厥……
将借由‘力’编织成的回路强行干涉混沌的核心,拟造出各种异常状态以扰乱对方的攻击、或者将其彻底毁灭。
单兵作战机关[Individual Combat System]
自身便带着‘力’的核心,以及完整的回路的凶器。
以本源干涉本源,以本源毁灭本源。
此,即与混沌的抗争中,人类唯一的生存之道。
双手各持一刃,宛如夜之凶神的吉尔再次发动起来。一面向仅存的敌人发起了冲击,吉尔又一次将手上的‘雷魄’掷了出去——
“呜噢噢噢!”
爆发出一阵骇人的吼声,尚处于失明状态的怪物以它惊人的直觉将飞射过来的短刃一击拍落。
然而——
利用这一空隙,吉尔已经只身突进。
踏着两边的墙壁,借力鱼跃跳起。
炽热的刀刃,自空中朝着破绽大开的敌人挥落……
‘……结束了。’
怪物的残躯渐渐化作沙砾,最终彻底消失。
——已没有维持其存在的根本,作为异质存在于世的东西当然不可能长久维持下去。
将地上的兵刃回收,吉尔轻叹了一声。
今天的……第二次了啊——混沌越来越频繁的出现,显然不可能用‘巧合’来解释——不过也好,经过这两次接触所采集到的样本,至少可以找到这些‘祸因’起源的一些线索……
——连接开始,错误追踪……[Connection-search for errors]
立定在怪物最后消失的地方,吉尔微闭上双眼开始集中精神。只消片刻,她便根据敌人残留下的气息,将目标锁定在了距自己不远的一处——
废街,多勒斯。
以前一直被作为商业街使用而繁华着,直到最近与帝国方面的战事,随着许多外国商人的迁出,这里也渐渐地冷清了下来。
脚步声,在因荒废而寂静了许久的深巷中不紧不慢地响着。
老实讲,这里还真不是一位女性在夜晚应该来的地方。且不说安全一类的问题,光是街上阴森的气氛,就足以令一个成年男子连脚都迈不开一步。
‘按照刚刚的标示,就在这块区域附近没错……’
边回忆着之前掌握到的线索,吉尔在错综复杂的街巷中穿行。
找到了——
黑暗街巷的最深处,是一座只剩下一半的教堂。半月状的伤口,就好像什么怪物的齿痕一样,在月色下更是触目惊心。
‘空间侵蚀……’
确实是相当夸张的创口,不过在这种罕无人至的地方,大概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就是了。
再次检查了一下‘力’的流动,吉尔小心翼翼地踏入这片曾经是教堂的废墟之中。
冲突爆发后不久,负责这块区域的神父便随着商人们的迁移被调到了别的教区。而自他走后就再也没有人来过。长椅、神案、十字架……除了被咬噬掉的墙体,一切都以他们原来的姿态保留在了那里。
没有满地的砖石,没有崩塌的椽木……除了可数的几片碎瓦,这里干净得诡异。
吉尔静静地在排排长椅间走过,时不时伸手触摸墙面断裂处的截面,然后陷入长久的思考……
‘残留有相当凶暴的气息,不过……’
失望地抽回了探知的回路,特务官轻叹着摇了摇头。
不会是藏在地下的什么地方吧?——虽然没有先例,保险起见,还是问一下总部的意见比较好……
“!?”
墙体的对面,传来细微然而清晰的响动。
轻轻迈动脚步,吉尔小心翼翼地朝着声源的反方向移动。穿过一处崩塌的缺口,紧贴着墙体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迂回绕去,不一会儿便注意到前方不远处闪烁着一团星火般大小的光辉。
“唔恩……就位置来看,掩人耳目这点倒是做得不错……”
借火柴的亮度,李仔细打量着教堂的墙体,嘴里喃喃着,不时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脚边的手提匣虽是呈打开的姿态,不过内部仍是空无一物。
“不过就密度的形成来说,成型的时间似乎并不长……呃?”
“我要是你,今天早上就不会偷跑掉。”
伴随着脖子上的一丝凉意,他的背后一个清冷的女声这样说道。
“啊……哈哈,又见面了啊,特务官大人。”
意识到脖上的凶器可不是开玩笑,李干笑着将双手高举以表示没有反抗的意图:“因为那些怪物看起来很危险嘛……不过说起来你能没事真是太好了呢,你可不知道我当时有多担心……”
懒得理会对方这种一戳即破的谎话,吉尔手肘抵着对方后颈将他往墙上用力一推,另一只手同时伸向腰间的口袋——
火柴点起的星火,消失了。
距离两人陷入黑暗只有一眨眼的时间,刀锋传来的触感亦消失了。
‘又被他逃掉?!’
听着想起在黑暗中的急促脚步,吉尔不由分说便动身追去。与此同时心里却是懊悔不迭——‘早知这样一开始就该把他打昏……’
虽然不能说肯定对方与发生在城内的‘混沌’现象有何关联,但是分析他早上以及刚刚出现的地点和时机,无论从哪一点来看,他都不像是毫无干系的人。
认准这一点,吉尔可不愿让这一条线索从自己手上第二次逃脱。
“什么人在那里!?”
听到有人这样大喝着,明亮火光忽然在眼前亮起,令吉尔已经习惯黑暗的眼睛一阵刺痛,脚部也因此停了下来。
前方传来纷沓的脚步声,吉尔吃力地睁开双眼——如星光般的灯火下,她发现自己已经被一群手持长枪的士兵包围了。
“你是什么人?不知道这片区域已经被管制了吗?”
刚刚出声喝问的人,一个三十岁上下,军官装扮的男人出口问道。一双深灰色的鹰目毫不放松地将这个可疑的女人牢牢锁定;右手握着的军刀已部分出鞘,似乎只等对方一有异动便立即出刀向对方砍过去。
“联邦特别事务处理班,吉尔-克莱斯顿。”毫不犹豫地亮出联邦政府的徽章,吉尔迅速表明了身份。
“哦?联邦的人吗……”
紫色的盾纹在清晰地反映着火焰的光芒。见此,军官‘噌’的一声将利刃还鞘——
“没事了,大家收队。”
他这样朝身后吆喝道。一接到命令,刚才还剑拔弩张的军人们立即开始有条不紊地慢慢撤出吉尔的视线。
“克莱斯顿小姐……”那个军官打扮的男人在他的面前站定,“虽然不知道联邦赋予你的任务……不过我觉得没事还是不要随便靠近这里比较好。”
“您是……?”注意到对方身上象征高级军官的肩章,吉尔歪着头反问道。
“彼得-谢尔夫。艾林顿公国皇家骑士,这座城市的现任指挥官。”男人平静地回答。
这个名字,吉尔是听过的:公正廉洁的骑士,同时亦是联邦猪成员国最年轻的将军之一——即使不隶属同一部门,在出发前,至少她也好好地了解过在目的地需要打交道的对象。
“谢尔夫将军。”敬了个军礼,吉尔想起刚才追逐的男人,便出口问道:“请问,您刚刚有没有看到什么人从这里走出?他是个有东方人特征的男性,大概20岁上下的样子。”
“没有。”彼得相当干脆地给出了否定的答案,“说实话,您是我今天在这里见到的唯一的一个人。”
“原来如此……”点了点头,吉尔忽然又想到什么,再次问道,“再恕下官冒昧地问一句——这快区域是为什么会被管制起来的呢?”
“如果这就是你的问题……军士官。”打量了吉尔一眼,彼得回答道,“相信你也听说过这几天城内发生的破坏事件,限制人员出入特定区域也是对应策略之一。至于这里……”
打量了一下以崩塌了一半的教堂,年轻的将军似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虽然确实被列为重点保护的区域之一,不过居然还被对方得手……哈,大概也可以算是我们的失职吧。”
……单凭人力就要阻止这些根本是做不到的。
虽然是这样想,不过吉尔却没有说出来。再度行了个军礼作为告别,她离开谢尔夫,转身向街道的方向走去。
最后……还是被那家伙逃掉了吗……
——想到这一点,吉尔心里多多少少又升起些不快。
光靠手头搜集的线索还不够,为了取得证据上的突破,有必要找到那个叫罗伯特-李的男人——不过就算这件事要做起来恐怕也不简单……新杜尔伦并不是太大,可是要在一座城市里找到一个人,虽尚不至于大海捞针,但也不是一人之力所能及……唔?对了。
“明天……似乎还得麻烦那位叫巴瑞的人呢……”


Scene.5 戎卫队办公室
次日。
“啥——?你说什么蠢话?!”
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吉尔,巴瑞拼命忍耐才勉强令脏话不至于说出口。
“自说自话把人从我这里带走也就算了,把别人放跑了居然还好意思找我的人来帮忙?这位大小姐——联邦政府可没有给你把我们当狗来使唤的特权吧?!”
“巴瑞中士,你好象有什么地方搞错了。”面对他咄咄逼人的气势,坐在对面的吉尔不慌不忙地说道,“需要帮助的人并不是我。”
“那你他妈来这里耍我吗?!”
“不……”看着巴瑞气急败坏的模样,特务官小姐的脸上似乎浮现出一丝饶有兴致的笑意,“放任那个东方人在城市里,你认为合适?”
“废话!”嗤笑一声,巴瑞理所当然地哼道,“擅自把城市最重要的军事设施破坏成那副样子,跟前几次破坏公物的罪犯搞不好是同一人物。虽然帝国的军队撤退一个多月了,但这个时候就算混进间谍什么的也完全不奇怪……总之在这种敏感时期放任这么危险的人物离开严密的看守,还不都是你的责任!”
不过,以上的话却是被责难的对象给无视了过去。
“我告诉你四个他必定会出现的地方,同时也会正式参加有关他的追捕行动。”轻叩了一下桌面,俨然一副已经决定了的样子站起身。
“等一下——”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自说自话,巴瑞几乎跳了起来,“你给我好好……”
“巴瑞中士,”语气虽是平淡,冷森森地却透着凌驾于对方的气势,“或许你执意自己搜索,然而这座城市可是没多少时间给你浪费——接受我的情报,相应的我也需要你的人力。”
“没多少时间……什么意思?”即使不是心细如发,也能察觉到吉尔口气的异样。巴瑞皱着眉疑道,“这跟那个东方人又有什么关系?”
“无可奉告。”
有这么一瞬间,巴瑞是真想一拳砸在这位漂亮小姐的脸上,然而——
这座城市可是没多少时间可以给你浪费。
就算是笨蛋也能听出新杜尔伦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危险。
“好吧混蛋……”带着重重顾虑,戎卫队长泄气地说道,“但是我们不会因此而接受你的任何命令!”
“目标会出现的地点是……”
一得到许可,吉尔便旋即布置起人员的分配。虽然这样高效率本来相当值得赞赏……
“讨厌的女人……”
总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似乎都被对方算准了似的,巴瑞不禁小声嘀咕道。


Scene.6 茶室
大概是因为周末的缘故,中央街区热闹非常。
虽然距离战争状态才过去一个月,这个城市的活力已渐渐恢复了过来。人们的脸上无不带着赢得战争的喜气。
——除了在街角桑德拉茶室里坐着的,某个身着洋装的金发少女。
“太难以置信了——老爸那个家伙,他居然、他居然这样擅作主张……”颇具气势一口气饮完杯中的果汁,莉莉安‘砰’的一声把杯子敲在桌面上,“自说自话就要把人家送到别的城市,我的意见呢?我的尊严呢?还有在他眼里,我到底是什么?一个想扔哪里就扔哪里的物品吗!?”
虽然在中央市场提了大包小包的战利品,疯狂的消费却似乎并没有令这位在昨天得知即将远赴另一座城市的大小姐心情好多少。
“小姐,请别这么说……”慌手慌脚地擦拭着溅起在桌上液体,忠心耿耿的女仆梅丽徒劳地开导着她怒火中烧的主人,“老爷他一定有他自己的考虑……而且……”
“而且什么?因为他的考虑就可以完全不过问我的意见吗?!就可以把我从自己的家乡赶到别的地方去吗?啊?!”
“呃……”在莉莉安凶狠的逼视下,女仆顿时没了主意,“老……老爷说不定也有考虑过小姐……只是……那个,更何况还有小姐身边还有我……我……我可以……”
她前言不搭后语地劝说着,却令莉莉安更加烦躁起来。
“我说你啊……”
莉莉安生气地摇着头,正想叫这个完全不清楚状况的女仆闭嘴时,却倏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
他?
昨天在牢房看到的,那个可疑的东方人。
——等等!他不是应该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吗?怎么会……
对了,说起来那个女人昨天还出现在我家,那个时候也没看到这家伙跟着。
到底是为什么?果然是被他逃掉了吗?但是……
失去意识前后的记忆仍然像迷雾般,仿佛近在眼前却无法看透。
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忘记了这一切?
这样的疑团在心中越积越大,一想到这或许是揭开谜底的最后机会,她便无法忍耐,立即起身追出门外。
“小姐!小姐你去哪?”可怜的女仆还以为自己的主人在气头上想到要离家出走,不知所措地跟在他身后叫道。
“去和几个朋友道个别,你先拿着东西回家吧~”
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莉莉安的身形迅速消失在了茶店门口。
看了看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像小土丘一样堆在身后,自知任重而道远的梅丽只得无力地叹了口气。


Scene.7  废街II
在周末的熙攘人群中穿梭着,莉莉安艰难地保持着与目标间的距离。已经数不清到底拐过了多少个街区,现在她无比庆幸自己为了今早的‘奋战’而特地换下了高跟鞋这个决定是多么英明无比。
街上的行人渐渐地少了下去,男人最终在一个看起来似乎是废弃了的街口停了下来。
‘这里……?’
依稀可以想起,这里记忆中昨天最后来过的地方。
在这里,应该能找到她失去的……或许,还会发现更不得了的的东西。
那么……进去吗?
面对这个本来根本无需考虑的选择,莉莉安犹豫了——平静的街道中仿佛隐藏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让她无端产生出畏惧的感觉,无法靠近。
“啊!”
只是一转眼,被自己追踪着的男人的身影就已经彻底消失在了废街之中。
“等等!”
来不及思考,莉莉安就这样跟了进去。
奔跑——奔跑——在陌生的楼群和街巷间奔跑着。
一开始还仿佛能看见对方的影子,几个回合之后则完全是凭着印象和感觉来选择方向——终于,在似乎是第三次看到同一棵樟树的时候,莉莉安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她迷路了。
“怎么这样……明明看到他往这里跑过去的……”
垂头丧气地哀号着,莉莉安懊丧地跺着脚,再也没有力气继续跑下去了,“完全没有想起什么的迹象……唔……说起来肚子也饿了呢。”
只有回去了吧——这样想着,她调转头,开始朝着相对热闹的街区方向移动起来。
“哎?”
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敏感地转身望去,眼前却只有空旷的街道。
错觉吧?
这样对自己说着,她努力不往更深的层面上去想。
事情却并没有如莉莉安预期的那样就这样结束。第二次,第三次异响在身后接踵而至,很快,‘大概是猫吧’这样的理由便不足以令她继续安心下去。
她又一次开始奔跑起来,呼吸急促起来,脚踝开始酸痛,耳边也响起嗡嗡的声音……但是莉莉安仍然,拼尽全力地,继续奔跑着。
被难以名状的恐惧支配了她的全身,她完全没有能力说‘不’,唯有不停地狂奔着,才能稍稍平抚这种令人战栗的冲动。
然而,完全没有效果。
或许确实令自己感到好受些,但是她很清楚,无论自己怎样拼尽全力地奔跑,身后的威胁从未被甩掉。
“!”
腿上的肌肉一软,失去了平衡的莉莉安非常没有形象地摔了个狗啃泥。勉强着促自己站立起来,但是脚上的疼痛却令她又一次跪倒在地。
“不……不要……”挣扎着向后爬去,莉莉安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恐惧。
一只……两只……三只……
五只外形像是犬类,却足有老虎大小的‘东西’出现在街口,模糊的黑影在昏白的阳光下,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会死——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是这样下去……会死!
骨骼在颤抖下咯咯作响,大脑被恐惧麻痹了思考。就算知道这样下去会死,女孩也无法找到——甚至让自己设法去找,任何可以逃脱的方法。
对面的黑影已经开始奔跑起来——
“救命——!”
绝望地大声呼叫,尽管自己也清楚,像这样的地方,平时根本不会有人经过。
但是,敌人的行动确确实实停止了。
那是……
手持双刃的女子的身影,只身挡在自己和怪物中间。
短刀?开玩笑——就凭那样的武器,怎么可能……
“咦?”
游刃有余——无论面对怎样的奇袭,总能先一步作出反应,以分毫之差与死神的爪牙擦身而过。以最有效率的动作不缓不疾地移动着,就好像早已谙熟了这个舞台上即将发生的一切,女子在凶猛的攻势间穿行自如。
目光,被如花间蝶舞般的身影深深地吸住。明知是绝无可能有过的经历,却意外地让人感到熟悉,无法运转的大脑,更无法给出任何线索。
模糊之中,只有一个与异兽战斗着的女人……以及,另一个从包围圈中逃脱的影子。
一刀截断最后一只凶兽的头颅,吉尔如释重负般地舒了口气。
“喂——”
将目光转向不知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场的平民,她出声唤道。对方看上去是个十六七岁左右的少女,美丽的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苍白,身上的洋装也在刚才的追逐中被尘土弄得有些污秽,这一切却仍然无法掩饰来自于她内在的某种华贵气质。
“唔,这里可不是这里像你这样的大小姐该来的地方哦,早点回去吧。”
“啊——!”
?!——对方突如其来的过激反应将吉尔下了一跳,下意识转换成战斗姿态转向身后……空旷的街道?
困惑地转过身,吉尔望向了不知为何一脸失措地指着自己的贵族小姐:“你是……”
“你怎么会在这里?”
未等她开口,莉莉安已先一步开口叫道,“还有,刚刚那个东方人……你们不是应该在一起的吗?”
“唔……”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对方一会儿,吉尔不一会儿也认出了对方——毕竟就在昨天,她不得不将同一位处在昏迷不醒中的小姐背到市戎卫队并在某位队长充满怀疑的眼神下接受了相当一段时间的‘洗礼’。
“我们见过。”点了点头,她冷淡地回应了下,便要转身离开——“如果能吸取昨天的教训,你就不应该来这里。”
“等一下——关于昨天的事……”
“就这样,再见了……唔?”
这样说着的吉尔向前走了两步,却突然间停了下来,一脸凝重地望向天空。
“我说你给我等一下……”并没有意识到对方的异状,莉莉安两三步赶上了去,“还有刚刚那些怪物,到底是怎么……哦,天哪……”
仿佛夜幕提早了数小时降临于这个都市,天色以肉眼可以识别的速度昏暗起来。
光线,被吞噬了。



Scene.8 废街II
“啊~~~~~呼……”
靠在的长椅上懒洋洋地摆成一个‘十’字,李颇为无聊地打了个哈欠。保持着这种足以把他打成‘异教徒’的姿态,他望着头顶那只剩下一半的天花板已经快半个钟头了。
“唔?”
头顶的阳光忽然被一块黑影遮住,与此同时下巴附近也传来一股阴森的凉意。
“又见面了呢,小子……”将马刀悬于李的颈边,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的巴瑞冷森森地微笑着,“能从那个女人手里逃出来,干得不赖嘛。”
“啊哈哈哈哈……队长先生~我们又见面了啊。”熟络地赔着笑脸,李小心翼翼地点了点锐利的刃锋,“不过……在说话前能不能先把这么危险的东西给……”
“哈哈哈哈……”
锵——
两人间诡异的干笑声终止于一声清脆的金属扣响。架在东方人颈边的利刃移开了,取而代之的是手上多出的一副金属手铐。
“这回我叫你再逃哇……”嚼着一束烟草,巴瑞单手拖着李的后领将他拉起,面无表情地说道,“罗伯茨-李,在此正式以损坏公物罪,逃脱罪还有……啊!管它什么的,总之你被逮捕了,请不起律师的话就等屎吧混蛋!”
就在这时,大地忽然震动起来。并不十分剧烈,却令两人不由得以人。
大约数秒钟后,一切停止了。
“什么啊……地震了吗?”望着从墙上朔朔落下的灰屑,巴瑞有些困惑地嘟囔着,“以前从没在这里出现过呢……”
“队长先生哟……虽然知道这种话你不爱听,不过——”指了指他的背后,李脸上轻松的表情已经彻底消失了,“不抓紧机会逃的话,可能会死哦?”
“啊?你他妈……”口中虽然这样骂着,队长也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
有一个持着刃器的人影,站在距离两人不远的地方。
“什么人?”将手移至剑上,巴瑞粗声粗气地警告道,“妈妈没教你龟儿子不要在警察面前玩刀子么?”
“呐——我不等你了哦~”
“喂!你小子……”
见嫌疑犯突然从身边逃离,巴瑞也顾不上身后那个让人看不顺眼的人影,当即追着他的背影跟了出去。
巴瑞用尽全力追赶着东方人的背影。
受了数十年军事训练他即使不可能在一瞬间赶上对方的速度,只要时间一长,自己在体力上的优势足以令他最后赢得这场追逐战。
——巴瑞是这样坚信这的。
然而,十分钟过去,两人间的距离没有丝毫的缩短。
大腿小腿已经开始发酸,全身如淋着暴雨般挥下汗水。
用这样的速度连续十几分钟的奔跑,更不必说手上还带着影响行动的手铐……直到现在还能与职业军人相抗衡,能做到这种事并非单纯依靠身体或是心灵的坚持就可以做得到的。
留恋地最后狠嚼了口烟草然后吐掉,巴瑞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看起来就缺乏锻炼和意志的家伙。
“干……要是被我逮到,你可就麻烦大了。”
在心里对自己说着,然后深深吸了口气……
继续,奔跑着。
就在这时——
“哈——逮住你了!”
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个可恶的东方男人忽然停了下来——看准这一点,巴瑞已经开始疲惫的肌肉重新燃烧起来,发起了最后的冲刺。
然而——
轰!
是砖石碎裂的声音,巴瑞清楚地感觉到石头的碎屑打在脑后的触感。
“这他妈是什……”
大骂着回过头去,他看到——
只是勉强辨认出人型的轮廓,却是令人难以置信地异常高大而壮硕。
那样的异型,正站立在自己刚刚跑过的地方——只是这样普通的姿态,却在无形中散发出死的气息。
“?!”
被无数次战斗中锻炼出来的本能所驱使,巴瑞下意识将手伸向腰间的军刀……
彭——
难以置信的巨力冲击在胸口,将戎卫队六英尺140磅的身躯狠狠地打飞出去。
“咳……咳咳……”狼狈不堪地爬了起来,巴瑞喘息以刀尖指着眼前的巨人,恶狠狠地说道,“袭击军务人员……这下你麻烦可大了!”
并没有理会这样的威胁也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看不清楚面目的袭击者朝着巴瑞的冲了过来。
‘天真——就算空有一身蛮力,就凭这种外行人的动作也……’
轻巧的步伐躲过对方最初两击,巴瑞抓住对方出拳的破绽一击斩向了他的左肩——
锵!
好像砍到钢板一类的东西,自己的刀剑似乎没有在对方身上造成丝毫伤害。
居然穿着盔甲吗?!
来不及惊讶,他立即一弯腰躲过砸向头部的一击,然后——
“斩!”
横向挥出的一刀,目标是绝无可能有任何装甲保护的腰腹。
然而……
锵!
自信必杀的一击,不可思议地再次被对方的身体挡住了。锐利的剑锋,无论如何无法切入分毫。
糟糕——看着眼前落下的拳头,巴瑞队长的脑中除了这两个字,只剩下一片空白。
砰!
什么东西在眼前炸了开来,裂开的小碎片和不知是什么的粉末,弹了自己一脸,不过可以确信,刚刚被粉碎的并不是自己的头颅。
“所以我说了……”将还未搞清状况的巴瑞一把拉起,李一脸似笑非笑地说道,“不逃的话可是会没命的啊。”
于是,原本一对一的追逐就这样演变了两人的逃亡。
“我说——那……那东西,到底是,是什么玩意啊?!”
“这个嘛……毁灭世界的怪物……之类的吧?”
“谁会信啊!!”吐嘈着对方明显敷衍的解释,巴瑞回头看着越逼越近的巨人,“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它追上——喂!我说你难道没有什么办法吗?”
“解决的办法也不是没有……”这样说着的东方人伸手在随身携带的手提箱子里掏了掏,然后摸出一团黑色的球体,向后掷去——
沉闷的炸裂声再次响起,追击者的行动暂时被困在了扬起的烟尘之中。
但是就像之前那几次一样,用不了多久,它就会如影随形般再次赶上来。
“难道就没有更加彻底一点的方法吗混蛋?!”同样清楚这一点,巴瑞忍无可忍地大声嚷嚷起来。
“唔……还要等一小会儿……”沉吟片刻,李不明所以地说道。
“所以说你到底在等什……唔?!”
墙壁突然间崩塌,令两人不得不停了下来。扬起的尘土间,隐约显现出一个两人最不希望看到的影子……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它明明……”
“……我大概知道您在惊讶什么,队长先生。”面对今天已不知第几次听到的咆哮,李只是一脸苦笑着指了指他身后的某处,“不过我认为事情比我们想象得还要糟。”
两座巨人,如镜像般一前一后地静立于小巷两端。


Scene.9 梦境II
灼热的空气中,有血的味道。
焦土……
残垣,断壁,折断的兵戟……四处尽是被战争践踏过的痕迹,正无言地哭诉着,此处曾发生过怎样的惨事。
尸体……
尸体……
尸体……
战力压倒性的悬殊。冲击如山的崩塌一般掠过,士兵的生命就像麦田里的稻秆,在死神的镰刃下齐刷刷地倒下……
不甘、怨愤、悲怆……
不断涌出的漆黑之牙,几乎从心底将整个人撕开。
杀!
杀!
杀!
盘上的珍馐散发着尸臭,库中的金银渗透着鲜血。
复仇!
复仇!
复仇!
高高在上的贵族听不到妇孺的饮泣,也不会懂士兵眼里的绝望。
这一切……


Scene.10 未知
“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两人间的沉寂首先由莉莉安忍无可忍的抱怨打破。
无尽延伸的黑暗。吉尔带来的光球发出的光芒足以将两人笼罩,但在那不大不小的范围之外,却是深沉的夜。
“唔……多勒斯大街四号小巷……大概。”
就坐在不远处的吉尔头也不抬地应道。她手上正摆弄着一个手掌大小的机械,齿轮、刀刃之类的零件散落了一地。
“呃……我说你啊!有这样对淑女说话的吗?至少也要把目光放到别人身上吧?”指着对方的鼻子,她涨红了脸数落着,“真是的……联邦政府怎么会派你这种完全不知道礼数的怪人……”
“……”并没有理会少女喋喋不休的抱怨,吉尔仍然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地为手中的机械安上最后的零件——
火枪的转轮和短刀的刃部……感觉上完全是两个格格不入的存在就这样被拼凑在一起,让人怎么看都觉得……怪异。
“呃,那个……”
虽然对方(未曾改变过的)无理态度确实令人讨厌,但眼下确实不是计较这类事情的时间。联想到数天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异情况,莉莉安不得不压下怒气问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有那些……怪物一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将数枚晶片填入左轮,吉尔‘啪’的一声扣上弹仓。
“空间裂缝。”
沉默片刻,她冰蓝色的双瞳转向了少女,“尽管从刚刚起我们并未曾移动过,由于混沌的增长,我们实际上处于一个与你所认识的世界完全重叠,却又截然不同的空间……”
“等,等等——你刚刚说到混沌……”这个神秘兮兮的特务官小姐讲的任何一个名词都超出了莉莉安能够理解的范畴,但唯有两个字引起了她的注意。
——说到有关数百年前那段破碎的历史甚至如今这个社会的建立初期,人们时常会提到这个名词。不过莉莉安并不是历史学家,而‘混沌’这个词也仅是她从传奇小说中翻阅到的名词。
“不是传说,因为我们现在就在其中。”根据对方的表情便大概了解到她对整件事的了解程度,吉尔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尽可能简单而粗浅地解释道,“你知道……组成我们这个世界的一切,尘土,生物,甚至天上的星辰,均是遵循着某种‘规则’而产生的‘现象’。但是就好比光明底下一定会有影子作为对立一样,这些‘规则’也有其反面,那就是我们所说的混沌。”
“规则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任何我们所认识的事物,人,植物,石块……或快或慢,因规则而存在的同时,它的反面亦在不断积累。而一旦规则无法继续支持下去,事物就会走向消亡……我们所知或不知道的时间里,宇宙间万物均是遵循着这点发展,并最终走向消亡。”
虽然对方是尽量使用了简单易懂的语言,莉莉安仍是花了不少功夫才将吉尔的发言得以消化。“呃……虽然还是不太懂……你是说城里会有人死去吗?”她不安地问道。
“死?”这样说着的吉尔,眼中闪烁着一丝复杂的神情,“如果那就是终点,那倒没有问题了……万物皆有死,崩坏后的规则本不应产生现象而直接以‘消失’的形式终结一切,而‘死亡’也终究只是消亡这一‘现象’之。但是在这里,崩坏的决不仅仅是‘现象’,而是导致死亡的‘规则’本身。”
有那么一刻,莉莉安感到混乱——死亡本身的死亡,未曾生存的活物,理应无法存在的存在……环环相扣的咬尾蛇形成无尽的矛盾螺旋,仅是想一想便让人头痛。不过撇开这个问题不说,她更关心的可是结果是如何
“那么……之后会怎样?”
“难说……不过对这个地区的居住者而言,后果应该是毁灭性的。”
跳动着变成冰块的流水,不再落回地面的苹果,甚至连吸入的空气都可能变成致命的毒气……在充斥混沌的世界中一切都可能发生也可能变得更糟。‘法则’被破坏,被重写,混沌说不定就这样持续下去,也可能以新的形式重组秩序——但无论结果是如何多边而难以预测,对于既已寄身于旧秩序中的居民,面临的结局无疑只有一个。
“那……”
手腕忽然被人扣住,身体就这样被牵引着扑倒在地。
“你这个野人!……诶?”揉着肘部的疼痛,莉莉忍耐住掉下的泪水转头望向身后,却瞥到一个黑色的人形,正与吉尔僵持着。
“嘶——!”
类似引擎被发动了的声音,眼前忽然闪现出一道炙热的血红色光芒——
“啪!”
黑色的影刃被轻易粉碎,胜负亦在同一时间分出。
‘原来如此……虽然拥有了‘骑士’[Knight]阶级的躯体,实质却依然并不完全吗……’被截为两段的躯体仿佛被推倒的沙雕,簌簌地撒落一地。
莉莉安呆呆地看着眼前渐渐消失于无形的黑色沙砾,刚刚在小巷中遇到的那些犬一样的怪物仿佛又浮现在眼前。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Scene.11 废街(IV)
“祸因(Sin of Chaos)。”点上一支烟,李不紧不慢地说道,“简单地讲也就是混沌的爪牙。”
事实当然没有那么简单,祸因的本质或许是被侵蚀了的生物,也或许是混沌本身衍生出的产物,而它们存在的目的,便是借由‘杀戮’这唯一手段,排除干扰混沌增长的一切障碍。
祸因并非生物——或者说并不是我们所认知的‘生物’,它们无需考虑进食、呼吸等‘无谓’的功能,因为催化它们产生的唯一因素,是斗争。
为杀戮而生,为杀戮而进化,为杀戮而存在。
“这种鸟话不说也罢,我他妈更想知道怎样宰了这两个东西!”
低身躲过挥向头部的巨拳,顺势一个侧踢将身后的敌人踢开两步,巴瑞不耐烦地抱怨道。
“真是过份的要求。”一面在纸上写写画画,李小声嘀咕道,“如果不是一边还要给你提供‘力’,工作进度也不会就这样慢下来……算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你兔崽子说什么老子听不清!”
“没事,只是希望巴瑞先生你已受人的恩惠就不要再提这么多要求罢了。”耸了耸肩,李头也不抬地回击道。
“呃!”涨红了脸,巴瑞却无法反驳——如果不是之前李好说歹说让自己服下能临时拓展出回路的药丸并亲自提供‘力’让他的力量、反应提升到相当的水准,恐怕不出一个回合他便已被敌人恐怖的巨力敲成肉酱巴瑞了。
即使不清楚原理,不过这结果就算不熟知原理的外行人也能想清楚。就算对方这样做也是为了自身的周全,但多少也可以说是救了自己一命。
顺带一提,作为交换条件之一,束缚他双手的铁铐理所当然在一开始就被解除了。
想到这里,巴瑞只得乖乖地闭上了嘴。
好在敌人空有一身巨力和数量上的优势,在肉搏的经验和技术上却是胜不过有着十几年军人经历的巴瑞——虽然普通的军刀并不能伤到对方一分一毫,不过就拥有了相同体制的前提下,要这样对方僵持下去倒也不是难事。
‘虽然已达到‘骑士’的水准,也只是空有外形吗……’冷笑一声,李在纸上画下了最后一个符号。
“恩……”打开手提箱——泥土,铁块,树叶,以及数张写着看不懂文字的纸条等等。如果被不知情况的人看到这些好像是随地捡来内容物,十成会以为箱子的主人要么是个爱捣乱的孩童,或者就是个疯子。
不过,这些看上去毫无价值的事物,对李来说可是意义重大。
“这种程度的对手,刚才的演算就够了——以太遮蔽解除。”
站起身来,李拍了拍腿上的尘土,燃烧的烟卷在空中划出两道诡异的符号。
与巴瑞交战中的巨人,顿了一顿,没有眼睛的‘面部’随即转向了之前被视若无物的李。用并不存在的视线‘打量’了片刻,它们同时调转了目标——
“小心……”
见此状况,巴瑞正要上前营救,却被下一刻的景象给骇得说不出话来:
如飓风中的沙煲,黑色得沙粒以看得见的速度从那巨大的身躯上急速流失,被吸入李身边的手提箱中。
终于,两只巨人只是向前踏了数步便轰然倒地,余下的沙砾也尽数归于手提箱内。
“这样一来……资料就完备了。”
满意地扣好皮箱,李将目光转向了巴瑞。
“唔……呃!!”
一阵恶心欲吐的感觉从胸口涌上,巴瑞双腿一软,不由自主地趴倒在地。
“巴瑞先生,感谢你的合作我才能如此顺利地完成收集……”
强撑起上身,眼睛却已无法看到事物,耳鸣让声音越来越不清晰,意识飞快地流失……
“那么……再见了。”
脑袋被什么东西抓起,一切归于寂默之前,他听到一个声音这样说道。



Scene.12 诺亚之证
“我们又见面了。”
伴随着一个似曾相识的男人的声音,前方不远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人的影子。让人不禁想到戏剧特效的光芒打在他身上,不强不弱正好印射出这个中年男人的模样。
“虽然不知道你最初的目的……但相遇这件事本身,或许就是必然吧——观察者。”
看到的物,听到的事……将接收到的信息加以逻辑的推理——人类对事物的认知,无外乎就是这样的一个过程。
形状,气味,触感……
单一的信息永远无法给出准确的答案。
人类,作为各种信息的接收体,便是以‘思考’这个过程将得到的一切进行处理,最后得出所谓的‘真实’——
被‘思考’这个过程所歪曲的‘真实’。
无论经由怎样的推理和线索,得出再合理的可能性,其本身都不足以被认为是事实,因为思考本身便是对信息的再加工。
人们于是将各种各样的‘思考’的结果一次次筛选,一次次叠加,最终得出被大多数人所认同的结论。
这样的结果被人们认为,更加接近于真实。
然而,那也只是更加‘接近’而已。
怀疑与否,相信与否,如果不是事实,一切都毫无意义。
最接近真实的,其实是观察本身。
警戒地举着枪刃,吉尔并没有说话。
——终于填上了,距离真实的全景唯一残缺的一块。
东方人的介入固然是偶然的乱数,然而那也只是将揭示真相的时间给提前了而已。就结果而言,与这个人的相遇却已经决定——
彼此相对的两人,没有理由不会相遇的。
“彼……彼得大哥?”
剑拔弩张的气氛下,忽然响起了少女的惊呼。
莉莉安脑中一片混乱。一下子是可怕的怪物,一下子又是世界毁灭什么的……周围状况就已经够让人搞不明白了,现在……什么彼得大哥也会出现在这里?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个女人她一直说混沌混沌什么的,还有我们的城市会毁灭……还、还有,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语无伦次地说着,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彼得靠去,却理所当然地被吉尔给拉了回来。
看了看莉莉安,一丝复杂的神情在彼得眼中一闪即逝。
“……废话就不多说了。”
单调的黑暗忽然间消失了,眼前出现了充满肃杀的景色——
“这里是……”
轻掩着小口,莉莉安却无法掩饰自己的惊讶。
“欢迎来到,我的战场。”
彼得张开了双臂,他的身后,是被火焰包围的一片废屋。
然后……
“嘶——”
突然出现的黑色的人形向两名少女发动攻击,却被血色的光芒撕裂开来,化作黑色的碎片消失在了炙热的空气中。
“啧——将军阁下,请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枪刃斩落了另一只黑影的头颅,吉尔将它指向了对面的将军,毫不掩饰眼中炽热的怒意。
这里……并不是真正的混沌领域。
虽然在形式上已无可挑剔,但再怎样精巧的模仿,能够再现的也只有外形而已。
混沌,本就是毫无秩序可言的存在。人类为了能理解其存在,已尝试过无数种可能的手段,却仍无法成功。只因‘理解’这一过程本身,便不得不借用逻辑将事物重新序列。无论用怎样的技术、经验,即使能完全将例如祸因等等混沌所导致的‘现象’重现,却大概永远都无法‘控制’混沌本身。
之前感觉到的不协调感,根源就在这里。
“哦……意识到了么。”
嘴角不经意露出一丝笑意,彼得面带轻松地打了个响指。
两枚巨大的八面体,忽然出现在他的身侧,然后在下一瞬间如幻觉般消失——
“同样作为‘力’的掌控者,在我-的-世-界里,你又可以撑多久呢?”
“呜……!”
枪刃的左轮在扳机的扣响中,切转了六十度,赤色的刀刃在瞬间镀上了一层荧荧的蓝光——
“锵——!”
如金铁般的敲击声中,两团耀眼的光弧,静止在刀刃前方。
不,它们,是被什么阻止了。
刀刃在一瞬间切换成了银白——
一闪!
光华被分解成无的瞬间,吉尔手持刃枪,发起了最后的冲击,然而……
“由‘斩断’切换到‘静止’,紧接着用‘先制攻击’……原来如此,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切换三种回路……就个人能力来讲,你在同事间也属于佼佼者的类型吧?不过……”
看着吉尔不支倒地的身体,彼得的声音冷静得几近可怕。
“就算CIS可以持续‘力’的自给,凭你的能力,又能做得了什么?——在我的世界里。”
虽然与真正被混沌侵蚀的世界多少有些不同,但是就目前的处境来看,不利的一面却是相同的糟糕。
这里是根据掌控者的心相而变化的世界,换句话来说,要在这样的环境中祈求获得‘力’来对抗掌控者,无异与对敌人说出“请让我借用你的力量来打倒你吧”这样的蠢话。
如果是专精掌控力的流向的‘引导者’倒还可以通过特殊的手段窃取‘力’的支援,然而以侦查和破坏为主要职能的观察者却没有这样的能力。眼下就算[单兵作战机关]内置回路可以支撑一时,但是……
刚才的‘城堡’[Root]只要再出现一次,吉尔可没有能再度挡下的自信。
“将军阁下……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紧咬着已渗出鲜血的牙关,吉尔丝毫不掩饰自己炽烈的怒意。
“模拟出这种规模的混沌世界,如果任由其发展下去……”
就算现在只是外形相似的伪物,超出能够控制的界限而蔓延开来,其对世界的损伤与混沌的侵蚀其实没什么两样——更何况谁也无法知道,在蔓延的过程中,它会不会成长为真正的混沌……
因此,[秩序骑士]们对混沌的模拟一直是相当的小心,如果不具备相当的资格,并且有团队规模的陪同下,这种行为是不被允许的。
更何况,这个男人看起来根本就没有‘控制’的意思。
“毁灭?”面对对方的质询,彼得只是淡淡一笑,“弱者被强者所毁灭,不正是这个世间,你们想要维护的法则吗?”
“……”
无言地看着这个男人,吉尔眼中的怒火却愈烧愈炽。
“世界不属于任何人……说着这话的你们,却又不断利用世界的力量,这本身不就很可笑吗?”彼得挥了挥手——下一刻,在吉尔的面前又出现了一道人型的黑影。
“啧……又是骑士吗……”
挥舞着炽热的刀刃,吉尔力图一击便将敌人速杀。然而这一次,对方并不与刀刃硬拼,反而采取了游斗的战术与她缠斗在一起。
‘已经逼近真货了啊……学习的能力,也是那家伙回路的功能吗……’
虽然‘斩断’回路对于一般的祸因是有着必杀的效果,然而连接触都没有办法做到,这种功能便毫无意义。没有力的支持,吉尔在速度上已处于绝对的劣势。
“彼得大哥——停手吧!”
莉莉安,终于站了出来。
虽然双腿仍止不住地发软,虽然心里也清楚对方并不是会被语言说服的人。
但是……
作为巴拉莱卡之子,不可以屈服!
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召唤祸因,彼得只是将他那阴郁的视线一动不动地停留在莉莉安的身上。
“虽然不明白你在做什么,但是如此危险的行为,有违骑士的正义……”
“正义?什么叫做正义?”冷笑着打断了少女的发言,彼得高声问道,“为了忠诚?那么为了国家而尽可能地屠戮、掠夺就是你对正义的定义吗?”
“当然不是!”莉莉安涨红了脸辩道,“正义是为了弱者而……”
“扶弱?我将富商家的财产全数分给流浪者,这就是正义了吗?如果为了让国内所有的弱小能吃饱,我将国外的百姓屠戮,将他们的财产掠夺回来分予大家,这就是正义了吗?啊,接下来你是想说骑士的荣耀吧?好——靠着叠加杀戮的人数来计算自己武功的荣耀,难道又是你所说的正义吗?”
“不……不是的,正义是……”
“爱?怜悯?当你握住剑的那一刻起,你能去爱谁?你能去怜悯谁?挥下剑,要么斩去对方的头颅,要么自己的头颅被斩去——无论你的正义是怎样,想要成就他,不使用刀刃反对者便不会屈服,更不会放弃他们的正义。在不断的杀戮中确定最后的胜者以及所谓的王道,这就是人类的历史,也是道路的终点啊!”
“可是很多人会死!埃尔克家的兄弟,还有巴瑞大叔……这些人,难道彼得大哥你就忍心……”
“忍心与否……感情这种东西,在历史上不会留下丝毫痕迹。灭亡,或者被灭亡——它们才是永恒对立的存在。”这样说着的彼得,脸上显现出莫名的笑意,“人类是不通过争斗,便无法达成一致的生物……不断地妥协,但在妥协之后却又发现无法解决问题而导致新的纷争……最后的最后,争端解决之时,将人类意志统一的,只要有一个足够强大可以消灭掉别人的,就够了吧?”
“哪有这种……”
“我不需要得到任何人的认同、理解。”无意将这番争论继续下去,彼得苦笑着摇了摇头,“虽然很抱歉……莉莉安小姐——我们永别了。”
出现在他背后,形状似是菌菇的黑影,菇头的位置展开来,显现出其中无数,在巨大势能下,不稳定地蠢蠢欲动的细小孢子。
主教——?![bishop]
眼见莉莉安这边状况危急,吉尔正想上前施救,却被骑士的双刃缠上,脱身不得。
无形却足以贯穿铁板的攻击,如飓风卷裹着地上的尘土破空而至,只需一瞬间便能贯穿运动轨迹上的一切。
“太天真了——”
好听的男中音,在肃杀的战场上回荡起来。
“遮蔽的手法,回路的构成,还有祸因的仿制……每一个都充满了空隙。”
烟尘散去,明明被对准了目标的莉莉安,此刻正毫发无伤地生存着。
此外——
“不过话说回来——拿到‘诺亚之证’到现在也不过一个多月。能掌握到这种程度,你没有成为‘引导者’还真是可惜。”
在她的面前,身着黑色制服,公务员装束的东方籍男子一脸轻松地这样说道,在他的脚边,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手提皮箱。
“咕唔……”
嗓子艰难地蠕动了两下,彼得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
黑色的八面体,如幻影般再度出现于他的跟前。
但是在那漆黑的表面,却已布满了无数龟裂的痕迹。
“什么——?!”
还未发动一次攻击的,‘城堡’便在眼前支离破碎。
几乎时同一时间,与吉尔缠斗着的骑士、身后的‘主教’,亦一齐化作簌簌黑沙,就如不曾存在过一般,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危害督察生命,干涉秩序军政,非法进行混沌模拟……嘛,要怪的话,也只好怪你当初不该从敌阵中捡了这种不得了的东西回家吧。”
“站住——!”面对着朝自己信步走来的人影,彼得完全无法抑制内心的惶恐——气息、思考、声音,在这一刻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控制,“你到底是什么人?!”
黑影一个接一个地出现,组成蜃楼的军团,朝目标前赴后继地扑去……
“我嘛……”
悠闲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碎裂的残躯不断被化作碎粒,如黑色的雾霭般笼罩在那个男人的周围。
闪烁着一点星火般的亮点,稳稳地在黑色的蜃气中移动着。
“是用正义与爱之铁拳将你修正之人哦!”
走入视线中的东方人咬着卷烟,一脸微笑地将自己的拳头捏得嘎嘎作响。
“喀!你这怪物……”
拔出长剑,彼得索性亲自迎上前去,“有什么资格来阻我!?”
“屠戮者就要有被屠戮的觉悟。”
以皮箱为盾,在一片剑影的缝隙间,男人脸上的微笑仍未消失过,“而你……还未够资格来自称‘强大’——在这里被我消灭,便是你的意志不足以强过所有阻力的证明!”
“住口……?!”
——自己的话音未落,彼得便被脸上一己重拳打飞出数尺。
公文包一样的手提箱——
刹那间,他明白过来。
“潘多拉的盒子……你是破戒者[rule breaker]!”
力,不可以用来干涉秩序。
对于能与世界沟通的人来说,这是最低限度的戒律。
然而——
“啊啊……因为偶尔也会有不听话的坏小孩嘛。”掸落烟头的灰烬,东方人的嘴角勾起一丝复杂的笑意,“那么……准备好接受惩罚了吗?”
人的贪婪,人的欲望,从来就未能看得到底线。
一旦混沌不再是主要的敌人,一旦时局已趋向安定。强有力的武器,便可能会成了人们实现自己愿望,或者宣泄自己欲望的工具……
对这一切——杀之!
破戒者。
唯一,可以被允许无视戒令,以自己对‘力’的知识,来颠覆秩序的人。
颠覆——这种不正常的秩序的人。
“嘁……!”
我……
不能停止……
绝对不可以停止在这种地方!
我的复仇……绝对不可以……
机关——完全被打开了。
从机关的核心源源不断地吸取着知识,意识、情感、记忆……讯息的激流中,这种琐碎的事情已从大脑完全被剥离。
彼得-谢尔夫的身体燃烧起来,随即被大地整个吞没下去。
“彼得大……”
莉莉安说不出话来——大地、天空……整个世界如震怒了一般,四溢着狂暴的气息。就在那暴走的空气的中央,站立着,不可能存在于世界的巨大身影。抑制不住心中的战栗,她双腿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混乱中,感觉到有一双冰凉的手将自己的额头盖住……
“要走了——”这样说着,吉尔回过头,望向了正一脸若有所思地抽着烟的东方人。
“脱离节点[Escaping Synapse]我已经设好了。”吐出一口烟圈,李将手上的烟头扔在地上,踩了踩,“这里已经没有你能做的了,离开吧。”
点了点头,吉尔背起已经失去意识的少女,从这个崩坏的世界消失了。
“那么……”
转过身子,东方人回望向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石之巨人——
“接下来,便是我们之间的事了。”
<警告!——回路状态异常,疑似被侵入>
“人……类……”
巨大躯体的深处,发出了沉闷却又清晰的音节,如雷声般隆隆回响。
“哦呀噢亚,已经会说话了吗?如果泰拉爵士那个变态科学家听得到,说不定会兴奋得活过来呢?”
<回路……修正中……>
“被送到间隙里消磨了整整一个月的秩序时间——上次还真是承蒙照顾了呢,那个什么将军……不,现在的话,应该称你为‘自律作战机关’第69型试作体……吗?还真是讽刺阿——上个月还替克伦威尔帝国把艾林顿打得落花流水,这么快就变了心,和一个月前的敌人生出奸情了吗……”
<目标确定——项目选择——歼灭>
话语只说到一般便被从天而降的巨石中断——举着手提箱子击开从地上溅起的碎石,李在一片混乱中狼狈逃窜。
“不过话说回来——像你这种东西,本来就是那个战争贩子的亡灵吧……”
毫无预兆地,一切如定格般停止。除了那个东方人,正一脸从容地在一片凝固在空中的碎石间穿行。
<信息读取中——分析开始……@^&^(#@E)>
“人类……本来……就是——纷争之源。”
“这我倒是不反对啦……”无惧地迎着向自己挥来的巨拳,李眯着眼睛将皮箱往前一挡——
咨讯冻结
参数删除开始
<警告!回路崩毁严重!建议切断连接!>
崩塌声中,巨大的手臂整条从巨人的身躯上坠落下来。
“战争,凶杀,以强凌弱……这样的劣根性千万年以来从未在人类这个种群之中消除。”向巨人一步步逼近,“那样的事情,或许也是秩序本身所衍生出的必然结果也说不定,那种东西,说不定人类本身,迟早有一天也会消亡……”
<警告!回路出力低下!修正值无法抵消!>
左脚……右脚……然后是双腿的部分……
严重损坏的回路已经无法持续下去。在重力的作用下,巨人那违背常理的身体正一点一点的塌陷。
“所以啊……”冷冷地望着,努力地修补自身损伤的敌人。李擦亮了手中的火柴,再次将口中的卷烟点着——
“要毁掉战争而存在的秩序,这样的事我倒是相当乐意去做呢。”
<维持目前状态——指令接受——歼灭>
“毁…灭……”
仅存的右臂,向敌人拍去。
“你给我毁灭。”
皮扣打开了,箱子的内部化作耀眼的光芒,将整个世界溶化……
<系统负载不能……建议……修……修……>


Scene.13
阳光,照射进来。
我的……房间?
“唔……早晨了啊……?”
还带着许些起床气,莉莉安支撑起身体。
脑子里一片空白,像这样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好一会儿,记忆方才开始回溯过来——
阿,对了。
今天……是要转去霍尔丁女校的日子呢……
不无沮丧地想起了这个不怎么光彩的事实,意志便不由自主地开始消沉下去。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想着先去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莉莉安踏着虚浮的步子走向房门。而几乎就在同一时间,眼前房门却被人打开了,同时响起一个好听的女孩嗓音。
“啊!咦、小姐?”
“梅丽?”莉莉安回过神来,认出是自己的专属女仆,“你是来叫我起床的吗?”
“啊,不是哒小姐,现在还早着呢。”摇摇头,女仆轻笑着说道,“我是来送您更换的衣物,小姐要现在换上吗?”
“衣服……啊!”向身上看去,少女这才羞愧地发现自己竟然还穿着睡衣,“啊……麻烦你了。”
“嘻嘻~小姐早上总会有点迷糊呢。”
“小丫头少给我说些有的没的。”由梅丽服侍着穿上衣服,莉莉安嬉笑着骂道。想起今天的日程,她随口问道,“对了梅丽,现在什么时候了?去霍尔丁的马车什么时候出发?”
“咦?小姐你在说什么?”漂亮的琥珀色大眼圆睁着,梅丽惊奇地反问道,“我们今天要去霍尔丁吗?”
“啊?倒是你在说什么,昨天……?”
??
……霍尔丁女校?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来着……?
“小姐、小姐?”
回过神来,首先便看到了梅丽充满担心的面孔。
“呜……没事,好像是我睡迷糊了。”摇了摇头,莉莉安捏了捏女仆的脸蛋笑道,“别犯傻了,换好衣服我们去吃早饭~”
“诶……诶?哦……”
并没有花太多的时间便换好了衣服,先留梅丽在房内打扫,莉莉安独自走出门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不想行至大厅,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眼前走过——
“咦?这是……巴瑞叔叔?”
“唔?是小莉莉啊。”
看到对方,巴瑞稍稍怔了一下便笑着招了招手:“这么早要上学去吗?不错不错……”
“不,今天是休息日。”摇了摇头,莉莉安有些好奇地问道,“倒是巴瑞叔叔你,这么早来我们家玩吗?”
“玩?我又不是你们小孩子家家……”听少女这般悠闲地问,巴瑞只能苦笑着说道,“我有些城市防务上的问题要找城主……”
“咦?之前城防事务不是彼得大哥负责的吗?”
“将军阁下似乎在昨晚上调回首都了。本来昨天就……呃!”说到这里,巴瑞脸上忽然一红,改口说道,“没……没什么了。”
按照他的性格,这种军情上的事务理应是一刻都不会耽搁——就算在深夜,视情况紧急,他也许连将相关负责人从床上拽起来这样的事也做得出来。
至于为什么今次是例外,据他的兄弟们说昨天巡城结束后自己就不晓得跑去哪里喝得烂醉,乃至收到调动书的时候也是不省人事的状态。至于他本人,对这些事也是毫无印象。
尽管并非执勤期间,但无论如何坚持军人在服役期间不得酗酒的巴瑞却深以为耻——因此提到这里,他便把话截住不再说下。
好在莉莉安也并不追究,因为此时她正陷入了对另一件事的震惊之中:
“等下——你说……彼得大哥他走了?”虽然和对方只相处了几个月,但对于这名拯救新杜尔伦的英雄突然一言不发的离开,莉莉安可是没有那么容易接受。
“这么快?”她懊丧万分地叫道,“我还有好多事想和他聊呢……”
顺带一体——如果这其中会竖起什么罗曼蒂克的FLAG,巴拉莱卡家的少女也是有些期待的。当然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与这位英雄再度见面并且擦出什么火花的几率可以说是微乎其微了。
“嗯,毕竟敌军一撤,这里也算不上前线了嘛。”耸了耸肩,巴瑞简单地交代了一声,便转身走上楼,留下少女独自一人在大厅里可惜去了。
沿着旋梯走上二楼,左手边便是新杜尔伦执政官的工作区域。穿过数个会厅,巴瑞眼前的那扇门后就是城主办公室。往腰袋里探了探确认了调任状带在身边,他深吸了一口气,便要踏前一步敲门。
“喀——”
在此之前,房门打开了。
走出一个身着联邦制服的小姐。她冷峻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就头也不会地离开了。
‘真是个美人呢……嗯,虽然不是我喜欢的那一类。’望着妙丽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三十岁的戎卫队长(单身)不禁这样有些失礼地想到。
“是巴瑞吗?这么早真是辛苦了。”
“啊,城主先生,我是有事要禀报……”


Scene.14 街市II
皮埃尔咖啡厅。
虽然还是早晨,但这里已经有不少赶早班的客人。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诺亚之证’原本是某个疯子替帝国发明并应用在了这次的战争中。难怪出现在这里……”
茶匙搅动着杯中的黑色液体,不断带出阵阵提神的香气。托着下巴,吉尔沉思着说道:“结合各种传言推断,似乎也就在你被间隙所困的期间,‘诺亚之证’被谢尔夫所拾获才会被带到这里——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怎么会出现在那种地方?”
“嗯……”将盘里最后一块培根塞入嘴里,公务员装束的东方人含糊着说道,“以为从[间隙]里可以直接穿越到机关所在的位置,所以就直接打开了通道——不料居然会出现在那种地方。”
“能直接打出穿过亚空间的通道……潘多拉的盒子,真是令人惊叹的力量。”
话虽如此,品尝着咖啡的短发美女脸上却并没有露出丝毫惊讶的神情。斜着眼睛看了看对面的男生,她轻叹道:“早知你一个人就可以应付得这么轻松,我也用不着这么麻烦了。”
“啊……哈哈……”对此,李只能僵硬地干笑道,“毕竟……[间隙]里时间的流向和我们的世界不太一样嘛……而且,也有很多情况啦!”
就算这么说,他也知道自己对她不可能以实相告。
秩序与反秩序——从某种意义上讲,两人其实是有着对立的立场。即使对方并非是自己的目标,在任务完成之前就确立信任的关系,也是严重违反了纪律的大忌。
‘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的工作啊……’心里这样哀叹着,李无精打采地为杯中的咖啡加了些鲜奶。
“李……”已经饮完了杯中的咖啡,吉尔望着空杯若有所思地说道,“谢尔夫想要……究竟是什么?还是说秩序本身……真的会成为杀戮的借口吗?”
“哼……国家也好,个人也好。靠抢夺和杀戮才能守护的幸福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仿佛因为受不了咖啡的苦涩而皱了皱眉,李又在杯中加了两匙砂糖,“战争固然是现象之一,但这并不代表这种现象真的反映了人类的本质。与其说人类的本质是‘消灭’各自不能容忍的事物,我倒更愿意相信,暴力是达成幸福的前提……这样。”
“幸福的……前提吗。”苦笑着摇了摇头,吉尔离开了座位,“告辞了……这次的事件多谢你。”
“哦——倒是我应该为这顿早餐而谢谢你呢。”品尝着甜度适中的咖啡,东方人一脸‘满足了满足了~’的幸福表情——
“……说起来总部为什么就不在楼下设个咖啡厅呢……真是一点都不体恤我们这些上班族的辛劳……”
东方人的抱怨声,在背后越来越远。
晨间的阳光照在脸上,让人不禁产生出流泪的冲动……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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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与人数 3轻币 +13 +5 收起 理由
小穹 + 2 呐..平时很少看到老猫叻~果然是想看新作品麽 ...
晏小山 + 1 可以理解为不幸分到死亡之组的怨念么~
nobackwards + 10 + 5 旧帖,奖励减半=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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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2 15:1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tiannamaker 于 2009-1-12 23:30 编辑

公正廉洁的骑士,同时亦是联邦 猪 成员国最年轻的将军之一
“顺带一体”——从14倒数往上第九段

补上一些内容后更容易理解了,原来的结尾的仓促感也消失了。
在标题上加个修改版之类的会不会比较好,光看标题分不出来差别呢。

正在按新内容修正配图草案,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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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与人数 1轻币 +1 收起 理由
老猫 + 1 已修改,感谢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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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4 23:05 | 显示全部楼层
短篇看看还是不错的 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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