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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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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长篇] 【卖萌幻想系】 杀戮姐姐 (11万字,纠结的全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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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21 16:2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You@LTRS 于 2009-9-13 01:28 编辑

* 最近魅力花得比较多……于是发文稍微补充点= =
* 今天是夏至,欢迎大家来到夏天哦~
* 一口气把第一小节发了,2.4w字。算是一个阶段的结束,大家可以放心地去看
* 目前进度已经超过5w字,至少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不会坑掉
* 点击这里进入萌萌的插画少女的博客~
* 文中角色“银•艾维塔尔”的很多台词都源于玛丽娜·茨维塔耶娃的诗,等写到一定程度我再总结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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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的少女啊……请默默地体验……血的温泉……」
当利器刺入了少女的身体,她俯视着将身体埋入自己怀中的凶手、那一如过往的娇小身体。「就像这样……与爱相恋……就像这样……坠入深渊~」
低沉的、如怨灵一般的声音朗诵着诗句,在说到最后一个词「深渊」时,少女嘴角的笑意、与带着甜蜜幸福感的语调一并上扬。
然后,凶手就以利器狠狠地撕裂了她的身体。那疯狂涌上天空的血柱,的确就如炽热的喷泉一般;纷飞的颜色,化作将两个少女染上莲花一般鲜红的局部降雨。

夹杂着血腥的阴湿气息拂散了1666年的夏夜。
就是在这魔鬼的数字「666」出现的年份,吸血鬼、一直生活在世界阴暗面的种族,史上罕见地主动对教堂发起侵攻。古远的传言、切实袭来的危机,曾一度为欧罗巴大陆东侧的小国「梅德爱森」增添了无尽的恐慌感……
那段历史被一次又一次地改编成故事,而其中某篇的结局是这样的场面:
由九十四根圆柱组成的半圆型柱廊,如巨大的双翼一般环抱住广场,斑驳着历史的气息漆黑地肃穆而庄严。这座曾经在数百年历史中一直作为王都「圣戈林多」宗教中心而存在的建筑,化作少女死亡的背景——
无止境的喧嚣与武器碰撞声中,此次行动的主谋、血族的女王终于仰倒在地,成为血海之中众多教徒或吸血鬼尸体中的某一具。
而凶手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紧紧地将黑色封面的魔导书捧在胸前。
她的唇轻微地动着,想说出某个词,想呼唤某个人的名字。可是她却无法在濒临崩溃的记忆中寻到这个痕迹,于是只是如本能一般地呼唤着:「姐姐……」

一瞬间,妹妹无力地跪倒在地,盯住姐姐黯淡的蓝色眼睛,也在其中发现了如被倒影在镜子中的自己:
像这样,在氧气般的蔚蓝里,少女溶进了无底的渴望。
像这样,在床单般的蔚蓝里,少女遥望着记忆的彼方。
于是莲花般的少女,默默体验着血的温泉。
就像这样,与爱相恋;就像这样,坠入深渊。

YOU+SLAY SISTERS
~杀戮姐姐~

原画:蓝·Hallelujah
小说:You


[简介]

梵特一族的吸血鬼:银•艾维塔尔•梵特因具有天生不畏惧银器和十字架的特别祝福,使用这种力量,可以净化吸血鬼体内的罪恶。如果能逐步净化身为吸血鬼的梵特家族千百年来的全部罪恶,就能使一族重新获得生活在阳光之下的权利。而 「梵特家族历史上的罪恶」封藏在魔导书「暗之彼世纪」中,负责保管此书的是梵特家族的旁系后代,目前只有住在金百合城堡的姐妹:零与皊二人……
以此为契机,拥有祝福的吸血鬼女王、与罪恶之书契约的少女、隶属教会的炼金人偶,纷乱交织的命运汇在十七世纪中期的欧罗巴小国「梅德爱森」——
姐姐将未来托付给妹妹,妹妹杀戮了最心爱的姐姐……

[世界]


本文使用了「圣十字的墓碑」系列的架空世界,介绍请参见百度百科:
http://baike.baidu.com/view/1464998.htm
文中取材自现实世界的物品、城市、事件、文化、作品等产生的历史时期尽可能地与现实世界保持相似,但没有全部统一,请不要对这些要素过分追究。

[目录]

Memoria.01 彼方世纪的净化式
Memoria.02 漆黑童话的成人礼
Memoria.03 悲怨绽放的受难花

Memoria.01 彼方世纪的净化式

上一次在她的眼睛中看见自己,已经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呢?
偶然就想到这个问题。
少女坐在凌晨五点的草原上,仰望着已经褪去点点星光色彩的天空。
1640年4月,随着春天的来临,带着些青涩植物味道的、绿油油的风吹起她象牙色的短发,足以遮住眼睛的刘海就晃动了起来,软软的、痒痒的,令红色瞳孔的大眼睛不自觉地眨了几下。和短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贴着左右脸颊、长度都超过腰部的发束,就如同两缎丝带一般。

「呒……皊,你知道吗?说起镜子,那算是在童话中常见的事物呢。」
坐在她旁边的同伴讲解着。
「人们一直都相信着,镜子是连接另一个世界的通道——特别神秘的存在。在有人死掉的时候,死者的亲戚都习惯要遮住家中所有的镜子三天,防止来自异空间的幽灵侵入……」

在她们周围,青草上的血迹渐渐干掉,形成一小片暗淡的赤红。
死去的吸血鬼尸体已经被教会的相关人员处理,而刚刚完成讨伐吸血鬼任务的二人正待在原地稍作休息中。
碧可多玛,那个总喜欢黑色系打扮的少女,今天也穿着哥特罗莉塔风格的短袖连衣裙,饶有兴趣地发表着对童话的看法。
在她身旁的、名叫「皊」的少女也如往常般,一言不发地静静倾听着。

某种有着淡淡白色亮光,仿佛浓雾一般的物体晃动着细细的小尾巴,在两个女孩周围环绕。
看到东方的尽头、橙黄色的微光渐渐出现后,它恐惧地、焦急地加快了速度。
「呒,你就那么急着想要被吃掉么?」
碧可多玛向斜上方伸出左手,呼唤那个物体快点过来。
——是刚才死掉的、吸血鬼的灵魂。
被神诅咒的、那个种族的灵魂无法进入天堂也无法进入地狱,只得在世间漫无目的地游荡,然后被阳光无情地蒸发掉。
或者是被……
少女捧住渐渐收拢的浓雾,从胸前放入自己的身体。

「好吃么?」
皊少有地主动开口,以飘动着的云彩一般,软软的、缓缓的、轻飘飘的声音。
「呒,还算一般般啦。那个女孩果然有一段关于镜子的故事。」
碧可多玛闭上双眼回味着,片刻之后说。
数十分钟前被她们消灭的吸血鬼,就很善于使用光反射的幻象魔法,曾一度令二人陷入困境。
「有关于『她』的事情么?」
「没有呢,在这只灵魂的记忆中找不到,大概从来没遇见过那个人吧。」
「……」
又是这样的回答,有着象牙白色头发的少女不禁低下了头。

「呒、呒……继续刚才的话题吧。说起童话中的镜子,最著名的要数……女王的魔镜啦,」
碧可多玛说着就握住皊的双肩,令她侧过身面朝着自己,然后盯着皊的眼睛直看,「镜子啊,镜子啊,快告诉我……在这个世界中,最美丽的人是谁呢……」
在碧可多玛在皊的眼睛中看见犹如被倒影在镜中的自己时,皊自然也在碧可多玛的漆黑色眼眸中找到了自己的痕迹:被一层黯淡滤镜渲染的自己。
——上一次在那个人的眼睛中看见自己,已经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呢?
这样想着,皊眨了下大大的眼睛。
「不是你。」
「呒,最美丽的人不是我吗……虽说一如童话剧情的发展,但听到这种回答,莫名的失望呢。不过——」
碧可多玛将脑袋靠近皊,在她如丝绒般柔软的头发上蹭蹭蹭,「呒……对我来说,皊是最美的~」

就算面对这样直白而主动的「进攻」,皊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任凭被欺负,听着碧可多玛陶醉地说着:「呒,最喜欢皊了……好想把皊一口吃掉……」
「好想要吃掉你」这种话大概会偶尔出现在普通情侣的对话中,而对于那个女孩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意义。
因为,就如刚才的一幕,碧可多玛是真的吃灵魂的。
「碧可多玛、从后母、变成大灰狼了。」
「嗷!」身穿黑色洋装的少女很配合地嚎叫了一声。

如果「那个人」也像这样就好了。
少女握住了长长的象牙色鬓角,这样想着。
她的话,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如果像碧可多玛那样明显的表露出来就好了……

「嗷、嗷!」然后碧可多玛又生气地嗷叫了两声,「皊刚才,又在想其他的女人了吧!可恶!」
「因为我、不想被吃掉。」
没错,往日的碧可多玛也曾一次次地说过「呒……好想吃掉你的灵魂」这类的话——
「不过当然不是现在。因为现在把你吃掉的话,了解到你的内心没有好好铭记住我,没有把我当作最重要的人……我会很伤心的。所以,等你爱上我时,我才会吃你!」

接下来的某一刻,碧可多玛意识到了什么,突然站起来,撑起了雨伞,在第一缕阳光射向大地之前,将它遮在皊的前方。
「谢谢。」
在阴暗中的少女也站了起来,用大大的深紫色披风完全遮盖住小小的身体,然后从同伴手中接过了雨伞,竖竖地、端正地举在胸前。
「皊你知道吗,握伞的方式可以表示女生对爱情的态度。像你这样把伞竖起来给我看,就代表了我们爱情是坚贞不渝呒!」
「……」
听见这样的话,皊将伞斜过来,靠在右肩之上。
「呒!皊……你是故意刺激我的吧!」碧可多玛脸上的表情又突然从开心转为生气。
「?」
「把伞靠在右肩,表示:不想再见到你。」
「……」

看见皊换成左手持伞、将伞柄靠到左肩之后,碧可多玛靠近放在草地上的大型柴刀,俯下身子,以左手握住柄部。
「雨伞靠在左肩表示什么来着,我记不清楚了……嘛,就这样吧!」
「嗯。」
「我们回去吧?」
「嗯。」
「回去后,一起睡觉吧?」
「不要。」
……
随沉重柴刀的尖端在草地上划出一条印记,来自东方的初阳斜斜地为两个少女留下了:撑着伞、与拖着柴刀,渐渐走向远方的影子。

与此同时,在「圣戈林多」城另一侧的郊外,浓雾弥漫的树林尽头。
宣言着清晨到来的光芒,渐渐清晰了倒映在寂静的、如镜子般的河面上的,漆黑城堡的轮廓。
那迷幻而阴森的尖塔和城墙在雾中若隐若现,真的令人感觉如同是令人穿过巨大的镜子,而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一般。
那是,吸血鬼的世界。

随着齐声的鸣叫,早起的鸟儿扑扇着翅膀,连成一片飞向天空。发出微微震动的苍天老树掉落了几片绿叶,随晨风朝城堡一侧飞散。城堡三楼的书房中,少女站在透明屏障的另一侧看着这一切,当亮光稍稍闪过如蓝宝石般的忧伤双眼时,苍紫色的帷幕刷地赶在太阳的温暖射入前,遮住了特地在「依塔利安」国定做的巨大落地玻璃窗。
「艾维塔尔小姐,到了就寝的时间了。」
说话的人身穿着黑与白为主色调的女仆装,恭敬地在门口鞠了一躬。
站在床前的少女转身,一头长发旋转出弧形的轨迹。在二人之间,熄灭蜡烛的圆桌上,古旧的剧本敞开在全书四分之三的某页。

银•艾维塔尔•梵特,身为吸血鬼王族的少女即将结束今日的生活。
「我知道了,稍候我就回自己寝室。」
待女仆关上门后,少女缓缓地前进着,来到了书房右侧墙壁中央、镜子的前方。
周围很暗,而身为「黑夜中的王者」的少女却可以清晰的看见,另一侧的那个人——
虽然自从被关在这里之后因为无事可做而读了很多书,不过她并没有了解到光反射的原理,只是相信在镜子里的是:另一个世界中的自己。
「我将会……走过这几年……」
阴沉而晦暗、却稍稍夹杂着几分女人特有的妩媚,声音回荡在房间中。
这是少女对另一个自己的宣言;另一个自己也同时对她说出同样的话。
「我将会……走过这几年……不动摇于欧菲莉亚的……苦涩芸香~」
说到最后一个词时,镜子两侧的、同样长相的少女同时扬起了嘴角,露出凄凉暧昧的浅笑。
「越过高山与巨石……越过灵魂与……你的双手~」
然后,随着长裙再次开始微微的摆动,银•艾维塔尔小姐离开了书房。
就如来自欧罗巴大陆某岛国的悲剧作品中、欧菲莉亚的痛苦爱恋,少女将某个名字深藏在内心深处。

评分

参与人数 1威望 +30 轻币 +20 +10 收起 理由
nobackwards + 30 + 20 + 10 恭喜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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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21 16:25 | 显示全部楼层
──────────Il Frammento Passato──────────

银•艾维塔尔第一次遇见那名字的主人,是在四百八十五天前的冬日。
对接邻地中海的「梅德爱森」国来说,湿润多雨、经常不见阳光的冬季是吸血鬼最好的活动季节。而那一天,从天而降的并不是雨水,是罕有的雪花。
两架奔驰的马车沿着郊外隐秘的道路,穿梭白茫茫的迷雾,某个瞬间,视线却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
1638年末,金百合城堡迎来了罕见的客人。
这是为某个重要仪式而兴建不久的建筑,并不像其他吸血鬼堡垒那样阴森黑暗的哥特式,而是秉承了文艺复兴后产生的、提倡秩序与比例的风格:长宽比为3:2的、中间镂空的白色方形建筑,倚靠着背后的高山,静静躺在庭园中后方。近看的话,会发现窗沿之下自由而灵动的金色边纹,这种设计正是巴洛克建筑的前身:手工主义风格的体现。像这样融合了经典与新潮的建筑,与其说是城堡,其实更像是贵族的度假庄园。


站在屋内、望着窗外的女孩,与她身旁的少女展开了临行前的对话。
「客人就要到了,作为主人的我们、要好好地去迎接才行呢~」
「不是客人、是坏人。」
「不要这样说哦,小皊。过会儿一定要乖乖听话,好吗?」
「……」
「不要再闹别扭了,我们走吧?」
「好的,姐姐。」
……

冒着寒冷天气、站在两侧迎接的六名女仆目送着马车驶入庭院敞开的铁门,并停在距离白色建筑数米之外的地方。
从后方的马车上,下来三个佩剑的男性护卫,其中一人背着个被密封的长条形箱子;紧接着,前方马车的车厢门打开了,一个身穿女仆装的娇小女孩踩着阶梯踏下地面。
然后……
刷的,她就摔倒在地。
——唔,好冷、好痛!
「喂,没事吧,妮可?」
还留在车厢中的银•艾维塔尔小姐俯着身子探出头来。
「可恶,还不都怪你非得叫俺穿高跟鞋……竟然在那么多人面前出丑,俺以后还怎么见人哪……」女仆将目光撇向一边,快速地小声嘟囔说,然后下个瞬间,当她再次望向大小姐时,瞬间就露出灿烂的笑容,明媚地仿佛都足以令周围的雪花融化。
「妮可妮可没事!」
女孩站了起来,向银•艾维塔尔伸出手去;银发蓝眼的大小姐扶住她的手,踏下车厢。
然后……
刷的,她就摔倒在地。
——唔,好冷、好痛!
「喂,没事吧,艾维塔尔小姐?」
名字叫做「妮可」的女仆担心地俯下身子。
这场景,怎么和数秒前的某一幕那么相像呢。
「不许看我!」
银•艾维塔尔脸红生气地坐在地面。
妮可将脸转向另一侧,瞬间神态就变得阴沉,以超快的节奏嘟囔说:「不就是了解到金百合城堡的主人比你高了两厘米嘛。明明也不擅长穿高跟鞋,却偏偏还要……靠鞋跟补上这点差距有意思么。看,这下不是出丑了吧,让你瞎逞强……」
「怎么了,妮可?一个人在说些什么?」
女仆回过头,发现大小姐已经自己站了起来,瞬间表情就变作标准地足以写进教科书的笑容:「妮可妮可在为大小姐担心呢。」
「哼,」银•艾维塔尔噘了一下嘴,把脸撇向一边,「本小姐才、才不需要下人为我担心呢!」
「我们抓紧时间进去吧,大小姐。妮可妮可为您领路!」
甜甜的语声过后,女仆转身朝大门走去。
而银•艾维塔尔小姐急忙「刷」地一下,就紧紧握住妮可的手腕。
「?」女仆一幅疑问的表情回过头。
「我、我只是担心妮可再次摔倒罢了。这会令身为主人的我也感到羞耻的!」
「嗯,谢谢你,艾维塔尔小姐!」
微笑着说完这句之后,妮可将脸撇向另一侧:「明明是自己怕摔倒吧。哼,你小心点,可别把俺连累到。」
「妮可,又在一个人嘟囔着什么?」
「妮可妮可是说,艾维塔尔小姐对我真好呢。」

就在这时,镶着金边、绘有百合图案的大门打开了。
站在最中央迎接客人的,是金百合城堡的主人:外观如十九岁人类一般的女孩。
带着点微微淡紫的白色头发,以戴在头顶侧方、镶着红宝石的小小冠冕为装饰;暗红色的瞳孔,倒映着任何珍宝都无法比拟的雍容华贵;低胸的、露出香肩的晚礼服,点缀着精致的白色蕾丝边和红玫瑰花纹。
——顺带一提,她也穿着高跟鞋,令银•艾维塔尔试图凭借高跟鞋,以求在身高上超过她的「阴谋」瞬间破裂。
女孩的姓氏被隐藏在梵特家族一派的历史长河之中,对她的称呼方式,仅仅是一个单音节的名字:「零」。
隐藏在她的身后一侧、以稍稍发抖的右手捉住她的衣角的,是个身高刚刚超过她肩部的少女——低垂着眼睛,另一只手在胸前的衣领上握出褶皱。
而当来临的客人前行到足够接近的某处时,那个躲在后面的矮小少女却突然抬起头,直直盯着银•艾维塔尔看,可是透过那过于深邃、过于平静的眼神,完全看不出她此刻所怀有的心情。
紧接着,少女突然蹿到零的前方,张开了短短的、瘦瘦的双臂。
「不许你、欺负姐姐……」
平静的语气,不带有任何的抑扬顿挫,不带有任何的激动或愤慨,却令人感觉是如此的坚定。

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所震撼的大小姐这才开始注目到自己前方、正对着的那个少女。
一头短发、以及左右各一撮的长长发束停止了因刚才剧烈动作产生的晃动,一切归于宁静,就如宁静的、星星点点的雪花悄悄落到她的身上。
如白天鹅羽毛一样色泽的头发。
如白天鹅羽毛一样柔软的头发。
银•艾维塔尔仿佛感到,那是雪一般的天鹅,在自己面前——展开着双翼。

「小皊,不要这样子。不是之前就嘱咐过你了么?」
零温柔地说着,她以双手扶住了自己面前少女薄薄的肩膀,轻轻将她推开到一侧。
然后女孩又望向银•艾维塔尔。
「对不起,请原谅在下的过失,」零屈膝行礼说,「贵安,银•艾维塔尔小姐,欢迎来到金百合城堡。」
而那个被称作是「皊」的少女,双手护在胸前揪住衣角,不发一言地转身,快步地消失在房间深处。
呵……
另一侧,大小姐口中不自觉地冒出因天冷而产生的白气。
她注视着前方,想要说话却没有说出任何的词语,都忘记了回应来自零的问候。

那是银•艾维塔尔初次抵达金百合城堡的日子;离「仪式」举行还有三十天。

──────────Il Frammento Passato──────────

「高跟鞋也和童话有着密切联系呒。」
1640年4月的某夜,在前往「执行任务」地点的路上,碧可多玛这样对皊说。
——二人见面时,皊发现二人身高的差距突然间就变多了些。
同样都是矮矮的小孩子长相,本来皊也就比碧可多玛矮个五、六厘米的,而现在差距几乎拉大了一倍。
「因为我今天穿高跟鞋呒,于是身高突破150厘米大关了!」还没等皊提问,不、应该说,碧可多玛知道皊不会主动开口提问,于是就直接自己先解释说。
「没问题么?」
「放心呒,不会在战斗中给皊拖后腿的,我很擅长穿高跟鞋呢。」
 楼主| 发表于 2009-6-21 16:26 | 显示全部楼层
于是一路上的话题就以「高跟鞋」作为关键词。
「童话中最有名的高跟鞋,自然是水晶鞋呒。作为女巫献给平民少女的礼物,那对漂亮的鞋成为少女获得王子的爱的关键。」
「……」
碧可多玛不停、不停地讲解着,而皊总是静静地倾听。
「据说童话最初流传的时候,高跟鞋还没有存在。大概根据人们的想象,只有像水晶那样坚固的东西才能撑起鞋跟吧。可是现实中,足以制成鞋的水晶极其稀少,再加上就算现在的工艺水平,也几乎无法把水晶研磨成鞋的形状,更别说是可以穿着舒适的水晶鞋了。而真实的高跟鞋产生于二百年前,一开始只为了骑马时双脚能够方便的扣紧马镫。直到半个世纪前,高跟鞋才成为时尚穿着的产物……」
说着,二人登上了某处小小的丘陵,就看见了前下方空旷的原野。
发生数起吸血鬼袭击事件的、位于王都「圣戈林多」郊外的农庄就在不远的地方。
「皊,你说高跟鞋会不会是以童话为蓝本而设计出来的呢?」
「不可能。」
皊简短地否定碧可多玛的幻想——
在童话中,最初对于水晶鞋外观的设想,绝对不会是高根鞋的造型,应该是在高跟鞋产生之后,因为它特有的美感,人们才开始在插画中赋予水晶鞋高高的鞋跟。
当然,这些想法只是出现在皊的脑海中,实际她只说出了「不可能」这三个字。
「呒……皊一点都不浪漫。」

此刻,春风从站在高处的少女们身后一口气撩过。
「貌似好凉快呒。」说着,碧可多玛将右手伸到后颈,压制住疯狂扬起的长发。夜晚点点滴滴的凉意就透过单薄的短袖吊带连衣裙渗入她的身体。
——不过,她在说刚才的话时,很刻意地加了「貌似」两个字。
与碧可多玛相对的,虽然皊也穿着短裙,可她身上有一件深紫色的披风暖暖地包围住了小小的身体。
「确实、很凉。」
因为了解自己的同伴不能感觉到温度变化,沉默的皊点了点头,以简短的语言表示肯定。
然而,碧可多玛的注意力立即就转移到了其他地方,她兴奋地喊着:「呒……皊快看!那边有风车在转啊——那么长、那么长的胳膊。」
「那里是、目的地。」
说着,皊就开始朝那边迈开步伐。
「呒,不用那么严肃啦……话说这次任务也太容易了吧,在这么开阔的地方,敌人想跑都跑不掉。」
说着,穿高跟鞋的少女就以左手拖着沉重的柴刀,小跑地追了上去。
正如她预料的一样。
在农庄外阻挡住吸血鬼后,敌人立即转身逃跑。而此处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地带,完全无法隐藏行踪。追击战还没有持续一分钟,敏捷的皊就拦截住那个穿着黑色斗篷的身影面前。即使想要转身逃跑也不可能,拖着柴刀的碧可多玛已经包围在另一侧。
「哼,只得拼死一战了么?」是个低沉的女声。
走投无路的敌人拽掉了遮掩身体的斗篷,露出了扭曲的脸与尖锐的牙,「来自教会的炼金人偶,还有……吸血鬼族的叛徒。」
这天晚上的风并不强,不久之后农庄那边的两架风车就停止了转动;然而在不远处的另一个舞台上,随着皊摘掉了披风,三个身影突然展开了猛烈的交错与碰撞。

「成为我的伙伴呒,皊。」
已经多久了呢,这样并肩的战斗?自二人最初组成退治吸血鬼的搭档起。
大概就是在正好一年前的春天?
——「成为我的伙伴呒,皊。」
听见这样的话,蜷缩着坐在草地上的少女抬起了头。
好漂亮的长发,以白色蕾丝花边的黑太阳伞与微微染上橙黄色的东方天空为背景;清晨的天气还很冷,却毫不在意地穿着无袖的吊带连衣裙,她的身体也像那扬起笑容的嘴角一般,满溢着温暖的力量么?
不畏惧被恶魔附身的自己,不遗弃离开金百合城堡凄惨流亡的自己,拼命地反驳着那些想要处决掉自己的教会成员,那个少女说,想要和自己成为伙伴。
「可是我、是吸血鬼。」
「没关系,因为我也不是人类呒~」
「?」
「虽然生活在人类的世界很辛苦,但是……有我在皊就不会孤单呒,我会让皊快乐的呒!」
碧可多玛将伞从左手转移到右手,俯下身子,向皊伸出了自己的惯用手。
不由自主地,皊有了回应:她渐渐地、渐渐地,也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可是,就在这时,前方某种令她厌恶的光从地平线出现了,那只右手猛地缩了回去,成为挡在眼前的屏障。
不快的感觉只持续了一秒。
发现自己竟处于阴影之中,皊抬起头:漂亮的雨伞出现在她的上方,小小的黑色圆弧,错落的白色边纹,为她遮住了巨大的太阳。
一点都不可怕、一点都不可怕,环绕在周围、灿烂的初升光芒。
「这把伞就送给皊做礼物——不、应该说是——嫁妆!」
「嫁、妆?」
「不对不对呒,嫁妆貌似是家长送给结婚的二人的?像我和皊的关系,应该是……定情信物?」
「……」
与沉默的皊相对应,总是碧可多玛一个人不停地说着话,但那个身穿黑色连衣裙的少女并非完全没有得到回应:
皊向斜上方伸直了右手,以食指悄悄地勾住了雨伞弯弯的柄部。
——这就是吸血鬼叛徒与炼金人偶,最初的契约。

──────────Il Frammento Passato──────────

「……」
银•艾维塔尔小姐微微蜷缩着身子,害羞地坐在梳妆台前。
站在她身后为她梳理头发的是:金百合城堡的主人、身高她多两厘米的女孩——零。
「到新年了,就让我给你梳个漂亮的新发型吧。」
数分钟前,零带着银•艾维塔尔来到自己的房间,这样说着。
没错,那是1638年12月最后一天的夜晚,吸血鬼少女们的生活。

只见零握住银•艾维塔尔左侧的一撮长发,用挂着两个铃铛的红色缎带扎住,然后又对她右侧的头发也做了对称的处理。
「嗯,完成了,喜欢么?」
「呃?」银•艾维塔尔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刷地一下就满脸通红,「这发型,是不是有点……」
她记得上一次梳这样的发型,都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虽然当时大家都说很可爱,但是、但是,对现在的自己来说……
「呵呵,很漂亮呢,」零伸出右手挡在唇前,偷偷地笑了,「我认为这发型和艾维塔尔小姐的性格非常相配呢。」
说着,她从银•艾维塔尔身后各抓住她的一条马尾辫抚摸着、然后轻轻放到了娇羞少女的肩膀前。
「就、就算你说好看,我也不会特别开心的!何况双马尾什么的,又配上铃铛的发饰……也太幼稚了吧!」银•艾维塔尔摇着头,两只细长的马尾辫开始了俏皮的摇晃,「不要、不要,我才不要这种发型呢。」
她伸出手想要解掉缎带。
「啊?好不容易迎来了一次新年,我精心为小银梳理的发型……小银忍心这么破坏掉么?」
零以一种暧昧又悲情的语气说,连称呼都从「艾维塔尔小姐」变成了「小银」。
「……」
「小银的回答是?」
「哼,就仅此一次啦,我、我才不是因为喜欢这个发型的!」银•艾维塔尔就嘟着嘴站起来,「这个时间,走廊上应该不会碰见人吧。于是我赶快偷偷回去了……」
「你可逃不掉,十二点的新年晚会务必要出席哦。对了,之前忘跟你说了,请准备一个在晚会上表演的小节目。」
「表演节目?」扎着双马尾的少女都要走到门口,听见这个短语,又刷地摇着辫子回过头,「我之前完全没有听说过啊!还有,现在离十二点……不久只有四、五个小时了么!」
「这可是我们的规矩。如果你没有准备,或者是节目的内容不令人满意的话,会有相当惨烈的惩罚呢。」
零又伸出了右手挡住偷笑的唇;而银•艾维塔尔却仿佛感到某可怕的、露出邪恶笑容的阴影在笼罩着自己。
「就是这样了,快回去想下节目吧。对了,直到再次入睡前,绝对不准破坏掉这个发型,否则也会有惨烈的惩罚!」
「这、这绝对是在有意欺负我……」
「嗯!」零笑着点了一下头,「欺负小银、最有趣了。」
然后银•艾维塔尔就离开了零的房间。「咔嚓」的关门声之后,她泄了口气似的,倚靠住雕刻着金色百合的木门。
 楼主| 发表于 2009-6-21 16:27 | 显示全部楼层
——欺负小银、最有趣了。
「欺负么……」
少女想起初次见到零与皊这对姐妹的时候。
「不许你、欺负姐姐……」那时的皊,伸直了双臂挡在姐姐前面,挡住朝她们走近的自己。
「被欺负的人,明明是我嘛。虽然……」
那个仪式之所以能够举行,是因为自己;给她们带来前所未有的悲剧命运的,也是……
值得一提的是,在想这些事情的时候,银•艾维塔尔小姐下意识地就饶有兴趣地玩起了自己的辫子,双手来回地抚摸披在右肩上的一撮,然后又用指尖缠绕着、缠绕着……仿佛对新发型相当感兴趣的样子。

正当这时,三位金百合城堡的女仆从拐角处出现。
「啊!」银•艾维塔尔小声尖叫了一声,瞬间放下玩弄头发的双手,装作若无其事地朝她们走去。
她们看到这样的发型会有怎样的反应?会在偷笑么、会觉得这样很傻么?
少女脸红着低下了头,僵硬地迈着脚步。
「贵安,银•艾维塔尔小姐。」
当三个女仆问好的时候,她身体突然猛烈地一颤,片刻后她会回身来,才补充了一句「贵安」。
在和大小姐擦肩而过,走出一段距离后,女仆们就小声地开始了议论。
不过话题并不是在于新发型,而是说着「想不到零小姐对银•艾维塔尔小姐那么好呢」、「只是做表面功夫吧」、「嗯,因为等仪式举行之后,就会令零小姐或皊小姐生不如死……」类似这样的话语。

而另一方面,本以为「这个时间,走廊上应该不会碰见人」,不过应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呢,在仅有十余人居住的空旷巨宅中,银•艾维塔尔小姐又发现某人朝自己迎面而来……
特别娇小的少女,有着如天鹅绒毛般纯白的头发,睁大着安静的红宝石色眼睛,身穿一成不变的、有巨大衣领的上衣和白色短裙。
这一次遇见的人是皊。
有了刚才的经历,扎着双马尾的大小姐稍稍有了一点心理准备,不过因为这次对象的不同,她的心脏跳得更猛烈了。
「这次由我先问好、由我先问好……」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默念着,少女握紧了双手。
皊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虽然她几乎每时每刻都是这样毫无表情。
可是,就在二人接近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在银•艾维塔尔抬起头望向皊、准备问好的时候,却发现皊正在盯着自己看。
「!」那直直的、毫无掩饰的视线完全捣乱了少女的节奏,「贵!贵、贵、安……」
「……」
「唔……」
「贵安。」
——难道她、很在意么……我的发型……
交错之后,银•艾维塔尔又伸出手悄悄地揪住几缕发丝,心里如同有小鹿乱跳。

下一个见到银•艾维塔尔新发型的,是她自己的贴身女仆——妮可。
大约两小时后,因为在意到底要表演什么节目才好,焦头烂额的大小姐悄悄地了走出来,成功不遇上一人地到达了妮可房间。不过就算一路上完全没有遇上任何人,也根本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因为妮可的房间就在银•艾维塔尔的房间隔壁。
「呃?」
看见以新形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大小姐,女仆不由地一愣。
「这、这发型才不是我的兴趣哦,是零非要为我梳的!」
「嗯,这发型很漂亮呢,妮可妮可很喜欢!」女仆眯着眼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一秒后,她把脸撇到一旁,小声嘟囔着:「零小姐真是做得不错。对于那只又呆又娇羞又心口不一的大小姐,双马尾绝对是最适合她的发型……」
「?」
发现大小姐疑惑地看向自己时,女仆又转回头来:「大小姐,请问有什么妮可妮可、能够为您效劳的呢?」
「妮可,你在今天的新年晚会上,要表演什么节目吗?」
「嗯!妮可妮可已经和零小姐商量好了,敬请大小姐期待啦。」
说完,她又在暗地里悄声说,「看到那一幕时,你究竟会是什么表情呢?俺可是相当期待的,嘿嘿……」
「是什么节目呢——我只是想随便问问啦。」
「对不起,好像节目内容要提前保密的哦。难道……艾维塔尔小姐还没有决定自己的节目么?」
「啊!关于我的节目啊,那个……」银•艾维塔尔慌张地、支支吾吾讲着,然后泄气地低下头,「还没决定。」
「要妮可妮可给您点建议吗?」
「哼,随便啦,这可不是我主动要求你的。」大小姐说着就噘起了嘴。
「让妮可妮可想一想……大小姐的特长……」
银•艾维塔尔偷偷瞥向女仆,一副悄悄期待地表情。
「穿高跟鞋摔倒。」
「不、不准再提那件事!」被打击到。
「嘴上说不喜欢可爱的东西,可背地里总是爱不释手。」
「……」再次重击。
「足以称为稀有价值的、平坦的胸部。」
「唔……」就像背后有利剑刺中。
「从小就一直被妹妹帕奈莉欺负,然后现在又被零小姐欺负……」
「我、我才没有那么容易被欺负!」
妮可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想起艾维塔尔小姐的特长,妮可妮可不自觉就想到这些了……」
女仆紧接着又把脸撇向一侧,小声说:「还要再加上一条,被自家的女仆欺负。」
「总之,艾维塔尔小姐只要接受惩罚游戏就好了啦。」瞬间转换为笑容模式后,她又补充说。
「绝对不要!真不知道零她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看似无法从妮可这里得到理想的建议,大小姐叹了口气,更加担心两小时之后自己的命运……

那是银•艾维塔尔抵达金百合城堡后不久,迎接新年前的小插曲;离「仪式」举行还有二十四天。

──────────Il Frammento Passato──────────

「在童话中,女主角大多都是受欺负的存在呒。比如说荒唐的父亲执意要娶女儿,丈夫以杀害妻子为乐趣,还有后母派人把继女丢在森林里……」
曾经的某一天,碧可多玛这样对皊讲着。
那一次的任务,她们二人去了东北侧郊外的海边,并肩望着蔚蓝色与湛蓝色相汇的远方。

而数个月之后,1640年4月的夜风将武器激烈碰撞的声音吹散在王都西侧郊外的草原。
膨胀着血红色眼睛、露出尖利獠牙,那深夜中的狩猎者在此刻变成了别人的猎物。
当月光闪过飞快奔跑的少女象牙色的头发,如红宝石般深邃的瞳孔归于夜的沉寂。悄无声息地,她出现在猎物的身后,向目标的心脏刺下匕首。
「还没结束呢!」
被狩猎的吸血鬼勉强地躲闪。
而就在此刻,另一个猎手:身穿黑色连衣裙的少女左手紧握着巨大而古朴柴刀,凭借旋转身体的离心力,疾速地砍去。

「而女主角们却没有因此而放弃。她们大多都坚强而忍耐地等待着,等待着王子的到来,等待着幸福的到来呒。可是也有与众不同的少女存在,」记得那一天,少女说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地就展露出憧憬的神情,「那个少女,来自大海的深处——说不定就是我们面前的这片海呢。小小的人鱼疯狂地爱上了王子殿下,不顾一切地为他付出一切:搭救落海的王子,她全力地牢牢托住心爱的人;主动献出自己的吻;用自己的双腿去做王子安睡的枕头……人鱼是如此执著而主动地奉献自己的爱呒。」

——「虽然生活在人类的世界很辛苦,但是……有我在皊就不会孤单呒,我会让皊快乐的呒!」
在碧可多玛遇见皊的那天,说出这个约定的时候,是不是就正如人鱼少女初次遇见王子的心情一样呢?
一个是被链金术士制作、为教会所使用的人偶少女;一个是与「罪恶之书」契约、向梵特家族复仇的吸血鬼叛徒。
由此她们就习惯于黑夜中刀光剑影的生活,由此她们就习惯于一起等待第二天的黎明。
当敌人手持沉重的武器,狠狠朝皊劈下的时候,碧可多玛拼命地用柴刀阻挡在前。
「不会让你得逞呒!」
少女早已决定,要为喜欢的人付出一切,心想如果一直、一直地为保护她而战的话,会不会就可以……
 楼主| 发表于 2009-6-21 16:27 | 显示全部楼层
「可是、故事中、人鱼很惨。」
当时的皊这样简短地做出评价。
自愿接受行走的剧痛,自愿放弃天籁的声音,自愿牺牲自己的生命。
「都说了童话的女主角大多都是被欺负的嘛。不过就算这样,我也觉得主动追求爱情,追求自己所爱的人是正确的选择呢。」
赶在太阳从海天之间露出脑袋前一秒,碧可多玛撑起有着白色花边的黑雨伞,将皊守护在阴影的下面。随着橙黄的温暖逐渐侵蚀蔚蓝的帷幕,星星点点的金光闪烁在湛蓝色的画布。
身穿无袖连衣裙的少女举起了另一只手,做出了宣誓的姿势,「我也决定像人鱼少女一样呒,比起孤单地等待着王子到来,主动去追求才是比较好的选择呒!」
「结局、不一定幸福。」
静静地站在阴影中的少女静静地说,而她那站在阳光下的同伴毫无畏惧地望着远方,「那就不要终结就行了——就让属于自己的故事永远都不结束就行了!」

武器碰撞所产生的冲击,令气流夹杂着青草与土壤的味道,从中央向四周散开。
「咔嚓」。
巨大的震动声中,碧可多玛却听见了微小的、不祥的响声。
然后,她突然失去了中心,向一侧倒去——
高跟鞋的鞋跟断裂了。
袭向自己的利刃在她的眼睛中扩大、扩大着。
绝对不要终结,自己的故事,绝对不要结束……
一个娇小的身影瞬间出现在她的前方。
以速度见长的匕首完全不适合用于这种场合的格挡,那个少女同时也伸出纤细的左臂,拼尽全力地架住尖利而沉重的凶器。
伴随着痛苦飞溅而出的液体,是更胜她依旧平静的瞳孔的红。

这段故事,永远都不要终结。
面向大海的少女又一次在心里面默念着。
在日出的彼方被染亮的无袖连衣裙,是主人送给她的,代表着「成熟」的漆黑色;在海风中飞舞飘散的长发,是炼金术士为她制造的,代表着「完结」的漆黑色。
可是,那个少女并不想要成熟、并不想要完结。
「就让我一直、一直地追求着爱情好了!就算还差得很远,就算并不能得到,也一直、一直主动地追求下去;然后某一天,终于得到幸福时,也如恋爱中的少女一般,一直、一直地品尝着爱情的甘甜和苦涩——皊,绝对不要终结,好吗?」
「嗯。」
皊如慢动作般缓缓地点了一下头,从碧可多玛手中接过了雨伞。
「我们回去吧?」
「嗯。」
「回去后,一起睡觉吧?」
「不要。」
……
说着,二人转过身去,朝着共同的归处前进着。
留在身后的是浪花的轻响,守护在身前的是牵住彼此双手的影子。

就这样,转眼已经是1640年的4月。
经历了危险与变故,今日的二人也终于艰难地战胜了敌人。
「皊,对不起!竟然让你受伤了!」碧可多玛不忍地搂住皊的身体,「傻瓜、傻瓜!为什么要挡在我的前面呢,反正我不会流血、不会感觉到伤痛,就算被砍到也大概会没事……」
「虽说这样、我还是、不愿看到。」不愿看到,碧可多玛被斩的场景。
「呒……」
「反正我、死不了。」
「不是死的问题啦,皊的胳膊流了好多血呒。」
说着,碧可多玛就抢过了皊的匕首,「嘶」地割破了自己的裙子。
「?」
漂亮的连衣裙瞬间就裂开了好大的一块,少女白皙的左腿几乎完全暴露在外面,黑白条纹的小内裤都些许地显现出了痕迹。
「我来为皊包扎!」
碧可多玛小心翼翼地处理着皊的伤口,以割下来的黑色布料抱扎住,然后将它系成了好看的蝴蝶结。

不久后,教会的相关负责人终于赶到现场。
数人开始了对吸血鬼尸体的处理,而其中的一人走到了少女的前面。
「要更换服装么,碧可多玛?」
「嗯,之前的高跟鞋在战斗中坏掉了。」
「好的,」说着,他就从背包中取出一双新鞋,「另外,把连衣裙也更换一下吧。」
「不要!」碧可多玛拼命摇了摇头,「只换鞋就足够了,我还要穿这件衣服!因为这道裂痕,是我和皊爱的证明呢。」
而接下来的故事,也如往常一般:教会的人们先行离开,留下的两个少女等待着新一天黎明的到来。碧可多玛为皊撑起雨伞,然后说着那些一成不变的话语。
「我们回去吧?」
「嗯。」
「回去后,一起睡觉吧?」
「不要。」
……

同样在等待着黎明的,还有弥漫在浓雾中的漆黑城堡——梵特家族的主城。
从窗户透出的昏黄的光,弥漫着阴森与可怖的气息,生活在暗夜中的贵族们正进行着今日最后的生活。
「他对你……说了些什么……」
「告知父亲……一些有关……哈姆雷特之事~」
「那也真巧……我也听说他……最近常在你身上花费时间……并且你也公然的与他为友……」
银•艾维塔尔一个人在书房中,借着蜡烛昏黄摇曳的光芒,读着四十余年前完成的、来自大陆西边某岛国的悲剧剧本。
「从今开始……我不许你浪费宝贵时光……与哈姆雷特殿下谈话……这是我的命令……你得做到……」
当读到这句时,女孩停下了低沉而幽怨的语音。
披着如渐渐褪去的月光一样银白的长发,她站了起来,走到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
一次又一次地、从这一个角度迎接新的一天到来,都已经过了多久了呢?
自从因为金百合城堡发生了某个变故,被父亲「囚禁」在这里开始。
「她也是……被欺负的……众多女角中的一人吗?」
——我将听从您的旨示。
欧菲莉亚,悲剧故事中的那名少女这样回答说;银•艾维塔尔想起了那一天,自己也对父亲说出了相同的话。

「艾维塔尔小姐,请问妮可妮可能进来吗?」
这时候,敲门的声音响起。
「请进……」
大小姐转过身来,面对着走进来的女仆。
「怎么了,妮可……应该还不到就寝的时间……」
「妮可妮可有重要的消息要对艾维塔尔小姐禀报!」
「?」
「数小时之前,隶属于梵特家族势力的一名吸血鬼,被教会的手下杀死了。」
「……皊。」银•艾维塔尔的嘴唇无声地动着,然后终于凝成了这个久违的名字。
「嗯,没错。凶手是皊和碧可多玛。」
女仆点了点头,回答说。然后她突然就把脸撇到一边,「话说在离开金百合城堡后,主人的性格变化还真大啊。明明曾经是又呆又娇羞的大小姐,怎么现在感觉她就像怨妇了呢。」

「又是……和碧可多玛在一起么~」
说到最后一个词时,大小姐的语气明显夹杂着一些女性特有的阴湿感。
「吃醋了、吃醋了……」女仆小声自言自语说,然后又将眼神朝向银•艾维塔尔。
「嗯,是碧可多玛——炼金人偶,森特泽尔家族制造。身高是146厘米,体重是39公斤,三围分别是73、52、74……」
听着女仆对碧可多玛的介绍,大小姐某一刻将右手伸到胸前,稍微带着点骄傲地说:「胸围是 73么……呵呵……赢了~」
「嗯,恭喜艾维塔尔小姐!」女仆妮可笑着说,然后她把脸伸到一旁,表情一下子变得阴暗。
「喜欢无聊地去对比身体数值这一点,倒是和以前一模一样呢。还有,你身高比她多了21厘米,胸围却只比她多了2厘米,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紧接着切换到表面模式的女仆又露出了笑容:「作为梵特家族的继承人候补,艾维塔尔小姐在这种情况下应该说:『比起身体资料来说,请多调查一些关于她的战斗资料,以求我们家族在之后和教会的对抗中处于有利地位』——类似这样的话才对呢。」
「于是说……请加油调查吧……」
「嗯,妮可妮可会去传达艾维塔尔小姐的建议的!还有,需要妮可妮可陪艾维塔尔小姐一起读剧本的话,就敬请吩咐!」
「谢谢。不过今天我一个人看就好了。」
「那么,妮可妮可就告辞了!」
女仆微笑着行礼后,就转身离开了书房,只留银•艾维塔尔一人依旧站在原地,深陷回忆与悲剧的漩涡。
 楼主| 发表于 2009-6-21 16:28 | 显示全部楼层
渐渐地,初升的太阳带来新一日的黎明,而大小姐却依旧在那里站着、在那里站着,任凭阳光将她的身体在地面印下了黑影。
「我存在着……而你是未来……隔在我们之间的是深渊……我醉了酒……而你口渴着……对我们来说约定是枉然……」
缓缓地沉吟着,银•艾维塔尔猛然转过身去,打开了巨大的玻璃窗,有风夹杂着清晨的气息从前方迷雾的树林袭来。
就算冒着被灼伤的痛苦也无所谓,她仿佛产生了奔向外面的冲动。可是,又想起了……
「幼时的我们……历尽万年的分离……上帝却依旧未建成相聚的桥梁……我的圣戒律啊……请允许我路过你身旁……」
女孩退后了一步,以深紫色的窗帘将自己护在了阴暗的小小世界,躲在墙角颤抖着拥抱住:离别的那一天,皊渐行渐远的背影与留给自己的话语。
然后她再一次,诵出了情诗的某一行。
那凄惨而悲伤的语气,因为一句不实的微小幸福,略带甜蜜的上扬:
「我的圣戒律啊……请允许我路过你身旁……只求再呼吸一口……你的空气~」

──────────Il Frammento Passato──────────

通过狭长的走廊,扎着双马尾辫的少女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夜晚的空气,终于推开宴会厅的大门。
「欢迎回来,我的主人!」
「呃?」
站在银•艾维塔尔面前的,是自己贴身的女仆——妮可。
身为女仆,她自然如平常一样穿着女仆装,不过带在头上的饰品却有所不同了:换成了一对毛茸茸的猫耳。
虽然妮可的装扮有小小的变化,虽然问候的方式也有小小的变化,不过接下来的事情令大小姐更为诧异。
妮可开始朝着银•艾维塔尔的方向奔跑,虽然两人间的距离只有三、四步而已。跑出两步后,她又突然大叫一声:「啊,妮可妮可摔倒了!」
其实……那并不能算是摔倒,而是相当刻意地、为了不摔痛地,她慢慢地坐到了地面,然后以一副楚楚可怜的姿势:双腿向两侧叉开着,一只手垂向地面,另一只手敲了下脑袋。一只猫耳就这样被拳头压了下去,然后又弹起来晃动了几下,看上去好软好有手感的样子。
女仆扮作不好意思的神情:「呜呜,好痛……妮可妮可真是不小心……」
「妮可,这到底是在……」
银•艾维塔尔低头看着女仆,不明所以地傻傻站在原地。
「当然是在表演啦,傻瓜。俺才不是这种定位的女仆呢,」一瞬间眼神变得阴暗 ,妮可自语着说,然后她又抬起头,可怜兮兮地望向主人——
「请问,我的主人?您要先吃饭,还是先洗澡?」
说着,妮可的双手握拳,可怜兮兮地并拢在下巴前面。
「还是……还是想,先吃掉妮可妮可呢?」
「吃……吃掉你?」大小姐重复了一遍,脸蛋刷地就变红了,「怎、怎么可能!」
她不愿正视妮可不停放电、放电的眼神,把脸瞥到了一侧,也正好发现了某个女孩在远远地看着自己,用并拢的手掌挡在嘴唇前面,偷偷地笑着。
——是……零?难道这一幕也是她的主意?
「妮可,是零教唆你这样做的么?」
「呃?」女仆怀着一副天然的表情站了起来,「零小姐?教唆?那是什么?」
「……」

「啊啦啊啦,刚才好像听见小银提到我的名字了?」
正当这时,刚才还一直远远愉快地看着的零已经走到了主仆二人身边。
「没、没在谈论什么特别的啦,」淡淡的绯红还依旧未从少女的脸颊褪去,「还有——说起来,今天怎么总是叫我小银啊!」
「有两个原因,」零优雅地笑着,伸出了两根手指头,「首先,因为现在是扎双马尾辫的版本,所以艾维塔尔小姐就变身成小银啦。」
「这根本不能构成理由啦!而且,变身?那算什么……」
「其次,因为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紧接着,零与妮可的声音重合到了一起:「新年快乐,小银。」
「新、新年快乐……」大小姐的语气变得平和,下意识就回应说,然后又一愣,对着女仆质问,「怎么连妮可都那样叫我了!」

那一天,金百合城堡的少女们迎来了1639年的到来。
正好十二点到来的瞬间,随着皊准时地、悄悄地出现在会场后,新年晚会终于正式开始了。
「快开始表演节目吧,呵呵,都要等不及了,」主持晚会的零相当直接地说,「根据常规,首先自然是皊的小提琴演奏啦。」
无表情的少女静静地走到大家前方的台子上,拿起早就在那里准备好的小提琴。
「小提琴吗……想不到她会演奏小提琴的……」也许是因为害羞而悄悄躲在观众的后排,银•艾维塔尔惊讶地小声自语着,然后以期待的表情望向舞台,两秒之后,她发现皊的视线朝向了自己。
皊沉默地在原地站了片刻,就又把小提琴放回架子上,走下了舞台,朝着——银•艾维塔尔的方向。挡在途中的两名女仆纷纷让开,大小姐看着静静走向自己的少女,心脏扑通、扑通地就加快了跳动速度。
果然,皊停在银•艾维塔尔的正前方。
下一幕是……
少女不发一言地就扯开了自己的衣服——那硕大的领子。
「!」看到这一幕,大小姐只觉得在心里「哐当」地一声巨响,全身都狠狠地颤抖了一下,「要、要做什么……」
而皊只是平静地将右手伸进衣服里面,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一样。
某个时刻,她突然抬起头,狠狠盯住银•艾维塔尔不放,「这个、给你。」
说着,少女从内侧衣服口袋掏出了某个物品,握在小小的拳头中,然后朝大小姐伸直了双臂。
「咕。」
银•艾维塔尔咽了下口水,紧紧地盯着渐渐打开的手掌。
会是什么呢……
是什么呢……
带着数倍的紧张、还有些许的期待……
到底是什么呢!
是——
一对耳塞。
「把它戴上。」皊简短的解释。
「呃?」银•艾维塔尔不知是今天第几次地呆立在原地。
「我的演奏、不要给你听。」
……
沉默了相当长的时间后,银•艾维塔尔一把从皊的手中夺过耳塞,装作不屑地说,「哼,不就是小提琴嘛!我、我早就听得腻耳了!我才不希罕呢!」嘟着嘴就用它们紧紧塞住耳朵。

皊又静静地返回,重新拿起小提琴,终于开始了演奏。
到底是怎样的音乐呢?
大小姐望向舞台:
只见皊微微闭着眼睛,不带有任何多余动作地拉动着琴弦;然后望向其他人,仿佛都带着愉快地表情在欣赏着。
可是,她完全都听不见。
「才不希罕呢、才不希罕呢!」
这样心想着,随双马尾辫的剧烈摆动,她嘟着嘴将脑袋撇向一边。
没过多久,她忍不住地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就不要赌气,戴得那么紧了」,这样默默想着。
又过了一分钟左右,少女实在坚持不住了,趁大家都在注意着舞台的时刻,偷偷地、缓缓地退到了最后面……
悄悄瞥了一眼皊,很好,她没有在看自己。
其他人也没问题,都在自己的前面,应该更不会留意到。
大小姐偷偷地抬起双手,伸到耳朵旁边——稍微松一下耳塞也不会被人看见吧。
可是她突然感觉有个颇具压迫力的视线在盯着自己。
是、是零……用手遮掩着嘴唇,以一种奇怪的眼神偷偷看向这边,仿佛偷偷地露出了坏笑。
「!」
银•艾维塔尔赶紧把双手改成捂住耳朵的动作以求掩饰,满脸通红地垂下了脑袋。
……
于是,直到演奏完毕,某个可怜的少女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
 楼主| 发表于 2009-6-21 16:29 | 显示全部楼层
──────────Il Frammento Passato──────────

少女听见了小提琴的声响。
呼吸着清晨的空气——虽然她并不需要呼吸空气,也不知道清新与浑浊的区别——碧可多玛来到与教堂相隔两个街区的小小住宅。
由于皊毕竟是个吸血鬼,不愿意接近教堂,所以就被安排住在这里。碧可多玛要先返回教堂报告任务,暂时地与皊分开了片刻。
「这、这成何体统!」看到碧可多玛后,身为人偶少女主人的青年牧师红着脸,「明明都裂成这样了,怎么也不换件裙子!连、连内……内裤都可以看见了!」
报告结束后,碧可多玛就十分不满地换上一套新的黑色无袖吊带连衣裙,然后步行来到皊的家门口。

从房间内传出乐器的声音……是小提琴。
「果然,送给皊一部小提琴是正确的选择呒。」
碧可多玛不忍打断皊,倚靠在门口倾听。
得知皊会拉小提琴后,去年的11月3日、皊生日的那天,人偶少女就送了小提琴给她。
「谢谢。」当时的皊静静地说着。
虽然语气很平淡,表情也很普通,不过碧可多玛仿佛能感觉到皊对这个礼物非常满意。
「快弹一曲听听呒、快弹一曲听听呒!」
「嗯。」皊点了一下头。
碧可多玛期待着、期待着。
「不过、你要戴上、耳塞。」无表情的少女补充说。
「呃?那不是完全没有意义了嘛!」
……
说起来,碧可多玛第一次听到皊的演奏也是这种情形呢,偶然去找皊,然后在门外听见了小提琴的乐曲。
「好像是和之前一样的旋律呒……」
1640年的春天,少女站在门外回忆着。
没错,就是这一曲。
一开始是给人很舒缓宁静感觉的音符,和皊的形象非常相配;然后高潮阶段不可思议地化作时而高昂、时而低沉的小节,就象整个人都飞上了高空,又坠了下去似的。
「变化太大了呒,怎么觉得有点不协调似的……」
碧可多玛悄悄地嘟囔着。
不过她感觉这并不是皊演奏水平的问题,而是这首曲子本身缺少了什么,比如说……

「皊,早上好!」
当音乐结束的那个瞬间,碧可多玛就打开门,挥着手问好说。
整个房间中相当的空荡,家具只有一张棕红色的床,和同样棕红色的小桌子。生活必需品整齐地堆在地面的一角,任何女孩子房间应有的装饰品都无法在这里找到。就连放在床上的大型布娃娃都是碧可多玛带来的。
「啊……」
皊将头转向门口,看了一眼到来的客人,然后刷地就又背过了身子。
「皊,怎么了……难道……」碧可多玛在那个瞬间,仿佛看见了皊流下了眼泪。
可是,她并没有立即得到皊的回应。在那个少女再次转过身后,脸上是令碧可多玛不禁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看错了的平静。
「琴声、你听见了?」
「嗯,不过我不是故意的呒!因为就快要接近我和皊认识一周年的纪念日,所以想要给皊一个惊喜,就没有提前约好就来……」
「嗯、一年了。」
象牙色头发的少女悄悄地重复了一下,她果然也记得去年的这段日子啊。
不过,注视着那个渐渐垂下红宝石色眼睛的少女,碧可多玛明白,她并不是在怀念着与自己的故事。
皊与碧可多玛的初次相遇、与另一个人的分离,全都是在去年的这段时间里,甚至有可能是在同一天内也说不定。
「还在想念着她呒?」
「嗯。」少女缓缓地点了下头。
「还在喜欢着她呒?」
又一次的点头后,皊走到桌子前,将小提琴放到了箱子中。
「姐姐大人……」轻轻地、随着关上琴盒的响声,少女说出了这个称谓,又少有地主动补充说,「虽说我、已丧失这权利,可依旧、喜欢她……」

皊背对着碧可多玛,碧可多玛看不到皊的表情,不过她心里很明白,即使皊的表情依旧是往常时的平静,心里却绝对不会如明镜般的湖水。
于是她逐渐接近着皊、接近着。
「傻瓜,」娇小的人偶就从身后轻轻搂住了比自己还要矮五厘米的少女,「喜欢什么的,才不需要权利呒。」
「你不了解、我和姐姐大人的事。」
「嗯,皊的过去,我不了解呒。」
不爱说话的皊几乎完全没有向碧可多玛讲过关于「姐姐大人」的事情。还好碧可多玛有吃掉灵魂的能力,还好碧可多玛有时能凭借吸收灵魂而读到别人的记忆,还好「那个人」在梵特家族的吸血鬼中知名度很高,于是人偶少女才得以收集到只言片语的、关于她的事情。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呒。我们约好了啊……由我来带给皊快乐。所以,明明这也是我们认识一周年的纪念日——皊、我想要皊,可以开心点呒。」
「谢谢。」皊握住碧可多玛绕在自己腰前的双手,然后、将它们从自己的身体拉远。
看似已经是足够亲密的朋友,却依旧触不到她的心扉。
碧可多玛沉默着,一步、一步地退开,握住放在衣服口袋里的小礼物没有送出手;皊沉默着,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嗯,这样就够了。因为——永远都不要结束。」先打破凝重空气的是碧可多玛,「所以,这样就行了。才一年呢,我们都有足够、足够长的生命呒。太快得到手,瞬间就结束了怎么行!」
人偶不愿让皊看到自己的表情,刷刷地就朝门外迈出了步伐,黑色的裙角激烈地摆荡着,连「一起睡觉吧」这种固定的提议都没有说出。
而数秒之后,皊猛地跨出了一步,却立即又停了下来,以双手环抱在胸前,护住孤单的身体与心。

「艾维塔尔小姐,到了就寝的时间了。」
另一方面,梵特城堡中。
听见女仆这样的话语后,银•艾维塔尔小姐离开了书房,前往自己的寝室。
路过大厅的时候,她不自觉地瞥了一眼放在角落的拨弦古钢琴,然后瞬间又把视线移回前方。
「算了……反正一个人演奏那曲子……也只是……残缺不全的断章~」

──────────Il Frammento Passato──────────

1639年第一天的凌晨,金百合城堡的新年晚会依旧在进行中,接下来是女仆们的表演——
比如说,把打碎的花瓶快速拼回原型,用床单将人捆绑放置之类的节目……
最后一人、负责切菜的某个女仆将要表演飞刀的绝技。
特邀嘉宾是……皊。
少女静静地靠住竖起来的木板站立,在她软软的象牙色头发顶端,放着一个大大的、红彤彤的苹果。
只见表演者拿出了一柄小刀,对准了皊的方向。
「难、难道说……」台下的银•艾维塔尔紧张起来。
「啊啦啊啦,小银怎么在发抖呢?」在她身旁的零忍不住地笑了,「难道是在担心小皊吗?唔、唔,小银好可爱、好可爱。」
「才、才没有呢,只是突然觉得有点冷罢了!」大小姐慌张地反驳说。
「不过,小银也别忘了多担心下自己呢。」
「!」
银•艾维塔尔这才意识到某件事,就泄气地垂下了脑袋——
说起来,离自己的表演也大概不远了吧……

在另一方面,「嗖」的一声,飞刀就准准地刺中苹果的中心。
而顶着苹果的皊全程都一动不动地安静站着,好像连眼睛都没有眨过似的。
随着台下响起掌声,表演结束。
皊拿下了头顶的苹果,将飞刀拔了出来、插回到木板上,然后双手把大大的苹果捧在小小的身体前面。虽然依旧是毫无表情,但她如苹果一样红润的眼神中,仿佛带着几分幸福的感觉。
「咔」。
随着清脆的声音,少女就咬了一口苹果。
「啊啦啊啦,小皊已经饿了吗?那么我们就先用餐吧。」
零这样提议说。
听到这句话,扎着双马尾辫的少女稍稍地安心了一点,大概是觉得说不定可以逃过自己的演出了。
众人纷纷在狭长的餐桌就坐。
零坐在一端的最中心,银•艾维塔尔小姐和依旧捧着苹果的皊一左一右坐在零的两侧,不参与准备菜肴工作的女仆们也顺着坐在之后的位置。
「咔嚓」、「咔嚓」地,大概是因为正式开饭了,皊加快了吃苹果的速度,一口接着一口地啃着脆脆的外皮——在一旁的银•艾维塔尔不禁感觉,皊吃苹果的速度是正常人的三倍以上。
而皊吃完全部一整圈的外皮后,就把剩下的苹果丢在盘子上。
「呃,其他部分不要吃吗?」
尚还不了解那个少女吃苹果特点的银•艾维塔尔提问。
「红色的部分、已经吃完了。」
「难道说,你只吃红色的部分……」
是因为喜欢苹果那层红彤彤的表皮么?关于这点令大小姐有点吃惊,又突然觉得——虽然这点绝对不会开口说出来——觉得皊真是有点可爱。
「对了,」她在心里暗暗想着,「皊这次竟然比较正常地、和我对话了。」
「怎么了,小银想吃剩下的部分吗?」
说着,零就提着那个苹果的柄部将它拿起,轻轻地放在银•艾维塔尔的盘子里。
「呃?」大小姐一惊,双马尾辫猛地晃动了一下,「怎么可能,谁、谁说要吃了?」
「真的不要吗?」
零再次询问,偷偷地捂住嘴笑,以一种暧昧的眼神注视着渐渐开始脸红的少女。
「说起来,冬天能吃到苹果还是相当难得的……」银•艾维塔尔毫无底气地小声说着,「只吃表皮的话,果然有点浪费吧……」
「然后呢?」
「我、我吃就是了!我真的是因为觉得剩下的话有些浪费,才决定要吃的!」
说着,银•艾维塔尔一口气就拿起了苹果,小小地咬了一口。
好甜……
稍微大一点地、又咬了一口。
这苹果,是不是带着点皊的味道?
怎、怎么会呢。
大小姐闭上眼睛,满脸通红地摇了摇头,两只马尾辫也随之可爱地左右晃动着。
而另一方面,皊迫不及待地捧起一杯红色的饮料,也是以普通人三倍以上的速度,一口气就全部喝完;而零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身旁两个人各自不同的有趣反应,一边不停地偷偷暗笑。
 楼主| 发表于 2009-6-21 16:29 | 显示全部楼层
「说起来,我突然有点想听一首曲子呢。」
在用餐快要结束的时候,零突然这样说,「小银,就由你来弹琴吧。」
「呃,由我?」银•艾维塔尔惊讶地问。
「啊啦啊啦,难道小银有准备好更棒的节目吗?」
「我、当然!……不、那个,我是说……」
其实什么节目都没有准备好,大小姐蜷着身子低下了头。
「那就不要再犹豫了,快去弹琴吧——只于谱子,早就放在钢琴的乐谱架上了。」
零指着放在舞台一旁的拨弦古钢琴说。在十七世纪末,钢琴正式诞生以前,拨弦古钢琴一直是流行于欧罗巴大陆的键盘式乐器。它拥有柔和轻快、明晰而富有变化的音色,又十分适合室内的演奏,受到了人们的推崇。
「连、连谱子都准备好了?不会是早有预谋的吧。」
「那个嘛……谁知道呢……」零捂着嘴悄悄地笑了,「还有,皊也要一起哦,因为那首曲子是小提琴和古钢琴的合奏。」
「!」在场的某人心中猛烈地一颤——并不是刚才那句话提到的当事人,而是银•艾维塔尔。
反观皊却十分平静地点了一下头,「嗯。不过、艾维塔尔小姐、要戴耳塞。」
「怎么可能呢,如果小银戴上耳塞听不见声音,怎么和你配合呢?而且自己弹琴也会受影响的啊。所以,就让小银也听一次你的演奏,好吗?」
说着,零抚摸了几下皊软软的头发。
「嗯、仅此一次。」
「小皊真乖~就是这样,小银?」一直忙于牵线搭桥的零又转向另一方面。
被提到名字的少女心脏怦怦地猛烈跳着,「那个、我、我完全没练习过啊,而且一上来就要、就要和皊配合什么的……说起来,零不是也还没有表演节目嘛!——还有,妮可也是。」
「你的女仆表演节目了哦。」零纠正说。
「呃,什么时候?」
「就是你一进宴会厅时,她对你特别的问候方式,就是她要表演的节目啊。」
「……」大小姐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过,经小银一说我才发现,确实我自己还没有表演节目呢,」零伸出右手食指,抵住唇角,稍稍抬起头做出一幅思考的表情,「那么就由我和皊一起合奏吧?」
「呃……」
「嗯。」安静的少女率先点了下头,然后……又从内侧衣服口袋里掏出耳塞,递给银•艾维塔尔,「请戴上、耳塞……」
「……」

难道这就要又一次、听不见她的演奏了么?
银•艾维塔尔戴上了耳塞,看着走上舞台的那对姐妹,应该是、在后悔呢。
「什么嘛,我、我才没有后悔呢!」大小姐对心中的自己说着,「即使是后悔,也、也真的只有一瞬间而已啦……」
有一瞬间在后悔,在想着,如果和她合奏的人,是自己就好了呢。
早知道,就多准备一下了,哪怕一个人多练几次那首曲子。说不定就不会害怕在她面前丢脸,就可以鼓起点勇气和她合奏……

结果,那一场演出就是晚会最后的压轴戏。
之后,大家纷纷地走出建筑,等待着新的活动:放烟火。
作为梵特家族的重要据点,金百合城堡有着燃放烟火的设施,以求在紧急时刻通知外围的数个警备所。不过在这一天,这个功能充当起了重要的娱乐——
「嗖」地一声,闪光冲上了天际,绽放出了红色或蓝色的花火。
「好美……」
银•艾维塔尔仰望着在一瞬间照亮了夜空的光,赞叹着。
这里的烟火毕竟只是警备用,只有代表不同意义的两种颜色:
表示金百合城堡处于危机,请求救援的红色;表示有人逃离,请求搜寻、拦截的蓝色。
不过,那一刻的大小姐傻傻地想着,那绽放的殷红和湛蓝说不定拥有着另一种涵义。
如某个少女瞳孔一般的、红宝石的颜色;而蓝色呢……
「这、这算什么呢。」
她拼命眨了眨下眼,然后闭上蓝色的眼睛,飞快地摇了摇头。
「阿嚏!」某个瞬间,她不由地打了个喷嚏——好冷,都怪自己太期待看到烟火,穿着宴会用的薄薄礼服就来到室外。
而就在这时,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是一件斗篷,单调的颜色、小小的无法遮住全身,可是却、感觉特别的暖和呢。
「啊……」
银•艾维塔尔回过神来,看见一个特别娇小的少女穿着单薄的短裙,与自己擦肩而过,静静地朝房屋门口走去。
「皊……皊!」
大小姐不由地就朝那个方向奔跑,将披风摘了下来、卷在手中,塞回到那个少女的怀里。
「我、我回去重新换一件衣服就行了!比这个披风要保暖的,多的是呢!」
她这样说着,害羞地完全不敢看皊一眼地,就朝门口的方向迈开了脚步。
然后走出两步后,随着双马尾因惯性的晃动,银•艾维塔尔又停了下来,小声地嘀咕了一个词语,然后又增大声音重复了一遍,足以令皊可以听见:「谢谢。」
「砰!」
烟火又一次地在夜空绽裂成花朵。
一朵如皊的瞳孔一样殷红;一朵如银•艾维塔尔的瞳孔一样湛蓝。
在烟火的下方,银•艾维塔尔的脸蛋却燃烧着殷红的热度;与之对比的是,皊的脸上依旧是如湛蓝湖水一般的宁静。
蓝色和红色的花朵,渐渐在天空交汇在一起。

银•艾维塔尔想起不久前的一幕。
从台下远望着站在古钢琴附近的姐妹时,突然零对自己做了个手势,然后嘴唇动了——好像在说着些什么。可是由于戴着耳塞,她没有听见。
紧接着,零站了起来,离开演奏用的座椅,来到大小姐的身旁,将她两侧的马尾辫拨开。
「啊……」银•艾维塔尔双颊略带微红。她低着头,却又悄悄带起视线注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为她摘下了耳塞。
「果然,还是小银也一起合奏比较好。」下一个瞬间,这句话传入耳中。
不由分说地,零就扯着银•艾维塔尔的手,将不知如何是好的少女也拉到了古钢琴旁边:「小银和我一起弹琴好了。一个人负责一半的话,即使不练习也没什么问题了吧。」
「呃?三、三个人的话,配合不是更加困难了么……」
零搂住银•艾维塔尔的腰,两个人就一起挤挤地坐在古钢琴前的座椅上——
「小银,你知道吗?据说,三角形是最坚固的形状呢。」
「是、是吗?」
「所以,三个人配合的话,绝对没问题的。」
「呃?嗯……」
这种解释可以指出问题的地方太多了,而少女却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她红着脸,贴紧了零柔软的身体,不知不觉地就点了点头。
「小皊也没问题吧?」
静静地站在一旁,默默注视着刚才一幕的皊也点了点头。
然后,大小姐终于有了机会,可以听见皊演奏的小提琴——

那段音乐永久地、永久地,回荡在少女们的记忆中。
零的右手、银•艾维塔尔的左手,同时奏响了古钢琴。
那静静展开的旋律,就如踏着蜿蜒向前延伸的小径,迷路在弥漫着一层薄雾中的丛林。
拂散了那层雾的,是在半分钟后切入的提琴声,像是浇灌着植物的细雨,又像是月下寂静绽放的花朵,像是被封印在寂静庭院中的少女的眼泪。
不过,那悠扬盘旋的忧伤并不会持续多久,因为即将占据她心中重要地位的那个人,已经穿过层层迷雾。
「做得不错呢,小银、艾维塔尔小姐……都有些不像是她了……」亲临这个场景的妮可感叹着露出笑容,「不过本质当然还是一只又呆又娇羞的大小姐啦。」
古钢琴的高音飘散在新年的会场,坚持着雍容华贵的从容、隐藏住内心深处的不安;紧接着小提琴的声音高高地扬起,如在寂静的湖水上,有莲花狂热地绽放;还有古钢琴的低音,一直在掩饰、却又总是清晰显露出来的少女之恋。
就这样,三个人合奏的音乐继续地进行着、进行着,渐渐紧密地融在一起。时而交替的、或低或高的音符,飘散过金百合城堡的冬天,飘散过王都「圣戈林多」大教堂的清晨,飘散过梵特家族古堡的深夜,飘散向长达二十余年的未来。少女们的命运,就这样化作交织而相拥的螺旋。

「砰!」
又一声烟火的炸裂声。
明明说要回去换衣服,而银•艾维塔尔却依旧还站在原地——背对着皊站在前往房子门口的道路上,抬起头望向天空绽开的星星点点的光。
「阿嚏!」
随着一阵夜风吹过,扬起漂亮洋装礼服的裙角,少女又低下头,捂着嘴打了一个喷嚏。
「傻瓜。」
银•艾维塔尔听见身后传来这句轻轻的、不带有任何语调起伏的声音,数秒后,她的视线突然被什么东西遮住,呼吸也稍稍有些困难……是皊,将披风完全展开,狠狠地扣在大小姐的脑袋上,然后就再也没说什么话,径自从她的一侧走过。
「唔……」
银•艾维塔尔折腾了半天才把披风从头上扯下来,嘟着嘴露出一副不满的神情:「这到底是在搞什么嘛。」
——不过、刚才……突然感觉好香呢,这会是、来自那个少女的香味么?
大小姐完全没有察觉到,一直饶有兴趣地远远观望的某个女孩,正以手掌挡着嘴唇,偷偷地露出某种暧昧的表情。她只是紧紧将披风拥在平坦的胸脯前面,拼命地晃着双马尾辫、摇了摇头,否定了刚才的想法,然后小心地与皊保持着一定距离,跟在她后面朝同一个地方前行。

就这样,少女们迎来了1639年;离「仪式」举行还有二十三天。
 楼主| 发表于 2009-6-22 11:00 | 显示全部楼层
──────────Il Frammento Passato──────────

「呒……好香、好香,皊的味道!」
碧可多玛紧紧地搂住面无表情、静静坐在床上的少女,用自己的脸在她象牙色的头发上蹭蹭蹭,一副很幸福、很陶醉的样子……

那时,1639年的夏天已经到来,碧可多玛怀抱着一个仿佛比她身体还要大上一圈的西瓜,来到皊的家里。
「嘿咻、嘿咻~」她勉强保持住平衡,以穿着可爱黑色凉鞋的小脚轻轻推开了门,兴奋地说着,「皊,我带来了超好吃的水果呒。」
——虽然皊有一把银色的小锁,可是她向来都不习惯锁门,所以唯一会拜访这里的客人总是擅自就进入。
「盗贼、不会来。」当碧可多玛问起这件事的时候,少女这样回答。没错,人偶有环视了一圈房间,如此简单的布置,就算盗贼也看不上眼吧。
「不过,也要小心有人对皊图谋不轨呒!」碧可多玛伸起了「魔爪」,「比如说趁你睡着的时候,悄悄地进来,然后『嗷——』地一声,就扑向皊的身体……」
「……」少女静静地抬起头,以红宝石色的眼睛看着碧可多玛,「心怀不轨的、只有你。」

可是今日,「心怀不轨」的人偶少女完全无法抬起魔爪扑向皊了,而是径直走到小小的桌子前,把西瓜放了上去。
「谢谢,」皊简单地回答,然后盯着那个她第一次见过的水果看,「可惜、是绿色的。」
「我们快开始呒。」碧可多玛从抽屉里取出水果刀,从中间将那种绿色表皮的水果切成了两半。
「!」
在一旁看着的皊,心脏突然猛烈地跳了一下。虽然碧可多玛完全没有察觉。少女就像完全不会眨眼似的,睁大眼睛紧紧盯住那鲜红、鲜红色的果肉,双手轻轻怀抱着胸前,一下子就变得相当期待似的。
直到碧可多玛切好了一小块,递到皊的手中。即使没有把兴奋写在脸上,那个少女还是心中怦怦直跳,紧紧地将红色的小小三角形捧在嘴边,然后轻轻地咬了一口。
……
「!」
转过身去继续切西瓜的碧可多玛,就听见了身后传来以超快的速度咬碎水果的声音。
「吃完了。」才过了三秒钟,皊说。
「好、好快。」人偶惊讶地回过头,发现皊可怜兮兮地捧着一点红色都看不到了的西瓜皮,「来,再给你一块大的。」
噗啾噗啾、噗啾噗啾、噗啾噗啾……
又过了三秒,皊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完成了任务。
「吃完了。」
「好快,好像比刚才更好快了。」
这一次,因为好奇而看完全程的碧可多玛更是被震撼住了。她转过身,又挑了比之前大出数倍的、还未切成小块的西瓜,递给了皊。
「谢谢。」
少女的眼皮微微地垂下,那块直径都要超过皊脸蛋的宽度一倍以上的半圆形,就这样被一种暧昧的视线盯住。小小的写字台已经被切西瓜的碧可多玛占据,皊坐到了床上,决心要细细地品味这诱人的杰作。
「我开始享用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就将脑袋埋入了西瓜的怀抱中。
噗啾噗啾、噗啾噗啾、噗啾噗啾……
「吃完了。」少女抬起了头。
这一次是……十一秒。仅用了十一秒,就吃完了那么大的一块西瓜。
「呒呒,皊还真是心急呢。」
「因为、很喜欢。」
碧可多玛取出手帕,擦掉大量沾染在皊脸颊两侧的西瓜汁,然后也坐到床上,坐在心爱的少女身旁。
「皊喜欢吃西瓜,真是太好了。」
「因为、是红色的。」
「呃,因为是红色?」碧可多玛这才意识到,之前皊感兴趣的草莓、番茄之类,也无一例外的、全都是红色,「难道吸血鬼们都喜欢吃红色的东西么?」
「不、是我个人、喜欢。」
「呒、呒!」人偶少女毫无先兆地扑向皊,搂住了她的身体:「这是皊第一次对我说自己喜欢的东西呒,我好感动……」
被拥抱住的少女安静地、一动不动地坐着,没有表现出喜爱,也没有表现出反感。
「呒……好香、好香,皊的味道!」
碧可多玛就这样搂着,搂着继续面无表情坐着的少女,然后用自己的脸在她头发上蹭蹭蹭。
「呒,最喜欢皊了……好想把皊一口吃掉……」
「咔」,人偶张开小小的嘴,用可爱的牙齿轻轻咬住皊的脑壳。
「碧可多玛、不能吃东西。」皊平静地说。
「嗯,上次还真可怜呢……」

没错,身为人偶的碧可多玛不能吃食物,也不能喝饮料。
之前的某一天,就是因为她忍不住喝掉了皊剩下的半杯果汁,却突然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她没有消化食物的功能,而喉咙处也正是控制发声机能的精密仪器的所在。
于是,可怜的人偶被送到秘密的地下工房,经过了两个星期的「返修」,才终于归于正常。
当然,少不了被相关人员们狠狠地骂了一顿。
自从那件事以后,皊也会时常提醒着自己贪心的同伴,绝对、绝对不要再吃东西了。

说起来,因为那件事情,皊才知道碧可多玛其实是个人偶。
「我也不是人类呒~」
二人第一次见面时,碧可多玛只是这样说,却并没有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在最初的共同生活中,不多话的皊从来没有问碧可多玛究竟是什么;碧可多玛也因为皊完全不关注自己的事情感到不满,赌气地不主动对皊说。
所以,直到「喝水事件」之后,皊才从其他人那里,得知了些许关于碧可多玛的事情。
——「她」是个人偶,被隐藏在这个国家阴暗处的链金术家族所制作,由魔法机关作为驱动,是拥有生命与思维的人偶。
碧可多玛维持活动机能的关键,是靠吸取别人的灵魂。
人类死去后,灵魂是要进入天堂或者地狱的,绝对不能被她吃掉。但吸血鬼的灵魂却没关系,于是人偶少女就被交托给教会,负责杀戮吸血鬼的工作,顺便也可以填饱她的肚子。
「没错,我是个人偶呒,」再一次见到皊的时候,少女这样说着,「说起童话中比较著名的人偶……竟然是那个一说谎鼻子就会变长的,又贪玩又容易上当的蠢小孩——真是给人偶大家族丢脸呢!不过与他不同,我是一个聪明能干的人偶少女呒!」
刚这样说完,碧可多玛就有点抱歉地渐渐垂下了脑袋:「不过……还是给皊添了很多麻烦呒。据说这两周以来,皊一直都是一个人与吸血鬼对抗……对不起,一定、很辛苦的呒……」
「没关系。我只执行了、一次任务。」
「不过,接下来的日子,我绝对会陪在皊的身旁呒!」
瞬间就又恢复了精神,碧可多玛就拼命地、紧紧地搂住了皊,就如此刻一样——

「皊,觉得一种食物好吃,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不知道、」对于这个问题,皊沉默了数秒钟,却没有想出答案,「只是觉得、很美味。」
「是吗?很美味……」人偶重复着那个词,再一次将脸蛋贴近了皊,张开小嘴衔住了几缕象牙色的发丝。
「对不起、碧可多玛。」面对又一轮的「袭击」, 皊还是安静地端坐着。
「呒?皊为什么要道歉呢?」
「碧可多玛、总是为我带来水果。可是自己却、不能吃。」
「关于这点啊,没关系!因为看着皊喜欢吃的话,我会超级超级高兴的呒!」
「……」
随着一阵短短的沉默,碧可多玛渐渐放松了对皊的拥抱,渐渐、渐渐地微微闭上眼睛,将一缕转瞬即过的悲哀埋在了皊窄窄的肩膀上。
「我从来没有吃过美味的东西。」
是因为脸庞贴紧了皊的一侧身体么,人偶的语气变得有些沈闷。
「嗯。」
「从出生起,就一直、一直只吃吸血鬼的灵魂,在杀死吸血鬼之后,吃他们的灵魂呒……死亡的绝望,要不然就太苦,要不然就太辣,一点都不美味呒!」
「嗯。」
「所以我,我也想,尝一尝好吃的食物呒,哪怕是一次,也想吃一次会觉得美味的东西呒。」
「嗯。」
「呒,最喜欢皊了……好想把皊一口吃掉……」
发表于 2009-6-22 11:3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图坦卡门 于 2009-6-22 12:08 编辑

只喜欢红色食物的吸血鬼,有点被萌到了。这文好像是百合,强烈建议色气度还可以更高点啊!

再提点建议,前面几章的战斗有点让人看不懂,好像突然就发生什么。
 楼主| 发表于 2009-6-23 08:56 | 显示全部楼层
「!」
又出现了,这句台词,之前人偶就不知曾多少次说过的话。而这一次,皊才第一次产生了某种感觉——碧可多玛说不定是真的想吃掉自己。
「就像皊看到红色的水果就会产生兴趣一样,我也是、直觉地就觉得皊好吃呒。就如同皊喜欢红色一样,我大概、我一定,是喜欢、喜欢着……啊!」
「……嗯。」
人偶又一次悄悄张开嘴,用牙齿轻轻抵住皊的衣服。
「不过皊不用担心哦,并不是现在。因为如果在皊的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不是我的话,即使吃掉皊的灵魂,我还是会觉得伤心呒。」
「……」
「所以,我会努力的。当我成为对皊来说最重要的人之后,请让我吃掉好吗,皊?」
「我……」一直很安静坐着的少女移动了一下被人偶依靠住的右臂。
「皊,怎么不拒绝我呢?就像拒绝和我一起睡觉一样。」
「不要。」
说着,皊悄悄地用右手揪住碧可多玛身后的衣角。
「就这样,不愿意的话,直接对我说『不要』好了……」
说着,人偶就放开了对吸血鬼的怀抱,低着头、稍稍地蜷着小小的身体,可是吸血鬼扯住人偶衣角的两个指头却依旧没有放开。
「嗯。」
少女睁大着如红宝石般的眼睛,如慢动作一般地点了一下头。可是,没有人、甚至连她自己都无法看清,隐藏在那无底的深邃红色中的真意,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刚才说出的「不要」,到底是在反对碧可多玛的哪句话。

──────────Il Frammento Passato──────────

「不要。」
少女微微地摇了摇头,正如那披散晃动着的银白色长发。
与皊与零的相遇,与那对姐妹同度的短暂却、却——「稍微还算有点开心,只是稍微哦」——的每一日,都在她的记忆中刻下痕迹。
所以,银•艾维塔尔带着些恐惧,带这些不安,说「不要」。
第一次试着去违背父亲的命令,第一次去争取自己想要的未来。

1639年的1月,梵特家族在金百合城堡完成「仪式」最后准备的那一天,族长本人、也就是银•艾维塔尔小姐的父亲也亲临此地。
不过,他完全都没有踏入庭园中一步,连此刻与女儿的对话,也是在大门门口进行的。
「之后就交托给你了,艾维塔尔。不要让我失望。」
少女低着头,沉默了许久,然后说,不要。紧接着,她迎来的,是更长、更冷酷的沉默。
某一刻,大小姐渐渐抬起视线——依旧低着头,只是偷偷地把视线向上抬起、抬起——映在她眼前的是,一个中年男子的黑色靴子、黑色长裤、黑色燕尾服……可是,她却没有看到父亲黑色的礼帽。在刚刚看见苍白的面容时,「啪」地一声,少女挨了狠狠的一个耳光。
「你说什么?」
「我……我……不想……」
银•艾维塔尔支支吾吾地说着,比起承受父亲的职责,她也许寻到了更加重要、更不想失去的东西。
「梵特家族的训诫,还记得吗?」迎接她的,是依旧冷漠的声音。
「那个被我们,世代遵循的训诫……如果没有牺牲,就永远不会有救赎。这是、这是……我们这一族,命中注定的——孤独的王者之路……」
「没有牺牲,就不会有救赎。即使拥有数百年的生命,但比起天国的永恒,那只是短短的一瞬罢了。所以,不要迷恋这个世界上的事物。」

少女又一次听见父亲这样说。
救赎吗?
虽然身为吸血鬼,不过梵特家族千百年来一直期待着「救赎」。盼望着某一天,可以消除身为黑暗族群的诅咒,盼望着可以重新获得神的恩宠。
而如今,他们终于获得了获得永远救赎的「钥匙」。
钥匙名为——

银•艾维塔尔低沉地呻吟着,「不要……不要……」然后,一下子抬起了头,「如果我没有力量的话……就可以普通的生活了吧!如果我没有力量的话……就不会有这个局面了吧!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拥有这种力量!」
「啪」,又一声毫不留情的耳光:「但拥有力量的只有你一人,所以你无法逃避。」

梵特一族的吸血鬼:银•艾维塔尔•梵特,从出生的一天开始,就不畏惧银器和十字架,仿佛拥有着来自上天的特别祝福。使用这种力量,发动净化的「仪式」的话,就可以洗清梵特家族千百年来全部的罪恶。
但是……
「我、我还是不想失去……」
阴冷的空气令大小姐颤抖着将双臂怀抱在胸前,好冷、好冷……现在虽然是下午三点,但是满天漫布的阴云完全遮盖住太阳的光芒。
——也正因为如此,吸血鬼们才胆敢在白昼行动。

一瞬间,银•艾维塔尔又想起之前的日子,在梵特家族的古堡度过的日子。
被过度怜爱的保护,同时也是被孤单的囚禁的自己,终于在某一天尝到了小小的改变。
那时,还扎着可爱的双马尾辫的、年幼的自己,紧紧抱住比自己身体还要高出很多的、沉重的权杖,磕磕绊绊地背诵着之前被教导的咒文。
终于某一刻,深紫色的魔法阵在她脚下出现。
围绕在她身边的,吸血鬼族的长老们惊叹着看见,在权杖顶端的宝石中,千百年来第一次泛出了光芒。
「做得不错啊,小银。」
父亲第一次那样对她说,然后第一次把她带到了城堡的外面。
满天的乌云,不过小小的女孩大口地呼吸着,一直、一直都没有体验到的新鲜气息。
然后……「阿嚏!」果然,她还完全不适应这种温度,「好冷、好暗……」
「啊……」数秒后,她感觉一种很暖和的重量——是父亲脱下了外衣,披在她的身上,都足以覆盖住她的双腿。
「小银,觉得冷的话,就等你长大后,带给我们温暖,好吗?」
「呃?」
「等到那时候,小银就再也不会被困在这里,就可以快乐地在阳光下奔跑了。成为我们的力量,好吗?」
「嗯!」第一次看见父亲开心的样子,第一次感觉到父亲的期待,小小的少女点了点头,「我将听从您的旨示!」

可是,经过了数十年……一百余年之后,银•艾维塔尔小姐才知道换取这一切所需要的代价,才知道那个「代价」竟然对于自己来说……「也、也并不是那么——那么的重要的啦!不过……」

「如果有所迷恋的话……」父亲背过身,「不要选择逃避,就拼命地找一条不会牺牲掉重要的人的道路吧。」
「父亲大人……」面对着开始离去自己的背影,大小姐伸出手,想要迈出一步。
「站住!」严厉的命令让她停在了原地,「自仪式结束前,绝对不准走出这个庭园——哪怕完成这一切,要花数十年、数百年时间。」
「我……」
「下一次,当你走出这里的时候,一定要面对着阳光——我也会在阳光下迎接你的。」

终究,梵特家族的族长还是完全都没有踏入仪式举行之地——金百合城堡一步。伴随着准备地完成,原本住在城堡里的男性护卫也全部撤走,即将与增援一起驻扎在外围的数个警备所中。整个城堡中,男性全部离开。
「我将……听从您的旨示……」大小姐颤抖着握着拳,看着父亲渐渐离去,然后狠下心转身……
——我、还是答应了父亲的愿望。我还是……没有勇气反抗……对不起、对不起……明明觉得自己终于有一些理由了……明明自己终于有了不想失去的东西了……

想着想着,父亲的某句话又回响在她的脑海中,「拼命地找一条不会牺牲掉重要的人的道路」。
到底,要怎么做呢?
银•艾维塔尔渐渐抬起了头,也看见在住宅的门口,有两个少女站在那里等待着自己。
皊与零,就算早已知道她们自己的命运,明知道她们自己就是为了得到「救赎」而准备「牺牲」的东西,而她们,还是在那里等着自己。
大小姐突然觉得有些感动,有些亏欠,一瞬间加快了脚步,却也一瞬间放慢了脚步。

而时间却不会为了她而缓下步伐,那个期限毫不留情地逼近了她:先期准备全部完成,离「仪式」举行还有十五天。
 楼主| 发表于 2009-6-24 11:56 | 显示全部楼层
──────────Il Frammento Passato──────────

「皊,你知道吗?在遥远的北方国度,流传着一个关于死亡的公主与七名勇士的故事。」
碧可多玛一如往常地讲解着关于童话的见闻。
不,应该说,人偶少女比以往更执著地,想要对皊说一些话。从不久前听到皊拉小提琴的那一天起,她总感觉和皊的关系开始变得疏远了一点似的,于是拼命地想要展开什么对话。
「那篇剧情大体上和我们熟悉的、公主与七个矮人的故事很相像,不过令我觉得有趣的是最开始,关于皇后生下公主时的一段呒。皊,你在听着吗?」
「嗯。」少女点了一下头。

也许是今夜过于寂静,而那个少女更融入了这种寂静,所以碧可多玛几乎都感觉不到皊的存在。二人现在正在室外漫步:这段时间里她们没有新的任务预定,而碧可多玛觉得去皊的房间里会觉得有些沉闷似的。但是如果见不到皊的话,会令她更加难以忍受,于是就总是在夜里的这段时间徜徉在王都「圣戈林多」的街角。
1640年4月的夜晚,眨眼的星星隐去了痕迹,银色的月光静静地洒遍二人的前方,不知是哪户人家摆在阳台的花绽放在这个时节的春日,渐渐地将一股淡淡的清香融入微凉的空气。

「在故事的最开始就讲到,国王与他的王后告别,出门去了很远的地方。家里只留下怀了孕的王后苦苦地等待。」
「告别离开、只留下了……」
「怎么了,皊?」
令碧可多玛惊讶的是,皊少见的回应了她,仿佛对这个故事有些在意似的。人偶微微地完全了身体,从斜前方去窥视吸血鬼少女的表情。那大大的红眼睛眨了几下,就像有记忆的片断在其中显露痕迹。
「没什么。继续讲吧。」
「王后苦苦地等了九个多月,直到把孩子生下之后,刚做了父亲的国王才从远方归来。可是,等待过久的王后却因为终于见到亲人的狂喜而感到呼吸困难,一下子就死掉了呒。」
讲到这里,虽然皊没有再次回应,但碧可多玛总感觉她的确是比较在意,带着些兴奋地延续话题:「皊,你不觉得很可怜吗?」
「王后死了、很可怜。」
「让我不满的关键就在于:为什么偏偏在王后快要生孩子的时候,国王竟然会离开呢!」
「?」皊静静地等着答案。
「皊觉得是什么原因?」
「不知道。」
「猜一下呒……」
「不知道。」
虽然明知皊极度地吝啬词语,不过面对这样冷淡的态度,她还是很失望地嘟了下嘴,然后说,「本期待着皊会猜是因为政务繁忙、战争爆发之类的原因呒……其实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谁知,真相竟然是……」
「?」皊稍稍地把脑袋朝碧可多玛的方向偏了十度,表示她在关注着下文。
「真相是——在那个国度,每个女性怀了孕后,男人都会离开呒,直到生下了孩子,他们才会归来。」
「直到……才会归来……」安静的少女又像是联想到什么自己的见闻。
「因为根据他们的文化,生孩子这件事、以及怀孕的女性,都是一种不洁净的存在。因为不了解为什么孩子会突然从女人肚子里诞生,所以他们认为那是一种可怕的、来自魔鬼的力量。于是,男人们害怕会被女人生孩子期间,那股不纯洁的力量所诅咒,都会在女人怀孕后离开。」
「……」
「真是意想不到的真相呒!」碧可多玛赞叹着,「还有,在公主出生后对她的外貌描述方面,提到了她有乌黑的眉毛和白净的脸庞,这和我们熟知的那个童话也非常相似呢,都提到了黑、白这两种颜色……」

碧可多玛继续讲起了下一个话题,在她身边静静前进的皊却心不在焉,想着些其他事情。
——告别离开、只留下了……
去年的一月,某个少女守在庭园的门口,无助地看着父亲离开。明知她是仪式的主持者,明知她是即将给自己带来悲痛的人,可是,那一刻的她,却看上去那么可怜。
——直到……才会归来……
因为不知道仪式的后果,恐惧着有什么特殊状况发生,大人们、掌权者们都离开了。他们只要求结果,把一切责任全推给了那个少女。几十年、上百年……仪式不知需要多久才能结束。
——然后,打破这一切的人是……
皊双手捧在了胸前。
她记得那一天,也是以这样的姿势捧着一本黑色封皮的古书,逃离了金百合城堡。为了拯救自己的姐姐,为了强行中断仪式,她抢走了作为仪式关键品的那本书,成为了吸血鬼族的叛徒。

「呒,皊……」人偶突然加强了语气,惊醒了陷入名为「回忆」的梦境中的少女,然后她又一下子降低了声音,缓缓地说,「我现在才有点感觉到呒。有些地方,虽然心里一直想去,可是却又会本能地在抗拒。」
没错,想要去皊的家里,一直、一直地与她在一起;却又害怕再次进入那个沉闷的空间后,自己会再次想起某些不快乐的经历。
「不过,果然心里还是想要去的呒,不管怎么样都想去的呒!不管犹豫多久,也绝对会在某一天踏出脚步的。所以,还不如就早点鼓起勇气呒。」
「嗯。」安静了数秒后,皊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散步结束后,我、去你家里吧。」
「嗯。」
「回去后,一起睡觉吧?」
「不要。」

被拒绝了呢,不过,碧可多玛仿佛有一种回到往日的感觉:一种小小的甜蜜感。
然后……
「虽然,我的事情完全和皊的事情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但是……」人偶加强了语气,「皊,也试着再去一次吧,一直很想去、却又不敢去的那个地点。」
「!」
少女停在了原地,双手紧紧抓住胸前大大的衣领。
「不知哪里现在会变成什么样,不知会遇见谁,不知过去的伙伴现在回忆什么样的态度迎接自己——不过,还是去一次吧!我、也会陪着你的。」
碧可多玛转过身,握住了皊的一只手:「不要再逃避了,不要总是试图从别人那里打听消息了……而是,用自己的眼睛再去看一次呒,那个对自己来说无比重要的地方!因为,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想去的呒……对吗?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陪着你一起的……就算他们排斥你,我也会、会保护你的,所以……」
皊沉默着,就这样保持着与碧可多玛牵手的姿势前进。
走出将近十米后,人偶听见她身旁传来轻轻的、不含任何语调变化的声音。
「嗯,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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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郊外的「梵特之城」,吸血鬼的古堡中,大小姐依旧被深锁软禁。
桌上的悲剧剧本她已经看过数遍:贵族的少女——欧菲莉亚,爱上了名为哈姆雷特的王子殿下。身为王朝忠臣的父亲怀疑王子不会真心的喜欢她,强烈反对这场爱情。而王子殿下本人,也为了复仇,利用她作为工具,甚至亲手杀死了她的父亲。
「有何事,甜美的皇后?」女仆妮可朗读说。
「一件件悲事接踵而来……它们来得太快了……你的妹妹溺死了……雷尔提……」紧接着是银•艾维塔尔的声音。
「溺死?啊,在哪里?」
热气腾腾的红茶和可口的点心摆在圆桌上,散发出微微的香甜。主仆二人靠拢地坐着,共同地捧着同一本书。
「在那小溪旁……有株倾斜的杨柳树……它的灰白叶子倒映在如镜的水面上。在那儿……她用金凤花、荨麻、雏菊……与紫兰编制了一些绮丽的花圈……粗野的牧童们曾给这些花取过些俗名……但是……咱们的少女们却称它们为『死人之指』……当她企图挂此花圈於那枝梢时……那根摇摇欲坠的枝干就折断了……」
大小姐以低沉的声音朗诵着大断的台词。
剧中的欧菲莉亚,终于承受不住发生在身边的一切。少女疯掉了,哼着一段又一段无法令人理解的歌。就连她凄惨地淹死在水中的一幕,都是从别人口中的对话传达——
「当她的衣裳被溪水浸透之後,这位可怜的姑娘,就在婉转的歌声中被卷入泥泞中……」
「唉,那么,她是淹死了?」
又轮到银•艾维塔尔了,可是她沉默了许久,然后站了起来:「就到这里吧……妮可……」

「嗯,妮可妮可明白了!」女仆笑着回答说,然后把脸撇到一边低声自语,「她一定又是把自己联想成剧中的某个大小姐了……哼哼,有这种想法,还真是天真呢。」
「怎么了……妮可……」
透过披散长发的空隙,银•艾维塔尔低着头、以侧眼望向妮可。
「妮可妮可的意思是,虽然皊小姐也类似于复仇者的身份吧,不过她和剧中那疯狂的王子不同的!」
「那我呢……听从别人的指示……逃不出被利用的漩涡……我……会不会……」
「大小姐也和欧菲莉亚是不同的!」
这样说着,妮可又低沉地嘟囔:「呃,是不同的么?俺觉得她们实在是有点像呢。」
「又在一个人想些什么……」
「啊,妮可妮可想起衣服已经浸泡的差不多了吧,于是妮可妮可去继续洗衣服了!」
「嗯……」
女仆行了个礼,就转身离开,临行前还不忘带走一块她最喜欢的点心,暗地里小声说着:「编个理由逃跑成功,俺才不想再听她抱怨的说……」

然后,书房就归于寂静。
直到某一刻,刷——银•艾维塔尔拉开窗帘。
那瞬间,一年前皊离开时对自己说的话,又一次掠过她的身旁。
——因为自己的不中用,皊才被迫离开了她,才被迫承受了诅咒。
那静静的,听似毫无动摇的声音,却又蕴含着多少语义与心情的违和啊。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在某个小镇……那里有……持续到永远的黄昏……持续到永远的晚钟声……」
少女抬着头,望向她的前方,远处的树林,黑压压地连成一片。
想要追寻到某个重要的人,却又畏惧于无尽漆黑的迷途,少女把内心的渴望封印在深处。
「在小小的乡下旅店……报告整点的古旧轻响……如同滴落时间的水珠~」

──────────Il Frammento Passato──────────

当带来傍晚的晚钟声响起的时刻,黄昏的斜阳却被一层层的乌云遮掩在舞台幕后。
也正因为如此,吸血鬼的少女才提前了起床的时间。
1639年1月的某日,银•艾维塔尔推开门走进庭园。
披散着长度超过腰际的银色头发,身穿着本是为仪式准备的长裙魔术师服。缠绕在右臂的红色缎带随风向微微飘散,少女以那只手紧紧握住一族世代继承的权杖。
「呵……」
从她口中冒出白气渐渐上升,就如同少女望向天空的视线:从天而降的是,如白天鹅羽毛一般、纷飞飘散的细雪。
上一次下雪,是在什么时候呢?
这样想着,大小姐不禁又旋转了身体——就是在这里,这个门口,第一次遇见零与皊这对姐妹的日子。

「又下雪了呢,说不定,这个日子还蛮适合的吧。」
这样的轻声自语后,她又慌张地摇了摇头,继续向前方迈出步伐。
她的目的地是:房屋的后方、花园的尽头,供给园丁放置工具的小屋。
因为是冬天,看不到鲜花的开放,维护花园的工作也就停滞了下来。大小姐缓缓地走过被点点白色妆饰的枯萎植物。
而那个并不起眼的小屋对她来说有着完全不同的意义。
只见大小姐拉开门走了进去,向右方看去:是一扇通往地下的、被紧锁的门。
——不、本应是被魔术封印的门,可是,这时却可以直接打开。
难道有人在里面,会是谁呢?
银•艾维塔尔犹豫了片刻,又想了一遍她下决心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沿着看不见尽头的向下楼梯走入黑暗的世界。
 楼主| 发表于 2009-6-27 17:09 | 显示全部楼层
又潮湿又阴冷的地下,对于大小姐来说,只有在「某一种情况下」才会来到那里。
记得那时候,她还处于扎着可爱双马尾辫的年纪,父亲、以及其他家族长老们就命令她如最初的那次一样,施展净化的咒语。
——具有特别的祝福,能够净化一族吸血鬼的罪恶。
「救赎之石」,镶嵌于梵特家族祖传的权杖顶端的宝石,传说中具有消除身为吸血鬼诅咒的力量,而银•艾维塔尔,就是数百年历史长河中,唯一能发动这种神奇效果的人。
终于有一天,少女迎来了第一次的「实战」。
她被带到了地牢之中,见到了某个被选作「试验品」的俘虏,第一次对特定的目标使用了「救渎之石」的咒语。
深紫色的魔法阵在她脚下出现,少女缓缓地伸出右臂,颤颤巍巍地将肉肉的小手触碰到那个,被折磨到不成样子、没有一丝生气的男子。
「!」
只见一阵漆黑的薄雾从男子的身体中冒了出来,怀绕着银•艾维塔尔的胳膊前进着、前进着……通过她的心脏,通过她的左臂,然后顺着左手握住的权杖上升,最终到达了「救赎之石」之中。那本是无色透明的宝石,顷刻间就装入了一层淡淡的黑烟。
——这是外人所看到的景象。
而大小姐呢?
「啊啊!啊啊啊!」
随双马尾辫微微地强后晃动,她在心中痛苦地呻吟着,可是喉咙竟然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当黑雾通过她的心脏时,一幅又一幅可怖的景象如真实存在的幻觉一般,出现在她的眼前。
面对人类惊恐无助的表情,恶狠狠地、一次又一次地将武器插入他们的身体。
在不知何处的黑暗地宫,参加着阴森地、有关黑魔法的仪式。
在梵特家族的仪式厅中,毫无愧疚地捏造着对敌方势力有力的假消息。
……
无数类似的景象,就如那个吸血鬼男子数百年生命的全部一样,飞快地在小小的女孩子的脑海中掠过。她不住地、不住地颤抖着身体,握不紧的权杖也紊乱地晃动着。
终于某一刻,最后一道黑雾通过了大小姐的身体,而「救赎之石」就如从钻石变得像黑曜石一般。
银•艾维塔尔脱力地跪倒在地,双手握紧了权杖以支撑住身体,不住地大声喘着气。
「银,快继续吟唱咒语。」
身后传来这样的、令她熟悉而敬畏的声音。
咒、咒语?
完全无法从刚才那震撼的景象中逃离,可是之前无数次的演练,足以令那段语言深深印在她的内心深处。下意识地,喉咙依旧发不出任何声音的少女开始默念着言灵。
咒语的最后步骤开始了,只见权杖顶端的宝石中,漆黑的颜色渐渐变淡、变淡……然后在某一刻完全消失不见。
刚到了那一瞬间,达成任务的少女就晕倒在地,失去支持的权杖「乒」地一声砸到了地面。而在她的对面,被枷锁紧困的男子渐渐睁开了眼睛。就像失去了重要东西一般,迷惘的、不知所措地望着前方。
之后的一幕,被抱走回房间休息的大小姐并不知道。
太阳初升后,那个「被消除了罪恶」的男子被捆绑着带到了外面。面对着那金灿灿的光芒,他不住地痛苦地呻吟着。
「果然,净化没有那么简单呢。」
长老们见到这幅景象,若无其事地交谈着。
「嗯,虽然已经确定能净化掉单人的罪过,但也不能令他重新生活在阳光之下。只有净化完一族全部的罪恶之后,我们的诅咒才能消除吧。」
「全部的罪恶吗?以我们主要家系的人数来说——不、更为庞大的是祖先的群体——还真是个漫长的大工程呢。」
……

「哐」、「哐」……
伴随着鞋跟踏到旋转楼梯的轻响,银•艾维塔尔渐渐走入了金百合城堡地下的暗室——也就是,此次「仪式」的举行之地。
——那扇被咒语封印的门打开了,就是说这里已经有人在。
「究竟会是谁呢?」
大小姐不安地放慢了脚步。现在还住在城堡中的人,直到咒语的只有她,还有那对姐妹了。外人的入侵?因为警备所完全没有动静,应该不会吧。
想着想着,越来越接近中心地带的少女心中猛地一颤。
担心着不知会不会被谁发现自己,也、更担心着……
从第一次切实的「净化」仪式时就产生的,对那奔涌而来的恐怖场景的害怕与厌恶。
不过、不过……
「我、逃不掉的……而且……」
——如果有所迷恋的话,就找一条不会牺牲掉重要的人的道路吧。
想着这句话,想着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女孩子的形象,大小姐给自己鼓气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权杖顶端、在这样的阴森中依旧显得无比纯洁透明的宝石,终于继续迈开脚步,来到仪式大厅的入口。

一年四个月之后的银•艾维塔尔,依旧在梵特城堡的书房中,诵念着那首诗歌的下文,诵念着自己不会遗忘的记忆片断。
「房屋中央……巨大瓷砖的炉子……每一块瓷砖上的画卷——玫瑰——心——帆船……而唯一的一扇窗户之外——雪,雪,雪~」
没错,就是在那个少见的雪天之中,当时的自己踏过了庭园,来到了秘密的地下世界。
在仪式大厅的入口,少女躲在敞开的大门后面向内张望着。
大厅中央,某个巨大的金属制品被遮掩在纯白色的帷帐之下,只留下了最下端的一小截露在外面。在它的两侧各有一座照明台,燃烧着长明的火焰。那赤色的火焰,犹如鲜红的玫瑰。在房间中摇曳的光芒,就如帆船在波浪上漂流。也就如、少女那不能平静下来的内心。
雪花,就在上方飘落着,在少女看不见的上方,宁静地、宁静地、宁静地……
 楼主| 发表于 2009-6-27 17:10 | 显示全部楼层
然后,银•艾维塔尔看见了,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个娇小的、不怎么显眼的少女,将一本漆黑封面的书抱在怀里,安静地躺着。
「啊!」
大小姐不由自主地微微发出了声响,然后她赶紧躲到了门后面。察觉到仿佛有什么动静的皊把目光移向门口,看到了有几撮大概是淡色的长发划动了一下,然后就迅速地隐去了痕迹。
没错,银•艾维塔尔看见的少女是——
「我、我为什么要逃呢……我这也算是、为了她好才决定来到这里的嘛……我究竟在逃什么呢?」
大小姐这样嘟囔着,然后她红着脸摇了摇头。她转向门口,想要迈出一步,却又刷地转过身去,然后过了数秒之后,又没什么底气地再次转向门口……
就这样重复了好几次以后,「果然、还、还是不要让她看见比较好吧。我、我才没有刻意地为了她去做什么事情呢。我才不想让她知道呢。」
这样想着,少女嘟着嘴就开始按原路返回。
「反正她又不可能一天到晚地呆在这里,另找个时候再过来就行了。」
待她心情稍稍有点平缓的时候,那个少女的形象终于又一次出现在她的记忆中……

「房屋中央……巨大瓷砖的炉子……每一块瓷砖上的画卷——玫瑰——心——帆船……而唯一的一扇窗户之外——雪,雪,雪……」
1640年4月,银•艾维塔尔望着窗外看不见尽头的黑幕,追忆着深深印刻在心中的某个形象,诵出了诗文的下一句:「那时的你一定侧躺着……以我深爱着你的姿势……慵懒,淡然,静谧~」

──────────Il Frammento Passato──────────

「太好了,春天来到这里了!那我们也一定可以进入了呒。」
当碧可多玛与皊来到金百合城堡外的树林时,春天早已为一棵棵树木披上一件崭新的绿色外衣。由于重要的仪式在一年前被突发事件中断,如今外围的警备所早已停止使用,碧可多玛拉住皊的手,朝前方迈出一步。

1640年的4月就快要结束的时候,某日碧可多玛在下午两点,阳光最猛烈的时候去找皊。
——经过了数天的阴雨后,终于迎来了大晴天。
「我们准备出发去金百合城堡呒!」
「……」
皊什么话都没有说,静静地站在房间中央。
虽然在之前的那个晚上与碧可多玛约定一起再去旧日的住处看一下,可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隐藏在心中的各种想法令她无法完全下定决心。
「我已经向教会打听过消息了呒,据说现在金百合城堡是梵特家族的旁系——弗莱明家族的居住地呒。我们应该不会直接见到你的熟人的呒。皊就纯粹当成是故地重游就好了,顺便若再捉到只吸血鬼问问一年前的事情,比如说你的姐姐们都去了哪里,就更棒了。」
「姐姐……」
如果是那个姐姐的话,会在哪里呢。
已经被仪式折磨的不成样子的姐姐,会在某个地方展开了新的生活吗?
不,还是……
心里总是会萌生一种恐惧感:如果姐姐还是被坚固的链条与巨大的十字枷锁困在一年前仪式举行之地……
「如果想拯救姐姐的话,就与我契约吧。」
少女又想起一年前那个鼓动自己的声音,如今还一直隐藏在她内心深处的声音。
当时同意了契约,并拼死地逃出城堡的自己,在遇见碧可多玛、被教会收容前,一直自身难保。
姐姐呢?这样做的话,姐姐真的会被拯救吗?
皊久久地不敢回到金百合城堡,害怕着会看到,如果姐姐依旧没有脱离痛苦的话,如果……

「!」
陷入思考了皊,突然感到了一种微微的重量。
是碧可多玛拿着深紫色披风,高高地伸出了双臂,站在皊的正前方,将薄薄的一层、但足以遮掩阳光的屏障套在了皊的身上。
「我们就先去那一带看一下呒。如果春天进入那个地方的话,我们就可以进去了!」
「?」
「皊,你知道吗?有这样一个童话呒——故事的主角是一个自私的巨人,他拥有着一座漂亮的庭园,经常有小孩子会到那里玩。但巨人觉得庭园是自己地盘,很讨厌别人进入,于是就在某一个冬日,立了个牌子:禁止入内。然后呢、然后呢,天气渐渐转暖,春天降临了大地,只有巨人的庭园依旧还是冬天——因为春天都不敢进去了呢!直到最后,巨人撤下了禁止入内的牌子后,春天才到了庭园中,当然小孩子们也可以愉快地在那里面玩耍了。」
「……」
「所以说,我们只要先去看一下。如果春天进入了金百合城堡的话,那就一定代表着我们也可以进入了!」
「结果、显而易见。」
「不管怎么样,我们就先去看一下呒!」
碧可多玛又小跑着去取了太阳伞,拉扯着皊就要离开。
……
 楼主| 发表于 2009-6-27 17:11 | 显示全部楼层
不久之后,展现在少女们面前的郊外,是春天的画卷。
那里有着清澈见底的湖水,透明地可以清楚看见各种各样、有着美丽颜色的鱼在其中畅游。
水中,也一定有风车的倒影——数层楼高的建筑顶端,撑起缓缓转动的、巨大的叶片。
然后,不知是什么时候,会有一条活泼好动的鱼儿跃出水面,金灿灿的阳光洒在它身上,燃亮了鳞片和飞溅在空中的水花。
鱼儿落入水中,激起了湖水中扩散的波纹,「扑通」的声音打破了周围的宁静。
在那个瞬间,又有「腾腾」的、轻快而有跳跃感的脚步声传来。
在那水波还尚未消失的湖面,模糊地倒映着一双细细的腿,踏过如毛毯般松软的草地——
那个身影,就如同迷路到了人间的小精灵一般,一闪而过。

画面一转,映入眼帘的是——
以远方密布的树林为背景,三座整齐排列的风车,挺立起了棕色的身体。
而风车在此刻,也构成了某个「更加美丽的事物」的背景。
有一个少女,站在青色的、有着小小突起的山坡上。
在她转身的那一个瞬间,忽然有一阵风,从她的身旁穿梭而过,吹散她如夜幕般漆黑的长发,也扬起了连衣裙的裙角、那更漆黑的夜幕颜色。
「呒……」
少女微微闭上眼睛,伸出了白皙而纤细的胳膊,以小小的手掌,挡在了脸的前面。
直到披散的长发被吹起的角度逐渐变低、变低,重新靠住她的背部之后,少女开心地笑着,高高举起了右手,兴奋地挥舞着——
「喂——快点过来呒——」
镜头旋转一百八十度,是一望无际的,可以看见绿色草原和蓝色天空交界的平原。
「……」
皊静静地走在碧可多玛后面,用披风覆盖住身体,又同时以白色边纹的黑色小伞遮挡住本应照在脸上的光芒。
本来选择一个阳光充足的下午,是为了更加容易潜入金百合城堡的;想不到却也成了两个少女难得的郊游。
「我们不是、来郊游的。」皊提醒她那过度开心的伙伴。
「偶尔在白天郊游一次也不错呒。」
碧可多玛一点即将潜入敌阵的紧张感都没有,拉住了皊的手,就拽着她向前行进。

她们怎能想到,在不远之外的金百合城堡中,尚有一只依旧尚未进入睡眠的吸血鬼。
与一年之前的冬季,银•艾维塔尔走过的、植物枯萎破败的庭院不同,如今那里正式花开的大好时节。紫红玫瑰密密麻麻地连成一大片,其中偶尔装点着几朵橙黄色的异类,只留出一条蜿蜒的鹅卵石小道可供前进。时间已经接近三点,太阳还是自大地展现着自己的光彩。舒舒服服地在绿色的床铺上躺着的花朵,正在享受日光浴。
「咔」。
道路的尽头、放置工具的小屋被打开了门。
「唰」。
少女撑开了粉色的太阳伞。
「咯」。
随着高跟鞋碰撞到鹅卵石的声音,她迈出了步伐。
如果是人类的话,她大概会给人以一种才刚刚十岁左右的感觉。即使穿着高跟鞋,还改变不了矮小的身材,仿佛会被玫瑰花海一下子就漫过去淹没似的。
一身穿点缀着白色花边的淡红洋装,以及与之配套的有蕾丝边装点的布制发箍,令她与百花齐放的庭园相当合衬。
当然,她刚才去小屋的目的,并不是要利用通往地下的密室——只见她的右手中还提着一个闪着亮丽金色的、可爱的浇水壶。
依靠着左手的太阳伞与几乎要拖到地上的长裙,少女就无惧于阳光似的沿着蜿蜒的小径前进,然后在某个路口拐弯,来到不远处的湖泊旁,蹲下身子将壶中舀满了水。
这样小巧而纤细的少女、这样衣着华丽的少女,自然不可能是专业的园丁,大概是凭着对花朵的兴趣吧,她才仅凭着一个人照顾着满园的玫瑰。
「啦啦啦~啦啦啦~爱干净勤洗澡才是好孩子~啦啦啦~」
微微左右晃着脑袋,少女轻轻哼着小曲,开始了为玫瑰红色的玫瑰花淋浴。
——「给花浇水,更重要的是为了补充水分。」
都已经忘了往日到底是谁这样将给她听,不过她还是喜欢抱着「洗澡」这个目的而为花浇水。
「因为、因为刚浇完水后,一朵朵花都似刚出浴的美人一样,水嫩水嫩的——超级、超级、超级、超级、超级、超级可爱啦,」当时还更为年幼的她就摘下了一朵还沾染着水分的花朵,一边幻想一边说着。
「刚出裕的美人啊,就像是……那样的少女。我就悄悄地、悄悄地从她身后接近、接近,然后猛地把……抱起来——当然要用公主抱啦。再然后呢,自然是~嘻嘻、嘻嘻,这次就用骑乘位!」
想着往事,少女的脸颊开始有一点微微的泛红。不过,说起来,那时和自己对话的人是谁呢?忍不住想要把她抱走,然后做些「这样、那样的」事情——那个人又是谁呢?
少女摇了摇头,既然明知想这些东西的时候会头痛,就不要再多想啦。
「沙」……「沙沙」……
就在此刻,她仿佛听见附近有点微微的动静。
随着一头金色长发的旋转摆动,少女朝那方向望去——就是在道路尽头、小屋的方向。
不过,什么特别的变化都没有嘛。
随着她把注意力重新放在玫瑰花上后,可爱的童音再次飘荡开来。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Il Frammento Passato──────────

「帕奈莉……」
不知为什么,在归途中路过荒废的花园时,银•艾维塔尔悄悄地念出了这个名字。大概是偶然地想到,如果那个超级迷恋玫瑰的少女也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在春天到来的时候,在这里种上满园的花朵。
帕奈莉是银•艾维塔尔的妹妹,在大小姐为了举行「仪式」而离开梵特城之前,二人还经常可以见面,而帕奈莉在那时候是欺负银•艾维塔尔的主力。
「从小就一直被妹妹帕奈莉欺负,然后现在又被零小姐欺负……」
在新年夜的演出前,妮可也曾经这样精准地做出评价。
——不过,真正欺负人的,真正给别人带来不可磨灭伤痛的人,却是我呢。
大小姐想到这里,不禁微微地低下头,以空出的那只手扯住胸前的衣角。
 楼主| 发表于 2009-6-27 17:11 | 显示全部楼层
「啊啦,想不到在这里碰面了呢,艾维塔尔小姐。」
刚进入大厅中,银•艾维塔尔就遇上了正好路过的零。
「贵、贵安……」说着,大小姐就不自觉地把脸撇向了一边。
「说起来,艾维塔尔小姐穿得相当正式呢,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错,刚才她穿着举行「仪式」专用的魔术师礼服,去地下的密室想要做些什么,可惜发现皊也在那里,不得不放弃了原定计划。
当然银•艾维塔尔也不愿把这些事情告诉零,就在她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做答的时候,却发现自己面前的那人悄悄地捂住嘴唇,仿佛呵呵地笑了。紧接着零就径直地走到大小姐前面,俯下身子仔细打量着她的衣着,然后抬起头,从下方盯着银的脸蛋,「果然相当正式——当然,艾维塔尔小姐也显得相当漂亮哦。」
「那!那……也是自然的啦。」银•艾维塔尔说着就把脸撇到了一边。
「啊啦,又开始脸红了?艾维塔尔小姐真是可爱啦。」
「唔……」
大小姐僵硬地站在原地,而零又一次捂着嘴偷笑,「欺负艾维塔尔小姐,果然很有趣。」
——明明不知已经欺负过我多少次了,不要装出刚刚得出这个结论的样子。
被欺负的对象一幅有些不满的样子,这样想着,然后突然微微地晃了晃脑袋——当然,我才不是乐在其中啦。
「刚才,是不是在想:其实,被这样欺负也相当开心的?」
零追问着说,从某种角度上来讲,是不是可以算是一击中的呢。
「怎、怎么可能,被欺负什么的,怎么会——」
怎么会……觉得开心呢……
不由地,银•艾维塔尔的脑海中又浮现了那一天的记忆。

关于旧日那个总是在平时「欺负」自己,却在最关键的一刻被自己欺负的少女;说不定,也就如……
「那个、看到我穿着身衣服……不会觉得……有些、有些悲伤、或是恐惧么?」
因为这身衣服,也就是不久之后举行仪式时,自己的装扮啊。
——到那一天的话,也会、给你们带来伤痛的吧。
「艾维塔尔小姐,你知道吗,」比银•艾维塔尔要高出两厘米的银,背着双手,以微微的俯视角度看着自己面前的少女,「只要和喜欢的人一起的话,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会觉得痛苦的哦。」
「呃?」完全想不到竟然是收到这样的答案,大小姐睁大着眼睛露出惊讶之情,片刻之后又缓缓低下头,「这、这算是什么答案呢。」
「啊啦,艾维塔尔小姐的脸更红了哦。」零满意地点了点头,饶有兴趣地欣赏着。
「!」
大小姐几乎都蹦起来地向后退了一步,尽可能地侧过脸,企图用长发遮住自己的面部表情:「你——你不会是故意为了看我脸红,才那样说的吧!」
「谁知道呢……」零伸手捂住嘴,模棱两可地做回答。
「讨、讨厌啦……坏人。」
「啊啦,生气啦?」
零说着就侧过了上半身,一头漂亮的长发就因为重力的缘故直直地向下垂着。就这样,直到她正面看见了银•艾维塔尔的脸蛋后,露出了某种暧昧的、不知该怎么去描述的神情。然后,女孩恢复了正常的站姿,转过身去,朝着自己原本的目的地开始了缓慢地行进,也试图用这种方式,令某个人无法看到她脸上表情的微妙变化。

「艾维塔尔小姐还是可爱的、这样总是爱脸红的,让人看着就想欺负一下的样子比较好呢。」
大概是觉得已经和大小姐保持开足够的距离,零小声地说了声「小银」,然后又改口、增大了声音——
「大概是故意的吧。因为艾维塔尔小姐满怀心事的样子,我完全不想要看见。」
「啊……」
大小姐提起了手中的权杖,想要往前走似的。
可然后她又伸出了另一只手,将权杖斜斜地抓紧在胸前,是因为几乎没有听清刚才零所说的话吗,或是带着点顾虑无法去相信,微微地蜷缩起了身子。
不过,突然产生在心里的、一种莫名奇妙的暖暖的东西,是什么呢。
没去想这个问题,银•艾维塔尔直觉地就开始快步地前进,直到渐渐接近了零,又有点害羞似的跟在她身后保持着两米多的距离。就这样又持续了片刻之后,大小姐才低着头、红着脸地逐渐靠近了过去,说了一个词,「谢谢。」
「呃?」零放缓了脚步,令银•艾维塔尔与她并肩前行,「艾维塔尔小姐刚才说了什么,我没听清呢,能再重复一次吗?」
这、这绝对是故意的!
大小姐看着零带着些期待的、恶作剧般的神情,回答说,「才不要呢,坏人。」
她紧紧地握住权杖,将双手护在胸前,又靠近了零一点。
「那个……我……其实坏人是我吧?闯入别人的生活,给别人带来痛苦的存在……」
「啊啦,怎么有转移到自责模式了?对了,艾维塔尔小姐就到我房间来吧,喝一杯早餐茶。」
「呃?」
「到那时候,再好好地把心里话全部都对我说吧。」
「心、心里话什么的……也并不是啦……」
随着下意识地开始摇头、少女一头银色的长发微微晃动着,两个背影朝着回廊延伸的尽头渐渐地变小。
 楼主| 发表于 2009-6-27 17:12 | 显示全部楼层
记得那时候,渐渐长大的银•艾维塔尔不好意思再扎双马尾辫。已经披散着一头银色长发的她,站在梵特之城的宴会厅中央。这一次的净化仪式并不是在地下的牢房举行。经过了在囚徒身上的多次测试以后,完成一族夙愿的大工程终于迎来了关键的一步:以具有梵特家族血统的吸血鬼作为目标。
巨大的吊灯之下,站在大小姐对面的两人是:她的妹妹帕奈莉,以及……
「也就是说,只要我认真地配合姐姐的仪式,事后你们就可以认同我和伊衣的恋爱关系喽?」
紧紧握住身旁名叫「伊衣」的女孩的手,帕奈莉再一次地询问确认。
「嗯,就是这样。」
梵特一族的族长、银•艾维塔尔与帕奈莉的父亲这样冷漠而平静地回答说。
站在帕奈莉身旁的女孩低着头,完全不敢直视族长大人,甚至双腿都在不住地颤抖。

伊衣•弗莱明,身为梵特一族旁系成员的少女。由于她是吸血鬼与人类的混血儿,大人们都相当排斥帕奈莉与她来往,可是二人的关系却越来越亲近,帕奈莉竟然都直接说出了「恋爱关系」这样的词语。
不过,更令人惊讶的是两个少女接下来的对话。
「伊衣,不要害怕噢。仪式过后,伊衣就可以正式的成为我的新娘,然后——我和伊衣就可以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在一起了!」
「新……新娘……」
听见这样的话语,伊衣的脸蛋不自觉地开始泛红。黑色的头发、白皙的面容、红彤彤的面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依旧不敢面对梵特族的长老们,低着头悄悄地去看帕奈莉,由于二人身高的差距,这样低着头看正合适,接下来,她就发现了帕奈莉也一直睁大着蓝绿色的双眸,肆无忌惮地直直盯着她。
「我也要,帕奈莉小姐做我的新娘。」
「都说了多少次了,直接叫我帕奈莉就好喽。」
……

傻傻地站在对面的银•艾维塔尔完全被无视了,她感觉自己面前的两个少女的眼睛都在闪闪发光似的。
——如果我也有一个这么重要的人,就好了呢。
这样想着,大小姐瞥头看了一眼站在远处角落的妮可——新来的、服侍自己没多久的贴身女仆:妮可。
才、才不可能是那种关系呢,大小姐不住地摇了几下头。
而少女们令人不禁觉得害羞的对话依旧在进行中。
「对了,今天晚上我们庆祝一下吧,庆祝一下我们的订婚式。」
「订婚,我们真的可以吗?」
「等待会儿仪式结束后我就对老爹提出好了,这次他无法拒绝的。」
「我们终于真的可以……说起来,要怎么庆祝呢?」
「嗯……今天睡觉前,我们试一下两穴调教吧。」
「那……那是什么?」
「就是说啊……先把伊衣的双手、双脚固定住,再准备好两个……道具,一前一后地……伊衣的……部位,然后在不停地……唔唔,伊衣的呻吟声……现在想象起来就觉得超级期待呢。」
银•艾维塔尔就听着妹妹帕奈莉说着一些她完全不能理解的话语——因为过于深奥,所以现在她已经记不清楚。但是她清楚地记得,当时寂静地只有帕奈莉一人的说话声,全场的大人都目瞪口呆地注视着那个少女,不知该要做什么反应才好。
「帕奈莉,还真是邪恶呢……」伊衣依旧脸红着,不过看起来仿佛有一点期待的样子。
「嗯,当然了!」帕奈莉骄傲地挺起刚突破八十厘米大关的胸部,「吸血鬼当然要足够邪恶才行呢。」

「啊啦,艾维塔尔小姐的妹妹真是相当有个性呢。」
听大小姐讲到这个情节时,零伸出右手捂住嘴,偷笑着做出评价。
「说起来,那个什么什么调教的,究竟是什么啊?」
过了数十年依旧还没有弄明白的银•艾维塔尔,稍作休息地喝了一口红茶,提问说。
「嘛,那个啊……艾维塔尔小姐想知道的话,其实我也不是不可以——让你切实地、以自己的身体去体验一下哦。对了,至于道具嘛,这么大的家里,找一找总会有的,再不行就去刑罚室去看看……」
「刑、刑罚室?那到底要用什么……」
果然那时候帕奈莉和伊衣准备做的事情是相当深奥、相当了不起的么?
大小姐这样想着,当她再次抬头时,发现仿佛有一层深深的、不怀好意的阴影笼罩在零的脸上。
——难道又在谋划着欺负我么?
「还是算了,」她拒绝说,然后就转移话题,「我、我继续讲接下来的事情吧。」
……

「喂,闲聊就到此为止,」打破这个诡异氛围的是族长本人,他只觉得自己的二女儿仿佛陷入不得了的误区,「快开始净化仪式,银。」
经过之前的一段小插曲后,令大小姐无法忘怀的一幕终于开始了。
在魔法阵展开后,帕奈莉和伊衣将紧紧握在一起的手伸向前方,而银•艾维塔尔也咬紧牙关,抿着嘴唇,左手握住了权杖,缓缓地伸出了右手。之前一次又一次的试验中,从目标传来的罪恶阴影,曾给她带来无尽的恐惧感。「扑通」、「扑通」,加速跳动的心脏,大小姐收回了的右手,试图抚平心中厌恶与不安的情绪,然后她再次下定决心,终于以右手触到了面前二人的双手。
就如之前一样,漆黑色的薄雾从帕奈莉与伊衣的体内流出,环绕着手臂,流向银•艾维塔尔那边。发现了渐渐逼向自己的不祥气息,大小姐不禁闭上了双眼。
然后,一幕幕的影像,犹如清晰的梦境一样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
呃?
为什么?
一点都、不觉得难过。
完全、完全没有痛苦的感受。

同样是在这个大厅中,两个少女初次见面——
怯生生地躲在角落的伊衣,仰望着站在人群中央的梵特家族二小姐。在某一刻天真地发现、却又理性地不敢相信,一直爱慕的那个人曾不自觉地望向自己的所在。
然后,是在宴会的下半场,在寂静的露天阳台上,二人初次相识了彼此。双手夹住纤细腰际的骄傲少女、双手握紧捧在胸前的内向少女,共同望着天空,将满天点点的痕迹连成了星座。
这,就是那两个少女的记忆吗?
就如之后的某日,伊衣为帕奈莉泡上红茶,在有玫瑰开放的庭园的夜,而帕奈莉将糖块和花瓣放入彼此精致的茶杯。好甜。不过,那一刻脸红红的伊衣,一定觉得更为甘甜的是坐在自己对面的少女,和她在自己面前露出的可爱笑容。
这种甜味也渐渐融化在银•艾维塔尔的心中。
净化仪式,也有可能是这样的情形吗?
不敢相信的大小姐睁开眼睛,看着依然源源不断地涌入自己身体的黑雾。
那是她从未感受到的、如此温暖的罪孽啊。
 楼主| 发表于 2009-6-27 17:13 | 显示全部楼层
她又去留意对面,依然握着彼此双手的二人。她们都闭上了眼睛,只要确信对方在自己的身旁,就仿佛完全不会害怕似的。
这一次涌入银•艾维塔尔心中的场景,是数年前的某一日。
阴天的午后,两个少女徜徉在城市的街道。出乎意料的,太阳竟然从云缝中探出脑袋,射下耀眼的光芒。将帕奈莉安置在花店中,伊衣一个人、伸着胳膊勉强挡住照在脸上的强烈痛楚,拼命地跑遍大街小巷寻找卖雨伞的地方。终于,当少女打着伞再次归来时,发现同伴已经帮她买好了漂亮的花朵。二人一起撑起了小小的阴影,紧紧贴住对方的身体踏上归途。捧在她们怀里的,是炽热的红色、温馨的橙色,以及就如幸福依靠住伊衣胳膊的、帕奈莉的长发一样的淡淡金黄。
——就这样,无数的片断通过银•艾维塔尔的身体,聚集在权杖的顶端,将以「救赎」为名的宝石染成了漆黑。
而仪式还尚未结束。
银•艾维塔尔放开了接触二人的右手,双手握紧权杖跪倒在地。
随着带着点哭腔的声音念起了咒语,黑色的雾渐渐变淡、变淡,终于在某一刻完全的消逝不见。
之前的每一次,当大小姐完成这一步时,都会脱力地晕倒,而这一次,她竟可以站起身子来。心中的感受,不是恐惧,而是……看着又变成透明的「救赎之石」,她只觉得莫名的空虚。

「完成了。」
随着银•艾维塔尔带着些失落的声音,帕奈莉和伊衣睁开了眼睛。
「呃?」
金发的少女茫然地左右环顾了一下,然后刷地甩开了伊衣的手。
「你——你是谁?不要随便碰本小姐!」
「对、对不起!」伊衣连忙退开了一步,「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就如银•艾维塔尔所担心的一样,变成了这样的局面。

「也就是说,她们俩关于彼此感情的记忆都被当作罪恶净化掉了?」
听到了这个情节,零询问说。
「……」
大小姐仿似对于那时自己所做的事情有些后悔似的,低着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点了两下脑袋。
「话说,净化魔法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以那本书的记载为标准。」
梵特一族举行这个仪式的目标就是:消除身为黑暗族群的诅咒,重新获得神的恩宠和在阳光下生存的权利。而消除罪恶的标准,自然是依据《圣典》的记载。而那本书的名字,是身为吸血鬼的少女不敢直接提起的。
「其中提到了男女是必然的配对,喜欢上相同性别的人是可憎的行为。」
同样是因为自己特殊的种族的缘故,银•艾维塔尔不愿直接引用《圣典》的原话,只是把大致内容向零介绍说。
「是吗?」零伸出手指抵住了下巴,小声自语地说,「那我们也……全都是在这一点犯下罪孽的人吧……」

银•艾维塔尔并没有怎么留意刚才关于零的那个小细节,往昔的记忆、令她觉得内心冰凉的片断久久挥散不去。
一切,都是大人们的剧本。
利用自己的妹妹作为净化仪式的试验品,既可以测试咒语对于纯正梵特族血统的效果,也可以顺便解决掉帕奈莉与伊衣那令他们生厌的关系。
「于是,我乖乖地配合仪式了,请履行我们当初的约定吧,父亲大人。」
少女双手夹住腰,无惧地望向梵特一族的族长。
「约定?我不记得我做过这样的事情。」
「明明当时说过的!」帕奈莉坚持着说,「明明说过的,如果我好好地配合仪式的话,就可以、就可以……」
就可以,怎样呢?
她一时间哽咽住了,说不出接下来的话,伸手敲了下额头。
「呃,好像忘记了些事情呢……」
少女沉默了片刻,突然生气地说:「好麻烦、好麻烦!想得我都有点头痛啦。」
另一方面,银•艾维塔尔小声地说了一句「我回去了,贵安」,就绕过帕奈莉向门口走去。
「啊……」帕奈莉留意到姐姐脸上的表情,好像是……「为什么,竟然……哭了吗?」

看着自家的主人离开,新来的贴身女仆:妮可也跟在大小姐后面。她只见银•艾维塔尔不住地伸出手在脸上擦着什么东西。直到二人走到回廊,大小姐渐渐停止了这个举动后,妮可找了个话题开口说,「对了,艾维塔尔小姐,回去后妮可妮可准备木瓜给您享用吧!」
「算了……我没什么食欲……」
听见大小姐的回答,女仆摊开了手,小声地嘟囔说:「我就说了,感情丰富的少女最麻烦了,哎……」然后她眯着眼睛,微笑地快步走到银•艾维塔尔身旁:「据说经常吃木瓜的话,有助于胸部的发育哦。」
「嘛……既然妮可主动提出来的,拒绝你也不怎么好……就稍微地准备点吧——不过,不要想歪,我不是因为胸部的原因才……」
「好的,妮可妮可知道啦。」
稍稍放慢了脚步,女仆又返回到大小姐的身后一米外,把脸撇到一边快速地自言自语说,「呃?这只大小姐,意外地相当容易对付嘛,嘻嘻……」
 楼主| 发表于 2009-6-27 17:14 | 显示全部楼层
依旧站在原地的伊衣蜷缩着身子,心想着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呢,好多家族的高层人士,好害怕、好害怕……
「算了,等我想起来再说吧,贵安。」
直到她听见这句话,看见应该是二小姐的帕奈莉殿下不住地挠着头发,也转身朝外面走去后,女孩竟不自觉地朝那个方向伸出手。
为什么,会有这种举动呢?
处在这个环境中,伊衣完全没有思考问题的余裕,只是等帕奈莉走得够远后,一个人悄悄地、蹑手蹑脚地准备从宴会厅中逃离……

终于讲完了,银•艾维塔尔又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
「想不到,艾维塔尔竟然对我说了这么多自己的事情呢,」零感叹着说,「把心事说出来,是不是感觉有点变得舒坦了?」
「也、也没什么特别的。」
大小姐双手捧住了茶杯,嘟着嘴看窗外。
「你知道吗?」零也把视线朝向那一边,望着静静在外面飞舞的细雪,「语言是展示自己的工具,却同时也可能成为封闭自己的工具呢。」
「呃?」
没想到突然会说起这个,银•艾维塔尔刷地转回头来。
嗯,所以说……
——我是不是也应该、坦率一点呢?
零以右手抚着自己的胸口,发呆了片刻之后,回望银•艾维塔尔说:「也就是说,不要总是心口不一地掩饰自己的想法,坦率地讲出来,说不定是个更好地选择呢。」
「掩饰什么的,我并没有特别的……」
「呵呵,又来了啊,标准的封闭自己内心想法的句式,」零伸出手挡在唇角前,偷偷地笑了,「如果坦率地讲出自己的心事的话,说不定可以得到意外的奖励呢。」
「奖励?」
零站了起来,绕过圆桌走到银•艾维塔尔的面前。看着对面暧昧的视线,大小姐不由自主地也将椅子往后推,一边退着一边站了起来。
「嗯,给艾维塔尔小姐的奖励哦~」
零缓缓地伸出了双手,触碰到银•艾维塔尔脸蛋的两侧。
然后……
她以食指轻轻缠绕起大小姐的几缕发丝,紧接着将一大撮头发揪在手中。
从零的角度望去,紧紧被她握住的,各一撮长长的、分离出来的头发,就形成了……
「小银,」女孩温柔地说——
就如新年庆典时的解释,扎起双马尾辫的「艾维塔尔小姐」就成了「小银」了哦。
「小银并没有做错,如果说有什么要去责怪的话,那也一定是……过于特殊的命运吧。」
「命运什么的……明明是、是我……」
「小银,你知道吗?」
零依旧保持着握紧大小姐头发的姿势,「在一开始得知仪式举行的事情时,当得知自己将作为『暗之彼世纪』的继承人,参与这场仪式时,我也是、相当不情愿呢。在见到小银之前,我曾经有这种想法:都怪那个叫做银•艾维塔尔•梵特的家伙,如果她不存在的话,小皊和我也就可以一直、一直普通的生活下去了吧。」
「对不起,我……」
「——『真正欺负人的,真正给别人带来不可磨灭伤痛的人,却是我呢』,」零强行打断了银•艾维塔尔吞吞吐吐的话语,「这样的想法,绝对不准再有了哦。因为,我遇见了小银,我渐渐地了解了小银,所以我很清楚地明白,小银是个可爱的好孩子,是个总被欺负的、完全不会伤害别人的好孩子。」
所以……
「小银,完全没必要自责的。小银,完全不会被大家讨厌的。」
零将视线悄悄地下移:甚至可以说,小银,我……
当银•艾维塔尔再次感受到零的视线时,只觉得自己全身都要融进那深红色的瞳孔一般。
「甚至可以说,小银——」

「吱嘎」——
打断了零的话语的,是开门的声音。
「呃?」
二人望向那边。零揪住银•艾维塔尔头发的手渐渐放松下来,两侧各一撮的发束就垂落下去,混进了银色的披肩长发。
是皊,站在门口的人。
「到了、吃饭时间了、姐姐,」她不带有一丝语调变化的说,「还有、艾维塔尔小姐。」
「……」
「哦,知、知道了。」
紧接着,「砰」地一声,皊就飞快地关上了门。留下屋内的两个少女沉默不语地呆呆站着。
「好像、那个……要吃饭了吧。于是我、先过去了!」
片刻过后,银•艾维塔尔慌张地说着,就朝门的方向走去。
只听一秒钟后,又一次「砰」的轻响。
这次是,大小姐不小心令手中的权杖碰到桌角所发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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