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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29 1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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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章
那是,让人昏睡的摇篮。
那是,能溶化一切的魔力。
那是,孵化之前的蛹动。
那是,诞生之前的胎儿。
深深的黑暗中,黑暗的地之底,长久存在着的,像睡风飘动的孢子般的,又或者可以说是在海里流动着的种子,接近永恒的时间被某种力量固定聚合了。
——但是,
被看见了
被那只眼睛。
被那只眼睛。
被那只眼睛。
过去,第一次让自己作为自己被认识的,那只眼睛。
——所以
它抬起了头。
从地上慢慢向天上延伸,伸出了长长的脖颈。
虽然只是那一百个头的其中一个——这样看来,实在是充满勇气。划时代的行为
它问道:
“你是……吗?”
纤细的声音响起了。
看起来是期待这一刻已久。
只是发出声音这般的快乐,
而且让人感觉单是发出声音这个行为,就让它满是愉悦。
快乐,非常愉快。相同的事情问了一遍又一遍。洪亮的,扬扬得意的,天真无邪的声音。
“……吗?”
“……吗?”
不祥的——不成句子的声音,在黑暗中持续传达着。
最后,仿佛一声叹息后,听到了新的问句。
“我……到底是谁……?”
第三章 雾中的魔法师
1
“小姐,那么晚还要出去吗?”
从家里出来之时,被叫住了。
安缇莉西亚转过头来淡淡地笑了一下。
“是的,达芙奈,今晚我要出去一下。”
“我知道了,那你路上小心。”
严谨套装姿态的女仆总管(本人主张陈呼为“管家”。),恭敬地行了一礼。她是唯一留在日本的“盖提亚”的门徒。
打开门,走到庭院内。
发现世界被一片浓雾笼罩。
无论蔷薇园还是石像列,一切都被白色掩盖。安缇莉西亚伸出手去,还有细细的水分子在手上聚集。
庭院里分散着几个人——正在做着草木养护工作的工人们都手捧着花草入睡了。
“啊呀呀。”
微微地苦笑,安缇莉西亚擦了擦有睡涎垂落的女仆唇边。
之后,从正门走上外面的道路,雾也没有散。
到处都能看到有人睡着,也可以看到车陷入围墙内的光景。如果布留部市是一个大城市的话,这幅景象都不知道会引发多大骚动。
一片静寂。
即使是郊外也不是说就完全远离城市的喧哗的。
但是,只限于今晚,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不止是人声,还有虫鸣,甚至连风的声音都消失了。
“这座城市沉睡了阿。”
小声说道,安缇莉西亚陷入了沉思。
今天并没有“夜”降临的报告。
而且这个雾,也不能认为是咒波污染的结果。
的确是有一股强大的咒力。但是却充满了原来人间的“气息”。有很强的力量把城市催眠了。恐怕就算是魔法师,如果没有很强的能力也不能从这睡眠中逃脱。
但是,咒力却没有被污染。
只能说是,自然界常见的咒力——在这之上的延长而已。
“……”
安缇莉西亚从以前开始就对布留部市报有一个疑问。
那就是诅咒事件的频发,还有魔法师们的到访。
虽然这样,但也并不是因为灵脉或龙穴有多么强大。虽然存在,但也仅此而已,很难想象能够一年内诱发多次大规模的诅咒事件。
(说来,父亲到这的原因是……)
心中微妙的骚动了起来。
寻着破了禁忌的父亲的足迹,自己来到了这个城市。在这个城市里,又遇到了树。
说起来,为什么父亲会选择这个城市呢?
或者还是说——只能选择这座城市再没有其他办法了吧。
之后,还有“阿斯特拉尔”在这片土地上建立的理由。
点,连成了线。
把没有意识到的东西全部连接起来,一个答案几近得出。
(说起来,现在变成这样……)
安缇莉西亚皱了皱眉头。
脑海里浮现的,是那少年的面容。
(树———)
那个少年在这片浓雾中平安无事吧?
会不会又因为人太好而被卷入了某些事件?
自己也非常确定事件结果一定会变成这样的。
这样想到,
“笨蛋。”
只用一个词就骂出了心中的感想。安缇莉西亚握紧了怀中的五芒星。
“———降临吧弗内乌!支配二十九军团的侯爵!”
少女在风中吟唱着。
灵体拥有实体显现之际,从空气中形成出了一股自然的风。
与安缇莉西亚最亲近的——魔神银鲛,出现在安缇莉西亚面前之后,便欢快地在空气中游走。
“今晚,没有避人耳目的必要了吧。”
仿佛带点寂寞地笑笑,安缇莉西亚乘上了银鲛的背。
黑色的裙边,在夜风中飘扬。
向奇怪的魔法之夜进发——在成为操控七十二魔神的“盖提亚”魔女的那一瞬间。
2
自己溶进了雾里,树能感觉到。
自己的身体慢慢的被分解了。细胞一个接一个以残酷的速度被慢慢地剥离。
(啊……啊……啊……)
连抵抗都做不到。
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感觉全身都被无形的束缚着,连指尖都失去知觉了。
但是另人恐惧的,是这种感觉并不痛苦。
而几近快乐。
或者可以说是,接近死亡的快乐。
感觉这样下去的话,就算身体全部消失都不会后悔——就这样缓慢沉稳地死去。
(我不要……这样……)
树咬紧牙关。
咬紧的牙齿就算没有感觉了,也要这样来维持自己的意识。这是不能使用魔法的自己,唯一知道的战斗方法。
至少在精神上面不要输。
就在这个时候,那把“声音”也在持续响起。
“你是……吗?”
只有重要的地方,一直都听不到。
到底是在叫谁?
到底是在乞求谁?
而且,与强大的“气息”相比,这把“声音”就显得非常的细小。
如果不是这种状态的话,说不定还不会被人发现这非常弱的声音。
“我……是谁……?”
(你就算……问我……)
记忆的某处——在痛
但是,很快就又被右眼的障火给燃烧殆尽了。
燃烧般炙热的发作在继续,感觉右眼的眼窝都快焦了般。 从视神经到大脑,只有燃烧的剧烈痛感。
[……看吧。视吧。观吧。]
一下,从身体里,有某种蛊动开始了
手动了
失去知觉的手指被某种力量驱使着,碰了碰眼罩,接着便弯曲了一根手指,准备拿开眼罩。
“不要!……”
也发不出声音,只是从喉咙里喷露出一些空气而已。
手指,拿下了眼罩——
——突然
“月光菩萨归命,助我驱逐一切!”
浓雾散开了。
“帕嗒”——树听到了自己的身体一下掉落地面的声音。
在竹林里。
之后,在那整齐的绿色行列之间,站着一个小小的人影。
虚无僧——这样的俗称浮现在脑海,都是回想起时代剧的关系吧。
整张脸都被斗笠遮住了。胸前的缘箱,手里拿着锡仗。无论怎么看,虽然与时代剧有小小差别,但这个人影的形象正是与虚无僧非常相符。
“没事吧,年轻人。”
“啊、啊、……是,是。”
点点头,虚无僧把锡杖抻出。
“果然始发地是这里吗?——还记得贫僧吧?”
看着雾,虚无僧这样问道。在这期间,雾已经恢复了刚才的状态。
并形成了各种各样的形状。
蛇。
狼。
狮子。
蝙蝠。
但是,这些也都是透明的——并且好像是孩子的未完成图画般。
例如,蛇没有眼睛,狼没有尾巴,狮子没有牙。蝙蝠没有耳朵。
不完整的,雾化的野兽。
看起来是些柔软又稚拙的怪物。
“果然还是这样难看,刚孵化就是这个样子啊。”
虚无僧用锡杖在肩膀上叩叩,在斗笠下调皮地笑了。
无牙的狮子跳起来。
巨大的身体跳过竹枝间,身体被带出丝丝雾化,然后前爪稳健的落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虚无僧也拿出锡杖念着真言。
差不多同一时间,脚边的蛇,左侧的狼和上方的蝙蝠都一下袭来。
锡杖抓准空隙,一下向狮子的鼻面打去。
“……!”
树倒吸了一口冷气。
蛇的毒牙和狼的突袭也都扑空了,虚无僧的身体在竹林里跳跃着。
这一切都有在隐隐约约中。
光源,只有从浓雾中渗透出的稍微光明。
“喝呀喝呀!”
但是,一切都仿佛不会有半点不便,虚无僧准确地挥动着锡杖。
一下一下的,狼的腿碎了,蛇变成了两半。蝙蝠也被打落。狮子也因为第二次从脑门打下来的锡杖而散掉了。
“嘿呀,怎么样?不像垂死挣扎的野兽再努力一下吗?”
面对剩下的狼,虚无僧喝道。
带着点玩笑语气,但是行动却一点都不含糊。从这里可以看出虚无僧厚实的修行。
“下轮的卵会怎样孵化呢?就让我检查一下你们的实力吧!”
一下,锡杖突击。
这个时候,树看到了。
剩下的蝙蝠,就算失去了一边翅膀也还是一下飞出,在虚无僧的背上落下牙。
“后面!”
随着叫声,虚无僧挥出了锡杖,到底哪边快些呢。
蝙蝠的牙一下便划破了袈裟的肩口。
之后,蝙蝠还不断袭来。一边对付着蝙蝠,虚无僧一边念着真言:
“法力无边之刚尊。”
并用指尖划着印记。
真言、印记——加上不动明王。
愤怒的炎,能把人的一切烦恼燃烧。明王之擅长。
“归命吧!”
拳头处掀起了一股猛烈的炎之漩涡。
极度的热量,一下就把雾形成的蝙蝠蒸发了。并不是物质的炎,而是能毁灭魔性的,咒力形成的炎。
“……切,看来做过头了。”
把拳头上还带着火的碎末甩落,虚无僧小声说道。
不知不觉间,狼的姿态消失了。
才出感觉到变薄了一点。
“……哈啊。”
树一屁股坐了下来,叹了一口气。
虚无僧转过头去,看向眼前的少年。
“你……到底是什么人?”
从斗笠侧,有一把声音发问道。
“你、你又是谁?”
“你看得到刚才的野兽对吧?普通人是根本看不到的——那么说,你是魔法师?”
(啊……)
连迷惑的时间都没有。
“咻嚓”——
虚无僧突然从袈裟拿出近十支的武器,
锡杖、棍棒、长刀、六角棒——到底是藏在哪的?不断的有法具从袖口和背后拿出,然后全部都对准了树。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说不定会让你尝点苦头哦。”
虚无僧用非常认真的语气说道。
“不,那个,我只是跟着一只小狗走到这里来的。”
“啊?小狗?”
“是,是的!在住宅区那边发现了一只受伤的小狗……我想着给它包扎了一下才追到这的……但是等回过神来身边已经聚集了一片厚厚的浓雾。”
自己也觉得这是非常没有说服力的言辞,但是到了这一步也只有说出事实。
但是--
突然,虚无僧大声叫道。
“抱、抱歉!我竟然威胁了这个时代少有的善男!真是我支莲一世的耻辱。为了向你道歉,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就算切腹--”
“不,不要!请不要为这种事切腹!!”
“不,都是我不好!至少也让我做点什么补偿!”
脱下斗笠。虚无僧一下跪了下来。
五官分明的脸,年龄看起来比猫屋敷要大一点,大概三十多岁。头发剪成板寸,给人素朴的印象。
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虚无僧击了一下掌。
“哦哦!那个。应该还有剩……”
在手探入怀中,虚无僧拿出一张纸片。
那是一张名片。
反光的名片上,用行书体,印着深棕色的文字。
“贫僧在这个公司工作。如果有什么麻烦的话,你可以来找我。”
接着,便有些羞愧般地,虚无僧--支莲说道。
在那个名片中,伴随着这个名字,还刻着这样一句话--
“魔法师派遣公司·阿斯特拉尔
——能实现你愿望的魔法师,出租中。”
*
浓浓的雾,覆盖了整座城市。
冯用榭寄生之箭划开的景色,也还是一下被那白色覆盖了。
穗波还是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之前出现的情景,仿佛还在燃烧着她的眼睛。
“刚才的是……”
穗波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在雾的内侧——她看到的是。
浩大的蛊动。
胎动,应该这么说才准确吧。
“咕咚咕咚”有规则的律动,存在于雾的内侧。
而且,那是什么穗波非常清楚。
“那是……卵?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听了颤抖着的穗波的言语,冯看了过去。
“穗波你果然知道吗?关于这个城市的事情。”
“啊。”
穗波用手按了一下口角。
“算了没事,魔法师也不是能随便把什么事情都说出来的。”
拨了拨眼前的雾,年轻人说道。
刚才驱散了雾气的魔法气息,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咒力残留下来的气味,也都抹得干干净净。咒力的制御对魔法师而言是必需的技术,而冯的技术则异样的高人一筹。
“——说起来,刚才的一切,不能代表有人接近了那个秘密吗?”
听了冯的话,穗波的脸都青了。
“……树。”
“不可能是他吧。”
“但是,在这座城市!能诱发这样异变的魔法师没有第二个。”
轻轻地摇摇头,冯继续问道。
“说来,你打算怎么做?”
“你说怎么做……”
“这个雾对这座城市会形成什么影响,我想你也注意到了吧?”
听了这话,穗波咬了咬嘴唇。
虽然说是在夜里,但是要在以前的话,现在这个时候仍然可以听到朦胧的人声和来自繁华城市里的喧哗,连住宅区里做饭的声音也可以听到。
但是现在这美丽的一切都绝迹了。
“城市陷入了睡眠。”
冯这样告诉穗波。
“沉睡这件事,虽然也不是什么特殊现象。不限于被咒波污染,人能入睡多半也是咒波的现象。但是以一个城市为规模的话那就……”
语气放慢了下来,年轻人继续对少女说到。
“到了这地步不能再为‘阿斯特拉尔’守护秘密了。也有必要听从‘协会’的判断。如果是这种规模的话,一定要采取行动,我也是作为‘协会’监视员的身份和你说这番话的。”
“……”
不知道回应他些什么,穗波只有咬紧了嘴唇。
年轻人说的有道理。
现代的魔法结社,绝对不是自由的存在。拿所属‘协会’的‘阿斯特拉尔’来说的话,首先它的一切活动就不得不听从‘协会’的指示。而且,没经过“协会”许可就擅自行动的话,也会受到惩罚。
所以封锁情报的话,这一天所产生的悲剧就有可能无法挽回。
“即使这样……我……”
“还是说,要去找树吗?”
“……”
对冯的话,穗波犹豫了一下。
虽然犹豫了一下,可回答还是没有改变。
“对不起。我……”
看着低下头的穗波,年轻人笑了一下。
“那么,暂且不谈这个,首先先确定树君平安无事吧?”
“冯——?!!”
“可爱的后辈在烦恼,我不可能不帮助嘛。”
“啊……”
穗波的唇有一点点的开启,小小的颤抖着。然后在胸口前把双手交叉,鞠了一躬。
“谢谢……”
看着低下头的穗波这么说道,冯又搔着脸笑了。
“而且——这说不定是个绝佳的机会。”
“……你是谁?”
“如果,这次这个是和树的眼睛有关的东西——”
继续的一句。
对穗波而言,是致命的美好的一句话。
“进行顺利的话,说不定就能治好树的眼睛了。”
“小树的……眼睛……”
这句话给穗波带来了不小的震动。冯继续说道。
“所以——能告诉我吗?树曾经看到的东西。”
“……”
穗波动不了。
那是,对树也保密的秘密。
自己犯下的罪——偏偏,却要让树来代替自己接受惩罚。
“祖母……”
穗波想到。
那是十年前的事情。
在“鬼屋”发生的那件事情。
为了在喜欢的男生面前逞强,因此而引发的惨剧。
“……”
沉思片刻,穗波在口中开始小声念道。
“那是……‘龙’之卵。”
“‘龙’?”
“小树……那一天,看到了在这个城市沉睡的,‘龙’的碎片。”
“‘龙’的碎片……”
在口中重复念道,冯静静地笑了。
因为隐藏在暗处,所以穗波并没看到。
那是——几乎不像人类的,非常非常温柔的笑。
3
“啊,写着‘阿斯特拉尔’,那么支莲你—— ”
对着紧盯名片的树,叫做支莲的虚无僧咧嘴笑了。
“哦哦、你知道吗?!贫僧都没有想到‘阿斯特拉尔’竟然会这样出名!!”
“不、不是,并不是这样——我是伊挺司的……”
“啊,没有没有,大家都知道那是好事。原来你是司社长的朋友啊。怪不得可以看到那些野兽了。”
虚无僧说完,便扭了扭自己的脖颈。
看来大家说的话都没有互相听明白,而且理解还有恶化的倾向。
“……那么。”
支莲接着又伸了一个懒腰。
“抱歉了少年,我要张一个结界了。你今晚能在这里呆一夜吗?”
“啊?为什么……”
“因为城市沉睡了。”
虚无僧的眼神忽然转为严肃的说道。
覆盖了竹林的雾,因为它能见度都被削弱了。
“——你说城市……?!”
“在雾笼罩城市的期间,魔法师如果能力不强的话也不能躲过这让人沉睡的雾。等会,那家伙就要趁着这势头孵化了。不知道是谁,把封印一个个给破坏了……这个晚上不结束的话,可是要弄出人命的。”
“……”
虽然树对虚无僧的那番话大部分都没有听明白,但是也有稍稍了解情况了。
这个城市,正处在危险的边缘。
就在自己生活的这座城市吗?
而且,是关系到自己——关系到“阿斯特拉尔”的问题。
(……这样,不行)
“我……是谁?……”
回想起了那把不可思议的“声音”。
听起来非常的耳熟,在强大的“气息”中传来的弱小,纤细的“声音”。
(和我,有关系吗?)
树自问道。
右眼仿佛产生了共鸣般。
(与这个眼睛……有关系吗?)
只是想了一会,就感到恐怖。
还有刚才那种程度的痛,灼热,仿佛连神经线的中芯也被牵动了,剧烈的痛苦。
但是。
“——你想成为什么样的社长?”
年情人说的那番话,还残留在心中。
“就是这样,抱歉了,贫僧得赶快……”
拿着锡杖,正准备划出结届的支莲,让树退下。
“支莲……”
树说道。
“请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刚才的,到底是什么?”
“你问来干什么?”
“我有……知道的义务。”
“义务?什么样的义务?”
对迷惑着的支莲,这回树鼓起勇气说出了全部。
“我身为社长,有知道的义务。”
“——社、长?”
“作为‘阿斯特拉尔’的现任社长,要求你说明事件的实情。”
轻轻地,树全部说了出来。
再次,右眼又感觉到了燃烧起来的痛感。
“——你!?”
膝盖跪了下来。带着刺痛的右眼的蛊动,让树吼叫了起来。
[……看吧。视吧。观吧。]
(为什么……还没有结束……)
以前从未发生过的,结束没多久之后又紧接着发作的剧烈疼痛。
仿佛被这疼痛牵引着般,被卷进了雾中。
竹林在震动。
一时散开的雾再次聚集,雾化之兽再次恢复了原貌。
蛇。
狮子。
蝙蝠。
没有任何一部分的欠缺,以完美的姿态复活了。
“什么……?!这再生的也太早了吧?!”
“咔嚓”一声,之前指向树的发器一下被支莲全部收回。
[……看吧。视吧。观吧。]
这个期间,仿佛右眼也开始呼唤般。
竭尽全力的呼唤。
就像在呼唤兄弟一般,呼唤着亲人。
雾之野兽还在继续增加,十……二十……三十。埋没了竹林。
“你……?”
支莲终于注意到某种关联而看向树。
“难道,那个眼睛……你是……司大人的儿子吗?”
树也回答不出声来。
右眼越来越热,似乎要燃烧起来了一样。
直至树的神经,内脏——直到脑子里全部都要燃烧起来了一样!
“可恶,把眼罩给我!!”
把树的头强扭过来,支莲一把将手放在了树的脸上。
(啊……!)
一瞬,树被绝望笼罩。
眼罩,被拿掉了。
可是,妖精眼并没有露出来。
快速地,支莲用念珠在树的眼睛周围到头部围绕了一圈。
一边划着印,支莲念着真言。
“鸟枢沙摩明王归命!拥有实力与策略的你用无上的权威来束缚这一切吧。”
鸟枢沙摩明王。
五大明王之一,燃烧一切不净的清佛的化身。
那股咒力,附在了卷在树眼睛上的那几颗念珠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瞬间,右眼的灼热膨胀了树倍以上——
与此同时,连那些雾化之兽也简直就想变魔术一般。
一瞬间就消失了。
“啊啊啊、啊……”
树一下垂下头来。
还没有失去意识真是不可思议,极度的痛苦也不允许失去意识。
“果然是尤戴克斯的眼罩。”
在那样的树跟前,摇了摇那根眼罩,支莲皱紧了眉头。
“这眼罩上的一切封印都被破坏了。”
(被……破坏……?)
此时,支莲跪了下来。
“失礼了,年轻人。”
“啊!啊啊!……”
连惊讶的声音,也不能很顺畅地发出。
“少主已经成长得这般大了,没能认出是少主,真是我支莲一生的罪责,我已经有接受罪罚的觉悟了。”
“没,没……我已经不要紧了……也不必称呼我……少主。”
树淡淡地笑笑。
(这么说……这个人和我,以前见过面……)
一边回想着,树一边问起重要的事情。
“说起来……你刚才说的是怎么回事?……你说……眼罩被破坏了?”
表情严肃的支莲点了点头,道:
“这个眼罩是尤戴克斯,黑泽尔然后还有贫僧三人一起合力制做的。但是,能抑制魔眼的封印,也基本被破坏了。这个也是——而且,这个城市的守护封印也被某人破坏了。对少主的眼睛来说,眼罩被破坏,魔性就无法抑制这是必然的。”
“……!”
“少主,你心中有底吗?在这树小时之内,你有和法力强大的魔法师见过面吗?”
支莲向虚弱的树关切地问道。
结果——树猜到了。
“难道是,冯……”
“什么?”
慌张的,树从西装的口袋拿出手机。想确定一下。
但是无论是穗波的号码还是“阿斯特拉尔”和安缇莉西亚的电话都联系不上。
“——少主?”
“……我不……快点回去的话可不行……”
不能想象冯就是破坏眼罩的魔法师。
但是除他以外也再想不到还有何人了。
——“请变坚强。”
一下,树想起了头被抚摸时的情形。
在那之后,右眼就开始了暴走的状态。
勉强想站起来,比起疼痛,比起疲惫,焦虑更让人难耐。
“你打算做什么?”
对支莲的问语,树回答道:
“我想去……确认看看……”
咬紧牙关,再一次说道。
“有不得不确定……的事情……”
4
每次都在梦中见到那天的事。
梦见的是将那个男孩带到那被称做“鬼屋”的小小洋馆里时的情景。
那时穗波六岁,男孩子五岁。
看来非常老实的男孩子的实际身份,穗波是知道的/
因为祖母已经告诉过她。
“那孩子拥有妖精眼。”
祖母说。
那时,穗波是多么兴奋啊。
不能对任何说的,作为魔法师所拥有的力量。
不能对任何说的,必须进行的魔法师的修行。
但是,即使没有这些,那个男孩也是特别的。
妖精眼!
是很久以前的魔法师才拥有的,传说中的瞳孔。
虽然没有对人说过,但是对穗波来说,那个男孩就像英雄一样。不管被谁欺负,不管多么胆小,对穗波来说都没有关系。
正因为这样吧。
终于不能忍耐了,把男生带了出来。
因为想与他共有秘密。
既然都是“特别的”——那么,成为好朋友吧。
就这么任性。
这么地……愚蠢。
然后,得到了与着愚蠢行为相印的惩罚。
相遇了。
与那——“龙”的碎片。
用身体拦下女孩,男子盯着雾的那边看。
从深处的深处,底层的底层,什么都不能躲过妖精眼。
*
“那是……‘龙’吗?”
黑羽忽闪着大大的眼睛问道。
雾已经覆盖了整个布留部市。因为没有云,在高楼顶上还看得见月亮和星星。
黑羽使用骚灵现象,移动到了与“阿斯特拉尔”相邻的最高的一个高楼上。
在那里的话,整个布留部市就可以一目了然。
一片白——被暴力般的白色包围着,小小的地方都市。
“那个时候的我,还是个新人对这些事没有什么了解。”
猫屋敷解释道。
“但是听说将‘阿斯特拉尔’建立在布留部市的原因,就是为了抑制沉睡的‘龙’。”
“但是,‘龙’什么的……”
说到一半,黑羽闭上了嘴。
她想起了,自己入社时有一只三头魔犬。最近,虽然不知道被哪里收养了,但是毫无疑问那也是不为人知的生物。
“不过这里的龙,是不同于单纯的魔兽的。原本被称做‘龙’的魔兽就分成几个种类。现在所说的魔兽的‘龙’,潜藏在魔法师的潜在意识中的,作为力的象征的‘龙’。
——以及,自然现象具像化的,自然界的‘龙’。”
最后,猫屋敷庄严地宣告。
在这种氛围的压制下,黑羽失去了言语。
“不过,基于‘龙’的自然现象,就算和咒力无关也经常能看见。”
“……啊?”
对发出疑问的黑羽,猫屋敷靠近后告诉了她一个单词。
“那就是暴风雨。”
食指还一下下地在黑羽面前转动着。
“身为自然灵的龙,在很多的神话里都有登场。在日本是大蛇,中国是女娲,希腊是特瑞法力斯(注:Typhoeus,希腊神话的百头巨怪),这特瑞法力斯用英语来读就是台风。——也就是,暴风雨。大概的规模和能力都能观测的到。按现在在布留部市发生的来说,属强力但并不是很大的。”
黑羽听了之后非常的惊讶。
单是想象到大规模的景象,就被自己的想象压倒了。
包围着布留部市全体的——“龙”。
这个雾,不单单是力的展现,也是龙的具现化。
“但、但是,说起来就算是暴风雨,也不可能让大家都睡着了啊!”
“这个说的也是,我所说的‘暴风雨’既是一种自然现象,也是一种自然灵。叫做暴风雨的水平自然现象,如果被咒力干扰的时候——也就是说,就会变成‘龙’。”
一下一下转动着的食指,一下与另一只手的手指联络在了一起,“龙”——被这么样形容了出来。
“啊,如果难理解的话,就想象为是暴风雨的幽灵就好了。”
“就像我一样是幽灵吗?”
“对。也不是所有死去了的人都会变成和黑羽一样不是吗?这也是一样的,在自然现象中,稀少的‘龙’如果在有条件的场合下就可以形成。对没有形状的‘龙’就没有什么限制。”
猫屋敷并不知道。
正在差不多同时,在竹林中“龙”的碎片——雾化之兽们,正应了他所教授的事实。
但是结果这位青年阴阳师所说的,只是关于“龙”现象的一般论而已。
现在“阿斯特拉尔”里资格最老的他,关于创设时期的疑问也还有很多不了解。
猫屋敷最后把视线转向了美贯。
“唔……不要乱动,小心摔下哦。”
到底看见了什么样的梦?和白虎一起包裹在毛毯里的美贯,手脚都不停地乱动着。
在那额头上贴上灵符,猫屋敷念道。
“疾——”
“唔啊!!”
小小的电击在游走,美贯和白虎同时发出了悲鸣,一下跳了起来。
眼睛一下睁开来,美贯“呋噜呋噜”地摇摇着头。
“啊、啊、什么?!……啊,这是哪里?是在室外吗?”
“我们在事务所旁边的大楼上哦,具体发生了些什么事情问黑羽吧。”
“啊?啊、啊……是。”
被指名的黑羽慌忙点点头。
在这期间,猫屋敷一下抓住白虎的脖子,把它与其它的得三只猫放在了一起。
“白虎,朱雀,青龙,玄武,拜托大家了。首先是要找到社长和穗波,找不到可就麻烦了。”
调整了一下呼吸。
猫屋敷一下拿起扇子,翻了开来。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成六十四大卦。六十四大卦结三百八十四爻——”
扇子在旋转。
听了猫屋敷的话语,四只猫轻轻颤抖着。
“喵~~~~~~~~~~~~~~~~~呜~~~~~~~~~~~~~~~~~~~~”
猫们发出尖叫。
四只猫——不,正确的来说不止四只,因为从那以后,猫们的数量在静静地增加。
就像猫屋敷所说的那样,一只变成了两只,两只变成了四只,四只变成了八只,在急速地加剧。
这是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阵。
猫屋敷利用了绝妙的操作咒力的可能,使出了魔法增长术。
“——拜托了哦。”
最后祈祷般,向猫们小声说道。
然后,猫咪们,就一齐向沉睡的城市进发而去。——
5
即使在白冷的雾中,那座塔也还是傲然向天。
位于城市的中央,这是布留部市的地标,水晶塔。
水晶塔的前面是市政厅。塔里也被导入了当时最先端的设备。整体高度超过了100米,位于市政厅前的广场,在市民之中也取得了广泛的好评。
穗波他们,现在就站在这塔的下方。
“你感觉到了吗?穗波。”
“嗯……一部分。”
对冯的提问,穗波点点头。
之后从外套中取出的,是中间穿了一个小孔的小圆石。
在凯尔特中,开了自然穴的圆石非常的珍贵。被作为魔法的媒介使用。是传导穗波咒力最适当的东西。
向分开的道路,一一投出圆石。穗波低低地咏唱出咒语。
“力之圆锥,我祈愿,拥有圆石的祝福。找寻出我要寻觅的人。”
然后,圆石都分别立了起来,像有生命一般旋转着。
塔周围一圈的范围内,雾都一下消失了。
“果然,不使用凯尔特魔法啊。”
冯开口道。
“这是凯尔特魔法啊。”
“力量的来源是月和圆锥的力量,这是魔女术吧?严格来说不能算是正统的凯尔特魔法。虽然相性不错,但是勉强组合起来,会有难处。只是因为是穗波。才克服了这些难处。”
“……我不太喜欢正统的做法。”
少女的视线垂了下来。
穗波他们正在寻找的,是“龙”——孵化之前的卵。
这里就是所谓的龙穴,只要找到了龙穴,也可以找到“力量的源头。”
也就是说,流向世界的咒力的起始点。
这种地方会给城市带来荣光。特别是有龙穴存在的地方就有可能是一国的首都。
只要把它想成是一个海峡中的大漩涡就好了。
咒力形成的巨大的漩涡。
大蛇,女娲,特瑞法力斯,暴风雨所代表的意思。
综合起来,也就是所谓的——
——“龙”。
“这个城市的基本灵脉流有两股。一股从丹生山到城市的东部。一股从苇原山到城市的西部。虽然中心点常常移动,穗波的话应该明白。只要以前曾经见过,就会有线索。”
冯的说明,使穗波回想起来了。
对,应该是遇见过的。
自己和“龙”的碎片。虽然是破散的记忆,的确是应该在哪遇见过的。
——“小树!小树!小树!”
哭喊的自己,还有倒下的男生。
那个时候,的确看到了。
看到的瞬间,自己的意识也一下破散了。因为太过恐惧所以魔法和魔术都忘记了,得到了眼前男子的帮助,把那个记忆连上了丝线。
男子接着说明到现在的任务,是要把沉睡的卵引出来。
“把卵引出来?”
“就是这样,把作为主因的卵引来这边的话,树就算遇上麻烦,也可以自然地解决了。”
冯静静地说道。
“他的妖精眼,被强大的咒力扭曲了。无论是多么优秀的魔法师,都几乎不可能净化这个污秽本身的。但是,‘龙’的话又另当别论。”
轻声的说话温柔地抚挲着穗波的耳朵。
“小树的眼睛,可以治好……?”
穗波自言自语地说道。
这是梦中几次看到的。
这是几次祈祷过的。
对穗波而言,这比什么都好,是最重要的事情。正因为想治好树的眼睛,所以要成为最好的魔法师——当初就是这样祈愿着的。
不。
——还是说因为想偿还。
穗波点了点头,下定了决心。
“我,要去寻找‘龙’——”
这么说的时候,
突然,冯的眉头皱了皱。
“对不起,你可以先行一布吗?”
“啊,但是……”
“嗯,那拜托了。”
冯在她背上推了推,穗波便慢慢消失在了圆石消失的方向。虽然穗波有好几次不安地回过头来,但是很快就看不到她了——原本怪雾的能见度也只有十米左右。
现在只剩下了冯一人。
“……啊呀啊呀。”
轻轻地耸了耸肩,年轻人小小地深呼吸。
这时。
“您这是打算去哪儿?”
一阵动听的声音,从天空降落。
冯慢慢地抬起头。
在淡淡月光的照耀下,有一条巨大的银鲛游走在雾中。乘坐在上面的少女有着分明的五官,姿态带着不可思议的威严,非常地美丽。
在少女的身旁,张开双翼的黑鸠落地了。
这黑鸠正是所罗门的魔神——沙克斯。找到冯他们的,也是这黑鸠吧。
“包含这雾的事情在内,我有一些问题想问你。”
与浓雾很适合的暗色裙子在风中飘荡,少女微笑了一下。
……安缇莉西亚·雷·梅札斯。
第四章 魔法师与调换儿
1
经过了几秒钟紧张的对峙。
“你好,有半天没见了。”
向着空中,冯还是平常的笑容。微笑地行了一礼。感觉不到包含任何杂质,纯粹的笑容。
“……”
骑着银鲛的安缇莉西亚,一下举起手,握了一把雾。
从指间感觉到了冰冷的水分子。
“这个雾……”
魔女开口道:
“是‘龙’的吐息吗?”
“真不愧是梅扎斯家族的当家。”
苦笑着,冯搔了搔脸。
“我关于这城市有一点想调查的东西。据我说推测的,这里就是这个雾的出处。”
安缇莉西亚的声音非常冰冷。
碧眼像枪口一般向年轻人突袭——那是叫人心脏都几近停止的严厉视线。
“你到底打算在这个城市干什么?”
“……你说的是?”
“我和穗波不同,我可不会无条件信赖你。你的来访只有半天‘龙’就孵化了。我不会心地善良到把这两件事分开想。”
安缇莉西亚沉稳地说道。
在她脚下,冯叹了一口气。
“真头痛啊,我还真没想到会有你来妨害。”
“除‘阿斯特拉尔’外,这个城市也是‘盖提亚’的地盘。如果你随意玩弄这个城市的话,无论是谁也好,都必须要有相应的觉悟。”
“……觉悟吗?还真是恐怖啊。”
一边说道,年轻人一边在周围生出不可视的漩涡。
那是咒力。
没有妖精眼的安缇莉西亚是看不到的。但是她的肌肤却感觉得到。从孩提时候开始,已经习惯亲近的,魔法的“气息”。
“说起来,你是穗波的前辈对吧?”
安缇莉西亚问道。
“世界上少有的使用凯尔特魔法的人。我记得,德鲁伊最高等的魔法,不就是足以覆盖一国的雾吗?而且,也的确是和‘龙’有关的传承。”
冯一下笑了。
一点也感觉不到恶意,是那样天真无邪的笑。
“我命令!”
脸上带着那样的笑容,手却一下射出了榭寄生之箭。
螺旋快速旋转的箭拨开雾,画着曲线,向乘着银鲛的少女袭去。
“真不巧,这一招早就见穗波使惯了!”
银鲛一下用尾巴就把箭挡开了。
与此同时,黑鸠张开了翅膀。
张开嘴,释放出了咒力。
“QW-P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
禁忌的声音。
能让万物腐败的声音,震动着雾,加上咒力真正让对手吃了一记的话,是会从内脏到骨头都要腐化的。
慌忙地,年轻人的指间弹出了圆石。
“我命令!”
随着语言,两个石头互相结合在了一起。
“咻”一声。
两个石头敲响的声音,与黑鸠的声音形成了完全相杀的结果。
“——!”
安缇莉西亚战栗着。
以前都没有这样直接,魔法被破坏的事情。就连与那尤戴克斯对峙之时,也还是经过了一番消耗战的。
(他使用的真是……和穗波一样的凯尔特魔法吗?)
穗波的话,需要吟唱,也还需要借用媒介导出咒力。
连基本的攻防战都没有。
非常自然的——简直像呼吸一般的魔法。
“你……想要的是什么?”
强忍着颤抖,安缇莉西亚问道。
冯仍然保持微笑。
“‘龙’的力量?‘阿斯特拉尔’的失败?单单作为魔法师的好奇心?”
尽管这么问,安缇莉西亚却感觉那一个都不是。
冯闭嘴不答。
直至这一步,也没有半点邪恶,在冯身上也感觉不到像魔法师般的渴望。
难以理解的存在。
无论怎样,都没有从心底涌上来的敌意。连使出强力魔法说必须的,根本的热情都没有。
(难道……)
少女咬了咬嘴唇。
但是,仿佛知道少女的内心一般,年轻人还是温柔地笑了笑。
“无论是哪一个,你都不会接受不是吗?”
紧迫的空气,在两人之间凝结。
“……”
“……”
经过一段短暂的沉默。
安缇莉西亚从裙子里,那出了两个黄铜之壶。本来认为没有必要,不过到了这一步看来不使用不行。
“—— I do strongly command thee,by Beralanensis,Baldachiensis,Paumachla,and Apologle Sedes;by the most Powerful Princes,Genii,Lichide,and Ministers of the Tartarean Abode;and by the ChiefPrince of the Seat of Apologia in the Ninth Legion——”
安缇莉西亚开始唤唱起魔神。
就在中途——
“——安缇!”
“穗波?!”
从水晶塔的阴影处,穗波回来了。
瞪着大大的水蓝色的眼睛,向上空的安缇莉西亚看去。
“安缇,为什么……”
虽然有一瞬间吃了一惊——但是很快振奋精神,安缇莉西亚这样说道:
“你难道不知道吗?穗波?擅自碰触‘龙’——是违反禁忌的。”
安缇莉西亚严厉地瞪着穗波。
“你们打算干什么?”
“……我们。”
穗波踌躇着。
咬着红色的唇,俯下头。
眼前少女少有的姿态——也让安缇莉西亚回想起过去的光景。
学院时代一开始,一直在班中被孤立的,日本人的混血儿。为了唯一的一个目的,要成为“最好的魔法师”的女孩。
连安缇莉西亚也没有告诉的,这个目的——
“——可以哟穗波,你告诉她吧。”
冯的声音从旁边响起了。
就这样,穗波像下定了决心般抬起头来。
如果用语言来告白,是非常容易的。
“我们打算……把‘龙’——当作祭品。”
“穗波——”
下意识地,安缇莉西亚叫道。
真不敢相信。
在明确不过的,禁忌的行为。而且是与想要变为魔法的魔法师一样,是第一级的禁忌。
“你到底,想做,什么?”
“因为我……想治好小树的眼睛……”
一下握紧拳头,但是这次穗波坚定地盯着安缇莉西亚的眼睛看,这么说道。
“树的眼睛。”
仿佛有点震惊,安缇莉西亚小声说道。
“所以我……不会让步……”
穗波的手隐藏在了暗色的披风里。
从那里拿出的,是魔法的秘仪。
“——!”
安缇莉西亚下意识地握了握“所罗门五芒星”。
有一点她很明白。
就是眼前的这个穗波,绝对不会退让。
与正确还是错误无关——只是为了实现心中的所愿,她才行使魔法。
(穗波……)
安缇莉西亚咬了咬嘴唇。
(但是,这样的……并不是我的本意……)
呼吸一下急速起来。
互相都知道对方的实力。虽然还有没给对方看过的招术,但都是除了夺走对方性命以外,绝对不会使用的秘术。
那么,结果,到底是哪方的“死”呢?
“……!”
雾——溃散了。
不,粒子重新聚集,形成了新的形态。
那个形态变成了长长的漩涡,卷住了水晶塔。突然呈现一直线的雾崩落了,向三个魔法师伸出了利牙。
那正是“龙”的利牙。
“是‘龙’吗——?!”
安缇莉西亚很快,向守护的魔神发出命令。
但是,到了这一步魔神做什么都没有用了。
用牙将银鲛撕碎,吞入了黑鸠的头,安缇莉西亚看到了这一切。
那牙就这样向沥青地面撞去——连地基也粉碎了。
就像砂糖玩具一样,又仿佛巧克力一般,大地断裂了。
连逃的时间也没有,三个魔法师。被卷入了陷落的地下。
2
飞上上空的黑羽,最初发现了那副景象。
“猫屋敷先生,那个——!”
““““喵喵喵喵””””
在前面带路的猫们也叫了起来。在黑羽手指的方向,虽然有雾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隐约中还是可以看到一阵被掀起的朦胧的土尘。
那是在水晶塔的方向。
“……切!我们来迟了吗?”
追着引路的猫们,猫屋敷一时语塞。
五分钟前,还是一小时前?
(如果不是致命的话,那还好……)
“猫屋敷先生……”
从腰际传来了一阵很担心的声音。
跟在背后跑来的美贯,抬头看着青年。
温柔的摸着那个头,青年鼓励到。
“不要紧,穗波不会因为这样就受伤。”
“嗯……”
安慰着点点头的美贯,猫屋敷陷入了思考。
(问题是,穗波有没把自己牵连进去。)
青年已经有了思想准备。
从那个冯来的时候,心中就满是不安。虽然没有证实过,但布留部市全体的灵脉都发生了异常,青年也都注意到了。
而且,没想到那么快就被牵扯进了事态。
为自己的天真后悔。
作为“阿斯特拉尔”唯一资格最老的社员,痛感自己的未成熟。
(……如果是司社长的话,会怎么办呢?)
或者,如果是尤戴克斯,黑泽尔和支莲的话……
自己有好好追随着前辈们的脚步吗?或者是,只是一昧地往错误的方向走去?
中断这样的思考,首先要想出解决的策略。
“黑羽,你能先过去看看吗?”
“好的,我试试看”
黑羽向高处飞去。
“不,等等!”
但是正要往前的时候,猫屋敷却拦下了她。
视线往旁边看了看。
“……你可以出来了吧?”
向雾那边喊道。
很快就从雾中渗出了一个人影。不胖不瘦,不高不矮的一个人影
“——只是半天不在,还真是发生了大的骚动啊。”
“啊!……”
光是听声音,就让美贯的肩膀颤抖了一下。
把她挡在身后,猫屋敷说出了人影的名字。
“影崎先生。”
带着平常般淡薄笑容的影崎继续说道。
“呀呀,一回来就看见了这片雾。真是吓了我一跳哟。我还在想如果找不到你该怎么办?”
调整了一下西装的领口,行了一个六十度的礼。
还是没变的一副悠闲的表情,感觉不到任何特征的动作。就算遇上了这样的奇祸,叫影崎的这个男人给人的感觉也是一点都不慌张什么都没有改变。
“那么能告诉我事实的真相了吗?‘阿斯特拉尔’的各位。”
*
啪嗒啪嗒,从地面的裂口处还不断有灰尘掉落。
从上方仿佛还有人工照明射入。沐浴在一片光亮中,尘土漂浮着,形成了一片美丽的光景。但是一想到自己也被弄脏了,安缇莉西亚就高兴不起来。
“……!”
甩了甩金色的长卷发,站起身。
奇迹般的,并没有受很大的伤。只是有几处微微的擦伤。裙子也没有多大的破损。
(应该是托弗内鸟的福吧?)
如果原本是不死的魔神的话,一般的攻击不会有什么事情。但是“龙”的牙的话就可以让灵体消失,而且在短时间内也不可以唤起。
闭上了眼睛。
看起来,好像是陷落到了地下街的样子。
是因为深夜的关系吗?所有的铺面都关闭了,也嗅不到人的气息。
因为刚才的冲击带来的危害到底有多大,现在虽然也不是很清楚,但明白的是瓦砾下好像没有人被埋住,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刚才的“龙”……)
安缇莉西亚继续思考着。
随着孵化,“龙”的各种变化会把周围卷进去。刚才的雾之魔兽也是这样吧/
重要的问题是,“龙”的孵化正在进行这件事。
本来在成长之前所属“协会”管理——在自然灵中也只有“龙”是特别的。也并不是单单因为它的力量强大。
如果完全孵化的话,“龙”就会引起世界的变革。
拥有意志的灵脉如果变成“龙”的正体的话,那“龙”所在的地方就会成为能和大国的首都匹敌的灵的都市。
如果,这个“龙”的存在被保密隐藏了起来的话——
“‘阿斯特拉尔’……会被‘协会’击溃……”
如果失去了“阿斯特拉尔”的话,安缇莉西亚想象了一下。
如果失去了那温柔的空间。失去了那还是小学生的巫女,喜欢猫的阴阳师,还有那凯尔特魔女的话——
那个少年一定会非常的伤心。
这样的话安缇莉西亚就有十分的战斗理由。
“……必须制止。”
“为什么,非要制止不可?”
对安缇莉西亚小声说出的话语,突然有了回应。
悄悄的,从地下街的黑暗角落出现了一个人影。
“……冯!”
安缇莉西亚反射性地取出黄铜壶。
这回她没有半点犹豫地壶盖弹起,开始了唤唱。
“——来吧马尔巴士!统治三十六军团的王!”
“——来吧艾利欧格!统治六十军团的坚定骑士!”
黄金狮子,一下出现在安缇莉西亚的左侧。
钢铁的骑士,则出现在了安缇莉西亚的右侧与她并排站着。
双方都被足以令人恐惧的咒力缠绕,从白色的牙到钢枪,都释放出了壮绝的灵气。
他们是在七十二魔神之中最勇猛的,为了血和战斗才诞生的恶灵们。
但是,
“为什么你要唤他们出来?”
年轻人问道,站在两个魔神之前,一点也不慌张。
“是为了‘盖提亚’的权益,还是为了‘龙’?”
在魔神和年轻人之间,凝结了一股杀气。
年轻人继续问道。
“或者还是说,是为了树那家伙?”
安缇莉西亚雪白的脸上一下子染上了朱红的颜色。
“但是——这些都是骗人的吧!”
一句话,年轻人都将魔女的思念斩断了。
“——!”
“我在想。”
但是微笑保持不变,年轻人继续温柔地说道。
“要说好感,就是人与人的真心交换,魔法也是相同的,就是以交换成立的行为。”
没有任何魔法,只有年轻人的声音响起,能直射入对方心中的,纤细温柔的声音。
(……为什么。)
手放在额头上,安缇莉西亚摇了摇。
果然——到了这一步,还是不能把眼前的年轻人当做敌人来看待。
安缇莉西亚明白自己有好战的性格。对魔法师而言拥有这种个性,未必是负面的。
可是。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却不同。
无论怎么煽动敌意,告诉自己他是应该要打倒的对手,可还是无法把这种感情贯彻到底。
年轻人的身影,不知为何和那个少年的姿态重叠了起来——让内心一片柔软。
安缇莉西亚咬紧牙关。
“——你到底想说什么?”
安缇莉西亚用攻击的语气问道。
可是年轻人却理所当然似的回答道。
“对魔法师而言,原本就一无所有不是吗。”
这句话——的确——,刺穿了安缇莉西亚的心。
“事到如今,你还能为他奉献什么呢?只要你身为魔女,就没有什么能奉献给他人的东西吧?你不是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出卖给了恶魔和魔法吗?”
正如他所言。
所谓魔法师,就是这种东西.
舍弃了其他一切道路,舍弃了其他一切恩惠,只是将最初的异行,继续下去.
经过数十代,将执著层层积累.
在那没有夹带个人感情的余地,有没有夹带的可能.
“再加上,你还是所罗门的公主。”
年轻人带着透明的笑容说道。
“你是继承了与魔神结下的契约的人对吧。那契约也可以说是为了让未来继承的‘齿轮’吧。”
为了能“继续”让魔法师这样的异端存在,安缇莉西亚才存在。
她也是继承魔神的契约,再把它传承给下一代的“装置”。
她也可以说成是其中一环的“齿轮”。
所罗门的公主,是役使七十二魔神魔法师中的魔法师,有这几重的宿命束缚着她。
……这种事情,安缇莉西亚在很久以前就明白了,但是年轻人的话语还是打乱了她的心情。
舌头麻痹了,喉咙也相当的干渴。
心里承认了这个年轻人的话语。
(……这个人。)
醒悟到了。
这个年轻人,并没有什么意图。
并不是谎言,也不是伪装。
他所说的都是大实话。
只是自然地带出了自己没对任何人说的,隐藏在自己眼睛里的真实。
这样,年轻人的确和那少年很像。
因为太过的无防备地让他走了进来,与脑海里不觉想起来的少安,重叠了起来。
“所以,无论你想怎么帮忙,都是徒劳。”
年轻人下出了结论。
“你只要还身为所罗门的魔法师,就不能为任何人牺牲。无论何时失去友人,或者失去恋人结果也是一样——这也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地下街只有无尽地的沉默延续着。
有某种“蛊动”隐进了雾里,随着冰冷的空气一起舞动。伴随着“龙”的孵化现象,气势仿佛更加威猛了一般。
“——那么,我该告辞了。”
冯回过头来道。
“……说的也是呢。”
安缇莉西亚表示同意。
冯的笑容变深了。
“从出生开始就是魔女。我——不,我们都不是无垢的。”
安缇莉西亚继续静静地说道。
“无论身体还是灵魂还是灵体,细胞的一小片都没有例外,都染上了魔法的颜色。这不值得愤怒,也不应该悲哀。——但是——”
说到这,少女就叹了一口气。混进了雾里的吐息。
隔了一声呼吸后。
“但是,正因为这样……”
少女垂下眼帘继续说道。
一下把手放在胸口,仿佛在守护重要的东西般,伟大的魔女这样继续说道:
“正因为这样——只有这颗心,不能混入任何杂质,是属于那个人的。无论身体还是灵魂,我都不能奉献给那个人。所以,只有在这个心中深处的东西,不会让给其他人。只有这一点,是我唯一的真实。”
“——!”
到此,冯第一次吃了一惊。
现在站在他眼前的这位少女并不是魔女。
即使操纵着七十二魔神也好,即使研修了一万本魔法书也好,站在这里的少女都不是魔女。
“他还真有福气。”
年轻人这么说道。
“有人会为他的事,这样的焦虑。”
冯说完,皱了皱眉头。
但是好像很奇怪般,安缇莉西亚按住了嘴唇。
“怎么了?”
“刚才,终于明白了。”
这样,安缇莉西亚微笑道。
像普通的少女一样,开朗地笑了。
“对了,你一定没有很重要的人。”
年轻人并没有回答安缇莉西亚,只是不解地盯着她看。
“说起来无论在哪,做什么,还有的你的身份是什么,这种东西和人喜欢上人都是没有关系的。所以,会问出这种问题,正说明了你的滑稽。”
“……”
年轻人暧昧地咪了一下眼睛。
潜藏在那瞳孔中的狂妄,安缇莉西亚已经注意到了。
温柔的狂妄。
无偿地拯救他人,同时,也无偿地伤害他人的精神。
“……果然,你还是和树不同。”
安缇莉西亚断言道。
“我已经没有什么话和你讲了。我只是想你告诉我穗波她现在在哪?”
“现在她正在寻找‘龙’的途中吧,原本我就是来帮助她实现愿望的。”
只是来帮助她实现愿望。
因为这句话,安缇莉西亚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的确,是这样的吧。
就算这个人的目的不明,可是他刚才的话应该不会假。
但是,他刚才所说的。
是来帮她实现愿望的——这可能是他的温柔好意也说不定。但是结果还是错误的。因为眼望如果勉强实现的话,是不会得到幸福的。
然后,也可以说还不如不实现的好,这样的愿望。
“你也够了吧,反正我现在只要击退你就好了。”
一下,把手向旁边挥去。
终于得到了主人的确认,两旁的魔神仿佛都很高兴般。
黄金的狮子露出了牙齿,钢铁骑士举起了枪。
年轻人只是在那前面站着。
静静的咒力继续膨胀,快要一决雌雄了。
就在这个时候,
“安缇莉西亚!”
声音突然响起。
“……啊?”
安缇莉西亚会过头来。
从和陷落的地表相接的那堆瓦砾上,出现了新的人影。
那个人影跑了过来。
在瓦砾中奔跑,其间还摔了交,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一边按着头念道:
“痛痛痛……”
真是——没有一点形象。
就连眼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念珠。好像是从哪来的疯癫异人一般。
但是……
此时安缇莉西亚的泪水却流了出来。
心中有一股爆发的情感,不能抑制了。
“安缇莉西亚小姐,你不要紧吧?”
伊庭树,这么问道。
3
从瓦砾上滑落的人影。还有一个。
那就是虚无僧。
和树差不多的小身材,也一下落到平地上。
挥动着锡杖,仿佛驱赶恶灵般地向冯挥去。
“你就是元凶吗?!”
在雾也渗透了进来的地下街,严肃的声音回响着。
“引起城市的骚动,还破坏了这位少年的眼罩,你到底打算干什么?请老实交待!”
“……原来如此。”
冯苦笑了一下。
“原来你们俩遇上了啊,这可真是预料之外。”
“……你是什么意思?”
这个是树的声音。
踉踉跄跄跑到安缇莉西亚的身边,因为太过努力奔跑,脸色都变成病人一般的菜色了。
实际上说他是病人也不为过。
这样的疲劳,都是因为右眼的发作太强的关系。
“冯……是真的吗,我的眼睛,还有‘龙’的事?”
树按了按自己被念珠覆盖着的右眼。
虽然暴走已经过去了,疼痛却还没有完全消失。在右眼的深处,还残留着很强烈的疼痛。在这个雾中,那个疼痛好像更加加剧了一样。
“对,这是穗波所希望的。”
冯简洁地回答道。
“她说想治好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
“因为那是她的愿望。是从很久以前就开始的愿望。我来为她实现。为此,用‘龙’来做祭品也是必须的,这有什么不好吗?”
“……啊?”
这么笑着说道,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的恶意。
这个年轻人给人的感觉,并不是带有敌意也感觉不到他的背叛。是非常透明纯粹的——好意,——就近好意的东西。
但是也就是说,也还不完全是好意。
“没用的。”
安缇莉西亚说道。
“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有合理的动机。”
“但是……”
“树,已经没有时间了!”
接着少年,安缇莉西亚看了看年轻人。
魔神也察觉到主人的意思而上前来。
“怎么样?冯,看来你好像做了很多白费劲的事请。”
“啊,是这样吗?”
支莲一方,首先也可以看出是站在她那边的。也没有应答,只是盯着冯,又一边沉下腰来,一边食指与中指并列竖起来,开始走起古流的步伐。
“很好嘛。”
冯点点头。
“冒牌货的话,这样的阵营是必要的。”
(……冒牌货?)
在树还没有理解这个词语之前,魔神们就先跃了过去。
这是安缇莉西亚的第一选择。
金狮之牙在游走,骑士的长枪在咆哮。
找准时机,支莲从上方挥下锡杖。
并没有事先商量好的行动,但是一切也配合的很好。一瞬间,仿佛人的身体都要解体。从指尖到头发,都不能躲过这攻击的暴风雨。
是错觉?
下一个瞬间,冯的身体,已经在利爪和长枪的轨迹之外了。
“什么——?”
“怎么回事?”
所罗门的魔女和虚无僧两人都呻吟着。
虽然魔神和支莲的攻击都没有停止——但是,冯全部都轻轻地躲过去了。
简直就像舞蹈一般。
总能提前预知似的,牙和长枪还有锡杖都扑向虚空。
躲避并不狼狈,脚步也相当轻松优美。
就是击不中他。
“那个……动作……”
树瞪大了眼睛。
简直就像从最初开始就知道对方的一切行动一样。
从哪里,要开始什么样的攻击。要抓住怎么样的时机,如同一开始就知道了。
能预见一切一般的魔力。
“……难道。”
[……看吧,视吧,观吧。]
“唔啊……”
感觉到念珠的压迫感,痛苦让树大叫了起来。
与此同时,发生了新的异变。
“马尔巴士!埃利欧格!”
随着安缇莉西亚的悲鸣,骑士和狮子的身影都变薄了,
“咒力……”
咒力被分解了,树看到了。
叫咒力的这种东西,从骑士和狮子的身体——不,是从安缇莉西亚和支莲的周围流出。丧失魔法之源的咒力的话,也就等于魔神力量的丧失。
“O THOU wicked and disobedient spirit N,because thou hast rebelled,and hast not obeyed nor regarded being all glorious and incomprehensible……”
抓紧“所罗门的五芒星”,安缇莉西亚吟唱起唤起的咒文。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我命令。”
冯笑了。
榭寄生之箭一下飞出。
骑士和狮子就这样在雾中消失了。榭寄生之箭与咒力的消失起了相乘的效果,令魔神保持不了实体。
“四路诸佛归命!”
口中念着真言,单手划着印,支莲脚化狐步。
“风天归命。“
风天。是印度神话中的风之神。是“胎藏界曼陀罗十二天”之一。
借助风天的权威跳了起来,周围一下处在真空状态,魔性被撕裂了。
但是却一点用处也没有——
年轻人眼前云散雾开,只有金发在风中摆动。
“哦!?”
“辛苦了。”
在耳边,冯小声说道。
注意到这个的瞬间,支莲倒了下去。
鲜血流了出来,年轻人手里拿着的榭寄生之长枪,斜斜地撕裂了支莲的袈裟。
支莲踉跄的脚步不稳,看来伤势不浅。
地下街的地板,被一片红色弄污了。
“……你……”
但是,此时连自己的伤势也毫不在意。
无论支莲还是安缇莉西亚,都呼吸紧促地看着眼前的光景。
“‘龙’只是附加品。”
年轻人这样说道。
年轻人的手摸了摸眼睛周围,接着出现在他掌里的,是有颜色的隐形眼镜。
“我想要的,从最初开始就是只有两人。”
闭上的眼睛,缓缓地睁开。
[那只眼睛……]
树的右眼一阵激痛,眼前的一切都歪斜了。
可是,只有年轻人的瞳孔——没有比这更能看得清楚的,即使是在雾之中,也绝对也不会看错的色彩。
年轻人的瞳孔所散发的,是人类绝对没有见过的,异样的色彩。
“早就想见见了。”
冯这样说。
那个瞳孔,红的不可思议。
“想见见那个拥有这个妖精眼——能成为真正的魔法师的,另一个人。”
红玉一般赤红而美丽——人类的色素中绝不可能存在的颜色——真红之瞳。(不就是红眼病嘛)
[间章]
“想……见……”
不断响起的声音,穿透了黑暗。
在脑里直接响起,不成“声音”的“声音”。或者也可以说这是,要传达给他人的强烈的意识。
水晶塔的最上层,特别展望台。休息日一般开放。百米的展望台为了方便市民观景还有特殊的装有玻璃的了望台。
穗波现在就身处在那。
电灯一个都没开,在夜雾中只有少量城市里的光线传来。
仿佛在雾的海上飘浮的客船。
只是,在这客船上乘坐的,是非常危险的物体。
无论地上还是天空,无论是玻璃还是水泥混凝土都可以穿透的“力”之流。
“龙”的精髓——严格来讲,就是这样。
说起“龙”的水平在还没有孵化之前——拿人类来比喻的话,幼稚园的小孩就是这个程度吧。
穗波问道:
“你想见的……是谁?”
“想……见……”
在穗波的脑内映出一个人影。
“……啊……”
少女的唇张成小小的O型。
她认识的—— 一个少年的,小时候的身影。
还是被自己叫作“小树”的时候的那个少年。
看到这个,不能忍受,穗波的唇微动了。
“我也想……见他啊……”
小声地说出。
只是,没有想到可以在和以前那样的情况下见面。
——自己,选择了要治好树的眼睛。
向禁忌出手,与安缇莉西亚相争。这样也好,即使这样也想偿还。
可是,变成一个人的话,疑念就像阴云一样涌上来。穗波抑制不了地问自己——能偿还一切吗?
这个方法,真的好吗?
这回自己真的不会后悔了吗?
没有答案。
没有得到任何人的——答案。
[ 本帖最后由 ZHANGFY21 于 2007-12-11 12:07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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