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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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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文优胜] 金色曙光 外传 像黑猫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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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2-3 06:1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像黑猫的少年》


人物介绍

【战车】杜微


【审判】聂七



【死神】Schwarz Katze(黑猫沈雾晓)



【倒吊男】左嘉十




我曾经养过一只猫。

黑色的,有着非常光滑柔顺的皮毛,眼睛是金绿石色,对,就是那种谎言一样漂亮的颜色,在阳光下仿佛能看透人心似的。

不太黏人,总是一副高昂着头凛然骄傲的样子,喜欢坐在屋顶或路灯上晒太阳,尾巴一甩一甩的,听见有人来的时候会竖起耳朵脊背挺得笔直。

抚摩它时会眯缝着眼侧过头来微微蹭着掌心叫,咪呜咪呜的呼在皮肤上,这种时候往往乖巧得特别可爱。

冬天的早上总能在绒毯里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钻进来的它,缩成一团像个毛线球,温暖的小小的生命体。

事实上,这些都是骗人的。我从没有养过猫,甚至没有亲近地接触过任何动物,仅仅是局限于深夜一个人在寒冷的房间里醒来时的妄想而已。

我想要养一只猫。

不是黑色的也没关系,没有漂亮的金绿色眼睛也没关系,不会讨人喜欢的撒娇也没关系。

我想要拥有一个可以在街头回首时寻找,可以在难以入眠时注视,可以在瑟瑟发抖时拥抱的生命。

作为宠物,作为伙伴,作为朋友,作为爱人,作为亲人,作为依靠。

作为生存下去、苟活于世的意义。

我想要拥有这样一个特殊的存在。

然而我的人生,并没有悠闲宽裕到这个地步。



(——事情怎么会这样发展啊?)

雾月。

严格说来是法国共和历的第二个月,一般对应于格里高利历的10月22日至11月20日,同时也大致涵盖了太阳穿越黄道十二宫天蝎座的时期。

蝎子们的月份。

姑且不论这些听起来就像在糊弄人似的名词罗列,越过屋内富有装饰感的摆设向窗外看去,便是一派名副其实的雾月景象。阴冷潮湿的乳白色雾气四处弥漫,吸进喉咙里有股不洁净的香味,像塞满胸膛的腐烂玫瑰,堵得人几欲窒息,长颈路灯影影绰绰的站在那里,冷淡地看着磨损破旧的石子小道上偶尔有行人闪过,来去匆匆。

(不,不对…这些东西跟我有什么关系啊?为什么我要在这里?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学生样的少年扒着窗台一脸郁闷,刚用袖子抹过一遍的玻璃由于温度差再次迅速蒙上水汽,本就狭窄的视野能见度更是大幅降低,继续擦实在是太麻烦了,他干脆放弃观景倒回床上抱着脑袋打滚。

“啊啊啊啊……”

无论怎么听都称不上愉快的声音,甚至可以说是怨念重重。

非常、非常之深的怨念。

名为聂七的少年终于停下动作死鱼一样仰卧在床上,双眼无意识地盯着铺有乡村风格壁纸的天花板。

意识漂浮在空中,再一次提出了疑问。

(我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理所当然的,那个答案挟卷着回忆一起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简直就好象发生在昨天…不对,那就是发生在昨天!)

剧情就是打那个时候开始崩坏,偏离了正常的轨道的——


“你出过国吗?”

“哈啊?”

聂七下意识地眯起眼睛,莫名其妙地看向突然发出询问的人。对方毫不在意地收收下巴,以波澜不惊的语气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我说,你出过国吗?”

(什么跟什么……)

尽管仍然摸不着头脑,聂七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还没有,啥事?”

“那,你想出国吗?”

这下话题似乎有些正规了,聂七捏捏下巴思索了起来:“这个嘛,如果是公费旅游的话……”

“就是公费旅游,上回统一办的护照还找的到吧?机票和住宿的旅馆都已经订好了,那边气候偏冷回去收拾行李的时候记得多添几件衣服……”对方一边絮絮地嘱咐着一边开始签手里的文件。

“喂,喂喂,等一下,麻烦老兄你等一下好呗?”聂七几乎是扑上前去按住了对方手上的动作,“我说,这是什么意思,「皇帝」?”

被称作「皇帝」的男生爽朗地微笑着:“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社里打算请你去公费旅游啊。”

“就我一个人去?”

“还有「倒悬男」…以及「战车」…”

聂七脸色一下子变了:“骗鬼啊你!和他们俩一起怎么可能是去旅游?分明是要我跟他们去出任务好呗?!”

“这…你要这么解释也不是不可以…”「皇帝」仍旧笑容灿烂,只是那笑里怎么看怎么多了些尴尬的味道,“但是出任务也可以顺便去旅游散心嘛,人常言苦中作乐及时行乐…特别是这回任务地点还在国外多少人想去都轮不到他们……”

“那还是把任务让给有需要的同志们好了我不稀罕。”

“……问题是大家跟你想的一样一致认为你是最有需要的同志。”

“喂,喂喂,老兄你没搞错吧?我才刚考完期中考,前几天一直都在挑灯夜读临阵磨枪耶!好不容易今天逮着空子来社团晃晃就打算回去补觉的,”聂七愤愤不平地磨牙,“为啥子偏偏不找别人非挑我去?”

“不,其实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也知道社里现在有一堆要高考的不能动……”「皇帝」无奈地摊手。

“「节制」呢?他不已经大二了吗?”

“他已经和「太阳」出另一个任务去了。”

“「正义」呢?那「见风使舵」的家伙怎么不去?”

“你又不是不知道只有「恶魔」支使得动他,我怕「恶魔」不跟着你们控制不住。”

“「教皇」呢?”

“他出公差的要价太高,”「皇帝」苦笑,“连着几次让他去我们收入还不如支出多。”

“那就真的一个人也没有了?”聂七有些泄气。

「皇帝」歪头想了想,“也不是,现在「力量」倒是还闲着,你要把她也带上吗?”

“开玩笑,把「力量」和「战车」凑在一块去出任务我还想不想活了?”聂七打了个激灵,“「皇帝」你是成心消遣我是吧?”

“人生总要尝试许多个第一次才完整……嘛,虽然我也觉得这个方案不大可取,”他揉了揉脖子,“怎么样,说来说去你还是不愿意出这个任务?那我找「女皇」过来商量商量好了,这次名单是她钦点的…”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威胁……)

聂七无言以对地瞪着比自己大一年级的上司,顿时觉得这世上永远存在着无法逾越的鸿沟和心理阴影,只能自暴自弃地一把抓过任务说明单。

“好啦,我去,我去总行了吧?”

出个国总比公然与那位号称「凶神」的「女皇」为敌好,他这样安慰自己。

「皇帝」点点头,英俊的脸上绽开一个与其说是满意不如说是大功告成的笑容。

“那一切就都麻烦你了,「审判」。”


(噩梦,简直是噩梦啊……)

聂七欲哭无泪地维持着同刚刚一样的动作,终止了回忆。

刚加入「金色曙光」的时候怎么没有发觉,这根本不是什么娱乐性质的学生社团,甚至把它归类为和塔罗牌有关的组织也不够准确,事实上它什么也不是,用挂羊头卖狗肉来形容再贴切不过了。

而且隔三差五就抓人来做这种明显违反安全打工条例的任务——反正自己还没成年,应该可以告他们虐待童工吧?

就算是他半年前于一次偶然中自己送上门的……那也是掉进了不折不扣的火坑。

(我的青春,我的人生,我期中考之后难得的美好休假……难道就真的要浪费在这个除了雾什么都没有的鬼地方了么?)

一个邪恶的念头冒了出来。

(逃跑吧。)

和自己同行的有两个人,最难缠的那个已经确实出门不知所踪去了,剩下的那个凭自己实力也能应付。

(就这样卷着铺盖逃跑吧,这是再好不过的解决方法了。)

想到这里,聂七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了起来。

“要拿行李么?算了,带着大件的东西走太容易被发现…其他的到机场再说就好喽……”

这样打算着,聂七轻手轻脚地摸到了门口。

还差一步,仅差一步就能逃出生天奔向自由的世界了——

然而——

所有的功亏一篑都是在最后关头才发生的。

门开了。

一个人迈了进来。

利落的酒红色短发和稍长的刘海,这样的印象仅限于此人的左半张脸,右半张则是过肩的中长发及短至眉上的刘海,简而言之就是严格遵守对称法则的不对称发型,模特般的标准身材裹在线条流畅的皮制外套里,一只手上竭尽所能地提着不少瓶酒,另一只手却拖着个大大的、布口袋似的东西。

其当然不会是过分嗜酒的小偷或搞错时令的圣诞老人,事实上要是这两类人种对聂七而言反倒还好些。

“哟。”

有着令人一见难忘的美貌的女人,面带笑容简短地打了声招呼。

“……哟。”

聂七干笑着扬起一只手。

(真是最差…不是最差也无限接近的状况啊。)

同行伙伴中最难缠的那个,逃跑时唯一不想被发觉的那个人。

塔罗牌「大阿尔克那」中的第七张,对内用名是「横冲直撞」的「战车」——杜薇。

好死不死就站在他面前。

“哦呀哦呀,”杜薇略偏过头打量着已将外套鞋帽穿戴整齐的聂七,有些讶异地挑眉,“没看错的话,你莫不是要逃跑不成?”

“不,哪儿的话,小的这是专门前来迎接您的。”聂七马上立正站好摆出一副诚恳姿态,如果现在调整对讯号的话,应该可以听见他心里不断重复的独家广播电台:我不谄媚我不阿谀我不奉承……

(……这不是自我催眠。我绝对不承认这是自我催眠。)

杜薇顿时笑逐言开。

“哎呀,好乖好乖,大姐姐我最喜欢乖孩子了哟~”

“哪里哪里,您过奖了,我还想多活几天…不,不对,我还配不上您,绝对的配不上您……”

现在内心广播换成了无限循环的我不心虚我不心虚我不心虚……

聂七悄悄抬眼瞅杜薇,对方却没有过多追究的表示,只是信步向他走来,聂七也不得不向后退以便让开一条路,这个动作也证明了自己的逃跑计划宣告失败。

(啊,啊啊……门,求生的大门就此离我远去了……)

他在内心哀号,这番细微的神情变化却没能逃过杜薇的眼睛。

“哦呀哦呀,小审判难道是因为大姐姐出门买酒时没叫上你所以郁闷了么?”

聂七强作微笑。

(不,我巴不得您一买买到下个世纪去。)

“放心好了,我记得有给乖孩子带礼物回来,是当地的土特产哟~”

“诶?”

还没来得及对这句话作出反应,一件个头颇大东西就冲聂七飞了过来。

“唔…”

已经不是能不能接住,而是会被砸到什么程度的问题了,飞过来的东西就是杜薇刚才进门时随手揪着的那个黑布袋。距离太近,聂七唯一能作出的反应就是张开双臂伸手一抱正好接了个满怀,纵是如此,他还是被冲击力带得跌坐在了地上。

“痛痛痛…大姐你干什么啊?!”

杜薇只是嗤嗤笑:“玩玩接球游戏追忆下似水年华嘛~”

“那也不要把这么重的东西突然扔过来好不好都快赶上一个人了……人?!”

聂七突然煞住了嘴,紧接着动作僵硬地转向杜薇,指指怀里的东西。

“大姐,这娃儿是咋回子事嘛?!”

他惊得口音都变重了。

“是我捡回来的猫咪呀,虽然受了伤身手也差劲,但是因为毛色很漂亮就捡回来了哟。”

“这根本不是重点好不好?!而且怎么看这玩意都像个死人而不是猫咪!”

没错,无论怎么看被「战车」丢到自己身上的都不像人类以外的任何生物,而是个一身黑衣的黑发少年,眼睛紧闭脸色苍白得死了一样,身高比聂七要高些,但是因为体形瘦削还不算特别重。

即使如此,能单手一路把少年拎回来再扔过去的杜薇臂力已经算的上是非常惊人了。

“不是死的哟,”她胸有成竹的说,“我捡到他的时候他只是晕过去了而已。”

——还是活的!应该说居然还是活的还是幸好还是活的?

(而且像刚才那样不打招呼就粗暴地把一个大活人抛过来……你是很想在我们两个当中砸死一个吗?!)

“没办法~好心的大姐姐我呀,可是一看到合乎美学的东西就有种想据为己有的冲动呢~”

(……这叫捡人癖吗?什么古怪的癖好。)

“那为什么不直接送到医院去要带回这来?他要是死在这里了怎么办?谁知道晕倒的人有没有什么需要抢救的急病?”

“放心,在我打晕他之前他还活蹦乱跳的,应该没那么容易就断气才对。”

“呼,那就好喽。”

聂七松了一口气,拍打着肩膀站了起来。

“…等、等等,你刚才不是说捡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晕过去了吗?!”

“啊,是啊,没错,我看他一副很想晕又硬撑着的样子实在是太难受了,所以才特地助他一拳之力的嘛~”

一、拳?

聂七只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冰凉了。

“……那、是、犯、罪。”

“什么?”

“不,没什么…”

成为既定事实的已经不可能挽回,现在跟她说什么都没用了。

殴打,绑票,不,恐怕罪名还要严重,不知道会不会因为是持旅游签证的外国人所以从轻判刑……这种时候要是把「魔术师」带出来就好了,那位仁兄可是以法律系为目标的高才生……

(啊啊——事情怎么会发展这样?!)

聂七再一次深深的反省起了自己的人生到底走岔了哪一步才会扭曲成如今这番模样,最后得出的结果是打从一开始就错了,所谓一步错步步错,归根结底得到的就是大错特错盘盘相错。

“聂七。”

“等等我正在痛苦挣扎中别打搅我…什么事?”这个人就算他深陷痛苦之中也惹不起啊,他突然意识过来了。

杜薇指指他身后:“猫咪,醒了哟~”

“咦?”聂七转过身,果不其然看到刚才还躺在地上的黑发少年已然捂着脑袋貌似很痛苦的站了起来,估计是杜薇贯彻美学所留下的后遗症,“你…你有哪里痛吗?”他不得不关心地迎了上去。

呼——

拳头带着风声逐渐放大,放大。

“诶?”

“哦呀哦呀——击面正中——”

或许连黑发少年本身也没有想到,那一拳不偏不倚的正好击中了聂七的面门。

被过长的刘海所掩盖住的,是张有着一对凛然凤眼,堪称漂亮的少年面孔。

这是聂七倒下前,所看到的最后的景象。

(那个时候,我非常清楚地听见命运的齿轮吱嘎错位,然后彻底脱轨飞出的声音——)


TBC

[ 本帖最后由 朽影 于 2008-6-8 08:5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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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与人数 1轻币 +400 XD +2 收起 理由
A子 + 400 + 2 第5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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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2-21 18:01 | 显示全部楼层
作者因高三考试原因……由咱代发此文接下来的
=====================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
这是智慧的年头,这是愚蠢的年头;
这是信仰的时期,这是怀疑的时期;
这是光明的季节,这是黑暗的季节;
这是希望之春,这是失望之冬;
我们面前什么都有,我们面前一无所有;
我们都在直奔天堂,我们都在直奔相反的方向。

(很多时候都会觉得,不如就这样一直沉眠下去,永远不要醒来的好……)
(即使那是软弱,即使那是逃避,即使那是痛苦…我也想试着忽视这残酷而痛苦的现实;即使得到的不是美梦,即使攥住的不是幸福,即使点燃的不是温暖…我也想给自己在寒冷之中制造一点幻觉……)
(为什么我要痛苦?为什么我要彷徨?为什么我要来到这个世界上?这明明不是我决定的,这明明不是我期盼的,这明明不是我想要的……)
(我…其实……)
“啊——啊?!”
聂七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紧接着向后一退正好磕到床头架上发出声闷响,后脑勺传来的鲜明痛楚和还在隐隐作痛的鼻梁形成了完美的前后呼应,“痛痛痛痛……”他捂着两处伤口一连迭地喊疼,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哦呀哦呀,刚醒过来就这么大动静,年轻人真好啊~”近距离观察这一切的杜薇饶有兴致地感慨,“小审判你干嘛一脸惊恐的…做噩梦了吗?”
“我的神经并没有纤细到那种程度…老实说,是被大姐您突然凑过来的脸给吓到喽…”聂七努力安抚着自己遭受重创的身体和心灵,“话说回来大姐您离我这么近做啥子嘛?”简直都可以用咫尺之遥来形容了,他刚刚就是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呼吸才下意识往后躲的,谁料这里的家具都是实木制的做工如此结实,再撞几下估计他的脑壳散了床架都散不了。
“那当然——是温柔的大姐姐我打算好好照顾不幸昏迷的你嘛~”杜薇呵呵笑着坐回床边的椅子上。
“那您手里那管转来转去的黑色油性记号笔和颇为遗憾的语气是什么意思……算喽不用告诉我了,我不想知道。”他识情知趣地打住话头,轻轻揉着自己的脑袋,“…我是什么时候回到卧室的?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方才的撞击好象让我有点脑震荡记不清喽…唔…”
“刚刚你走到门口的时候被突如其来的蝗虫型外星人袭击了…”
“大姐,拜托别因为我记忆有些混乱就信口开河这种超现实的话题…而且现在我已经想起来了,我是被你拐骗回来的男生打晕喽对吧?”
杜薇笑容未变的“切”了一声,“原来你都还记得啊?”
“呃…多多少少记得一些,我昏过去以后是谁把我送回卧室的?”
“「倒悬男」、「倒悬男」啦~”
“左嘉十吗…”
聂七心里不能不说没有庆幸,若是眼前这位「横冲直撞」的「战车」负责把他搬回床上,力气倒富裕,只是那种粗暴的运输方式八成会让他多几处淤青。
“那…那个男生呢?”
他又想起了那个连一面之缘都谈不上的黑发少年,才刚清醒过来就不由分说的打人…不过自己大概是被当作绑架犯的同伙了,这么想的话其心情倒也并非不能理解。
(总之就是先下手为强嘛,要是我处于他的境地的话应该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不过,被打中脸还真是痛诶……)
聂七哼哼着捋鼻梁,想。
“猫咪啊…”杜薇将双手交叠枕在脑后,以后椅跟为支点前后摇晃了起来,一派轻松地回答,“跑了。”
“跑喽?”聂七大惊失色,“他怎么会跑了的?!”
“喂喂,瞧你这话说的,”杜薇不满地白了他一眼,“亲切的大姐姐我又不是绑架犯,人家要走总不能拦着不让他走吧?”
(原来不是吗?!)
聂七瞠目结舌,“我还以为你会把他反绑在椅子上关起来呢……”
“我绑了啊,”她不甘心地扁扁嘴,“不过他带着椅子一起跑了,怎么说呢…该怪窗户做的实在是太大了吗?下回有机会还是把他绑在壁炉上好了,他总不可能带着烟囱一起跑吧?”
“……是不可能。”
无言,他已经彻底无言以对喽。
“所以您就这么放他走了没再抓回来绑在壁炉上?”
“没办法,妈妈说不能保证从始至终对它耐心负责的话就不要养小动物。”
(那你一开始就别捡回来啊!)
聂七默默地把目光移向窗外,雾气仍旧氤氲厚重,景色也一无所变,看屋里的钟表应该已经接近凌晨时分,不知是因为时差还是突发的事件,他完全感觉不到睡意。
(这么看来,今天的逃跑计划算是完全失败了吧…彻底报废了…)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说到这里,你也应该看出那只猫咪是干什么的了吧?”杜薇自行摇晃的椅子幅度更大了些,怡然自得地撑着头,“好歹也是我们「金色曙光」的「审判」,别告诉我连这点观察能力都没有哦~”
“啊……嗯。”
聂七似乎有些茫然地回过神来,低头注视着自己身上的外套和手,昏迷后没有进行任何清洗,因而可以看到遗留下来的清晰痕迹。
血。
不是他,当然不会是他的,黑发少年的拳击并没有厉害到那个程度。确切的说,是因为黑发少年本身就受到了某种伤害才使得那一拳并没有意想当中的威力。
黑发少年的血,似乎是被「战车」抛过来时沾在衣服上的,也因此「战车」一直把少年当布口袋拖着不肯近身——怕弄脏她自己的衣服嘛。
(……不,不止如此,或许还有其他人的血。)
“大姐,我再问一次,这回麻烦你坦言相告好呗——你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捡到那只‘猫咪’的?”
像是巧心埋藏的伏笔终于到了揭开的时刻,杜薇露出了一个正中下怀、异常愉快的微笑。
“杀人现场。”
“……果然。”
聂七垂下眼,干巴巴地予以回应。
“准确的说是杀戮现场吧,真可惜小审判你还没到能看限制级血腥场面的年纪,不然我一定赶回来叫你一起去看好戏。”
“我可以说敬谢不敏吗?”
“当然,”她轻轻点着自己的脸颊,“该怎么说呢…虽然是以一对多、技巧也算不上熟练得自护有余,但是光就表演手法来说就已经足够值回票价了~”
“……您不是看白戏的吗?”
“就算没买票,能让大姐姐我为之驻足凝神观看就算是相当了不起的咯,哦呀哦呀,托猫咪的福,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相当不无聊呢~”
“深有——同感啊。”
聂七苦笑。
“总而言之,尽管缺陷和需要改进的部分很多,但天赋是无可否认的,资质也无可挑剔,”她一字一句地说,“作为——「天生杀人者」。”
“……”
“小愚者看到的话肯定会激动的吧,根本就是活生生热腾腾的「死神」嘛,天赋异秉也好造化弄人也好,在‘杀人’这方面,我们全都不如、或者说再怎么努力也到不了他那个程度,极致,天才,加以时日就能卓尔不群出类拔萃的厉害角色,到那时再作为对手可会难缠的很。”
“…所以,我们这次的目标就是他吗?”聂七静静地看着杜薇。
“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并没有证据证实他就是我们要找的Fatalitaet,不过,要是让我判断的话,他是目标的可能性占到了百分之七十以上。”
“这么高?”聂七惊讶,“他还是个孩子呢。”
“这话由小审判你来说可没什么说服力,在成熟的大姐姐我面前,你们都不过是一般的小鬼罢了~”
“是、是…”聂七心不在焉地点着头,“可是大姐,你是觉得他就是Fatalitaet才打晕拎回来的?你就没怀疑过可能头一天晚上就撞见目标这么巧吗?”
杜薇歪头想了想,“怎么说呢,应该归功于女人的直觉吧?”
“不,我觉得只是单纯的瞎猫碰死耗子而已……”
“讨厌,别拆大姐姐我的台嘛~”
“呃…这种事下回请早说好呗?”
“了解。”她痛快地打了个响指。
室内的气氛一下子沉寂了下来,只有杜薇折磨椅子的声音嘎嘎作响。
“真是——麻烦啊——”
聂七烦躁地耙了耙头发,蹙紧眉头嘟囔,“开始我还以为自己加入了个平凡普通的社团呢…”
杜薇闻言哈的一声乐了出来,“要说梦话还是先闭上眼睛比较好,无论从哪种层面上来讲,你的人生都没有悠闲宽裕到那个地步吧?”
“……说的也是。”
聂七没有反驳也没有笑,只是淡淡的承认了这一事实,皱着的眉头尚未舒展开来,橘黄色的光影打上去显得有些——落寞——
“但是大姐,我还想再见他一次,是不是目标总得再确认一下,”他抚摩着下巴上刚冒出来的一小颗粉刺,“就算不是,那孩子身上似乎也有些东西…让我觉得非搞清楚不可……”
“放心,”杜薇倾身过来大力地拍他肩膀,“大姐姐我一定想方设法为你们制造机会成全你~”
“……大姐,您这语气可像是地道的媒婆……哎呀疼,大姐我鼻子都受伤了您就别再刮了啊!疼疼疼!!”
“心胸开阔的大姐姐我只是不甚手滑了一下,可不是故意要针对你的哟~”杜薇心满意足地最后弹了他鼻子一下收回手,“上厅里去吧,我买回来的酒再不喝就要痛哭流涕了,待会儿「倒悬男」也该结束跟踪回来报告了。”
“跟踪?”
“负伤逃走的猫咪啊~不查清楚它到底要跑去哪里善良的大姐姐我可是会担心的唷~”
“合着你是故意放他走的啊?”聂七恍然大悟。
(我就说怎么可能有人能顺利地从「战车」手上逃掉嘛…连我都做不到……)
或许只是单纯在怨念自己逃亡失败的少年这么想。

在跑。
与其说是奔跑不如说在逃亡,黑发的少年轻车熟路地穿过曲折蜿蜒的小巷,一道接着一道。
雾气张扬弥漫,从耳边掠过仿佛撕裂的绸,少年单薄的背影带着某种隐喻似的沉默凛冽,遥遥看去就像划在风里一样。
伤口发出细微的破裂声响,原本应该贴合干涸的部分复又开始流血了,不是非常严重的伤,或者说他会一时昏厥完全是因为某个女人猝不及防的强势攻击。
那个女人……少年愤恨地咬住了唇,带着笑容仅用单手就能将自己打晕,是迄今为止从未见过的强大对手——敌人。
如果对方是认真的,自己现在大概已经没命了。
这么说尽管有些夸张,但像刚才那样毫无意识的任人宰割已然离死不远了。
——大概也是为了‘那样东西’才找上门来的吧,居然动用到这样的高手,那边看来真是被逼得狠了,所有的耐心都已磨蚀殆尽。
他哧笑般地哼了一声。
不过——还不能死——
少年下定了决心似的,头昂得更高了些。
现在他还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那种地方——
“啊啊…”
逃亡的终点似乎就在眼前,少年眼底浮起了一丝想念,与柔软。
要死的话——也得死在这里才成——
“…没有错…”
起码得死在这个——承载了他最多感情的地方——
“…我并不是无处可去的人呐。”
以及他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身旁——
少年微笑了起来。
发表于 2008-2-21 18:02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国家的冬天并没有冷到能称之为酷寒的程度,住宿的旅馆也有着非常齐全的供暖设施,大厅里的壁炉也不过是为了突显外国风情而精心打造的装饰用品而已。
尽管已经对这些心知肚明得一清二楚,聂七还是禁不住狠狠打了个寒噤。
原因自然是坐在他斜对面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脚下还散乱地堆放着各种各样的洋酒瓶、以相当豪迈的姿势举起杯子咕咚咕咚把酒朝着喉咙浇下去,然后满足地发出“呜~哈~”声音的「战车」。
“简直是视觉暴力……”聂七低下头以不会被听见的音量喃喃自语着。
“你说什么?”在饮酒的空暇注意到对方小动作的杜薇眨了眨眼。
“没,小的在赞叹您真是好酒量。”他嘿嘿笑着飘开目光。
“唔…这么说虽然有点教坏小孩子,但是古人有云:小酌怡情大饮伤身嘛~”她说着又给自己斟了一杯慢摇轻晃,眯起眼睛观察酒的色泽,“这世上若是没有酒的话,哪怕让我活到九百岁我也不干哪~”
(都这样了还能说是小酌吗?连酒精中毒都嫌太轻了吧?!)
“……问一句别见怪,买酒的费用是您自掏腰包吗?”
“怎么可能?”杜薇瞪大眼睛,“当然是回去把发票扔给「皇帝」报公帐。”
“您干嘛不直接用抢的?这样连发票都不用开。”
“很可惜,大姐姐我已经过了能肆无忌惮为所欲为的年纪了。”
“可您不是一直在肆无忌惮吗?”
“你以为人类生存的意义是什么?就是为了对抗残酷的岁月流逝以保持真我啊~”
说的好,大家鼓掌!聂七在心里暗自喝了一声彩。尽管是无庸置疑的歪理,但能以如此理所当然的口吻流泻而出已不愧「大阿尔克那」的「战车」之名了。
他又想起了同为「金色曙光」一员的「正义」梁斌带着三分敬畏的评语,“老实说,那位女性就象是会把常理、普通加上平凡通通丢进榨汁机搅成一团再吞进肚中消化殆尽的存在啊。”
(——该庆幸她不是敌人还是该悲哀她是同伴啊?)
聂七就抱着这样的矛盾缩在沙发里扭成个球,继续看杜薇像倒无底洞似的往嘴里灌酒。
而「倒悬男」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副颇具抽象主义喜剧效果的画面。
杜薇暂时停下自斟自饮的潇洒动作,“唷~你回来啦?跟踪的结果怎么样?”
“幸不辱命。”
被称作「倒悬男」的男人摘掉头上款式经典的黑礼帽,一手杵着拐杖行了个标准而优雅的致意礼。
(——真是无论什么时候看都像在演杂技啊。)
聂七表情复杂地看着他走过来,连句招呼都不知该怎么打好。
第十二张「大阿尔克那」牌、「深谙潜行」的左嘉十,有着相当具有男子汉气概的外貌,待人接物也无可批评挑剔之处,大方、厚道、沉稳、彬彬有礼乐于助人无不良嗜好,决不会强人所难威逼利诱,简而言之就像从中世纪穿越过来的绅士模版。
——前提是如果他不是站在天花板上倒挂在空中的话。
打从在「金色曙光」里第一次见到他开始聂七就在思考他到底是怎么无视重力法则站上去的,就算是为了符合「倒悬男」的称号也实在太离谱了,难道是在鞋底涂了一层又一层的502胶水不成?然而更加诡异的是似乎社团里所有人都没为此奇怪过,左嘉十本身也泰然自若行动自如得令人叹为观止,为免被人笑大惊小怪聂七也只好见怪不怪把疑问深埋心底了,反正这种事看着看着就会习惯了……大概吧。
“「审判」已经清醒了?身体还好吗?” 左嘉十转向聂七报以关怀的问候。
“啊?啊,还好…多谢你关心啊…”还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少年显得有些慌乱。
左嘉十只是充满理解的一笑,随即转回话题,“那位黑发少年的住处已经查询清楚了,要直接前往现场调查的话随时都可以。”
“唔,那倒不是很急,而且小审判说还想跟他接触一下看看,反正跑得了猫咪跑不了窝嘛…”杜薇托着下巴想了想,眼珠一转绽开了个充满恶趣味的笑容,“比起那个,我突然觉得光是喝酒也太无聊了,「倒悬男」,念点什么来助兴吧。”
“是,请问大小姐想听什么戏码?”
(喂,你也太宠她了吧…这样叫我要怎么往下接嘛…)
聂七不禁在心里絮絮抱怨。
说起来「倒悬男」虽然礼貌周全得堪称中世纪绅士模版,却惟独在面对「战车」时会以含义莫名的‘大小姐’相称,又因为时间上她俩是前后脚加入的,所以社团里也有‘其实「倒悬男」是「战车」的家仆,加入「金色曙光」纯粹为了就近保护主子周全’一说。
不过那不管怎样都是人家的家务事,聂七并没有一探究竟的打算。
“随便啦,就算你背《将进酒》我也不会打你的啦~”
(……背不好要挨打喔?)
聂七落下一滴冷汗。
左嘉十则不以为意,“诚如二位所知,类似‘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或‘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的诗词歌赋都已经是老调子了,并不能予人新鲜感,那么,我就应景念一段他人关于饮酒之趣的言论助兴,见笑了。”
杜薇向他一举杯,“尽请。”
左嘉十将帽子执在胸前略一倾身,清清喉咙开始了,“『倘若一个人喜爱香槟,那他必定举止轻浮、擅长调情;伏特加容易上头,会让人喝高,钟情它的人必然性情爽烈;严肃的场合要谈话,饮酒舍白兰地其谁;而谈到何者能令人完全敞开心扉——则非医用酒精莫属。』”
他嗓音醇厚语调缓和,抑扬顿挫也转变得恰到好处,是再刻意一点就能撩人心弦的那种,聂七听着听着就有种外国作家在午后的茶会上向在座宾客朗诵自己作品的感觉,自然而然地放松了下来。
“米加艾尔•塔利维尔吉耶夫的品酒论啊…”杜薇把杯沿贴在唇上慢慢旋转,仰起头冲「倒悬男」嫣然一笑,“不错,有为你加分到哦,但是说到应景,在这里念俄文原版不是更为合适吗?”
左嘉十毕恭毕敬地颔首,“大小姐所言甚是。”
俄文原版…那也要他听得懂才行啊……聂七默然无语。
谁知杜薇下一刻就把目光投向了他,“好,「倒悬男」已经表演过了,下面该小审判来了哦~加油加油~”
“什么?”他闻言绷起身体向前倾,“我也要啊?!不会吧?!!”
不出所料的,屋里立刻响起了一阵哀嚎。

吱呀一声,黑漆漆的屋里随着门的开合隐约透出一线黯淡的光,黑发的少年拖着疲惫的身躯迈了进来。
“哟,你还坐在这啊,不会是在等我吧?”
少年的目光投在黑暗中的某个位置上,一个男人坐在那里,并没有答话。
像是已经习惯了男人的默默无语,少年唇角勾起了一个犀利嘲讽的弧度。
“也对,除了这你哪里也去不了嘛,外面的那群人疯了一样的找你,也只有这里——只有我才能护你周全。”
少年脱下衣服查看伤口,血在皮肤上糊成了一片,他不以为意地拿消毒棉花直接擦上去。
“担心吗?放心,这点小伤还杀不死我,我不会这么容易就死的,你也知道,对不对?”
男人没有答话。
“我不会让别人杀你的,我不会让你死在别人手里那么轻松,所以你一定不能死于非命。”
他笑得乖巧,口吻甜蜜。
“等过段时间,这阵子的风头过去了——我帮你找个女人结婚好不好?一定要很贤妻良母的那种类型,还是说你其实喜欢更泼辣一点的?”
男人没有答话。
“别那种表情嘛,我可是很期待参加你的结婚典礼呢,想想都觉得兴奋——我希望你结婚,我希望你生子,我希望你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这样我才有摧毁它的价值。”
少年微笑着凑近了男人,眼神却寒冷如冰。
“你想让我逃跑吗?不,我才不会逃跑呢,我也绝对不会离开这里——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活下来?我活到现在就是为了等着看你死!我要大笑着亲眼看你死去啊!姐夫——”
男人依旧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望向少年背后的墙上——那里钉着一只正在嘶吼、宛若垂死挣扎发出最后一声诅咒的黑猫!

徘徊了多天的雾气终于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灰得近乎透明的天空和绵绵不断的细雨,像骤然降落的千万条丝线,将天和地不着痕迹的连系在一起。
冬天不下雪而下雨,也是这个国家的特色,然而比起把人堵得无法呼吸的朔风,这种温和的冬雨似乎更能赋予人一种淡淡的愁绪。
城市南侧的居民区内,一座看上去并无特别之处的独栋双层住房里,有对丝毫扯不上愁绪二字的男女正在从事非法搜寻破坏活动。
被破坏掉的是屋子的门锁,话说杜薇原先倒是打算敲门的,不过在等待了约三分钟后她就失去耐性破门而入了。
屋内是一片布满灰尘的狼籍,仿佛曾经发生过什么小型战役,摆设东倒西歪柜门抽屉也都被四敞大开的洗劫一空,看上去有些可怜的破败苍凉。
“呜哇~什么嘛…这样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杜薇沿着墙将一楼走了一圈,“喂,「倒悬男」,你确定昨天猫咪是跑进这里了吗?”
不知从哪里进去的左嘉十自二楼天花板上走了下来,“据我跟踪是这样的。”
“唔…可是这里连个多余的脚印都没有,也没有血的味道…你该不会是被他发现耍了吧?”
“是,的确也有大小姐所说的可能。”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而已别那么认真~我当然相信你的跟踪技术啦~不然我们刚刚怎么会捉到他嘛~”她大笑着摆摆手,“既然不是被他故意引入歧途,那就是这里别有洞天喽?嗯……我记得刚刚看见屋顶上有烟囱的,那这里的壁炉应该不是装饰品吧?”
“大小姐可是要点火?”左嘉十扬起了拐杖示意。
“天气确实是有点冷…”杜薇走到了壁炉跟前蹲下,“不过还用不着烧你那根文明棍,这里还有剩余的木柴…”她探头进去看了看,“干得随时都能燃起来。”
背后忽然传来声暴响,本就被破坏掉锁的房门复被撞开,几个面容凶恶的男人走了进来,见到正在说话的二人先是一惊,继而恶狠狠地发问。
“你们是什么人?跟Fatalitaet是什么关系?怎么会在这里?!”
“哦呀哦呀,”杜薇笑眯眯地起身,“看来要找猫咪的还不止咱们仨呢~”
为首的男人拧着脸更加讶异,“外国人?——你们也是来找那幅画的?!”
“这个问题嘛,”杜薇笑,用他们听得懂的语言回答,“我似乎没必要告诉擅闯民宅的几位?”
男人们低声耳语了几句,为首的那人干脆一挥手,“跟她多费什么唇舌,弟兄们上!”说着几人拔出藏在衣服里的凶器冲了过来。
“哦呀哦呀,一言不和就开打,这种风格我喜欢~”她好似整暇地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既然如此,「倒悬男」,我们也就不要客气尽管接受款待吧。”
“是,大小姐。”

“哇——咧?”
聂七刚走进客厅,还黏滞着一点睡意的头脑便立刻清醒了。
准确来说,他是被吓的。
犹还记得今天早上一直闹到了天亮杜薇才依依不舍地偃旗息鼓放他们回房,当时聂七已经困得不成样子,沾到床边几乎是倒头就睡,再醒来时已经是当天下午了,杜薇和左嘉十则出了门调查。
他不会说这个国家的语言,搜索什么的也不擅长,所以带着他也没多大用处,这个聂七可以理解,唯一有点在意的就是杜薇扔在他床头的一张纸,说洗漱完了去客厅有礼物送给他。
原来这就是她所谓的礼物啊……
聂七干笑着,顿时觉得那位小姐的脑子里果然没有世俗常理可言。
——被杜薇专程回来一趟顺手扔在壁炉前的,是昨天已经抓着过一次的黑发少年。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倒霉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落在「战车」手上两次的,聂七决定不去想这个可怕的问题,他现在更奇怪少年为什么没被东西绑着也不逃走。
答案很快就出来了,也就是同时他开始异常同情起少年的处境。
杜薇根本用不着把他绑在壁炉上他也跑不了,因为少年的四肢全部都脱臼了。
漂亮的分筋错骨手,关节错位得单纯干净,再接起来也可以像没事人似的活动——聂七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的手笔——不过会对少年用上这种高规格手段,看来他的反击也激烈的很。
叹了口气,聂七走过去蹲在他跟前挤出个纯良的笑容,“那…那啥,我说的话你能听懂不?”
少年一脸煞气地瞪着他,不说话。
“听不懂啊…”聂七挠挠头,“那…你应该也不会说Chinesisch吧?”
少年还是不说话。
无法沟通。聂七有些泄气地想,“这样…总之我先把骨头给你接上好了。”他笑嘻嘻地指向自己,“接骨我还是学过的,手法也不至于很差,放心相信我好呗?”说着他就开始动手,少年想不相信他也没办法。
气氛沉重得可以用刀来切,聂七一边接骨一边搜肠刮肚地找话题缓和气氛,“那什么…不过你真厉害呢,一般人这种时候肯定都疼得喊出来了…”
“……”
“……啊?下巴也脱臼了吗?对不起。”
聂七放弃再说话默默接骨。
“好了,”他颇有成就感的拍了拍手,“活动一下试试看?”
这句话倒是不用翻译也能理解,少年扒着旁边的东西勉勉强强的站了起来,尝试着活动刚接好的关节,直到确认组合无误后——一拳向聂七打了过来!
“又来?”聂七早有防备地后跳一步,随手抄起一旁装饰用的古典烛台指向他,“就算我不是「战车」那种武斗派的,也不至于站着不动让你打两次!”他板起脸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要再打过来的话休怪我不客气喽!”
尽管语言不通,但该表现出来的起码敌意应该是传达到了,这样他暂时也不会轻举妄动才对——才怪,少年充耳不闻又一拳挥了过来。

“你是说不听啊?!”聂七大叫着虚虚晃过转身就逃,少年刚想追却脚一歪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呼,幸亏当时留了一手,”聂七站在远远的地方擦汗,“喂,别以为我看上去憨厚老实就以为我没心眼啊~接骨的时候做点小动作还是很容易的,你刚接好就这么大动作手脚不想要了是不是?”
少年脸色阴沉地趴在地上。
“……好啦帮你再接好就是喽。”聂七摇着头感慨自己实在是心太软,“先说好,接好了我放你走,”他指指门,“而你,也不能再攻击我。”又点点自己,做个了禁止的手势,“如何?”
少年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
“一言为定。”
这次黑发少年终于没有再打过来,聂七持着烛台立在一边快要为这来之不易的和平喜极而泣了。
他把少年送到门口打开门,才想起来还有件事没问。
“等、等一下,”聂七拼命回忆临行前「皇帝」教会的几句日常用语,结结巴巴地问,“我叫聂七,你的名字是什么?”
“……Dummkopf。”
“那是笨蛋的意思吧?别耍我这点东西我还是知道的好呗?!”他郁闷地嚷嚷,认真起来又重复了一遍,“名字,可以告诉我吗?”
少年盯着他沉默了半晌,才犹豫着开口:“Schwarz…”
“Schwarz?太难了你能不能再重复一遍?”
少年还未开口,瞥见街道上向这里走来的一群男人脸色就变了,拔腿就跑,而那群男人看见他也大声嚷嚷着什么追了上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聂七莫名其妙地也跟了出去,正好撞上原本走在男人们前头的杜薇,“大姐?他们怎么…?你们怎么…?”
“哦呀哦呀,正所谓——冤家路窄~”杜薇一点也不奇怪地远目追逐着的两拨人,“不过对我们来说,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好在最后还算是胜利会师了~”
“……哈啊?”
“来来~先进屋再说进屋再说~站在外面说算怎么回事?等大姐姐我坐下来好好给你讲一讲其中掺杂的爱、恨、纠、葛…我记得我昨天买回来的酒还剩了两瓶对吧?”
“……搞了半天你又要喝啊?!”

“…这么说来,在空房子里袭击大姐你们的就是这个任务的委托人了?”
“没错,若非如此我还不知道他们就是委托人呢~”
“此话怎讲?”
“要不是他们被我打趴在地板上报出自己的名号来想吓人,我哪会知道他们是谁啊?”
“……”
“咦?小审判你在干什么?”
“……没,只不过顺手在胸前划个十字而已。”他擦掉额前的冷汗,“那那孩子就真是我们要找的叫Fatalitaet的杀手了?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到了要委托「金色曙光」除掉他的程度?”
“这个嘛~可就说来话长了~”杜薇仰脖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总的说来就是Fatalitaet占了他们的一样东西~”
“东西?”
“希特勒的亲笔画。”
“希特勒?就是那个阿道夫•希特勒?”
“哦呀哦呀,听到了熟悉的名字呢,”杜薇脸上浮现出怀念的愉快神色,“对,就是那个不讨人喜欢的小胡子。”
“别说的就跟他就住在你们家隔壁似的,”聂七皱着眉头,“他居然会画画?”
“唉,孩子,无知是祸啊,”杜薇大力地拍他肩膀,“希特勒早年的梦想就是当画家,考了两次维也纳艺术学院都落榜才改变志向要成为政治家的,命运的力量可怕吧?”
“唔,”聂七不知该说什么好,“那他画得怎么样?”
“色彩倒是还可以,线条却粗糙平板得要命,一言以蔽之,就是缺乏感染力。”
“喔。”
“希特勒一度以画明信片维生。据他自己回忆,在维也纳和慕尼黑期间他画了超过一千幅画。当然等他发达后就下令纳粹党从一切途径高价收购他少年时代卖掉的画作。他的画还被当作过拥有者必须登记不可贩出国外的国家重要资产,直到现在还有收藏家将其视作珍宝。”
“他的画很贵吗?”
“还好吧,撑死了一万多英镑。”
“……所以咧?”
“所以本来没咱们什么事的,问题出就出在被占的这幅不是普通的亲笔画,”杜薇甩下瓶子里的最后几滴酒,“是遗作。”
“遗…”
“据说啦,是真是假我也不清楚——希特勒通常只画建筑花草,人物和动物则一塌糊涂,可这幅遗作却一反常态地画了他最不擅长的动物,命名为《黑猫垂死》。”
聂七只是听,不说话。
“据说——真的只是据说,这画画得异常生动逼真,甚至到了阴气逼人的程度,连希特勒自己也大为震惊深觉不祥,后来就送给别人绝口不提了,过了没几年就战败而亡了,因此也有「被黑猫诅咒了」的说法,这幅画就成了失落的被诅咒的名画——你觉得如何?”
“……诡异,真诡异。”
杜薇大笑,“失落的名物嘛,总要加点噱头才引人~”
“那这画怎么又落到那孩子手里了?”
“这个…说起来就真有点诅咒的意思了,”杜薇敛起了笑容,“那孩子——是个孤儿,后来成了本地某位学者的养子,一家人都挺和气,本来是能就这么平平安安过下去的,谁知道在学者的女儿结婚前出了件事。
“他女儿的未婚夫是个专门研究画的,有天冷不丁抬头一看,哟,《黑猫垂死》在这挂着呢,顿时激动了,要买。学者是个出名的老实人,说画是一个老朋友去旅行前托付给他的,人没回来他不能做主,然而谁知道那老朋友还活没活着啊。一来二去总谈不拢,这未婚夫就鬼迷心窍,把信儿透给了当地一帮玩黑的……”
“黑手党?”聂七惊讶,“黑手党都渗透到这个国家来了?”
“别开玩笑了,他们这种程度才算不上什么黑手党呢,充其量不过是成群结队的小匪帮地头蛇而已,”杜薇继续说,“一帮人在那男的的带领下找个月黑风高天进了学者家的门,把一家子人全给做掉了。”她手在空中利嗖地虚划一道。
“……”
“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把养子给留了活口,可能是觉得一小孩也成不了嘛气候吧,谁知画还没卖出去,那孩子身上的杀人者天赋就被激活了,带着那幅画和他准姐夫杀出一条血路不知藏到哪去了。”
“血路?”聂七疑惑。
“咳,反正就是杀了几个人,具体多少我也不知道,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群土匪原本打算销画的对象是新纳粹,定金也收了退钱人家又不要,惹也惹不起,只能把那孩子抓着逼他把画吐出来了。可那孩子愣比他们想象中厉害的多,去一个杀一个去两个杀一双,这才在他们之间有了Fatalitaet(厄运)的称号,加上新纳粹那边也快忍耐到极限了,死到临头才晓得找上咱们来除掉Fatalitaet。”
“就这样让他们拼个鱼死网破不好吗?”聂七眯起眼睛。
杜薇叹了口气,“孩子,咱们可是专业的,你特地来这兴风作浪火上浇油对「金色曙光」有什么好处?”
聂七闷不作声。
“何况你也该有觉悟了,我们是来出任务不是来作慈善事业的。”杜薇严肃了起来,“你同情也好怜悯也好都是你聂七的事,但是「大阿尔克那」的「审判」不行,明白吗?”
“嗯,我知道,”聂七搓了搓脸,再抬起头时眼神已然变了,“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会亲手除掉Fatalitaet。”
“有这种气势就好~”杜薇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子。
“…他叫什么?”聂七突然问,“那孩子…他被称作Fatalitaet之前的名字是什么?”
“Schwarz  Katze,翻译成中文的意思,就是黑猫。”
(啊啊……)
(果真是很切合,非常切合,切合得不能再切合的名字了。)
(像黑猫一般……会带来灾厄的少年……)
“而且你们再见的日子不会太远了,”她耸肩,“我们等「倒悬男」的消息出发,要么今晚要么明晚要么后晚要么大后。”
他有点不满,“大姐,为什么咱们每回都要在晚上出任务啊?咱们又不是蝙蝠或猫头鹰。”
“那当然是因为——”杜薇的语气莫测高深,“城市的黑夜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 本帖最后由 朽影 于 2008-7-7 14:16 编辑 ]
发表于 2008-2-21 18:02 | 显示全部楼层
——黑是包容一切的颜色。城市的黑夜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少年兀地想起了这句话。
是谁——在什么时候说的呢?他记不清了,唯一能够记得的是那个时候,这座城市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所以他听到的时候只是不解地瞪大眼睛,像在听一个离得很远的童话。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眼中的世界完全变了样子,在别人看来或许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流光溢彩绚丽浮华——可那在他看来不过是蠢蠢欲动的恶和满目创痍死掉的血色。
不是这样的,应该不是这样的——他记忆中的这座城市应该很美,天是蓝的云是白的树是绿的,有博学的父亲,和蔼的母亲,和温柔的姐姐——
或许,还有那曾经被他认为很温和可亲的兄长一样的男人……
然而一切都到那一天为止了,美丽的回忆也只到那一天为止了,曾经真心期望过的幸福,被现实撕咬得体无完肤,他身体里沉睡封闭着的兽终于醒了过来,咆哮着毁灭了一切——
都是黑猫——都是黑猫害的!
要是没有——从来没有过他就好了!
少年眼底的恨意像点着的木柴,自最脆弱处熊熊燃烧了起来,发出支离破碎的空响。

聂七站在床前收拾行李,最后检查了一遍要放在箱子里的东西,他合上盖子退后一步。
(结果还是要用到这个……最终他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他脸上挂着堪称复杂的表情,轻轻呼出一口气倒在了柔软的床上。
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他一下跳了起来披上外套拎起箱子。
“是——我已经准备好喽~”
出发的时间已到。

直到看见了全部随同的人员,聂七才明白杜薇所说的“高规格”是什么意思。
「金色曙光」这边有他和「战车」,以及不知潜伏在哪里的「倒悬男」,不止如此,当地匪帮还派了二十几个没负伤的青壮年来助阵。
“哦呀哦呀,感觉就像被人小看了呢~”
虽然脸上在笑,不过聂七明白杜薇心里绝对没有表面上愉快。
胆敢质疑「横冲直撞」的战力,其实后果比当面挑衅还严重,如果待会儿有机会让她摸到车什么的就不妙了。
(不管是什么交通工具,四轮机动车还是三轮非机动车……不,就连二轮自行车或独轮车到她手里都会变成媲美核武的凶器——你们以为她为什么叫「战车」啊?)
聂七只得在心里暗自祈祷千万别有人把私家车停在外面让她有机会得手,虽然把真正的司机拽下来扔到一边的事儿杜薇也干过就是了。
基本上把城里多半部分地区都搜寻了一遍,被称作Fatalitaet的黑发少年终于不负众望地出现了。聂七并没有什么出手的机会,顶多只是跟着大部队跑来跑去,他也不想抱怨什么,毕竟不是谁都是「战车」那样的好战主义者。
枪声就是在那个时候响起的。
黑猫一样灵巧敏捷的少年终于失去了月之女王的眷顾,乌云遮盖了天空,他如同流星从高处陨落了下来。
聂七清晰地听见自己倒抽了一口冷气,杜薇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小声耳语,“现在轮到你上场了,就在我跟你提过的地方,记得吗?”
他点点头,杜薇轻笑,一拍他的后背,“好,去吧。”
聂七攥紧手中的箱子挤开人群向某个方向跑走了。
匪帮中有人不解,“那小子去干什么?”
“小孩子玩心大嘛,当然是去找猫咪玩喽~”杜薇笑容绚烂。
有人心觉不对,“喂,来几个人跟着那小子!”
“小孩子自己的事还是小孩子自己解决的好~”她敲敲自己的下唇,“今晚月色这么好,我建议咱们还是别管他什么煞风景的黑猫了,找个够味的酒馆痛痛快快喝一宿怎么样?”
“别开玩笑了你这不知轻重的女人,我们弟兄的命都拴在那只猫身上呐!谁有心情跟你去喝酒?!”
“哦呀哦呀,连这点幽默感和乐趣都没有,你们真是枉为成年人哪~”杜薇貌似遗憾地耸了耸肩,“没办法了,既然如此,我就打到你们有兴致喝为止,怎么样?”她抛了个媚眼过去,不知情的看了肯定觉得甚是动人。
“你…你这女人疯了——你不是我们雇来的吗?!”
“啊~是啊~不过我们接受的委托似乎只有‘除掉杀手Fatalitaet’,那就只要Fatalitaet不再出现就行了吧?他是死是活就全看我们心情了哟,”她慢慢卷着头发,“这个任务小审判自己就能完成,其他黑猫什么的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那…那我们去拿画也不关你的事吧?我们走,去看看那小子是怎么死的…”
男人的话音未落,一个人影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夜空中。一身黑色绅士服带帽的左嘉十倒挂在路灯柱上,从拐杖里缓缓抽出一柄漾着寒光的细剑,“很抱歉,这条路目前禁止通行。”
“你们到底打算干什么?!”土匪火了,“打算临场叛变吗?!!”
“喂喂,别惹大姐姐我发笑了,我们什么时候跟你们是一伙的了?”杜薇嗤之以鼻,“你们以为小土匪跟小鬼之间的纠纷就值得我们「金色曙光」派三个人出场了吗?”
“什么?!”
“坦白告诉你,我们这次来三个人是因为刚好三个任务凑在一起了,第一个任务是你们委托的‘除掉杀手Fatalitaet’,这很简单;
“而第二个任务的委托人,就是你们那幅画的买主。”
“怎…怎么可能——你骗人,对,你这女人在撒谎!”
“拜托,不要自己不承认现实就说我在骗人,再乱讲通通告你们诽谤罪~”杜薇的口吻很无奈,“你们以为自己惹的人是谁?新纳粹是会放下身段受你们勒索的货色?想清楚一些,那幅画究竟是不是希特勒的遗作并不重要,光是同你们做交易这件事就已经给他们很大的耻辱了——所以他们必须找着一个借口彻底除掉你们这些不识好歹的杂鱼。”
“那…那那……”有人开始抖了。
“对,明白过来了吗?”她扬起头露出一个明艳的笑容,“我们所接受的第二个委托,就是‘无论《黑猫垂死》的真假,都不能让那幅画落入你们的手中’,这样他们才能借机做掉你们取代你们的地盘,就像你们当初谋财害命那样。”
“而第三个任务——”

黑发少年跌跌撞撞地自黑暗之中钻了出来,扑向那道门摸索着开了锁。
“真慢啊。”
“!”他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只见一个人影慢慢地站了起来。
已经蹲在墙角等待许久的聂七有些不耐烦嘟囔,“我都等了好半天了…主人不在谁来给我开门啊?”
少年迅速的背顶着门摆出备战姿势,眼睛亮得像夜行的野生兽。
“别那么惊讶,这点小把戏「战车」早就识破了,”聂七掏着耳朵,“「倒悬男」的跟踪结果不可能出错,你确实住在这里,但不是人一眼就看得到的屋子,那情况就只可能是三种,这座建筑里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要么是夹层,要么是阁楼,要么——就是地下室。”
“……”
“重点就在烟囱和壁炉,她们来调查的那天下了雨,壁炉里的木柴却一点都没湿甚至连点潮呼味儿都没有,这就很奇怪了。就算烟囱里九曲十八弯,该通风的地方一点活动的风都没有也太过了,这样答案就很显而易见,”他伸出食指指向头上,“烟囱不过是个装饰用的障眼法,从那里滑下来,就直接通往这个秘密的地下室。”
“……”
“很巧妙的设计啊,或许是你那位学者养父设计的?画是易燃物,有谁会想到把它藏在成天烟熏火烤的烟囱里呢?当然,藏人也是很好的地方。”
“……”
依旧是沉默。
沉默的黑暗中聂七甚至仿佛能看到少年呲起的森白獠牙。
“好了,自我聪明的炫耀就到这里,现在——”他走上前去越过握住门把手,“可以让我进去了吧?”
“你干什么?!”少年厉声叫了起来。
“别对我吼得那么大声啊,我又听不懂…”聂七揉了揉耳朵,“所谓对牛弹琴就是这个意思吧…请让开我要开门了。”
“别动它!”少年喊。
“别碰我!”聂七也喊了起来,“不管你听不听得懂,现在你最好不要试着与我为敌。”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晰,那话里有着某种慑人的、令人生起寒意的力量,少年不由得一颤。“你受伤了,在流血,”他指着少年鲜血涔涔的伤处,“你应该知道,现在要打,赢的不一定是谁。”
“……”
“「究竟为什么不能开门」——我想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起码要比我清楚才对吧?”他伸手把少年推开,拧开了门把。
“打从最初被「战车」带回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你身上有的不止是血味,还有一股死了很久的——尸体的味道。”
门的另一边,是一具浑身的肌肉都已经干瘪下去,皮肤布满了鳞片般的青黑色块斑,坐在椅子上散发着恶臭的男人尸骸。
“他已经死了。”定定地看了一会儿,聂七说。
“不!”像是完全明白他在说什么,少年大声地否认,“他只是在睡觉——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聂七摇摇头,用少年能听懂的语言又重复了一遍,“他已经死了。”
“我、说、他、没、有——”少年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掼在门上,“骗子!说他还活着——我还活着,他就也得活着——他绝不能先于我而死、他不能解脱、他凭什么比我先解脱?!”
他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知道的,他已经死了。”
少年一拳打来,聂七捏住他的手腕顺势向下一折,脱臼过的地方还没好,他很轻易地被甩在了墙上。
聂七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似乎在可怜一个孩子,少年的眼神依旧凶狠暴戾,而悲哀。
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对他说:“他已经死了。”
这话像一句咒语,少年喉咙里呜的一声哀鸣,慢慢地蜷缩了起来。
“他死了,所以——我要吹响号角。”
聂七说着,从长的有些不自然的箱子里取出了一只金色的号角。



“「教皇」?「教皇」?”「皇帝」一连呼唤了几声,有着奇异透明感眼眸的男生才面无表情地转过脸来,“什么?”
“你的报告,这样就可以了,”「皇帝」把一叠纸放到旁边的文件堆上,顺口发问,“怎么在发呆,又看见灵之类的了?”
“没,只是突然想起之前碰到的那个外国人幽灵,”「教皇」皱着眉头说,“他还欠我好大一笔介绍费哪。”
“啊,”「皇帝」了然,“就是上周你突然来找我做翻译的那个?”
“因为我听不懂他的外国话。”「教皇」耸肩,“在我背后跟了好长一段时间怎么甩都甩不掉,看起来又不象是普通幽灵,还偏偏是个不远万里飘洋过海跨国的,本来还想说是不是特地给我送金库密码来的呢。”
“唔,你对于金钱二字还真是惊人的执着啊。”
“人生在世无非为钱而活最实际……结果你们还是让「审判」去出那个任务了?”
“嗯,”「皇帝」点头“除了他之外,这个任务再没有合适的人选了。”
“说起来刚看见「审判」时我还真是吃了一惊哪,”「教皇」意味深长地撇了撇嘴,笑得有些讥讽,“就算是在这间学园也有点太过了——尽管你们是连某人那种异常体质都能收容的诡异社团,但光明正大的把那种人才揽在自己麾下的组织我还是第一次见,该说是胆大包天还是纯粹的不怕死呢——真是令人不禁泛起鸡皮疙瘩的勇敢啊。”
“因为那是「愚者」的期望,”「皇帝」口吻平淡地十指交叠放在桌上,“「愚者」创立「金色曙光」的初衷——就是让各种各样的人都能发觉自己拥有获得幸福的资格,”他笑了笑,“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
“你啊,这么看来还真是个不逊于某人的理想主义者嘛…”「教皇」挑眉,“…也罢,反正这个社团最终的结局如何我吃不透,也管不着,你们就尽情地发扬博爱主义精神吧,只要别亏了我那份报酬就行了。”
“听上去并不是很差的选择,至少对于我个人来说。”「皇帝」持续微笑。
像是明了彼此的价值观绝对无法调和,「教皇」冷笑一声扬扬手里的书本,“没别的事就先走了,还得盯着某人背单词。”
「皇帝」奇怪,“「恶魔」的成绩有那么差吗?”
“她不是差,”提到关键问题「教皇」不由得咬牙切齿,“她是非常特别以及极其的缺乏自觉性!要没有我扣着她还天天琢磨着怎么往外跑呢,按她现在这意思绝对考不上想要的系,真是的也不知道我们到底谁高三要考大学…”
「皇帝」失笑,“你也很辛苦嘛。”
“还好,这么多年下来不习惯也习惯了…倒是你,你那位青梅竹马虽然学习不愁,但其他方面可比某人麻烦的多吧?”他一针见血。
年长的「皇帝」什么也没说,只是从嘴缝里微微露出洁白的牙齿。

——时间能重来几次?

号角吹响了,那是一只颜色古老的锈金号角,外壁上缠绕着繁复的黯红色纹路——比起花纹那更像图腾,描绘着某种未知的奇异的仪式。像生,又像死。
压迫感。
少年只觉得一股沉重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来自空气,来自水,来自土地,来自每一次的呼吸。
有种声音,不知从哪里飘过来的奏鸣曲,低吟浅唱,神圣的,却又悲哀。他觉得骨髓都凉了起来,这歌是邪的——他不知为什么就是这么觉得,这歌里有着一种既强大又邪恶的力量,是丝丝缕缕渗进四肢百骸里的,在心里刺了一下,又一下。
他仿佛能感到脚下的地面在震动,一个活物似的,嘭咚嘭咚地躬着背往上拱,是充满生命力的、诡异的响动。
有什么东西……有什么东西改变了,男人原本瘪掉的脸颊渐渐鼓了起来,尸斑也褪得淡薄透明下去,竟然渐渐消失了——看不见的血管里似乎又有了新鲜的血液流动,有银白色的光笼罩住了男人,映出了他的脸,那是一张相当英俊的男人的脸——
然后,男人——睁开了眼睛——
少年怔怔然看着他,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他死而复生了?他亲眼看着断气的男人,居然就在他面前剥离死亡的灰茧活了过来?!他想转头去看聂七,看这个奇怪的东方人到底干了什么,可他移不开眼睛,他只能盯着男人的一举一动——
死而复生的男人——他的姐夫似乎对于自己现在的状况也吃惊到无话可说,他紧紧盯着自己的手指,尝试握紧它又松开,然后他做到了,就像一个真正的活人那样。
“你是——神吗?”男人望向聂七,淡淡地笑了起来。
聂七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看着少年,看着这银白色光芒的一切,许久,似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被问了什么,才回答,“不,我是「大阿尔克那」的「审判」,接受不得安眠的亡者的祷告和企求而来。”
男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苦涩——却又开心的笑着,轻声呼唤,“Schwarz…”
少年一抖,似乎还沉浸在刚刚梦境一样的场景里,直到男人从椅子上站起来来到他面前,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姐…姐夫?”
男人看着他,目光温柔,“你还好吗,Schwarz?”
这么温柔的声音——少年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恨意,破口大骂,“你为什么还要活过来?为了嘲笑我吗?为了报复我吗?!还是说——你要把我也杀了才甘心?!!”他恶狠狠地冷笑,“好,好啊,很好,不杀了我,你没法安宁是不是?不把这只黑猫一起带走你在地狱里也不得安眠是不是?!那你拿走——我的命也好黑猫也好通通拿走!只要你把姐姐还给我——只要你把姐姐她们还给我啊你这个混蛋!!”
“Schwarz…”男人俯下身去,却被少年一下打倒痛揍,他沉默着任他痛打,不闪也不避,直到少年气喘吁吁地坐回地上,他又喊,“Schwarz…”
“别叫我的名字!”少年又狠狠地给了他一脚,“这是父亲给我取的,跟那幅画一样的名字——我像憎恨那幅画一样的憎恨我自己!如果不是它——如果不是我他们就不会遇见这种事!我那天为什么要相信你给你开门?早知道你是来杀他们的我为什么要给你开门?——是我杀了他们,是我和那幅该死的画一起害死了他们啊!我明明比谁都要珍惜——我明明比谁都要爱着他们的!!”他仰头捂住自己的脸,“我想要他们幸福——可是为什么我要害死他们,为什么他们要死在我面前呢?!”
“不是你的错,”男人开口了,“听我说,不是你的错啊,Schwarz…你明白吗?害死他们的杀了他们的,从来都只是我,你没有必要为我犯下的罪惩罚你自己——也不要憎恨。”他爬了起来跪在少年面前,“我无法下地狱,是因为我还没有完成一切就自杀了,一直到死了以后我才发觉我遗下了你——我不应该让你这么痛苦的活着的,错的是我,不是你,Schwarz,打从一开始被黑猫迷惑了灵魂丧失了理智的就是我,你没有必要替我背负我的罪,忘掉吧”他说,“忘掉吧。”
少年一时哑然地看着他,“…开什么玩笑?你以为这种痛苦是…想忘就能忘记的?你有什么资格说出这么轻松的话来——你凭什么让我忘掉?!”
“受黑猫诅咒的人有我一个就够了…知道吗,在死后的世界里我看见了Seerose…”
“别提姐姐!”少年暴怒,“她那么…那么善良的人死后怎么会和你去一个地方?”
“是啊,我也很奇怪…”男人笑得有些悲凉,“或许那时我是在做一个美梦也说不定,可是,她笑着对我说她原谅我了,非常、非常美丽的笑容——”
“——那个时候,我就好象得到了救赎一样——”
“…说谎…”少年抱着脑袋倒在了墙上,面孔扭曲,“…如果姐姐…如果姐姐能原谅你那我所做的还有什么意义?你杀了她!可是她却说她不恨你那我这么长时间到底是在为谁报复谁?!”
“你在报复你自己,Schwarz,从一开始你就在报复你自己。”
“?!”
“已经够了,我所犯下的罪终会有人代替命运惩戒我,”男人抬头看了看聂七的方向,“可是这与你无关,你不该承担这些,结束吧,别再替不存在的人审判你自己了。”
“我不明白…”少年痛苦地摇头,“…我是恨你的——我无法原谅你是因为你让我活着,这让我也无法彻底的憎恨你——为什么我不能替姐姐死去?为什么惟独我要这么难过地活下来?!”
男人扶住他的肩,“因为Seerose说她想看到你好好的活下去,她说她爱你。”他微笑,“她要你幸福。”
“姐姐……”
此时此刻,少年的泪才终于落了下来。
男人仰起头,在银白的光芒下闭上了眼睛,双手交握放在膝上。
小心翼翼地、宛若祈祷一样的姿势。
神啊——即使是像我这样的人,也有想要实现的愿望,请你让我保有它。
我曾经想要养一只猫,时刻提醒自己这世上还有不能轻易抛下的事物,可是我在这城市的黑夜里迷失了自己,最终背弃了我爱的人,以及信仰。
现在请你看看这个孩子,他是我最爱的人所爱的人,我答应过她要保护他,可我却深深地伤害了她们。
请你让他放下一切,不要再背负我所造成的罪孽和仇恨活下去。
这是我在这个世上,最后残余的一点梦想,请你不要让它消失——
骤然,几条通身金烁、纯粹得近乎透明的‘鱼’从男人口中蹿了出来飞向门外,然而还没到达就由金转灰僵硬龟裂,啪啦啪啦地碎成粉末掉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男人英俊的脸也迅速抽干缩瘪下去,青斑浮出失去血色的皮肤表面,回复成了原本散发着呛人恶臭的尸骸,然后又化作土黄色的小块咯哒咯哒地散了一地。

事实是,一次也不能重来——

聂七当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他所吹响的号角,并非是能违逆天理倒转时间的神器,使用的不过是一脉相承的古老术法。
可是这种术既无法真正的令人死而复生,也无法拯救任何人。严格说来不过是为了完成已死魂魄的强烈愿望,才利用某种方法进行的回魂复尸术。
但那并非永恒,恰恰相反,被复苏的尸体会在完成遗愿后剧烈腐烂粉碎,一瞬间灰飞烟灭。
包括灵魂。
生死有命,此为世道平衡的根本,六道轮回,躯体死后魂魄即应前往地府报到,核实无误后即打入轮回,转世投胎,生生不息。
而所谓的回魂术,其实就是把魂魄强行拖回来塞进复苏躯体的暴力手段,待复活之人愿望达成后便魂飞魄散,再也无法投胎转世,亦不成鬼。
强硬地把本应不停转动的东西停止,所能得到的只有彻底的寂静——
他很清楚,也非常清楚地对男人说明了,即使如此——即使如此男人还是选择了借助他的力量死而复生。
聂七始终不甚明白,支撑一个灵魂不去轮回宁可连重生的机会也不要而要复活的到底会是什么,怨怼,感激,愤怒,快活,痛苦,欢乐——
——还是恨,或爱——
——他不明白。
“他怎么了?”这一瞬间发生的太迅速,比起复活,少年更难以接受男人又兀然化做了一堆碎块粉末,他大声质问聂七,“他到底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垂下头,敛眼不语。
尽管没有言语,少年却从聂七带着怜悯的神色里敏锐地察觉出了其中蕴涵的意味。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把那堆已经连骸骨都称不上的碎片捧到他面前,“他为什么又会死掉?他不是被你弄活了么为什么又会死掉?!你再让他活过来——拜托你再让他活过来我不想又是一个人活在这世上了啊——”
聂七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淡然地注视着因为绝望而恼羞成怒的少年抄起一把匕首刺了过来——
铮的一声,细剑和匕首碰撞出的铿锵几乎能把空气扯破。聂七出乎意料地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黑衣身影,“「倒悬男」?”他是什么时候从烟囱上滑下来进屋上顶的?
“哦呀哦呀,美救英雄总是被人抢先一步呢~”不知什么时候也滑下来了的杜薇大大咧咧地搭上聂七的肩膀,“喂,小审判你就站着让他打啊?”
“…没办法啊…”聂七自嘲地扬起了唇角。
(我所做的既不是活人的生意,也不是能为人所称道的事情……)
(所以,习惯了。被看作不通情理也好,冷酷无情也好。只要握起了这只号角,这种事情总归是要习惯的。)
(不习惯,又能怎么样……)
他干脆转过了头去,“大姐,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吗?”
“那当然~很轻松的就说服他们放弃这幅画了哟~啊~光从外表还真看不出来的他们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啊~”
(光看外表也想象不出你会如此恶劣啊…)
聂七悻悻地再转回战局,少年手里的匕首已然被打掉,左嘉十的细剑笔直地指向了少年的喉咙。
“少年,”左嘉十开口了,“结果已经显而易见,我看我们并无再打下去的必要,况且你还同时是我们两个任务的执行对象。”
“……什么意思?”少年问。
“第一个任务,我们已经从中协商好,以后那群土匪不会再来惹你,同样你也用不着再找他们报什么国恨家仇了,善恶到头终有报,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要是还不甘心的话委托我们替你出气也是一样…”杜薇咳嗽了几声,“…总之,叫Fatalitaet的杀手从今天开始彻底成为历史名词,不然我不介意帮你彻底‘分筋错骨’~”她把手指关节活动得咯咯作响。
少年本能地退后。
“至于我们的第三个任务,相信刚才委托人——你曾经的准姐夫也跟你说了,”她扫了一眼那些碎末,
“他要给你一个梦想,梦想能获得另一种人生。”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此义理再生之身也。』——这是我们中国的老话。”左嘉十收剑回杖,他语调本来就很有历史感,如此郑重其事更是格外有说服力,“存于现世的存掌现世,归于尘土的终归尘土,能够忘记就忘掉,不能忘记的试着放下。你的命途已经改变,从今往后毋需再为此悲伤,也不需再迷惘了——你只需要活下去,照自己的期望开始崭新的人生。”
“我相信无论是生者还是死者,希望自己所爱之人获得幸福这点是不会变的。”
像是终于明白一切皆已无法挽回,少年坐在地上放肆的无声的哭泣了起来。
(——又来了——)
——听不懂。尽管听不懂少年哭喊着的话语,可是也能感到悲伤,
鲜明的悲伤。
(又是——这种感觉——)
每当这种时候,聂七总是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人是——不可能扭转命运,也无法违逆死亡的。
可是,却总有人的灵魂被生前所无法完成的愿望所束缚,因而无法超脱。
(我并不希望…看到这样子悲哀的故事的……)
他把下唇咬得苍白。
“好了~收工收工~一切都已顺利搞定~”杜薇大大地伸了个懒腰,一扭头瞅见了墙上挂的《黑猫垂死》,“诶~好东西在这里啊?”说着就伸手取了下来。
“等等大姐,那个是人家的私有物品吧?”聂七赶紧想要阻止她。
“有什么关系?”她嘟着嘴,“匪帮说了放弃新纳粹又只要求不准落在他们手里,小猫咪看起来也对这幅画兴趣缺缺~还不如当成意外收获让我带回去~”
“这……”他瞥了眼少年倒真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清楚劝也劝不住索性心一横,“那随你便喽只要别把我当共犯就成。”
“这才对嘛~”杜薇开开心心地仔细端详那幅‘被诅咒的失落名画’,喃喃自语,“这幅画…在哭呢…”
“耶?”聂七一惊,“大姐你晓得画的意思呗?”
“不,我让它哭它就得哭,不然我就烧了它~”
“…啊…我也听见了啊,不过不是悲鸣而是惨叫着SOS才对…”
她淡淡一笑,“画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为了让人欣赏才诞生出来的,非要把自己的软弱嫁祸到它身上还硬套什么诅咒的家伙也太蠢了。”
(这还像句人话……)
“在卖出去之前可以当作赠品挂在我的洗手间里,”杜薇举着它原地转了几圈,小孩子似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这么美的画,对着喝酒也一定别有风味~”
(搞了半天还是要跟喝酒扯上关系啊……等等你平时就在洗手间里喝酒吗?)
“而且可以增加额外的收入,女祭司也会很高兴的吧~”她算盘拨到另一扇去了,“总算不用再看她那张冰山脸了,身为大姐姐,总在比自己小的女生面前抬不起头来我也会觉得很丢脸呢…”
聂七对此深有同感。「金色曙光」的「女祭司」——典雅是那种把数字看得比人重要的性格,所以对每次都滥用公款买酒的杜薇怎么想都不可能有好脸看才对。
“那,我们走吧,天都快亮了,夜行军也该收兵了,”杜薇把画交给左嘉十收着,自己打了个哈欠,“回去好好睡一觉再玩一天,明天就可以班师回朝了~”
“我们这样就算解决了?”聂七回头看看还一动不动的黑发少年,心里犯嘀咕,毕竟是自己第一次远程出差解决的案子,太轻易了有些放心不下。
“不然怎么样?都说了我们不是来做慈善事业的。”杜薇白眼。
“「审判」不用担心,”已经爬烟囱爬得很高的左嘉十插嘴,“「战车」已经把「金色曙光」的卡片留给他了。”
“「倒悬男」,你再拆我的台我连你一起打哦,”她登上烟囱装模作样地威胁,“反正联系方式和地址都留给他了,要来报仇也好悉数忘掉也好随他的便,毕竟我们的工作既不是少年心理问题咨询员也不是救世主。”
“救世主吗…还真是古老到让人怀念的称呼啊。”
聂七搓搓脸笑笑,跟随着两人的脚步向外面爬去。
天已破晓,雨还在下。

[ 本帖最后由 朽影 于 2008-7-7 14:19 编辑 ]
发表于 2008-2-21 18:03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到「金色曙光」后一切就简单了,基本上所有的处理事项都可以扔给「倒悬男」去做,例行的任务报告也没有官方社团来得正式,顶多就是单独询问下当时的细节之类的。
聂七揉着肩膀眼神飘来飘去,反正是被拉去当童工,他还没控诉呢有什么可多问的。
原则上进行询问的该是派出任务的「女皇」,不过高三考生最大,所以还是由「皇帝」代劳。
在心里重复到第四十四遍“例行公事真是好无聊”之后,聂七终于迎来了结束的前奏,「皇帝」把记录的纸张竖起来跺了跺,闲话家常似的开口:“「审判」你好象对这次任务颇有微词呢?”
“拜托你告诉我哪个被强迫去出这种麻烦又危险而且没有丝毫乐趣和外快可捞的公差会心花怒放啊?”
“但是,结果也证明了非你们不可不是吗?干得相当漂亮。”
他在鼻子里“切”了一声。
“那么,有觉得得到了什么吗?”
“啊?”
“失去了什么呢?”
“我的青春和汗水。”
“那种东西本来就是要找地方尽情挥洒才能证明其意义的吧——”「皇帝」呵呵笑,“最后一个问题了,请再打起精神坚持一下。”
“…我尽量。”
“「审判」聂七——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要借任务得到的东西还没得到呢?”
聂七翻着白眼想了想,“没有。”
“真的?”
“真的。”
「皇帝」微微一笑,扬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聂七最后盯着他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刚出「皇帝」的房间,聂七就被门边的一个东西给吓着了,“陈默?”
「隐者」的陈默就坐在门边的角上发愣,一脸似睡非醒的呆相,被亚麻色卷发遮住大半张的脸搁在膝盖上,简直像头找错冬眠地点的泰迪熊。
(这家伙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平时都在游戏室的沙发椅上玩游戏不是吗?)
听到惊呼「隐者」动作缓慢地转过头来,视线很迷茫地在聂七脸上游移了一会儿才定焦,然后幅度极小的点了点头,“你好。”
他先是一怔,继而失笑,“好。”
「隐者」又缓缓把脑袋转回原来的位置,就在聂七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他突然说:“雪。”
雪?聂七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去,才发现窗外不知何时已经开始飘落羽毛样的雪花。
“啊,真的,下雪了。”
他呼出一口气,然后骤然觉得寒冷起来。
“冬天啊……”
雪花越降越多越降越多,像是曾经拥有过的梦想和愿望,打算以单薄的身躯覆盖黑色的现实大地,铺成一片白茫茫的海。
然后融化——即使然后会融化——
那样微薄的——细小的力量也能给人以希望——

(我啊,其实——曾经期待过能有那么一个人——)

三月,开学期。
颜色清淡的云朵被撕成一线一线,飘得既高且远,天空也像是还未睡醒般,漫不经心地挥着懒洋洋的暖风。
教学区灰黄了一整个秋冬的草坪已然染上新绿,中庭栽培的各种观用植物也湿润了呼吸,等待着惊蛰,等待着清明,等待着谷雨。
不变的只有老宅区被岁月磨砺得缄默的爬山虎和常青树,平静地望遍春去春来,波澜不惊。
而仍旧伫立在那之中的,则是属于学生社团「金色曙光」的活动用室、亦是被称为「大阿尔克那」房间的白屋。
暖气早早的就被关上了,窗口轻轻摇弋着下摆缀有四叶草的嫩绿色窗帘,崭新的感觉由此萌生。
“这还真是…具有相当意义上的少女趣味啊……”
完全感应不到其中“崭新感觉”的高一男生——聂七,对着窗帘观看良久只蹦出这一句感想来。
“哎呀,哎呀哎呀哎呀,审判卿何出此言?”比他先到活动室的「太阳」林清和正捧着本书坐在桌边,这是位无论谴词用句还是穿衣品位都深具个人风格的仁兄,“敝人可是颇为中意哪,毕竟像这么注重家居装饰同时令搭配的人现在已经不多见了不是吗?”
“不多见?有这种闲工夫的主儿我压根就没见过几个好呗,”聂七把书包抛到了沙发上,“那么,雅兴多得泛滥到窗帘上的人是谁?你吗?”
“审判卿过奖了,”「太阳」咬着舌尖笑,“很可惜如此创意非凡的并非敝人,而是力量卿。”
听到「力量」二字聂七脸上立马变了颜色,“乔…允?她她她…她自己换的?!”
“非也,力量卿原本倒是想亲力亲为的,正巧倒悬男卿经过帮了个忙。”
听到这里聂七才悻悻然喘了口气,“我就说嘛…要真是她动的手这窗台早塌了还能完好无损的保存到现在?那个笨手笨脚的怪力女也不秤秤自己到底弄坏多少公物了,上回「女祭司」核算帐单时的那脸色…啧啧啧我都不忍心看。”
“然,这也是力量卿的特色所在嘛。”
“你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哪里哪里。”他面带笑意地推了下眼镜,“敝人不过是以为若少了力量卿的这份特质,「金色曙光」大概会失色很多。”
“……色我是不敢肯定,不过会失声很多那是绝对的,打从她来那天都打碎多少东西了……”聂七环视房间一遍,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也是啦,不笨不怪力就不叫乔允了,就好比连这点小事都容不下算什么「金色曙光」嘛。”
“敝人深有同感。”「太阳」颔首微笑。
“说起来审判卿今天来得真早呐,不用上课了吗?”
“哦我们今天是寒假返校,正式的明天才开学,想说都到校了就过来遛遛——现在一看好象我们班主任放的最早,除了你根本都没人嘛。”
“要找隐者卿的话他就在游戏室里…”
“他哪天不在啊?”聂七摆摆手,“对了你这个也是高三的好象特别闲嘛,上学期还跟宋安颜去出任务来着…结果直到我们都搞定了还没回来,「月亮」的「入社考试」和庆祝会你也没参加。”
“……敝人就是因为这个才不想回来的……”
“咦你刚才在说什么?声音太小了我没听清…”
“不,没有,敝人什么都没说,审判卿你一定是产生幻觉了!”
“是吗?”聂七怀疑地揉了揉耳朵,似乎真的有点不对劲,“难不成是因为没吃早饭引起的?虽然有点早不过我还是先去食堂吃个午饭好了…”省得待会再出现什么更严重的幻觉。
“啊对了审判卿,不介意的话帮敝人占个座位可好?敝人再看一会儿书也要过去吃饭了。”
“知道喽。”聂七刚要跑出门,出于好奇心又回头多嘴问了句,“你为什么不现在自己去?”
再次小小声的碎碎念,“……再过一会儿估计那位的班也要下课了难得的清静时间就快结束了不先找好退路不行……”
“……”幻觉,他是不是又产生幻觉了?!

初春的风有点凉,却软绵绵的催人入睡,没了书包,聂七浑身轻松的伸了个懒腰,心想下午说不定能在白屋的长沙发上打个盹——只是那群家伙大概会很吵就是了。
(那些麻烦的家伙啊——)
出人意料,不合常理,诡异的怪异的,又爱信口开河又喜欢耍人,完全不考虑别人心情就私自擅加利用的家伙。
那么,能加入这群人里,甚至觉得有些高兴的自己,大概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异常存在吧。
不被人所接受、不被人所理解、不被人所体谅。
厌烦、疲惫、痛苦。
(为什么我要以这样的身份来到这个世界呢?)
可是这世上,偏偏就是有连自己这样的异常也能予以接受、予以理解、予以体谅甚至予以包容的地方。
(想留下。想留下。想留下。)
(幻觉也好虚伪的温柔也好,对我笑吧拥抱我吧,给我温暖,让我知道我不是只有一个人,让我确认自己不是毫无目的地活在这世上——)
一点白色的东西落了下来,是纷洒的杨花,像雪。
聂七突然又想起了那时面对「皇帝」的询问,回答“没有”是骗人的。
想要得到而还没得到的东西当然是有的,只是自己手中已经不再是一无所有,再苛求反而会显得贪心。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了——)
(我啊,其实——曾经期待过能有那么一个人——)

时间尚早,食堂里人烟稀少,聂七慢悠悠地来回踱了一遍,没经过太多考虑就决定了菜单。
买齐菜后聂七端着餐盘找了张空桌,把宫爆鸡丁麻婆豆腐鱼香肉丝和酸辣汤一样样腾到上面,量是不少,不过成长期的少年从来不会嫌肚子太饱,而且据说午饭吃清淡些有益身体,这样正好。
刚埋在众多辣椒里没扒几口,一个人影就走过来落座在他面前的椅子上,聂七心想有没有搞错这么空的食堂也有人非往一块凑,嘴里塞着东西头也不抬地提醒,“啊,老兄这里已经有人喽喂…”
那人噗噗笑了两声,“哎~哎~阿判我说你~我说你啊~怎么一嘴菜还能说话这么清楚~这么清楚的~好奇怪~好奇怪哦~”
“嗯?这个?好容易喽,只要你长两个舌头就可以了…”聂七继续埋头苦吃,一块豆腐刚放到嘴里就整个吞了下去,“…阿判?!”他终于发觉不对抬起头来。
“嗨~嗨~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唷~”少年扬起一只手,笑得阳光灿烂春暖花开。
“……”聂七瞪着眼睛默默地把眼前的人和记忆里那个目光凛冽面容苍白的杀手来回对照了几遍,然后放弃,然后继续低头扒菜,“…看来吃的还不够幻觉又出现了…”
“啊~啊~阿判好过分~好过分哦~我刚被放出来就特地来找你~特地来找你了耶~”
“你终于因为刘海过长有碍风化被逮了?”然后就被剪成了现在这么个乱七八糟齐至眉上的发型?警察同志干得好!
“才不是~才不是呢~其实我三个月前就找到这里~找到这里来了~不过一进屋子就碰上了「战车」~然后就被监禁~监禁起来了~”
“监禁?”聂七停下筷子,眼中绽放出八卦的光芒,“她对你做了什么?”
“家庭暴力~家庭暴力诶~”
“很好,你可以闭嘴了,我对人家的家务事一向敬而远之退避三尺。”
“冷血~好冷血~没义气~阿判没义气~”
“别的先不说……你的性格和脑神经是不是被战车碾过太多次所以崩坏了啊?原先是沉默得一言不发现在是絮叨得停不下来,说太多话会因为口水干涸而死喽~”
“没办法~没办法啊~只有三个多月~三个多月学中文~难~好难~重复能尽量清楚~能尽量听清楚嘛~”
喔,这家伙似乎是因为中文说得还不够清晰连贯,才不得不把每一句话都重复两遍以便能让人家听懂。
“……这么说你自打来到了这里就一直在学中文?在「战车」的教导下?喂喂不会吧,那位大姐自己的措辞也很有问题好呗!”
“听不懂~不懂就没法说话~没法听~所以必须要学~要说话~要上学~要和大家在一起~”
……简直就像在和学龄前儿童进行异次元对话,聂七突然产生了为人父的心情。虽然不知道「战车」是用了什么样斯巴达式的语言轰炸,不过三个月能教成这样也算不易了吧……可能。
“嗯?上学?屋子?……等等,你该不会转进来当学生还加入了「金色曙光」吧?!”
少年炫耀似的掏出一张卡片,“「死神」~「死神」耶~”
……还真是让他给猜中了啊,聂七无奈地撑着头,“那你现在叫什么?还是那啥啥绕口的要命的Schwarz Katze?”
“沈雾晓。”像是已经练习过千百次似的,少年铿锵有力的道出了自己的新名字,“我叫沈雾晓。”
“雾月的清晨啊…还真是一听就知道是谁起的名字…那以前那个咧?不用了?”
“不用了唷~”沈雾晓把卡片平放在桌面上,似乎很珍惜的用手压着,眼帘低垂“因为要洗牌…重来…所以一切不用了…全部都——丢掉——”
“哦…”
——这才是他,所谓精神崩坏的另一层意味么。
因为好不容易获得了能开始崭新人生的机会,所以这一次要幸福,因为从前的自己并不幸福,所以要推翻从前的自己。
发型也好,语言也好,性格也好,环境也好,为人处世的态度也好,周围相处的人也好。
只要和过去通通不一样,就不会重蹈过去的覆辙,只要成为和那样完全相反的自己,就能够避免悲剧再次发生。
既不哭也不抱怨,不锋利也不忧伤,不憎恨这个世界,不责怪犯错的人,要说要笑,要开朗积极地面对人生,要把所有的误会都解开所有的皱摺都摊平……
只要这样……只要努力这样应该就不会再像上次一样后悔了吧……
这家伙——还真是拥有简单到再易懂不过也再难懂不过的思维啊——
“我说…要怎么过你的人生是随你啦……”聂七慢慢咀嚼着鱼香肉丝,“但是有一点我要事先声明好喽。”
“什么~是什么哪~”
“虽然这话由我来说是有点奇怪啦,不过反正总会有人说给你听的,「命运之轮」啦「节制」啦都是满喜欢说教的主儿……那啥,如果哪一天你厌倦了这样的自己或是觉得累了,那就尽管做回原本的自己没关系,没有人会责怪你的,因为无论哪一个都是我们「金色曙光」的「死神」——你只要是你就好喽。”
“…阿判…”
“唔?”
“说太长~说太长了~理解不过来~”
“……那算了你就当我在自言自语或浪费口水。”聂七举起碗来喝汤补充水分。
“喂~喂~阿判~阿判~”
“啊?”他在汤碗后含糊不清地应,“做啥子?”
“有话~有句话~上一次就想说~上一次就想说给你听了~应该听起来~应该听起来可以的~”
“嗯……?”

(在这世上…一定有一个我也能够帮助的人存在的…)
(即使是像我这样的人…也能够用心去好好帮助的人…)
(遇见的话,我一定会尽我所能的帮助他……)
(然后…如果可以的话…希望那个人能够对我说一声……)

“谢谢。”

动作不由得停滞住了。
带有辣味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一路刺激得胸口发紧,心跳怦然减速。
阳光像流水一样蔓延进来,清晰得毫发毕现。
有了全新名字的少年笑的没有伤痛。

(……我想到那时侯,我一定会高兴得快要哭出来了吧!)

“…我说,特地到食堂来你的肚子都不饿吗,「死神」?”
“啊~啊~阿判不说都忘了~都快忘了耶~菜单~菜单上一下~”
“别傻了这里是食堂怎么会有人给你上菜单,墙上有基本价格牌要吃什么自己去点啦~”
“咦~耶~”
聂七从汤碗里抬起头,看着眼前饶有兴致观察菜单的沈雾晓,闭上眼笑笑,向雾月里擦肩而过的那个黑猫似的少年轻轻地道了再见。

——The End——
发表于 2008-2-22 16:00 | 显示全部楼层
顶一下  你看过 绝望先生 吗? 最后的这段
(遇见的话,我一定会尽我所能的帮助他……)
(然后…如果可以的话…希望那个人能够对我说一声……)“谢谢。”
在里面叫什么什么来着 我想不起来了
下次有新的再拜读

[ 本帖最后由 e258425306 于 2008-2-22 16:02 编辑 ]
发表于 2008-2-22 16:04 | 显示全部楼层
哈啊.....琉璃还是把这个完结了么.

国度文库入选决定了吧....辛苦了,影子也辛苦了
发表于 2008-5-3 22:16 | 显示全部楼层
相当有意思的小说啊~

人物构思得也很不错
头像被屏蔽
发表于 2008-5-6 01:14 | 显示全部楼层
人设不错,不过就是人名恶心点
发表于 2008-5-28 17:57 | 显示全部楼层
全原创的啊,插画的故事都还不错,就这样完了吗,不打算写续集吗?
发表于 2008-5-30 07:43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可以说写的很搞笑么?虽然作者可能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真的好可爱啊~~
发表于 2008-5-30 08:43 | 显示全部楼层
既不哭也不抱怨,不锋利也不忧伤,不憎恨这个世界,不责怪犯错的人,要说要笑,要开朗积极地面对人生,要把所有的误会都解开所有的皱摺都摊平……

很喜欢这几话呢~整个小说给人的感觉淡淡的,却不很消极,是那种淡淡的小小的幸福感觉。让人轻轻的笑着,暖暖的。

啊,不过某只确实对人名没有爱的说...
发表于 2008-6-7 18:54 | 显示全部楼层
挺有意思的…………奈何太短。
发表于 2008-6-8 08:34 | 显示全部楼层
确实是有点太短了,期待楼主新作
发表于 2008-6-13 14:39 | 显示全部楼层
加油吧~~~(我作文不及格,怨念中~~~)
发表于 2008-6-14 15:16 | 显示全部楼层
很不错啊 可惜那个男孩没有猫耳朵猫尾巴~~嘿嘿
发表于 2008-6-14 15:17 | 显示全部楼层
很祈祷有续集哒
发表于 2008-6-14 15:18 | 显示全部楼层
是期待有续集呵呵错别字很厉害哒

评分

参与人数 1轻币 -10 收起 理由
背叛者的挽歌 -10 连楼附加字数不满规定,请查阅版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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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6-16 15:27 | 显示全部楼层
太短了点 期待LZ的其他作品
发表于 2008-6-25 11:30 | 显示全部楼层
文笔不错,标题上写的是外传,难道这是系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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