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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长篇] 【纯爱系幻想】魔女的子嗣 (上) ~阿特罗波斯之章 10.27更新TXT下载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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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4-21 10:2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chenyuan88 于 2014-7-12 18:41 编辑

内容简介:7年的海外游学终告结束,归国的陆清心中始终放不下当年抛弃自己的初恋情人——尤婉。但是当他重返家乡的时候,却意外得知尤婉已经死去的消息。那个永远光彩照人,玩弄无数男人的女人,却最终死于一场车祸,留给陆清的只有无限的惆怅和哀伤。然而一切才刚刚开始,拜访尤婉父母的陆清却意外的收到了尤婉留给他的信件,以及一件遗物——一个长得和尤婉一模一样的小小女孩。
“原谅我吧,女儿只能托付给你了。”
在尤婉交往过的几十位男性中,谁才是这个女孩的父亲?尤婉的意外死亡是否还有隐情?她又为何只能将女儿托付给自己?以及陆清自己又要如何与这个年仅7岁的小学女生相处下去?
在那个雨下个不停的夏天,年轻男子和小小女孩的同居生活物语拉开序幕。
×××××××××××××××××××××××××××××××××××××××××××××××××××××××××××××××××××

在一枪打死彼泰之后,我也因为牙齿的关系而倒下了。
同样是被一样东西打到肉里(埋在肉里的智齿),同样是疼在头部(发炎的口腔属于头部)
真是报应啊。
我再度从现实里了解了人类的脆弱与不堪……


本文全是幻想!与真实历史,国家,地区,文化,人物完全无关!切勿比对代入!!如有雷同,全是扯淡!!
本文可能有部分内容略带奇特色彩,跪请审核娘网开一面。

目录
2L   开幕                                         ~子宫~
3L   第一章                                     ~破壳~
4L   第二章                                     ~落地~
5L   第三章                                     ~两人~
9L   第四章                                     ~圣魔~
10L 第五章                                     ~血迹~
17L 第六章                                     ~暖夜~
25L 第七章                                     ~蛛网~
26L 第八章                                     ~狼口~
27L 第九章                                     ~黑雪~
28L 第十章                                     ~夜至~
29L 第十一章                                  ~淬毒~
30L 第十二章                                  ~收线~
31L 第十三章                                  ~蛇影~
32L 终章                                         ~坠落~
34L 后记                                         ~Don’t be afraid
35L 附录/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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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21 10:2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chenyuan88 于 2014-7-12 16:56 编辑

魔女的子嗣(上)~阿特罗波斯之章


           开幕   ~子宫~


  我记得那美妙的一瞬
  在我的面前出现了你
  犹如昙花一现的幻影
  犹如纯洁至美的精灵

  在那无望的忧愁的折磨中
  在那喧闹的浮华生活的困扰中
  在我耳边长久的响着你那温柔的声音
  我还在睡梦中见到你那可爱的面影

  多少年过去了
  狂暴的激情
  驱散了往日的梦想
  于是我忘却了你温柔的声音
  还有你那天仙似的面影

  在穷乡僻壤之中
  在囚禁的阴暗生活中
  我的日子就这样静静流逝
  没有倾心的人,没有诗的灵感
  没有眼泪,没有生命,也没有爱情

  如今灵魂已经开始觉醒
  这时在我的面前又重新出现了你
  犹如昙花一现的幻影
  犹如纯洁至美的精灵

  我的心在狂喜中跳跃
  心中的一切又再度复苏
  有了倾心的人,有了诗的灵感
  有了眼泪,有了生命,也有了爱情

  ——《致凯恩》

  多少次拿起,又多少次放下,但却始终没有抛弃。
  不管是在哪里,又或者在何时。
  像是在祈祷,她双手捧着一张皱如松树皮的信纸,安详的表情透着虔诚,默默读着上面已经看不清笔迹的行行字句。
  那似乎是一首诗。
  赤裸的脚边放置着一串金色的吊坠,她裸足跪坐于冰冷光滑的石质地面上,入迷了般的一动不动。四周雕着花纹的坚硬石壁将其囚困其中,唯有一束天光透过琉璃顶,高高的照射下来,静静挥洒在她的白色长裙之上,还有那披散于肩的金色长发上。
  仿佛成了一幅画一样。
  安宁被打破了。一连串脚步声由远及近,在长长的黑暗通道中不断回荡,其中还掺杂着些许金属片摩擦碰撞的叮叮当当。察觉到响动的她没有半点慌乱与动摇,她轻轻将手中的皱信纸重新揉成一团,和那串吊坠一起握在手心中。她的坐姿和表情和之前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将原来捧着信纸的双手阖在胸前。
  那是真正的祈祷。
  淡淡阳光之下,她那镀了一层金粉般的侧身像,令人联想到圣洁的天使向神祷告的画面。
  脚步声在石门外停下了,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透过气窗向内扫了一眼。当那目光扫过她的身躯时,竟在瞬间有了一丝活力从中渗出。定了几秒钟后,那双眼睛从气窗口消失了,装着食物和餐具的木匣从牢门下的小口送了进来。
  那串脚步声渐渐远离了,最终消失在门外那长长的通道中。直到连钥匙碰撞声都听不见后,她才把目光集中到刚送进来的木匣上。木匣盒子上贴着一张标签,上面写着她的名字,还有当天的日期。
  如百合花绽开一般,她笑了,同时站起身来,原本藏于宽松白裙下的身形全部显露出来。她轻轻抚摸着自己那高高隆起的腹部,脸上渐渐显出满足的表情。
  她昂起脸来,让透过玻璃顶的阳光照进她那碧蓝如空的眼中。


 楼主| 发表于 2013-4-21 10:3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破壳~


  “您可知爱为何物?”
  枢机主教巴兰扶了扶他的红色四方帽,已经见不到一丝头发的前额从帽檐下露了出来。他缓缓前行于圣彼得大教堂内部的回廊之中,透过琉璃彩瓦的午后阳光洒在他的脸上,让他腮边那一层层的皱纹都带上了温暖安详的意味。
  然而跟在主教身后的另一位信徒就没有如此闲心了。身穿白袍的他看起来要比前面的枢机主教年轻不少,但却眉头紧锁,额头上全是皱纹。由于突然被提问,左右廊壁上的精巧浮雕还有头顶上的稀世琉璃彩画,一点也入不了他的眼。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作不合时宜之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因不义而快乐,却与真理同欢乐。”
  他谨慎的回答道。
  听到答案的巴兰主教放慢了脚步,脸上的笑意渐渐浓了起来。像是确认了什么一样,观察到对方表情变化的白袍男子松开了眉头,语气也变得坚定起来了。
  “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
  说着他扬起了头,让目光飘向前上方的琉璃天花板上,那里有着名画家绘制的天使朝圣图。
  “爱永不落败。”
  “出自哥林多前书第13章。”似是接着对方的话一样,巴兰主教回过头来说道,“那是一封书信,是使徒保罗寄给哥林多人的第一封信。古代哥林多是一座罪恶之城,丑声远播,奢华淫逸,是东西方罪恶的渊薮,好色淫荡是哥林多人的本性。但就算是如此一座堕落之都,伟大的使徒保罗仍然将上帝的恩典毫无保留的散播其中,并最终收获了一众虔诚忠实的信徒。现在想来,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让这份奇迹降临在他身上呢?”
  “是保罗对信仰的忠诚,以及上帝对子民的怜悯。”
  “说的没错,我的兄弟克里恩。”
  巴兰主教始终保持着微笑,他拉起了白袍信徒克里恩的手,牵引着他走向回廊的尽头。
  “但更重要的是爱。正是这份堪比大海的深挚之爱,让他始终对那些异教徒出身的信徒们不离不弃,而《哥林多前书》就是证据,您刚刚的答案也正是使徒保罗的信仰之源。”
  说着,主教推开了回廊另一端的门,他领着克里恩走入门后的圣堂之中。平常圣堂之中会有不少来自各国的观光客和参拜者,但现在却一个也看不到。正门也紧紧的关闭着,冷清许多的殿堂之中只有圣像为伴,以及悬挂在两侧的长长帷幔。
  “我的兄弟,克里恩阁下。我听闻您已经接到教宗的任命,回到这圣城之中。在明日的御前会议上,您就接过枢机戒指,成为真正的枢机。而在这之前,我想借用一些时间和您短聊一番,毕竟我曾是您的引见人。”
  “是的,我永远不会忘记的。”克里恩谦卑的低下了头,看了看挂在他胸前的十字架。
  “我自身无足挂齿,您该记住那份爱。我和您之间的爱,还有您以后对于教众,对于教宗,对于上帝的爱,这才是最重要的。”
  “爱吗?我现在或许还……”克里恩一时无法跟上主教前辈的话语。
  “不要怀疑爱,这个世界从最初到现在,以至于未来,都是蒙受上帝的慈爱而维持的。无论是享福的时代,还是灾祸的时代,全是如此。”
  巴兰主教放开了克里恩的手,踱着步子走向殿堂的中间。
  “世界之中,有光有影,轮回反复,如同昼夜。即将要成为枢机的您,可知这个世界中有一群异端,他们身怀外法邪道,施展为神所不容的妖术,迷惑世人,杀戮信徒,亵渎神的真理。他们和我等神仆敌对已有千年,直至今日仍未停战。”
  克里恩想了想后,朗声回答道:“我早已听说,他们是该隐的子嗣,是撒旦的祸胎,是野兽的化身,是假先知,也是罪深恶极不被宽恕之人。”
  他提高了声调。
  “他们是术士。”
  掌声轻轻的响起。
  “不错,他们是把世界里侧变成魔道,钻研渎神邪术的巫师。但即使堕落如术士,也是有爱的,而且是大爱。”在神的殿堂面前为神敌辩护,巴兰主教却毫不畏惧,相反满是勇气的表情在脸上随处可见,“您又可曾知道,在您与我未出生之时,在半个世纪前的那场世界大战?”
  “当然,世界之中无人不知。”
  “但真相鲜有人知。半个世纪前,世界分为正邪两大阵营,在地球的每个角落进行殊死搏斗。那是一场圣战,是全人类都被卷入其中的善恶大决战。其之壮烈,我想连天堂和地狱都化为了战场。6年之间,世界变成火湖,服从于神之正义的卫士们自然义无反顾投入其中,而那些怨敌们竟然也有部分舍弃堕落的身份,在凡人们看不见的地方与我们并肩作战。他们的邪法第一次用在了正义的一方,并毫无怜悯的消灭另一边的邪法。所有人一同舍生忘死,直至最后胜利。没有正义的信仰、不受神荫的庇护,他们做这些为了什么?”
  巴兰把诚挚的目光投向克里恩,克里恩则垂下视线独自思索着。
  “他们为了爱,因为他们也爱这个世界,更爱这个世界的未来,远甚于爱自己的生命。那场大战留给世界太多恐怖的伤痕,但在新世纪的现今已经所剩无几了,这一切都是被爱所修补。”
  “看来我还需要更多的认知来弥补我的浅薄……”
  克里恩露出有些苦闷的表情,慢慢转到了帷幔的背后,看来他并不能轻易达到主教巴兰所说的境界。
  “您有的是时间,我的兄弟。”巴兰谅解了克里恩的行为,他翻开放在殿堂讲台上的一本圣经,一边扫视一边轻叹。
  “您需要的是爱,还有对爱的理解,这样您才能给信徒带来更准确的指引,同时更加清晰的感受到上帝赐予我们的幸福。”



  时间在沉默中缓缓流逝,等巴兰主教翻完了4分之一本的圣经之后,他才意识到某人的思考是不是稍微久了一点。
  “克里恩兄弟?”
  猜测对方是不是在帷幔后的座椅上睡着了,于是他试着呼唤了一声。
  “是的,我在。”
  克里恩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听起来他似乎已经不再迷茫了。
  “关于爱的主题,我们今天就说到这里吧。我相信我们以后还有更多的机会探讨这一世界奥秘,明天的御前会议上我们会再见面,愿上帝与您同在。”
  想来也累了才对,枢机主教巴兰打算就此结束训话般的闲聊。
  “请稍微等一下,巴兰主教。”
  身处于帷幔后的克里恩出声叫住了巴兰。
  “时间尚早,我想我们可以讨论得更深入一些。我的意思是我刚刚有了一些心得,关于爱。”
  “哦?”巴兰有些吃惊,他虽然了解这位新晋主教天资聪敏,但没料到对方比自己还要容易入迷。
  “世人都犯下了罪,亏欠了神的荣光。人有眼目的情欲,肉体的情欲,今生的骄傲。这便是罪的根源,和爱联系在一起。最初的爱当由上帝赐予,是纯洁纯粹的;而人之爱则发自自身,生而带有罪因,两者或许并不能相提并论。爱,也分善恶与对错。”
  尽管看不见克里恩,巴兰主教的兴致却一点也没被折损。他放下了讲台上的圣经,饶有兴趣的听完了对方的辩言。
  “上帝赐予我们的,是永恒不变的,因为他终要收回。就算是爱,也不会因被人手沾染而堕落。”
  “我的兄弟巴兰,您说的很对。只是可惜——”
  克里恩的腔调变了变。他本来就是擅长演讲的类型,惯于用情绪去感染每一个听众。但是现在,巴兰却感觉一丝意外。
  他似乎有些兴奋?
  “——可惜世人珍惜太少。我们可以接着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例子,继续往下说,可以吗?”
  “嗯,这……”巴兰有些犯难了,他意识到有些实例可能会比较麻烦。
  “昼昼夜夜无休止的大战最终以正义获胜,但那并不是结局。”克里恩没等他同意就接了下去,“那些饱受创伤的术士们痛定思痛,下定决心不再参与世人的战争。他们学着普通人的样子举行了世界级会议,严肃审判了战犯,制定严格的条规,并将之前投入战场的武器装备,以及记载着为战争服务的残忍邪术外法的所有文献资料,收集起来,付之一炬。堕落者们的这番行为,是否是爱呢?”
  巴兰发出了呵呵的笑声:“没错,这何尝不是爱呢?为了让名为世界大战的地狱不再出现于人世之间,他们宁可自断一臂,毁去那些为了获胜而付出的庞大心血,向野蛮的武器告别。这等觉悟,就是爱。”
  克里恩在帷幔后为巴兰轻轻鼓掌。
  “是的。我们再接下去说,那些文献,那些满载恶魔低语的魔典,纯粹是为了召唤地狱而存在,他们毁去这些无可厚非。但是有一位堕落者,名为罗德的大术士,他实在舍不得将那些经历一个多世纪、十数代人累积而出的智慧果实化为灰烬、绝迹人间。于是他犯下了大罪大禁忌,那是连术士们也为之惊骇的滔天罪行。”
  “……”巴兰沉默不言,他知道后面的内容。
  “他隐瞒目的,加入了销毁资料的队伍。他模仿东方古国的经典巨著,瞒过世人将所有魔经邪书重新编纂。废寝忘食不顾一切的他最终创造出四本魔典,把那些即将要被焚毁的魔鬼文献的精髓尽数萃集。他就像异端传说中的普罗米修斯,但这一次他盗出的却是地狱业火的种子。他的所作所为,不惜付出生命也要维护战争遗产的觉悟,是贪念还是爱?”
  “……你居然知道这些?”巴兰有些惊奇了,事情的发展有些偏离主旨了。
  然而克里恩的声音没有停止。
  “那四本魔典的名字分别是《起源》,《生命》,《破坏》还有《死亡》。被称为【世界背叛者】的罗德最终被逮捕并处刑,但他的四本魔典却下落不明。半个世纪以来,多少堕落者对此趋之若骛,但真正得者极其稀少。请问他们这份渴求,又是否为爱呢?”
  “等等,你先等一等!”
  巴兰慢慢靠近帷幔,他感觉到对面的克里恩变得如此陌生,他甚至猜不出他要将对话的方向引到哪个领域。
  空气都随着言语的尖锐化而激荡起来。
  “我有听闻,我们教会其实早已将其中一本魔典《生命》暗地控于手中,并借助生命之书上记载的种种魔技制造有生命的魔像,甚至将人类改造成怪物,用于讨伐异端和守护信徒。这种不顾一切的做法,又是否能用爱来解释呢?”
  “够了!!这里是圣堂,不要口出亵渎之言!!”
  巴兰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他怒气冲冲的逐个掀开帷幔,想要揪出那个被莫名狂热侵染的信徒。
  “我又有听闻,教会将改造过的魔人们当作暗杀者来运用,还借此组建了一支常备的暗杀队【兽】,专门用来伏击一些强大的术士集团。而我的兄弟巴兰,您不正是那暗杀队的指挥者吗?下达指令,让兽的尖牙无情撕裂那些异教徒,甚至连其他教派的兄弟也不放过,这又是不是您的爱呢?”
  “道听途说,胡言乱语!!克里恩,你疯了吗?!!”
  快要抓狂的巴兰几乎是要撕开阻挡他的一切,那些帷幔被他掀得哗啦啦直响。
  “最后我还有听闻,您窥伺于暗杀队中某位年轻女性的美貌,常常以性命为要挟,私下与其幽会。为她神魂颠倒的您,犯下行淫之罪,甚至令那女性怀上魔胎!我想问您,这又是否是爱的体现呢?!”
  原本拉扯帷幔的手猛地停滞下来,巴兰听到了难以置信的话语,原本的恼羞成怒在一瞬间消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惊讶与恐惧。
  “你……在说什么??”
  克里恩??
  不,帷幔的背后,到底是谁??
  一只手从帷幔后的阴影中窜出,没等巴兰反应过来就卡住了他的脖子,令其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接着另一只手跟着探出,一把抓住巴兰的手腕,将其拉入帷幔的背后。
  “好久不见,我的主人,巴兰枢机主教。”
  克里恩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陌生人的语音。
  红色方帽落到了地上,被立于帷幔后的一位年轻人踩在脚下。五官精致眉清目秀的他,乍一看还以为是个短发少女。白皙的脸上似乎还保留着一丝未褪的稚气,但那眼神却透着冰冷的残酷与无情,而那几乎感觉不出温度的手更如鹰爪般的锐利。
  确认对方已经落入己手,年轻人稍稍放缓了手上的力道,让巴兰能够透口气。
  “【魔弦】……奥……菲……斯!”
  被掐到快要翻白眼的巴兰,硬是靠着那股因过于惊讶而产生的惯性说出了对方的名字。
  “暗杀队【兽】之一员向您报道,今天的暗杀目标就是您了。”
  被称为奥菲斯的青年有着中性的嗓音,仿佛是某种精巧的金属乐器发出的一样。
  “谁……谁下的指令?克里恩本人呢?”
  巴兰努力想要挣开对方的钳制,但很快发现那是不可能做到的。
  “克里恩?那个新晋的枢机主教?在那边。”
  奥菲斯用眼神指引了一下巴兰,后者很快看到到了自己的后辈克里恩,而克里恩也在看着他,只是他的脖子弯向奇特的方向,身体也一动不动的倒在椅子的后面了。
  “没有人下指令,这是我们的集体决定。从我们被剥夺人类的资格,被打上‘兽’的印记供你们驱遣调用,已经被折磨的太久太久了,是时候该被释放了,我们需要像人一样的公平与自由。”
  奥菲斯扯开衣领,刺眼的【666】烙印豁然出现在他的颈脖之下。
  “兽……你们要叛乱吗……”
  巴兰的表情早已没了之前的安详与平和,他斜着眼珠瞪着奥菲斯。
  “你们这是……自寻死路……”
  “在遍布基督徒的西方世界,暴乱叛教的下场只有死亡,我们自然都清楚。也正是因为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件事,我们才一直隐忍到了现在。”
  奥菲斯用力将巴兰掷于地面,不再低头看他一眼。他环视着这圣堂的四周,一排排的座椅,静默的圣象,巨大十字架的雕塑,浮于一面面玻璃上的彩绘。
  “这个世界根本没有爱。神早早抛弃了我们,从来不爱我们,甚至我们都无法爱我们自己。”
  说着他用脚踩住还在咳嗽不止的巴兰主教,轻蔑的笑道:“我的主人,枢机主教巴兰阁下,现在的您,是否还能说出那番道貌岸然的圣言呢?现在的您,又最爱什么呢?”
  巴兰已经回答不了任何问题了,被恐惧填充的他缩着身子躲闪着奥菲斯的凶狠目光。
  在生命受到最直接的威胁之时,又有谁能够坚持自己的信仰呢?
  想必那就是圣人了。
  但显然,巴兰并没有这个资格。
  没有时间给他去自省,奥菲斯从后面掐住了他的颈脖,将这个身材略肥的半衰老者从地上拽起。他凑近巴兰的耳根,念诵出恶魔低语般的咒文。
  “来吧主人,带上你的钥匙,往地下去吧,将我们从地狱中解放出来。”
  幽蓝的光环在巴兰的耳边一闪而逝。巴兰打了个激灵,他意识到自己已经中了不知名的毒咒,但却无力改变这一切,和死在不远处的克里恩一样。
  他只能无奈的任由叛变者奥菲斯推搡着,从圣堂角落的阴影处悄然离开。
  命运在神的殿堂中被骤然改变了,而神却只是沉默的看着一切发生。


 楼主| 发表于 2013-4-21 10:3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chenyuan88 于 2013-10-3 21:28 编辑

  第二章~落地~


  越往下去,越来越冷,越来越湿,越来越暗。
  直到底层,烛火的光才推开了黑暗,制造了温暖。
  从圣彼得大教堂内的密道入口来到地宫之中,奥菲斯和巴兰已经花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一路上遇到不少守卫,但有着巴兰枢机主教做掩护,再加上奥菲斯拥有变声的能力,两人几乎没受到什么阻碍。走在两边布满蜡烛满是烟味的地道里,两人的步伐也变得缓慢下来。
  “这里简直像迷宫一样,真的很难想象在圣城梵蒂冈的地下有这样的构造,看来你们果然把我们当成米诺陶斯一样的怪物吗?”
  奥菲斯走在巴兰的身后,视线在两边扫来扫去。一方面他要提防着随时有可能出现的伏兵和机关,另一方面他也确实对周围的环境感兴趣。
  “怎么?你们【兽】就没想过自己的住处正受着多么严密的保护吗?”
  被劫持的巴兰,状态也从之前的惊恐错乱恢复过来了,这会他已经能用正常的腔调和身后的胁迫者交谈了。
  “完全没有,我们只想着自己的生命正受着多么严酷的折磨。”奥菲斯的眼神立刻冷酷下来了,连两旁的火烛都为之一晃,仿佛感受到了他从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怒意一样。
  “从牢房里去地面上执行任务,我们都是被空间传送术式传送到准备室里的。那里每次都是严阵以待,从这点看来,你们对自己的保护倒是非常严密。”
  巴兰苦笑了一下,试图缓和气氛。
  “因为是传送所以不曾走过这里吗?唉,你们都是受过多年教育的使徒,对你们的折磨正是对你们的考验,为何你们不能明白教会培养你们的苦心?尤其是你,奥菲斯,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叛变?我太信任你,才派你出去单独完成任务,没想到……”
  “人身被奴役贩卖,肉体被肆意改造,精神被彻底摧毁,未来就只能作为杀手而凄惨死去。对此我们只能明白教会把我们当作实验品和消费品的苦心。所以——”
  奥菲斯打断了对方的话语,他厌烦了巴兰动不动就喜欢说教的习惯。
  “请闭嘴乖乖带路吧!我很清楚你的话术能力,欺诈主教!”
  带有魔力的话语触发了释放于巴兰身上的诅咒,巴兰全身一哆嗦,眼睛瞪大,嘴巴强制闭合,甚至连呼吸都一时只能仰仗两个粗大的鼻孔。
  没了谈话的两人,除了赶路就没了别的动作,效率自然增高了。
  很快他们就通过了弯弯曲曲的烛光秘径,来到了地宫的核心部——有着巨大圣乔治屠龙浮雕的钢铁大门。
  确认周围没人把守侯,奥菲斯退后一步,将手指向大门。
  “去吧主教,用你的钥匙打开它,并关闭附近的监视功能!”
  巴兰的嘴发出呜呜的声音,但没人听懂他在说什么,表情看来极不情愿的他在诅咒魔力的驱使下一步步走向钢铁大门。他伏在门上摸索着,很快摸到了一块活动的暗板。揭开它,巴兰将自己手上的枢机戒指对准暗板后的凹槽顶了下去。
  连续几声轻微的电流音之后,钢铁大门缓缓打开,混合着泥土腐朽味的风窜了出来,所有的光都被吸了进去。
  地狱的入口就在眼前。
  从电流音判断出监视防卫用仪器都失效了,奥菲斯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他难抑兴奋的心情,同时对着打了个响指,恢复了巴兰说话的功能。
  “孩子,你看看你做了什么?!你将要把灾厄释放到人间!!”
  巴兰捂着胸口喘着粗气,两个眼珠子正恶狠狠的瞪着奥菲斯,
  “我们对于教会,确实是场灾厄,但即使如此也是你们该受到的惩罚——因为作为灾厄的我们,就是出自你们之手的杰作!”
  奥菲斯没再理会巴兰,他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门后的黑暗一样。
  “活过来吧,像曾经一样,诸位!”

  地下的路有七条。
  地下的穴有十处。
  路的尽头是穴,穴之下连着深渊,穴之上临着天空,穴之中隐匿着十位魔王。
  他们是王,也是兽;他们被畏惧,也被驱使;他们是成为神敌而由人手造出的存在,也是受人派遣而降下神之血裁的使徒。

  第一条路,第一个巢穴。走过幽深的细长通道,奥菲斯带着不得不听话的巴兰来到牢门前。巴兰解开封印,牢门被打开。螺旋圆筒形的深牢上顶连接着地面,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钢化玻璃顶沉淀下来。一个中年男子正盘腿坐在地上。满头棕色乱发的他,手脚都被拷上了锁链,活像一只被囚的狮子。
  “哟!奥菲斯,来的真晚。怎么,就你一个人吗?她呢?”
  带着哗啦啦的锁链声响,男子抬手向奥菲斯打招呼。
  “抱歉,比我想象的费时间。亚巴顿,你是第一个。”
  奥菲斯随口回答了他,接着拽着巴兰扭头就走。

  第一条路,第二个巢穴。在通道的另一侧,奥菲斯要求巴兰解除了门锁,门内是一个年轻男子,留着长发,偏瘦的身材能看得到锻炼过的肌肉。仿佛被困在井底一样,他整个人紧绷着,如同一匹准备出征的烈马。
  “奥菲斯,我的大哥在哪里?”
  年轻男子颇为急切,张口就问。
  “你是第二个,亚巴顿已经在外面等你了。”
  奥菲斯抛下这句话便拉着巴兰离开了。

  第二条路,第三个巢穴。奥菲斯带着巴兰径直走过,顺便收拾掉察觉到不对劲的狱卒。看着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狱卒慢慢倒在血泊中,奥菲斯自言自语。
  “看来我是第三个。”

  第三条路,第四个巢穴。两人还没走到门前,急促的叫嚷声就已经传到走廊上了。那声音不像是人类发出的,高亢如猛虎咆哮,急促如猿猴嘶叫。牢门打开,一个矮小的女孩在门内上窜下跳,她披头散发,指甲很长,唯有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但在看到巴兰的一瞬间变得血红。
  她没办法说话,奥菲斯唯有摸了摸她的头发,抚平她的情绪。
  “你是第四个,乖乖出去玩吧。”

  第五条路,第六个巢穴。巴兰按照吩咐打开牢门,立刻被一阵血腥味逼退几步。门内是一位皮肤黝黑的女子,全身套着暗红色的紧身衣。她的嘴唇、发丝还有瞳孔,全都是血红色的,衬合她身上那股浓烈的腥味。
  “奥菲斯,为什么你不首先来解放我?”
  她皱起眉头,看来已经生气了。
  “葛蕾雅,我只是按照顺序而已。你是第五个。”
  奥菲斯没有理会她,时间紧迫,他不等对方出门就先行离开了。

  第五条路,第七个巢穴。门被打开后奥菲斯走了进去,房内是一位和奥菲斯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后者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他犹豫着是否该向奥菲斯道谢。
  “请问一下,其他人呢?”
  年轻人怯怯的问了一声。
  “都已经出去了,包括葛蕾雅。你是第六个。”
  奥菲斯将他带出了牢房,然后自己又带着疲惫不堪的巴兰继续前进。

  第六条路,第八个巢穴。巴兰小心的用密匙打开了门锁封印,但他在拔出钥匙的瞬间,一道电光从锁孔窜出,将他击晕过去。奥菲斯上前拉开牢门,一个全身包裹在皮衣里的光头男子立刻闪身出来。
  “等你很久了,奥菲斯。”
  他裂开嘴笑了,那脾气就像他的光头一样直爽。
  “抱歉,你是第七个。”
  奥菲斯也以微笑回报,随后拖着一时昏迷的巴兰前往下一个路口。

  第七条路,第九个巢穴。奥菲斯拍醒巴兰,让其拿出对应的钥匙打开牢门。门还未开就听到里面的人在叹息:“快一点吧!”等门打开后,一个高大健壮的中年男子冲了出来,他眉头紧锁,神情慌张,仿佛比奥菲斯还要赶时间。
  “谢谢了,奥菲斯兄弟。”
  就算他焦躁难耐,也没忘道谢。
  “马上就能去地面了,你是第八个。”
  奥菲斯拍了拍他的肩膀,目送着高大男子的离开。

  第七条路,第十个巢穴。两人打开门后,里面空无一人,唯有冰冷的空气填充其中。
  巴兰小声的提醒奥菲斯:“他也和你一样,外出执行任务了,至今未归。”
  奥菲斯没有回应什么,毫不犹豫的离开了最后的巢穴。
  “看来他还是做出了和我们不一样的选择,这只野兽!”
  黑暗的通道中,奥菲斯暗地里啐了一口。

  七条路,十个巢穴,现在唯剩最中间的一位没有去解放。奥菲斯对此似乎早有准备,他带着巴兰返回了钢铁大门之前,在那里已经有7个人集结在一起了。他们或站或蹲,神态不一,但见到奥菲斯出现在门的另一端,脸上纷纷展现出希望的光彩。
  “真是辛苦你了,奥菲斯。”为首的是像狮子一样的男人——亚巴顿,他走上前去,用力握住了奥菲斯的手,“以外出任务为机会,独自潜回圣城劫持主教,这样困难的任务也只有你【魔弦】才能完成了,真是出色的家伙!”
  说着他拍了拍奥菲斯的肩膀,奥菲斯却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甚是平淡。
  “这才刚刚开始而已,诸位。真正的难关,是接下来的工作,我们要逃离这座城市,逃离教会的追捕,直至我们有真正的栖身之处,能让我们像人类一样活下去。”
  像宣言一样的话语,让所有人眉头一紧。在场的【兽】们都明白,自己此刻已经是叛乱者了,马上迎接他们的将是刀山与火海。
  “战斗下去就是我们以后的命运了,我们都有觉悟。不过奥菲斯,她呢?为什么你没把她解放出来?”
  亚巴顿上前一步,有些急迫的询问。
  他所指的“她”,奥菲斯当然知道其之所指。
  “我和她马上还有重要任务要去完成,就像之前计划的那样,你们不必担心。”
  奥菲斯转过身,一把将巴兰拽到面前。在场众人一见曾经的主人巴兰正落魄的跪于面前,浓烈的杀气混合着憎恶瞬间在空气中膨胀开来,就连原先那股腐气和湿冷也一时感觉不到了。
  奥菲斯没在意其他人的态度,他掰开巴兰的手指,硬是将枢机戒指拔了下来,并将其抛给亚巴顿。
  “这戒指就是钥匙。带着它去梵蒂冈宫的地下,我相信那里和现在这里是相连通的。”奥菲斯指了指地下,“去那里摧毁【兽座】,抹去我们的【兽印】,我们才能真正获得解放。”
  他把脖子下有着666字样的烙印展露出来。像是宣誓一般,其余众人也裸露出身体的一部分,让那数字型的烙印显现于其他人的眼里。
  那是教会的恶毒诅咒,和圣痕相反的反奇迹。带有这烙印的人,不能离开【兽座】附近太久,不然便会迅速衰竭而死。教会给这些【兽】们打上烙印,就是为了避免他们在执行暗杀任务时潜逃。
  然而现在,这道带刺的项圈就要被挣脱了。
  “明天就是选出新任枢机主教的御前会议,很多地方都会禁止游客进入,所以这是个采取行动的好机会,就算动作大一些也不会引起恐慌。来和我们接头的术士已经在市区内待命了,届时我会通知他与我们会合的。”
  “做的很好,行动暴露在所难免,到达【兽座】必须要强攻,那里有严密的守卫。”亚巴顿抱着胳膊,摸了摸下巴说道,“而且我们都知道,圣城内的近卫兵团和教皇卫队都没什么了不起,仅仅只是仪仗队级别的存在而已。我们要提防的只有圣城周边的驻外骑士团。要是惊动了骑士团,引他们入驻圣城,那我们处境就危险了。”
  “必须速战速决,一击脱离。”光头男子也发表了肯定意见。
  “那么就这样确定了,等我们这边完成任务就来【兽座】和你们会合。”奥菲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诸位都请努力的活下去吧。”
  “哈哈,这对于你和她也一样。只有活着,自由才有意义。”亚巴顿像个豪爽的酒客一样笑了两声,做好战斗准备的他,眼神中已经开始聚集凶狠与残忍了。
  言至于此,奥菲斯又拽着巴兰重归钢铁之门的另一侧中,黑暗渐渐将两人的背影吞噬殆尽。



  “亚巴顿,葛蕾雅,还有那些人……我的上帝,奥菲斯你都做了什么??!”
  从惊恐中回过神来的巴兰开始抱怨了。虽然被劫为人质,但私自释放极其危险的暗杀队【兽】,这是不容推卸的责任。深感自己这辈子毁在一帮恶棍手上的巴兰,无休无止的向奥菲斯宣泄自己的愤怒。
  “如果只有你奥菲斯想要脱离教会,我或许会认真考虑一下,但那些家伙都是神经不正常的怪物!!你想过把他们暴露在世界众人面前会是怎样的结果吗?!”
  “当然知道。那会成为教会的世纪丑闻。”
  奥菲斯看也不看他一眼,只管拽着他的衣领往前走去。
  “好吧好吧,我知道你恨我们,但是你也要为此负责!!”巴兰感到口干舌燥,“一旦全世界都知道教会在做人体改造实验,还把改造后的人类当作刺客来使用,作为其中一员的你也会被钉在耻辱柱上!奥菲斯,全世界人都会厌恶你!不止是基督徒!”
  “那也没关系,我只要活下去就行了,那些事情我不关心。”
  奥菲斯的话语越来越冷淡。
  这些混蛋只想着自己!巴兰火冒三丈,他早该料到这帮【兽】是如此的自私自利,为了自由的活下去什么事也做的出来,随随便便拿别人的名声和前程做垫脚石。
  恶魔!简直就像那些异端术士一样!!
  “到了。”
  奥菲斯把巴兰向前一推,还在胡思乱想的巴兰跌跌撞撞的扑在了一扇铁门上。
  这是??
  他这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哪里。
  七条道路,十处兽巢,最中间也是最深的那一处——第四条路,第五个巢穴。
  那么里面的人就应该是——
  “快点打开门!”
  一直没用暴力的奥菲斯这时候再也忍耐不住,抬起一脚踢在巴兰的腰上,疼的对方缩成一团滚倒在地。巴兰咽了咽唾沫,哆哆嗦嗦的取出一大串钥匙,找出其中一把银色的小钥匙,插入锁孔之中。他拈着钥匙在锁孔里转了几圈,一圈淡黄色的魔法阵在锁孔上显现,接着“砰”的一声化为光点消失了。
  门打开了。
  里面却什么动静也没有。
  不止如此,门内的静谧气息悄然感染了门外的两人。奥菲斯和巴兰一时都屏住呼吸,忘了进去一探究竟。
  “奥菲斯吗?”
  年轻女子的声音传了出来。那嗓音,犹如沾着露水的晨风,既有着未熟少女的甜润,又有着成熟女性的稳重,甚至还有一丝少妇的沧桑,一时让人无法猜透她的年龄。
  “进来吧,我刚刚做好祷告。”
  仿佛刚刚从梦中醒来一样,门外的两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奥菲斯拎起还在迷糊的巴兰,像扔垃圾一样将他丢入门中,接着他也跟着走了进去。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位没有翅膀的天使。金发的年轻女子身穿素白的长裙,正裸足跪坐于地,双手合在胸前摆出祷告的姿势。白皙的皮肤如雪如脂,整个人如玉雕成的一般。精致的五官贴在她的脸上,那容貌就连雅典娜也要嫉妒发狂。
  只有“美”这个字才能精准的形容她概括她,其他任何修饰在她面前都显得啰嗦和多余。
  “莎朗……”
  奥菲斯上前一步,语气也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少了几分冷淡多了几分温柔。
  “按照计划,你是第九位,也是最后一位。”
  名为莎朗的女子点了点头,清澈冰蓝的眼眸透出感激。她摊开手掌,打开了一直握在手心中的吊坠,小心翼翼的将一片纸片塞入吊坠的夹层之中,之后她再将吊坠挂回纤细的雪颈上。
  牢门已洞开,自由在眼前,她不由得轻轻微笑起来,视线也从奥菲斯脸上转移到了他脚边的巴兰身上。
  “哎呀?这不是…我们【兽】的主人——巴兰主教大人吗?”
  莎朗的嘴角笑意更浓了,面对曾经残酷折磨过自己的主人,她却一点邪气和杀意都没表露出来。
  “哦、哦哦……莎、莎朗……”
  巴兰趴在地上,目不转睛的看着莎朗那美艳的脸庞,嘴长的大大的,下巴都像要掉下来一样,好似看到了什么奇迹一样。
  惊惧,恋慕,贪婪,期待,一时间都化为了异彩,闪现于主教大人的瞳孔中。
  可惜这种情况只持续了一秒,奥菲斯的脚毫不留情的踩在了他的背上,让他差点翻白眼晕过去。
  “主教大人现在已经变成我们的护照了。”奥菲斯对于巴兰看莎朗的眼神异常恼火,“走吧,莎朗,我们还有最重要的事情,没那个我们就什么也成不了。”
  “嗯,时间所剩无几,我们得快一点了。”
  莎朗再也没看巴兰一眼,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坚定起来。她撑着身体从冰冷的地板上站起来,原本在长裙在掩护下不明显的隆起腹部,现在完全暴露在周围人的眼下。
  那是怀胎十月的临产状态,饱含生命力的腹部似乎要把薄薄的长裙撑破了一样。
  “这、这是?!!”
  巴兰首先惊叫起来,原本驻留在他眼中的复杂感情瞬间全部改变了,只剩下黑色的恐怖残存其中。而奥菲斯却只是冷冷的瞟了一眼莎朗的腹部,没有惊讶也没有恐惧,只是一副淡然的表情。
  “去摘下生命之果吧。”
  不需要任何人的搀扶,高挺着腹部的莎朗率先走出了牢门。



  仿佛是被黑暗追赶一般。
  急速穿梭于影之栅栏中的光正悄然的发生改变。
  莎朗和奥菲斯,还有巴兰,三人快步穿行于地宫通道之中。幽暗的长廊,钢铁的大门,烛火的小径,通通被抛在身后,任由深暗吞噬殆尽。从牢狱中脱出的莎朗少了最初的那份安宁印象,却多了渐渐浓郁的沉稳气息。看上去大腹便便的她,步速却一点也不落后于另外两人,似乎她早就习惯了这样的身材。走在最前面的奥菲斯负责带路和探测,虽然不知道被解救出的其他人现在如何了,但叛乱的事情不可能掩盖太久,很有可能这会已经和教会方展开火拼了。由此奥菲斯不得不谨慎起来,防止被突然窜出的守卫们伏击。
  自从目睹了莎朗的腹部后,巴兰主教就陷入了极度不安之中,仿佛那肚子里孕育的不是胎儿,而是一枚核弹。气喘吁吁的他被莎朗和奥菲斯盯着,除了指路与跑步,什么动作也做不了。
  “快到出口了,这边应该就是梵蒂冈博物馆的地下了。”
  “了不起,简直像是在地下重铸了一座圣城一样。”地宫的复杂度和高完成度,连莎朗也忍不住赞叹起来,“几百年以来,这圣城之中到底藏了多少秘密,只要看看地下城的规模就能了解其大概了。”
  “藏污纳秽而已。”
  奥菲斯丝毫不打算为教会留情面。
  两人正说着,一阵突如其来的地震伴随着闷响让所有人停住脚步。震荡之中,头顶上的沙砾淅淅嗦嗦如雨一般,洒了三人一头一脸。立刻贴着墙边的奥菲斯下意识的拉住莎朗,避免她摔倒;而莎朗则比他先一步伸手掐住巴兰的脖子,防止他乘乱逃走。
  “我的上帝!怎、怎么回事?”慌乱的巴兰拨拉着落满砂石的头发。
  “开战了,好像离我们还很近。”奥菲斯猜测着自己同伴的状况。
  “我们需要加快速度了,在驻外骑士团进城防御之前!”莎朗的话语坚决果断,而原本秀丽的容貌也染上了一层果敢的美。
  脚下的速度越来越快,地震和爆炸声也越来越频繁。最初的几次地震还让奥菲斯有所忌惮,但随着次数的增多他也不再犹豫了。但巴兰则紧张到眼睛充血,每地震一次他都要惊叫一声,每响起一声爆炸他就要卧倒一次,到最后奥菲斯不得不拖着他赶路。
  一次也没有被地震影响到情绪的莎朗,现在反而走在了最前面。但即使如此,她也不得不用左手握住胸前的吊坠,像是当作十字架一样,在心底祈祷着什么。
  冲过一个转角,一队教会护卫冷不丁出现在前方。和世人眼里的教会仪仗队不同,他们没有长枪也没有盾牌,而是一身的现代化实战装备。身穿标有十字架标志的防刃背心、带着红外探测仪、手持伯莱塔M12S冲锋枪的他们,很快发现了莎朗和奥菲斯,立刻抬起枪口准备迎击。
  “看这里!!”
  并没有战斗力的莎朗毫无退却的意图,她反而挺身站在前方,并卡住巴兰的脖子把他当成盾牌挡在前面。认出人质是那位枢机主教的护卫们不得不犹豫了几分,扣动扳机的手指也僵硬了几秒。
  而这一僵硬,就要了所有人的命。
  “我是阿尔法,我是欧米茄,是昔在、今在、以后永在的全能者!”
  启动术式的键语瞬间咏唱完毕,无数彩虹色的细光从奥菲斯的掌中喷出,直接刺入前方护卫们的身体之中。没有流血,也没有贯穿,光线的尽头就这样埋入他们的身体之中。
  奥菲斯将所有光线排成一排,接着他就像在弹竖琴一样,轻轻的用指尖拨动了几下,那些光线就像实体的琴弦一样颤动起来,并且越颤越剧烈,当弦上的颤波传到对方身体里的时候,那能量已经堪比之前的地震和爆炸了。
  人的身体是不可能承受这种颤动的。
  只是一瞬间,护卫们的身体连带着衣服和武器,全部被弦上的震波化为碎屑,满满的铺了一地。阻碍从一开始就不是阻碍,连停歇都谈不上,三人继续了他们的奔袭。
  就这样连续突破了几道闸门,在狭窄的地道中难以施展手脚的教会护卫们纷纷化为肉沫酱汁,被满是腐朽味的土地所吸收。杀出一条血路的三人乘上了最后的升降台,目的地就在眼前。存在于梵蒂冈博物馆中的秘密教堂,那里有着莎朗和奥菲斯必须要夺得的东西。
  “《生命》之书。”
  秘密教堂的暗门被打开,饱受惊吓的巴兰被推搡了进去,莎朗和奥菲斯紧跟其后。教堂内部除了一尊受难十字架的雕塑,什么装饰都没有。一本像是账本一样的发黄书卷,被罩在数层透明玻璃之中,放置于十字架之前。
  “就是这个了吗?那么重要的东西,护卫却比想象的要少很多。”
  视线已经被钉住了,奥菲斯上前打算触摸那封印着生命之书的玻璃柜。
  “别碰,那个是带电的,就像我们牢房的玻璃顶一样,都是同种材质。”莎朗阻止了奥菲斯轻率的动作,“用C4也炸不开那层防护玻璃,我们必须要有钥匙。”
  说着她用眼角扫了一下巴兰,奥菲斯顿时心领神会。
  当然巴兰也心领神会了。不用再等奥菲斯的诅咒控制,哆哆嗦嗦的他自己走上前去,把手掌按在防护玻璃上。
  “来访者确认,指纹已登录,安全验证通过。”
  蓝光一闪,防护玻璃像是盛开的睡莲般,一层层的打开。放置书卷的平台向上升起,将《生命》之书呈现于众人面前。
  “如果你们叛乱就是为了这个,那你们满意了,你们得到它了!”
  带着满腹的怨毒,巴兰恨恨的瞪着奥菲斯这个背叛者,但后者却理也不理他,径直取下了那本书页泛黄的《生命》之书。
  “莎朗,这个是真货吗?总觉得有些太简单了。”
  奥菲斯狐疑的打量着手中的书卷,但看不出什么所以然的他只好把书送到莎朗手中。
  “没错,这个是真货。”
  莎朗只是稍稍翻了一下就做了判断。
  “的的确确是战争的遗产,我甚至能闻出硝烟味。”
  她把《生命》之书交还给奥菲斯。
  “这本书来之不易,从各种层面上来说都是这样。第二次世界大战是全人类的浩劫,就算是那些潜伏于世界里侧、不为人知的魔道术士们也不可幸免。他们为了各自的信仰和理想,聚集起来构成两大阵营,追随纳粹或是反法西斯。和历史书上一样,疯狂的战争最后有了正义的结果,但只有表面上的胜利被记载下来。大批术士在战争中死去,残存下来的术士们意识到自身的愚蠢和狂妄,他们再度集结,毁掉那些为了战争而研究出的极端技术,并定下规则:永远不再参与世界表面的战争。”
  这是常识,对于生于世界黑暗角落的人来说。
  奥菲斯心里早就清楚这些,他接着莎朗的话说了下去:“但是当年的大术士罗德却起了异心,他以销毁战争遗产委员会会长的身份搜罗了所有的资料,并模仿古代中国的《四库全书》编纂出这四本魔典:《起源》,《生命》,《破坏》,《死亡》。听说他以前协助过苏联,也就是反法阵营的术士,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听着两人的讨论,身为人质的巴兰却按耐不住了,有着辩论癖好的他忍不住插嘴:“是因为他爱着那些研究资料,就像父母爱着孩子一样!!”
  “闭嘴!”奥菲斯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其实我们的主教大人没说错,那是因为爱,或者说是——邪恋。”莎朗一反常态的替巴兰说话,“他的确是反战人士,但更不忍心把那些技术就这样销毁,让术士们的战斗技术倒退几十年,所以他宁可铤而走险,为未来下赌注。”
  “但他还是死了,死了就什么未来也没有意义了。”
  “嗯,意识到自己难逃一死的他,给这四部书做了一个‘锁’,防止它们被轻易流传到世界上。”莎朗走近奥菲斯,指了指他手上的书卷,“每部书都用俄、德、中、拉丁4种文字交替书写,所有内容全部加密,只有花上十数年甚至数十年的时间才能解读其中的资料。”
  “什么??!”
  奥菲斯急忙翻了翻《生命》之书,果不其然,根本是乱码天书一本。
  “怎么会这样?那我们得到它的意义岂不是……”
  外面的爆炸声越来越响,莎朗同伴们的战斗已经从地下蔓延到了地面上。嘈杂的人声,车辆的鸣笛声,还有四起的枪声,几乎没有经历过战火的圣城此刻正被混乱所洗礼。
  “呵呵呵呵,放弃吧奥菲斯,《生命》之书对你们来说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原本灰头土脸的巴兰笑出了声,带着几分嘲意,又带着几分劝诱,“中国有句古话: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认为这句话也适合西方。在这片遍布基督徒的大陆上,背叛教会的你们还能去哪里呢?又有哪里敢收留你们这些罪比犹大还深的祸首呢?想必也只有术士那一侧吧。”
  “…………”奥菲斯和莎朗都没有说话,因为底牌被确实的猜中了。
  “这就是你们的计划吧。看来你们是和术士联盟有过交易?《生命》之书就是交换条件,用它换取你们的庇护?呵呵,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呢。”
  圣城被袭,身负巨大黑暗秘密的背叛者出逃,如此严重的事端必然会引来教会不顾一切的追讨。而在西方世界有胆量和教会分庭抗礼的,只有术士联盟【西西弗斯之山】。
  双手空空的逃亡者到哪里也不会受欢迎,更何况要担起和教会对抗的巨大风险。若想要术士们接纳这些原本是暗杀者的叛徒们,极其贵重的礼物就不能少。
  而《生命》之书,这本稀世的魔典,自然就是最适合的选择。
  “放弃吧,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奥菲斯。”巴兰转了转眼珠子,想要从奥菲斯脸上找出一丝绝望的声色,“一本满是密码的《生命》之书,对于术士们是没有意义的。他们得花上一个时代的功夫进行解读,在那么漫长的时间里,会发生什么事情都难以预料,说不定解读出来也已经落后于世界了。”
  “你这家伙……”奥菲斯暗暗握紧了拳头,随时准备将巴兰主教除之而后快。
  “等等奥菲斯,冷静下来。”
  莎朗轻轻拍了拍奥菲斯的肩膀,接着她缓缓走到巴兰面前。
  “没错,这本书的价值并不足以换取我们的自由和生命,但是我知道还有另外一本书。”莎朗那无邪气的幽蓝眼眸突然渗出一丝冰冷,“——另一本《生命》之书,任何人都能读懂的《生命》之书,足以换取我们想要的任何东西。”
  她向巴兰伸出手,仿佛在邀请他一样。
  “交出来吧,你们已经解读出来的《生命》之书,那才是我们想要的。”
  “哦不!!莎朗!!!”一直不敢看莎朗一眼的巴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随后又变得铁青。他把牙齿咬的咔咔直响,似乎正在咀嚼什么难以下咽的东西。
  奥菲斯立刻从愤怒中回过神来了。手上的《生命》之书虽然是真品,但意义不大,只有教会解读出的资料才是真正的“生命之书”。
  那种东西确实存在着,因为莎朗和奥菲斯,以及暗杀队【兽】里所有的人,都是被《生命》之书里的生物魔改技术所改造的。
  “交出生命之书的解读版!现在就交出来!”
  现在的时间一分一秒都非常珍贵,奥菲斯已经等不及巴兰的磨磨蹭蹭了,于是他直接用诅咒的方式强迫巴兰就范。
  无形的弦操作着巴兰的每一个关节,颤颤巍巍的巴兰纵然百般不情愿,最后也只能走到先前放置《生命》之书原典的玻璃台前。他把手掌朝下按在放书的平台上,静等5秒后,新的电子音响起。
  “扫描到管理者身份凭证,防护限制解除。提醒:您将有60秒的时间进行操作,时限超过将触发警报。”
  语音消失,玻璃台旋转着沉入了地下,几秒之后新的放置台从地板下升起,但上面什么书也没有陈列,只有一块手掌大小的透明树脂方板。
  而那块树脂板之中,封着一片小小的集成芯片。
  “这才是真正的《生命》之书吗?没想到都已经数据化了,看来给人印象总是老古董的教会也在偷偷的与时俱进呢。”
  一脚踢晕了碍事的巴兰,憋了一肚子火气的奥菲斯劈手取下那块树脂板,翻来覆去检查了一遍后交到莎朗手上。
  “看来这次是不会错了。《生命》之书在手上,我们才有和术士们讨价还价的筹码。”
  莎朗眯起眼睛,仔细确认了芯片后说道。
  教堂外面的骚乱声突然间小了很多,接着又猛的大了起来,其中多了几声广播音,以及某种螺旋桨高速回转的噪音。意识到情况有变的奥菲斯立刻取出一副带有天线的耳机,开始窃听外面教会护卫的指挥频道。
  “各单位注意,现在……骑士团……要进来了。”
  虽然有沙沙的电流音遮蔽了部分内容,但危险的预兆已经传达到了。脸色丕变的莎朗小心翼翼的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向外看去。
  被数股黑烟熏染的昏黄天空中,三架直升机从西边飞进圣城空域,它们在钥匙孔型的圣彼得广场上方盘旋了一阵后,便放下绳索开始投放武装人员。
  和之前的教会护卫一样,ARX-160突击步枪取代了长矛,全黑色的防弹装备取代了铠甲,腰间的手雷和手枪取代了短剑与匕首。那是全身现代戎装的实战军人,容不得半点仪式上的无用装饰。
  那是21世纪的骑士团。
  “是教会的驻外骑士团!那么快就已经进城参与防御了吗?好快的动作!”感到头疼的奥菲斯捶了一下墙壁。
  “应该是驻扎在罗马的骑士团,从徽章看应该是……”
  莎朗轻轻打开窗户,把头稍稍探出去一些,想要看清楚广场上方那些直升机上的徽章。她的目光从机尾扫到机身,很快认出了那标志,这一切没花多少时间。
  一把利剑插在一条蛇的背上,扭曲的蛇身绕着剑刃弯出一个“8”字型,剑柄的中央画着一枚水苍玉。
  “第八驻外骑士团——圣刺骑士团。好像主力还没有全部赶到……”
  莎朗想要继续探查敌方人数,但还没来得及移动目光,一股寒意从头顶直灌而下,让莎朗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那种不带任何感情的严寒,比牢房的大理石地板还要冰冷数倍。
  那应该是来自某处的视线。
  是谁?
  “糟糕……”
  冷汗直流的莎朗抿着嘴,抱着隆起的腹部退后几步。
  “被袭击了吗?”奥菲斯赶紧上前护住莎朗。
  “没有。不过我们得加快速度了。”莎朗看着奥菲斯的眼睛说道,“现在按照计划,我在这里吸引骑士团的注意力,你带着《生命》之书去和亚巴顿他们汇合吧。解除【兽印】之后你们再找机会突围,我会赶上的。”
  “这……”
  奥菲斯有些犯难了。他移开目光独自思考,当他看到手上的《生命》之书原典时,顿时有了主意。
  “莎朗,《生命》之书的资料芯片留给你,原典我带去给亚巴顿,算是对他们有个交代。”
  “可是……”
  “我信不过他们,虽然我们是同伴。”奥菲斯打断了莎朗的话,“如果把真正的《生命》之书带去给他们,解除【兽印】之后就很有可能会抛弃你,所以这芯片一定要放在你这里。”
  莎朗低头看了看那封在树脂里的芯片,又抬头看了看奥菲斯。
  “奥菲斯,我也很想活下去,这样做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尽管我在他们之中没什么话语权,但是只要真正能起作用的《生命》之书在你手上,他们肯定会想尽办法来接应你的,至少不会抛弃你。”
  冰冷无情而又现实的决策,但也是为了生存而设下的保险。
  “我相信你,奥菲斯,我也会想办法突围来找你们的。”
  莎朗环顾周围,60秒的操作时间早就过去了,警报已经传遍了教堂每个角落,但这正中下怀。莎朗需要的就是吸引敌人注意的手段,现在条件已经达成了。
  “快走吧奥菲斯,我就在这里迎击骑士团,顺便大肆破坏一番。”莎朗把树脂板小心贴身藏好,“教会既然把《生命》之书的资料转录成数据,那很可能还有备份。如果我能好运的摧毁备份芯片,保有这份《生命》之书的独有性,对以后和术士方的交涉也很有利。”
  “那只能祝你好运了,莎朗。”
  奥菲斯重重的点了点头,把书卷藏好后便打算离开,临走前他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巴兰。
  “莎朗,那个家伙交给你处置了,他已经没利用价值了。”



  地面震荡的越来越剧烈,小小的隐秘教堂摇摇欲坠。
  爆炸与轰鸣越来越密集,断砖碎瓦从屋顶纷纷雨下。
  连空气也被硝烟所污染,带着刺激神经的焦臭血腥。
  不知道是哪一条原因所致,被奥菲斯踢晕的巴兰醒了过来。对于他来说,前一秒这个教堂还处于战场的角落,但在后一秒的现在已经满是创痍。
  “不、不好了,必须要离开这里……”
  颅腔内还在嗡嗡作响的巴兰,摸索着地面想要撑起身体站起来,但不断发生的地震让他一时没办法找到平衡。就像摔倒在冰面上的狗一样,他的四肢努力寻找支点,却只能做出一系列滑稽可笑的爬行动作。
  在地上艰苦爬行的他,无意间摸到了一样软软的东西。既冰冷又很光滑,既柔软又有弹性,外形似乎还相当的美好,他一时半会没意识到那是什么。而当他从一地的灰尘中抬起头来察看时,他停止了全身的动作。
  那是莎朗赤裸的双脚。
  “主教大人,做了个好梦吗?”
  莎朗正坐在木椅之上,一脸无邪气的微笑。身穿松垮的白裙,有了身孕、体态丰盈的她,令正在仰望的巴兰一时错以为是圣母玛利亚的画像被放到了椅子上。
  “莎朗……我的爱人……”
  半天之内饱经折磨的主教大人用颤抖的手抚摸着莎朗的纤足,那份被隐藏的情欲终于在神的殿堂内得到承认。
  “你要离我而去了吗?我从来没想过有生之年你会离开我,也不敢想象!但是……哦!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为了自由,更为了活下去。”莎朗不为所动,她的表情就像是画上画的一样,一成不变。
  “为了自由?自由能比爱更重要吗?我是如此的爱你,我的莎朗,若是为了你,我愿意带上棘冠,钉穿手脚,被长枪捅刺。我爱你胜过太阳和月亮,甚至胜过信仰。”
  老巴兰激动的流下了眼泪,他这一生从未对一个女人做如此露骨的表白。
  莎朗看着巴兰的目光毫无偏移:“不,你只是爱一个名叫莎朗,有着和我一样身材和容貌的行尸走肉而已。”
  “你错了,莎朗。十年前我遇见你,那时你还只是个实验体,只是个尚未发育的少女,但我却依然爱上了你。我知道你的身体被改造成怪物,我也知道你的美貌是为了杀人,但纵然如此,我也依然爱着你。”
  巴兰没有擦掉泉涌而出的泪水,而是任由泪水冲开脸上的污秽。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已经和时间重合,这可能是最后的说话机会了。
  “还是说你在恨我吗?莎朗。恨我毁掉你的身体,恨我令你沦为杀手,恨我把你藏在幽暗的地下,是这样吗?如果是这样,你就恨我吧,永远折磨我也没有关系,因为那是把你留在我身边的唯一办法。”
  “我不恨你,当然我也并不爱你,巴兰主教。”
  莎朗淡淡的阐述着事实。
  “作为【兽】的一员,服从你的命令成为你的情妇,供你这样一个老人发泄欲望,这也是我不得不承受的苦难。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的简单而已,不存在任何感情。”
  “不,这不是真的!”巴兰尖叫起来,嗓音都变了。
  “无论你如何将自己的欲望描述成爱情,那也无济于事。对于我来说,你只是一根把我锁在地下的锁链而已,偶尔还会勒疼我。我是不会对锁链有任何感情的,最多只觉得碍事。”
  “不可能,莎朗!难道你对我没有一点点的爱吗?当身为女人的你躺在我的怀里的时候,难道一点都没有觉得幸福吗?!你那期待的目光,难道一次也没有凝聚在我的身上吗?”
  巴兰以快要把胸骨捶碎的力度叩击胸口,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可怜到快要化在地上的他只想用尽办法挽留爱人。
  “你的怀里只有怪物,没有女人。不过说到对你的期待,当然也是有的,事实上如果没有你对我的占有欲,我们的逃亡计划很可能就要破产。”
  莎朗慢慢抚摸着自己的腹部,那里有着她和主教结合过的证据。
  “这,难道说……”极度恐惧的表情再度出现在巴兰的表情中,把他脸上的表情揉的乱七八糟。
  “我算好时间了,3个月前就让自己怀上这个孩子,并且一直瞒着你们,直到现在它终于就要派上用场了。”
  莎朗毫无顾忌的撩起裙子,分开双腿,让某个出口暴露在空气之中。
  “别这样,莎朗……这太残酷了!”巴兰以乱蹬双腿的方式,在开裂的地板上连连后退。
  “巴兰主教,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整个叛乱计划是由我策划的,而对于你的利用,则是整个计划的第一环。从这方面来看,我的确是很期待你的表现。”
  “不!莎朗!!不要!!”
  被狂乱支配的巴兰已经捂住了脸,不敢再看莎朗一眼。
  迷雾一样的暗影缠绕着莎朗的身体,教堂内的空气被一种似有似无的脉搏所牵引、鼓动。封闭的空间变成温室,气温骤然升高到让人汗流满面的地步;原本纷乱嘈杂的轰鸣声突然间静下了很多,仿佛被吸收了一样。
  有什么东西,正在成型。
  有什么东西,正要诞下。
  在这圣堂之上,羊水,混合着温暖的血液,顺着莎朗那白瓷般的大腿不断流下。液体汇成小股溪流淌过她的脚裸,最后落到地板上,渗入了地下的最深处。
  很快那血水便流干了,全身的暗雾散尽,那高高隆起的腹部已经缩了回去。
  她又变回了那个金发披肩,白裙飘飘,身材玲珑,永远带着温柔微笑的天使般处女。
  但是,子嗣却被生下了。
  那是一个蛋。
  冒着热气,还在地上滚了两圈的蛋。
  巴兰已经跪在地上干呕起来,沾满灰尘的头发贴着他的脸颊,除了那双充满绝望与疯狂的眼睛外,脸上什么表情都看不到了。
  蛋裂开了,一只爪子从裂开的地方升了出来。
  “主教大人,如果你一厢情愿的认为我们的关系是爱,那么这孩子就是我们之间爱的结晶,你就是它的父亲。”刚刚完成分娩的莎朗说话还有些喘,但脸上的神态却依旧平淡。
  蛋已经完全碎开。有着四只尖爪的蛇正用血色的眼珠盯着巴兰,它那细长的舌头舔了舔成排的锐牙,背上那对薄膜一般的翅膀正徐徐展开。
  “去吧。”
  像是对那位子嗣,又像是在对巴兰主教,莎朗如是说道。
  “去完成最初也是最后的使命吧。”
  话音已落,尖锐的黑暗吞噬了主教眼中的最后一丝光。



 楼主| 发表于 2013-5-5 11:4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chenyuan88 于 2013-10-3 23:33 编辑

                                                                      第三章     ~两人~
  
  
  在那无人知晓的清晨,在那未散的白雾之中。
  她的身影,还有那成熟麦穗般的金发,也变得模模糊糊时隐时现。
  溪流的潺潺泊泊,水车的吱吱呀呀,催醒了沉睡于叶尖的露珠。知更鸟的清脆啼叫,母牛的低沉闷哼,唤来了温柔又湿润的晨风。
  有什么东西被压下,渗出水渍的声音混入雾中。
  那是带着泥土气息的脚步声渐渐临近。
  带着能够融合冰雪的微笑,穿着白色围裙的她从雾中走出。优雅,娴静,仿佛是一朵郁金香正在开放。
  一瞬间,所有东西都开始发光。四散的白雾,欲滴的露珠,静默的树林,她背后的一切,包括她自身,以及那黄金瀑布般长发,纷纷发出闪耀的亮光,闪耀到所有物体的轮廓都被光芒所遮蔽。
  唯一还清晰的,是她那双碧蓝如深湖的双瞳。
  
  “普莉希拉……”
  念叨着某人的名字,一直趴在方向盘上打盹的约翰抬起头来。揉了揉还有些充血的眼睛,他试着扭了下车钥匙,很快,启动发动机的微震感传到了他的身上。踩下油门踏板,他控制着车辆慢慢沿着街角前行,直至到达预定地点。
  至此,车载导航仪上的12个红点已经在地图上排成了内外两个六角星状。
  很好,这样就准备好了。
  长出一口气,约翰向后靠在驾驶席座椅上,伸手从夹克里取出了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合照。泛黄、边角卷曲的照片上,十多个孩子站成两排,他们的背后是一座有水车的小农场。由于年代久远,照片上的人物相貌甚至是衣着都很难看清了,但即使如此,约翰还是能辨别出其中某个人。
  站在前列左侧的长发少女,个头稍稍高过同排的孩子。在细节已经大多模糊的相片上,少女脸上的表情已经看不出来了,只能看出她穿着围裙,胸前挂着一串吊坠。
  “普莉希拉姐姐……”
  约翰再度闭上眼睛。
  多少年就这样过去,曾经的风景也变得黯淡模糊,但只有她,还保持着往年的新鲜。回想起和她有关的往日,就像眺望昨天一样。
  从小就不知道父母是谁,也没有任何亲属关系,小小的约翰像一棵野草一样,被栽种在北美的一所孤儿院之中。孤儿院本身的规模很小,加上他也只有十多个孩子。
  幸福的人们总有相同点,不幸之人则各有各的不幸。尽管孤儿院是孩子们唯一的家,但气氛却始终不会像现代童话描述的那样是个温暖的大家庭。孩子们来自于北美各个地区,每个人的经历和年龄以及语言都不一样,甚至还有肢体伤残者。各怀心伤的孩子们之间总有隔阂,难以敞开心扉,而孤儿院的院长——同时也是附近一家农场的主人,对孤儿院的管理也并不算热心,就连孤儿院的管理人员也是农场的工作人员兼职。也正因为如此,孤儿院的孩子们每周也要去农场义务劳动,回馈孤儿院。
  简直像是附赠品一样。虽然有几个朋友,但也不会是家人一样的关系,约翰的童年就如同一片漆黑的夜空,只有几点星光为他指路。
  星夜一般的生活终于结束了,因为月亮出现了。
  农场主似乎是个有深厚信仰的人,虽然他往往只提供给孩子们最基本的生存条件,但也有时候会做些符合慈善家身份的事情。他在孤儿院里建了一所小小的教堂,并常常请牧师去教孩子们唱赞美诗,还把做礼拜定为孩子们的日常行规之一。
  可惜的是,包括约翰在内,几乎所有孩子都不愿意相信上帝。因为早已不再单纯的他们都知道:如果上帝真的如此全善全能,又为何会让他们落到如此凄惨的境地呢?去小教堂祈祷的孩子越来越少,最后几乎没人记起这件事了。直到有一天,被指派去打扫小教堂的约翰,遇到了正在做祈祷的普莉希拉。
  一瞬间,他还以为是天使降临了。
  她跪在地上,闭着眼睛,金色的长发像是轻纱一样披在肩上,周围的光似乎都被她所吸引而聚过去了一样。
  为什么?这样的人会在这里?
  即使有着如此强烈的疑问,被此情形震撼的约翰也只能静静的站在一边,等着她做完祈祷,仿佛稍稍弄出点声响就会破坏某种东西一样。
  之后,两人顺理成章的就认识了。普莉希拉也是孤儿,要比约翰年长几岁,也许是因为外貌讨人喜欢性格也乖巧听话,农场主一直把她当成女儿来对待,所以大部分时间她都在农场帮忙,很少回到孤儿院。
  但不管怎样的原因,对于约翰来说,这简直就是命运对他的补偿。
  就像有了皎月的夜晚,立刻变得浪漫而富有诗意。普莉希拉是如此的纯洁和善良,又是如此的迷人,在约翰的眼里她远比有阴晴圆缺的月亮要美丽,因为她是永恒不变的——永远保持着纯白无暇的姿态。
  从此之后,约翰也开始频繁的去农场帮忙了,只为了能更久的和普莉希拉在一起。
  普莉希拉是约翰的偶像。她心灵手巧,什么农活都得心应手,让笨手笨脚的约翰佩服的五体投地。
  普莉希拉是约翰的老师。她拥有不知从何处来的丰富知识,常常借机教导约翰很多的常识与道理。
  普莉希拉是约翰的姐姐。稍稍年长的她不管到哪都喜欢带着约翰,无论有什么好处都先让给约翰。
  普莉希拉是约翰的母亲。遇上约翰生病,她会寸步不离的照顾他,衣服鞋子破了也是她亲手缝补。
  普莉希拉是约翰的同伙。两人常常一起摘野蜂窝,一起偷捕农场的鱼,一起赶走入侵农场的野猪。
  普莉希拉也是约翰的恋人。
  在普莉希拉15岁生日那天,他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去附近的镇上买了一串可以内置照片的廉价吊坠,还特地考究的选了金色——因为普莉希拉的发色也是金色的。他还悄悄照着诗选抄了一首普希金的情诗,并把写有情诗的信纸夹入吊坠之中。
  最后这份礼物送到普莉希拉的手上,约翰紧张到几乎不敢看对方。当她小心翼翼的打开吊坠时,太过害羞的约翰下意识的冲上前去,抢走吊坠里的情诗,一路飞奔逃出孤儿院。普莉希拉在他的身后紧追不舍,在连续跨了两条小河后她终于追上了他。
  普莉希拉哀求他,求他把那卷信纸送给她。当她读着那首流传已有百年的古老情诗时,她忍不住用手捂住了嘴,流下了眼泪。
  两人的心意就在这一刻确定了。
  美妙的时间来的总是出人意料,而且又匆匆结束。命运的脚步很快就追上了两人的身影,随之而来的真相又将两人卷入更加深远而更加残酷的命运之中。
  突如其来的火灾将农场和孤儿院化为灰烬,很多孤儿院的孩子死于火灾之中,还有一些人连着农场主一起,下落不明。普莉希拉的纯白身影,在火焰之中消失无踪了,死里逃生的约翰则被一伙奇怪的人救下了。
  像是黑影从地上站起来了一样,那些救援队全身黑装,只是挥挥手就熄灭了之前无法停息的烈焰。在一片焦土之上,往日的一切都化为废墟,约翰哀嚎着咆哮着哭泣着,最后从那些人的口中得知了最后的真相。
  孤儿院,还有农场,其实都是教会的产业。教会在全球各个偏僻地区设立了很多这样的福利机构,收容那些孤儿,为的就是筛选适合的人才,用来进行不能见光的生物改造实验。等这些机构完成筛选任务后,教会就会销毁一切记录和相关设施,连同未合格的孤儿一起。
  死去的孩子,一生都不会知道自己是实验品;失踪的孩子,将要作为实验品而牺牲之后的一生。
  孤儿院的同伴们,是前者;普莉希拉,是后者。
  而约翰,则是最后的例外。
  他没有死去,他活下来了;他没有成为实验品,他活下来了。
  但他没有选择作为一个正常人活下去,他选择了加入那些影子般的黑衣人,为了能有一天从教会的阴影中救回普莉希拉,他又一次将自己的人生抛入了黑暗。
  他成为了术士。
  
  
  不远处的爆破声,将约翰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圣城的仪仗卫士们早已从地面上消失了,仿照罗马时代的长枪和头盔被丢弃在街角巷尾,任凭浓黑硝烟的玷污。从来没在世人面前展现过的教会实战部队——圣刺骑士团,在三架直升机的运送下切入圣城,开始参与歼灭战。
  约翰从吉普车上跳下,看着三三两两的骑士团团员端着突击步枪,一边用对讲机确认小队情况,一边快速冲过马路,他的心里也随之澎湃起来。
  开始战斗了吗?
  普莉希拉,你一定还活着吧,你应该在这里吧!
  为了这样的时机,约翰已经等待了太久太久,磨练了太久太久,也调查了太久太久。如今终于到达了教会黑暗面的最前沿,无论是什么样的艰难险阻也要全力克服。
  感觉到某种压力的他潜伏在建筑物的阴影里,抬头让视线飘向空中,锁定了那架机身上绘制着水苍玉之剑刺穿毒蛇标志的A109直升机。悬停在低空的它,空降索从打开的一侧舱门中垂下,虽然武装人员似乎已经投放完毕了,但那种私有似无的压迫感依然存在。
  约翰换了一个角度,想要看清机舱内是否还留有人员。但是他只是稍稍窥探了一下,一股寒意如利剑般直刺脑门,迫得他几乎一个后仰摔倒在地。
  “这种感觉,那是什么人……”
  差点把牙齿咬碎的约翰再也不敢轻举妄动,暂时只能待机在马路边,静候时机来临。
  
  
  
  
  今天没有人能比劳伦斯的心情更差了。
  教会的十二个驻外骑士团,原本是轮流驻扎在世界各个重要教区的,偏偏今年轮到自己的第八骑士团——圣刺骑士团入驻离圣城梵蒂冈最近的罗马。这样一来,在圣城举行御前会议期间,骑士团就要担负起护送来自世界各个教区的主教们的重要任务。
  不幸的是,在这种节骨眼上居然出了大岔子。教会的极密暗杀队【兽】意外选择在这一天叛变,劫持了枢机主教巴兰的暗杀队成员们潜伏在圣城之中,伏击着每一波企图歼灭他们的讨伐者们。
  虽然这种该算为丑闻的事件肯定是能掩则掩,但现在情况已经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了。教会上层的出动命令来得意外的快,劳伦斯也不得不争分夺秒的率领先头部队入城。
  结果,就现在的情况看来,来得已经太晚了。
  暗杀队的成员们精通各种隐身之法和伏击战术,他们目前蜷缩在梵蒂冈宫的一角,利用错综复杂的地下通道四处偷袭反击,原本部署在圣城里的实战部队已经损失大半,而作为援军的骑士团也开始出现伤亡。
  “那些【兽】……对方实在是太专业了,打巷战反而我们在吃亏。”
  舱内的其他战斗人员都已经降下了,劳伦斯扶着直升机的舱门,俯视着正在冒着黑烟的城区。
  “我真是没想到,上层什么时候养了这么一群怪物?”
  他并非是自言自语,而是通过戴在头上的耳麦和自己的副手交谈。
  “请放心,圣劳伦斯阁下,我们很快就能迫使对方投降。”骑士团副团长科林对着话筒郑重其事的保证道,“至于上层的目的,恕我冒昧,或许是想培植出只属于中央的独立武装力量?”
  “注意你的用词,科林。我认为上层依然信赖着我们骑士团,我们自身不该因此产生动摇。”
  螺旋桨转动的噪音让劳伦斯更加心烦。他否定了副团长的猜测,但是他却无法否定自己心中的某个猜测。
  《生命》之书。
  作为一名常常和异教徒交战的圣骑士,他对于那本世界里侧的魔典当然是有所了解。但是这本书被教会所藏匿的真相,他还是几个小时前才知道。
  从上层的紧急歼灭令中得知。
  那些【兽】,据说都是教会自己栽培出的奇能异士,难道说他们的能力来源和《生命》之书有关?还是说他们本身就是为了《生命》之书而存在?
  如果是这样,倒也难怪要叛乱。
  “算了,忘了我说的话吧。让我们集中力量镇压叛乱,如果十分钟后还不能让情况有所好转,我就只能亲自上前线了。”
  “请再稍微等一等!”
  副团长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急促,还有几分不甘心。
  “马上就能打开缺口了,只要维持住火力……”
  无线电就此中断,新的一轮爆炸带着一连串闪光在下方不远处接连发生。
  “糟糕……”
  心情坏到无以复加的劳伦斯拍了拍耳麦,有些恼火的自言自语起来。科林是自己的副手,他并不认为自己的副团长会在刚才那一瞬间牺牲,但是进攻再度受阻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不能用重武器压制,也不存在谈判的可能性,想要进行渗透斩首也行不通,因为对方更擅长这种事,必然防备完全。
  难道只能打消耗战吗?
  劳伦斯一拳砸在舱门上,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察觉到了两股奇异的鼓动,像是虫子在背上爬一样的疼痒触觉,让他浑身不舒服。
  那应该是两道不怀好意的视线。
  本来就诸事不顺,竟然还敢来骚扰?!劳伦斯将满胸的怒火融入目光之中,以压倒性的气势顺着对方视线射来的方向扫视而去。
  他看到了,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正在一扇窗户的后方,谨慎的眺望着远处。
  他看到了,一个神情紧张的青年正在下方街角的侧边,小心的仰望着天空。
  非常奇妙的感觉。将视线收回,劳伦斯心中首先产生的疑问既不是“他们是【兽】的刺客吗?”也不是“他们要采取怎样的行动?”
  而是“他们之间有着怎样的关系?”
  连身经百战的劳伦斯自己也不能解释这是为什么,那是一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刚刚那一瞬间被连上的感觉。
  然而当劳伦斯产生“该去追其中一个人”的想法时,无线电里传来了新的声音。
  “圣刺骑士团团长——圣劳伦斯阁下,请下机接受圣座谕令与封赐!重复一次,圣刺骑士团团长——圣劳伦斯阁下,请下机接受圣座密令与封赐!”
  新的指令已经来了吗?
  劳伦斯摇了摇头,只得放弃追击窥探者的行动了。他示意驾驶员将直升机降至圣彼得广场的地面上,接着他自己走出机舱,会见教宗派来的使者。
  “圣刺骑士团团长,圣•劳伦斯•弗朗西斯科阁下,请上前接受谕令!”
  就算是在战场上,教宗的使者依然是一身华丽繁复的礼装,说话时也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愿听圣谕。”
  在直升机螺旋桨卷起的风圈中,劳伦斯单膝跪地,恭恭敬敬的等待对方的传令。
  “谕令在此,请圣劳伦斯阁下及其圣刺骑士团所有成员,竭尽全力,不计代价,务必于一日之内将叛乱之【兽】逐出圣城!”
  指令果然改变了。
  从歼灭变成了驱逐,看上去是退缩让步了,但思考方式却更加实际了。圣城之中,有太多的古老建筑物无法摧毁,严重束缚了骑士团的手脚,不如网开一面,逐敌人出城。这样平息战乱的速度最快,以后寻机再战也并不算太困难,毕竟对方手上拿着极度重要的东西。
  而且最关键的是减少了上层人物再被劫持的危险性,正在参会的枢机主教们也能安心一些了,算是卖个人情给那些安逸日子过惯了的元老们。
  “圣劳伦斯阁下,请起身接受圣座的封赐!”
  使者双手捧起一只超过一米长的长方形铁箱子,递给劳伦斯。接过封赐的劳伦斯在表达了礼节性致谢之后打开了箱子,一把套着铁质剑鞘的双手大剑躺在其中。
  “【裁决魔女之锤】?!”
  略微有些惊讶,劳伦斯念出了这把剑的名字。
  “是的,圣座已将这把【碎魔剑•裁决魔女之锤】的使用权封赐于阁下,希望阁下能用这把剑完成使命,不辱神之荣光。”
  劳伦斯再度感谢圣赐,目送使者离开广场,之后取出那把双手大剑。以黑色和红色为主色调的剑上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古朴和沉重两种印象。
  真是豁出去了,【裁决魔女之锤】可是极其珍贵的术装,连这个也投入实战,可见上层对【兽】的重视程度。
  不过从侧面来看,【兽】的实力大抵也配得上这把稀世魔剑吧。
  说不定,这将会是自己一生之中最难对付的强敌了。抚摸着冰冷的厚实剑柄,劳伦斯心中的不安一阵强过一阵,即使神兵在手,也难以慰藉此刻阴郁的心情。他把长剑插在腰间的武装带上,做好随时准备拔剑迎战的准备。
  这准备也做的正是时候。比之前都要响的爆炸在广场的另一边产生了,夹杂着碎石和沙土的灼热爆风在下一秒席卷整个圣彼得广场。从爆炸残留的余烬中,一颗直径足有十数米的硕大火球从中窜出。像是有弹性一样,它在地上连续跳跃了几下,接着猛的爆开了。
  无数的蝗虫从火球中迸出,羽翼在燃烧的它们发出刺耳到难以忍受的鸣叫声,一路袭来震碎玻璃、烧毁地面、吞噬生命,化为长了尖牙的红莲风暴朝着骑士团飞扑而来。
  面对如此凶险的情况,降在广场上的直升机立刻发动起来,并未等劳伦斯以及其他人员便紧急升空。而之前在爆炸中没来得及反应的数名骑士团成员已被震倒在地,而蝗虫群的袭击更是让他们猝不防及,有的连滚带爬慌忙后撤,有的失去冷静抱枪狂扫,还有的已经被燃烧的蝗虫们包裹起来,除了发出凄厉的惨叫什么也做不了。
  在火焰中咬噬,在吞噬中燃烧,地狱的酷刑在一瞬间重现于人间。
  “全员退后!!”
  意识到这波攻击就是【兽】对自己的刺杀行动,劳伦斯挺身上前,高举右手。纯白的光芒在手掌中汹涌而出,整个广场的空气都为之一震。像是举着一把火炬,劳伦斯站直了原本就很魁梧的身体,让手中的闪光化为巨大的十字状耀斑,并使它如一面迅速扩散开的无形之盾,以强硬的态度将身边的空间从蝗虫群的手中解放出来。
  这一次轮到蝗虫们受难了。只要沾上一点白光,蝗虫们身上的磷火便立刻熄灭,而虫子本身也像失去了动力一样纷纷栽倒在地,化为飞灰消散了。而且这光虽然拥有堪比火焰虫群的杀伤力,但却对物体以及地面毫无作用,简直就像是只为了消灭这些破坏性的灾厄而存在的力量。
  
  “是圣光术……何等巨大的威力。”
  躲在不远处偷偷观察的约翰抹了一把冷汗。几分钟前他并不认识劳伦斯,但现在他知道眼前那个正擎着光芒到处驱散虫群的男人是怎样的货色了,而且他还认出了对方腰间的那把剑。
  魔剑,亦是破魔之剑——【裁决魔女之锤】。
  传说世界上有三把特殊的附魔神兵,挥剑便可以斩断一切魔法术式,任何魔性防御在这三把剑面前都如纸一般脆弱,术士杀手般的存在。
  【裁决魔女之锤】就是其中的一把。
  传说般的神兵在此出现,对于长了见识的约翰来说不知是好运还是霉运。但不论如何,有一点已经确定了:想要在这里打败那位圣骑士团长,那是不可能的。
  还是绕开吧,最好能离开直升机的侦查范围。如此想着的约翰转身就要离开,但就在这时,一只蝗虫突然从他的眼前飞过,在墙壁上跳了两下后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啧!”
  知道这虫子能力的约翰正准备掸掉它,却没想到蝗虫突然传出了人类的话语。
  “是来接应我们的术士吗?”
  还是一个听起来颇清脆的年轻声音,只是一时分辨不出对方是男是女。
  “咦?你是……”
  “我叫奥菲斯,是【兽】的一员。之前我有和你们术士联盟的上层接触过,见过接头人的资料与相片。这次行动他的代号是【约翰】,就是你?”
  “没错,我就是【约翰】。”
  约翰小心的捧住了那只蝗虫,而这时他才发现这蝗虫的尾部有一根若隐若现的线,一直连接到城市深处。
  “很好,我们正需要你的协助,请快点跟上。”
  话刚说完蝗虫便从他的肩上消失了,只在约翰的眼前留下一道若隐若现的彩虹色轨迹。引路者既然已经出现,约翰也没有必要再思考迂回的办法了,只管加快步伐跟上飞虫,冲入化为战场的城区之中。
  带着磷光的蝗虫飞在前面,领着约翰穿过一片又一片的残垣断壁,那些历经百年风霜并被众多艺术大师所精心修饰的教堂与会所,现在有不少已经化为一堆堆冒着黑烟的焦黑石块了。而那些曾经昂首挺胸站在这些教堂前的持枪卫兵们,现在也大多化为了冰冷的尸骸,半埋在崩碎的石砾之下。
  仿佛被野兽践踏过一样,约翰甚至能感觉到这座圣城发出的哀号。
  前方不远就是激战区,骑士团的成员们正蹲伏于被当成掩体的残破建筑之后,手持突击步枪持续向街道的另一边灌输火力。飞舞中的蝗虫毫不顾忌的径直冲入枪林弹雨之中,但是约翰却没办法挺身而出。要知道就算是拥有特殊能力的术士,在大多数时间里依然是个凡人,被子弹打中就会死,这一点不会变。
  “不用害怕,跟着我来,会有掩护的。”
  那只蝗虫似乎看出了约翰的犹豫,它在空中转了一圈后又飞了回来,并且示意约翰抓紧时间。
  “没办法了……”
  一时也想不出有什么术式可以拿出来应付场面,约翰硬着头皮冲入了火网。相对于蝗虫所说的掩护,此时的他更期待那些骑士团团员会把自己误当作为慌不择路的逃难市民,从而手下留情。
  “嘿!那边的家伙,别过去!!”
  抱头奔逃中的约翰听到了身后骑士们的喊叫声,同时枪声的密集程度也下降了很多,他心中稍稍有些安定。
  但就在这时,骑士们的喊话忽然间变成了高声咒骂,突突突的子弹发射声也在这一秒迎来了高潮,大有把眼前一切都打成马蜂窝的气势。
  到底怎么了?
  还没等约翰回过头去查看情况,一股难以言明的燥热就已经罩住了约翰全身,还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尖锐摩擦音。
  跃动的球状火焰虫笼从天而降,和之前在广场上见到的一样,囊括于火球之中的蝗虫们自刚刚落地就开始撕碎周围的一切,连同那些像雨一样泼过来的子弹也一起吞噬。
  “这就是所谓的掩护?!”
  约翰不得不逃得更玩命了,不然很可能会被蝗虫袭击。
  “没错。请放心,那些虫子不会伤害你的。”
  通过蝗虫传来的话语依然是那么的冷淡,和约翰这边的焦头烂额形成鲜明对比。
  “搅的一团糟,还不如让我就这样混过去呢!”
  “绝不可对教会抱有一丝幻想。如果不及时掩护,你必定会被他们打断双腿拖去避难所。”
  “……”
  对着一只虫子吵架是无意义的,而约翰也明白了:这位名叫奥菲斯的【兽】,对于教会的憎恶绝对不容置疑。
  他,以及他们【兽】,到底是怎样的人呢?
  还有普莉希拉……
  还没等约翰跑出激战区域,刚刚的掩护就已经到了界限。有了之前的经验,骑士团在短短数十分钟内就有了破解的办法。端着装备上榴弹发射器的突击步枪,一名骑士团员从掩体中冲了出来,抓住火球尚未散开的短暂时机发射了枪榴弹。
  榴弹精准命中了火球的中心,耀眼白光构成的十字星从爆炸中显现出来,转眼便将包满蝗虫的球体切裂成碎片。
  “圣光榴弹?!”约翰已经顾不上去擦额头上的冷汗。
  “没料到骑士团的装备如此精良吗?快走!”
  蝗虫的声音也变得稍稍急躁起来了,飞行速度也一再加快了。约翰跟着它转过街角,翻过被炸矮的围墙,最后钻入了一处废弃的下水道之中。
  又潮湿又黑暗,周围都是滑腻腻的苔藓,时不时还有稀稀落落的碎石从上方掉落下来。在低矮的下水道中,身材尚算高大的约翰碰了好几次脑袋,逼得他不得不抱怨起来。
  “为什么我们不能选一条好点的路线呢?”
  “因为大部分逃亡者都会习惯性的往地下钻,这是常识。”
  这家伙还真是有自知之明,约翰忍不住想多调侃两句。
  “这样的常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那是因为你太年轻了。我想你以后会常常和逃亡者打交道的,所以请谨记吧。”
  “最好不要,我可不想一天到晚像只老鼠一样在地里打洞。”
  “到目的地了。”
  蝗虫没有再接约翰的话,它窜上下水道的顶部消失了。
  真是个冷淡而又寡言的人。自讨没趣的约翰只得自己在黑暗中摸索一番,好在没过多久他便找到了盖住出口的暗砖,打开之后翻身跳上出口。
  眼前一阵明亮,纵然约翰一直有所警戒,在这时也没能忍住眩晕。
  “术士我已经带到了,任务完成。”
  还没来得及辨清当前的情况,约翰就听到了之前一直通过蝗虫和自己联络的声音。只不过这一次是真人,而且就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
  “干得好,奥菲斯。那么接下来,让我们欢迎下这位远道而来的引路者吧!”
  浑厚却又带着些许狂气的中年男子声音响起,从嗓音中散出的无形压力让约翰的精神陡然集中起来了。
  眼前是一所封闭的密室内部,唯一的光源是透过玻璃顶照射进来的阳光。
  室内站着8个人,8个人的背后是一座2米高的翡翠碑。
  约翰缓缓扫动视线,仔细打量起视野里的八个人。
  几乎没有一个是正常人。有用一身皮衣把自己密封起来的光头怪人,有体格夸张犹如肌肉堆砌的高大巨汉,有长发之上爬满蝗虫的精瘦男子,还有光看一眼都无法分辨性别的少年。光是他们的外表就已经显得奇异非常,而笼罩在每个人身上的气息更是让人不敢接近。
  那是恐怖,冰冷,残忍,混乱,腐烂,并带有隔绝性的危险气息。
  毋庸置疑的杀人者们。
  站在最前面的男人,留着满头棕中泛红的乱发,长相粗旷体格魁梧,表情不怒自威,简直就是一头直立行走的狮子。他伸出还戴着一截铁镣铐的右手,做出握手的姿态。
  从之前的话语来判断,这位就是首领吗?约翰稍稍想了一下后,伸手握住了对方的右手。
  好烫,仿佛握住了一杯倒入开水的玻璃杯一样。
  这绝对不是人类会有的体温。
  “很高兴见到你,术士。”对方开口说话了,声音犹如一口闷钟。
  “你好,我就是术士联盟【西西弗斯之山】委派的术士,代号【约翰】,负责接应教廷暗杀队【兽】到指定地点。”就算被烫伤也不能在这种时候失礼,约翰强忍着手上的灼热痛觉,同时他也注意到了对方手腕上歪曲的镣铐断口。
  他还有足以扭断金属链的怪力吗?!不能小觑的家伙。
  “请问阁下如何称呼?”
  “约翰是吗?不错的代号,我记得圣经里有个使徒也叫这个名字。”男子有些傲慢的嗤笑了一声,“我叫亚巴顿,也是代号。如你所见,在这里的诸位全是【兽】。”
  这里全是?
  约翰扫视了一下周围,确认没有还藏在角落里的人后,向亚巴顿提出了疑问。
  “只有8位吗?我听说一共是10位?”
  “没错,最初预订是十位,不过现在……”亚巴顿露出了危险的微笑,尖锐的犬牙从厚唇边露了出来,“目前确认的只有9位,其中一位现在不在此处。”
  “这……”
  约翰有些犯难了。人数对不上的话,之后的某些交涉可能会出现问题,而且另外一个至关重要的事情也可能会遇到难关。
  那就是普莉希拉的下落。
  约翰相信普莉希拉一定还活着,这是他一直生存至今的原动力。
  但在目前这些【兽】之中,会有普莉希拉吗?八人之中只有两位女性,一位还是个孩子,像只小狗一样蹲在地上,眼睛很大但却目露凶光,嘴里正发出呼噜呼噜的低音,似乎随时准备把约翰这个陌生人咬成碎片。
  普莉希拉不可能是她……就算被人体改造,也不太可能变成一个半人半兽样子的小女孩。
  约翰把目光移向另一位女性。有着高挑丰满的身材和黝黑的皮肤,但她的头发还有瞳孔甚至是指甲却都是血红色的,让人一看就觉得背上生寒。
  不是她,普莉希拉也不可能变成这样。虽然没什么证据,但约翰本能的觉得有些东西对不上,像是灵魂或是精神,在根基上就不同。
  约翰摇了摇头,打算让自己的大脑冷静下来,但那位皮肤黝黑的血红女子却敏锐的发现了约翰的视线。
  “怎么?小伙子,想和我说说话吗?”
  她脸上堆满了诱惑的神情,一步步走向约翰。但在约翰的眼里,她的表情除了用危险来形容,没有别的修饰方法。
  最可怕的是,那股从她身上散发出的强烈血腥味,迫使约翰不得不退避三尺。
  “葛蕾雅,请收敛下吧,这是客人。”亚巴顿阻止了女子那像要吃人一样的举动,接着他转头询问约翰,“怎么了?还有什么要确认的吗?”
  “呃,嗯……稍微,有三个问题要确认。”
  平时冷静的约翰一旦遇到措手不及的情况,说话就往往会语无伦次,甚至还会说出乱七八糟的外语。
  “首先是,我们打算什么时候进行下一步行动,我的意思是撤离圣城。”约翰深吸一口气,平伏下自己的心情,“我已经在路上遭遇了骑士团,对方实力相当强大,我们撑不了多久的,再继续伏击也没有意义。”
  “我们撤离的时机,是由你来决定的,我亲爱的约翰。”亚巴顿拍了拍约翰的肩膀,“你打算用什么方法把我们送出圣城呢?现在圣城可是已经变成一只大铁桶了,我们这些青蛙单靠自己怎么也不可能跳出去吧。”
  “这个我们之前早已料到了。”约翰取出一串车钥匙,拿在亚巴顿面前晃了晃,“我已经在离广场不远的街区布置好了大型仪式类传送阵【银河铁道】,只要赶在夜晚之前的一小时内赶到地点,进入对应的车辆中并用钥匙发动车辆,传送阵就会启动。”
  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眼睛都为之一亮,之前并不算活跃的气氛瞬间被改变。
  “意想不到的好手段,不愧是术士联盟指派来的专业术士。传送目的地是哪里?”
  “是在罗马东北方的蒙特罗通多附近。我们的另一队护送人员已经在那里做好准备,等大家都传送到目的地后,就会有专用车队护送诸位离开意大利,下一站是瑞士的卢加诺。”
  “去瑞士吗?也可以,至少中立国的公职机构不会被教会轻易操纵,或许我们可以在哪里暂时休整一下。”亚巴顿搓着他那长满胡渣的下巴问道,“那么最后安顿我们的地点已经决定了吗?”
  “已经确定了,是荷兰的阿姆斯特丹。”
  约翰点了点头,给出了肯定的答复,让在场所有【兽】都吃了安心药。
  “那里的宗教程度在欧洲算是很低的,而且离我们术士联盟的总部也较近。只不过现在前往阿姆斯特丹的渠道尚未定下,要等我们都到了瑞士的卢加诺后再联系总部。”
  “是吗……那也只能暂时这样了。”之前情绪不错的亚巴顿此刻却显得若有所思,“总之我们必须要先找个地方汇集起来才行。”
  所有人都点了点头,纵然是令骑士团焦头烂额的【兽】,现在也对无止境的战斗产生了厌恶。
  “那么接下来,我想要确认第二个问题。”
  约翰故意干咳了两声,想要引起亚巴顿的重视。
  “《生命》之书,你们已经拿到手了吧?”
  众人齐刷刷的将目光集中到一个角落里。约翰顺着众人的视线望去,只见一位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的俊美少年正站在那里。相对于其他7个形态各异的【兽】,这一位给人的感觉要正常的多,至少察觉不出旺盛的杀气。
  但是约翰却依然不能掉以轻心,那个少年虽然有着媲美明星的面庞,但那种不阴不阳的不协调感却相当明显。
  站在这里的、被冠于【兽】之称号的人,全都是怪物,这一点并不会改变。
  “你们术士要的东西在我这里。”少年开口了,同时举起了一本泛黄卷曲的厚书,“这就是《生命》之书,不过按照约定,我们现在不能交给你。”
  “那是自然,我只是确认一下而已,请见谅。”
  这位就是奥菲斯。一听到和之前相同的声音,约翰就心知肚明了。作为公派的术士,约翰此次行动一共有三个目标,除了寻找普莉希拉这个秘密的个人目标外,获取《生命》之书的目标是重中之重,而另一个目标:营救暗杀队【兽】仅仅只是附加行动而已。现在《生命》之书的入手已经得到确认,那么最重要的任务就有了完成的保证了。
  “那么现在就是最后一个问题了,我想问下你们的另两位同伴如何与你们汇合?或者说你们打算在这里等多久?”
  亚巴顿并未立刻回答,他抱起胳膊,脸色也变得阴晴不定。过了许久,他才缓缓的开口说道:“有一个家伙不用再考虑了,现在的【兽】只有9个人而已。至于莎朗……我相信她一定会有办法的,所以我们现在就开始撤退吧。”
  莎朗?
  约翰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名字,不知为何他的心脏猛跳了一下。他下意识的准备喊停,但是——
  “等一下!”
  奥菲斯先喝出声,原本神态冰冷的他不知为何变得非常气愤。
  “先把我和莎朗的【兽印】解除!”
  他走到亚巴顿的面前,伸出手来打算索要什么?
  “【兽印】是什么?”夹在两人之中的约翰不明白他们怎么突然吵了起来,在这种危急情况下为什么还会有内部冲突?
  “就是这个。”亚巴顿拉起上衣,666三个数字构成的黑色烙印触目惊心的显现于他的腹部,“该死的教会为了防止我们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叛逃,就在我们的身上留下了这种定时炸弹。如果离开圣城的时间太久,我们就会因【兽印】的诅咒而衰竭致死。”
  约翰没料到教会还有如此阴狠的一道保险,倒吸一口凉气的他连忙问道:“如果是这样,你们还能逃得掉吗?”
  “没问题,只要解除了诅咒就没问题。”
  亚巴顿指了指身后的翡翠碑。
  “那是……”
  直到这时,约翰才看清楚一直矗立在众人背后的翡翠碑。碑上刻着一个长发女人,捧着一盏金杯,骑在一只造型狰狞的巨兽身上。这兽有七个头,十个角,每个角上都刻着一块凹槽,原本槽里应该放置着王冠型的金属牌,但是现在只剩下1块。
  石碑的最下方刻着一排字,仔细看清了那些字的约翰下意识的读了出来。
  “谁能比这兽,谁又能与它交战呢?”
  哼哼的冷笑声,从周围众人之中传了出来。
  “这是【兽座】,和教会的【圣座】相对应的存在,一直被重重护卫守护在这密室里。”亚巴顿从怀里取出了两块王冠型的金属牌,“只要破坏了这块王冠,那么诅咒就会消失,【兽印】也就只是个普通的伤疤而已。”
  说着他把手中的一块金属牌抛给奥菲斯,表情依旧冷漠的奥菲斯接过之后也不感谢。仿佛把所有愤怒都集中在手腕上一样,他一用力便将金属牌握成球状。
  “成了!”
  像是念动咒语一样,在奥菲斯说出这句话后,身上泛起了一圈幽幽蓝光,然后砰的一声碎开了。与此同时,落地的报废金属牌立刻自燃起来,很快就只剩下一片片灰白的残渣了。
  “把莎朗的也给我,我去交给她。”
  摆脱【兽印】折磨的奥菲斯继续向亚巴顿伸出了手,话语中的怒气没有半点削减。然而亚巴顿却沉默不语,那块王冠型金属牌始终没有脱离己手。
  “莎朗……另一个金属牌是属于那个叫莎朗的人的吗?”实在无法放下对那位莎朗的兴趣,约翰忍不住插嘴了,“直接毁掉不就行了吗?”
  “一顶王冠对应一只【兽】,只有相应的人才能破坏王冠解除【兽印】。”这次轮到奥菲斯来为约翰解答了。
  原来如此。
  约翰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只要【兽印】不解除,潜逃的【兽】就必死无疑;然而要解除【兽印】,就必须要破坏那块王冠;而王冠又必须要对应的本人才能够破坏。如此一来,自己的王冠在谁手上,谁就等于控制了自己的生杀大权。作为首领的亚巴顿,当然希望自己能牢牢控制住那些不在身边的手下,所以才扣留了那位莎朗的王冠。
  “我再说一遍,把莎朗的王冠给我,我回去交给她。”奥菲斯上前一步,语气变得更加冷酷。
  “不可以,如果你和莎朗那女人一起带着《生命》之书逃走了,那我们要怎么办?”名叫葛蕾雅的黑皮肤女人尖着嗓子唱反调。
  亚巴顿依然不作表态,脸上的表情像石化了一样,越来越凝重,似乎在盘算着很复杂的事情。
  眼看无比凶险的气氛就要酿成不必要的冲突,约翰不得不硬着头皮插到他们之间,试图挽回些什么。
  “没时间再吵下去了,你们派人把她接回来就没问题了吧。”
  “可爱的小伙子,你说的没错,但关键是——派谁去呢?”葛蕾雅冷笑了两声,同时用刀锋般的锐利视线扫视众人一眼,“风险实在太大了吧。”
  要冒很大风险吗?是因为那个莎朗在担负吸引火力的任务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约翰倒也可以理解这些人抛弃同伴的想法,只是……
  “那位莎朗,很强吗?是你们不可或缺的同伴吗?”
  “哼,也只有在勾引男人和设计下流陷阱的方面比较强吧。”葛蕾雅将过量的憎恶混入了冷笑,她撩了撩头发转过身去,避开了奥菲斯的怒目相视。
  “她是个好女人,也很聪明,手段非凡,所以我才相信她能活下去的。”
  连亚巴顿也点头称赞了,这让约翰不得不往深处思考。
  聪明,有手段有想法的好女人吗?甚至还有自我牺牲精神?
  那会是怎样的女人呢?
  约翰的脑海里自然而然的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难道说,普莉希拉?
  
  “我去吧。”
  话语未经大脑,约翰脱口而出。
  “我去营救莎朗。”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个20岁刚出头的年轻术士,一时半会没人能理解他刚刚说了什么。
  “你说……什么?你去救莎朗?为什么?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亚巴顿瞪大了原本就和铜铃一般大小的眼睛,“你知道了什么?”
  “不,我什么也不知道……”约翰也有些混乱,他完全靠着下意识做了那样的决定,“只是与其让你们这样浪费时间下去,不如立刻采取援救行动。而且既然你们之间互相不能做到完全信任,那么身为外人的我是最适合的选择吧。”
  他把用来启动大型传送阵【银河铁道】的那串车钥匙交给了奥菲斯。
  “这个给你,对应车辆的车牌号都贴在钥匙上了。如果我和莎朗来不及回来,你们就不必理会我们了,直接传送出城。”
  接着他也向亚巴顿伸出手去。
  “可以把莎朗的王冠给我吗?”
  “这个……恐怕不行,抱歉了约翰。”感到理亏的亚巴顿撇开了目光,“我们会在你设好的传送阵附近等你一会,不管你们回不回来,这王冠我都会好好守护的,绝不会落入教会的手里。”
  疑心病已到无可救治的晚期。约翰轻轻叹了一口气,知道再说什么也无用,于是不再坚持。
  一直面无表情的奥菲斯此时也稍稍有些动容,他走到约翰身边,一抬手放出无数根各种色彩的细线,线与线之间交织缠绕,共绘经纬,最后在空中编织出一幅圣城的城区地形图。
  “莎朗应该还留在这个教堂里,你快去找她吧。”
  他指了指地图上的某个位置,接着小声的对约翰说:“她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活着回来!”
  约翰朝着奥菲斯竖起了大拇指,脸上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就在此刻,一声巨响在门外乍起,原本紧闭的密室大门被咆哮的火焰推开了,全副武装的骑士团成员们冲了进来。
  “他们在这里!”
  先一步迈入室内的骑士们一边呼喊着,一边扣动枪械的扳机开始扫射。但是众人的反应比骑士们还要更快一步,在开枪之前他们就躲到了翡翠碑的背后。等到连续射击之中稍稍出现了一丝间隔时,原本一直蹲在地上的大眼睛小女孩突然消去了身影。
  当她再度出现的时候,原本的双臂不知在何时变成了一对螳螂前足般的镰刀,而前一秒还在喷吐火舌的枪械以及它们的主人就像是倒塌的积木一样,零零碎碎散了一地,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很好,就是现在!”
  亚巴顿先从翡翠碑后面冲了出来,一脚踹开了约翰之前用过的废弃下水道出口。
  “诸位,我们现在必须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接着他用力一推约翰,示意他快点从敞开的大门口冲出去。
  “快去吧年轻人!我们等着你的好消息!”
  
  被莫名的冲动所驱使,稀里糊涂踏上了这条血路,不过约翰并不后悔。
  强烈的预感正驱使着他的双脚,迈过一堆又一堆教会护卫的尸体,朝着某个教堂前进着。不管莎朗究竟是谁,他都打定主意要去救对方。
  因为普莉希拉可能就在那里。
  因为普莉希拉一定就在那里!
  仿佛是中了自我催眠一般,奔驰在长廊上的约翰从内到外都燃烧起来了。有些东西在心中被压抑了太久太久,一旦释放就如大坝崩毁无可收拾。约翰胸中的魂之火焰烧遍体内每一根血管和神经,将他的动作连同心跳一起加速。
  4名骑士团的成员组成小队从走廊的尽头显出身形,发现约翰的他们立刻进入射击姿态,同时开始大声喊话,想要制止约翰的行为。
  已经没必要去蒙混过关了,也没有时间再去磨磨蹭蹭了!
  约翰同时挥动双手,在一连做了几个手势之后,术式的咏唱就此完成。
  “今天,谁也别想挡住我!!”
  轰鸣咆哮的闪电由右手投出,在空中凝聚为巨大的三叉戟,以雷霆万钧之势击穿骑士的胸口。
  悄然无息的风刃从左手释放,化身为飞驰的斩斧切裂地面,以无轨无迹之态破开护甲与身躯。
  没必要手下留情,给予对方以瞬间的死正是慈悲的所在。正是因为教会的存在,才导致了那些【兽】的凄惨下场,还有普莉希拉的悲剧。一想到这里,约翰心中的熊熊火焰便染上了一层浓到化不开的漆黑。
  当他即将要跨过尸体离开长廊的时候,一轮新的爆炸与地震让约翰收住脚步稳住身形。他小心的背靠着墙壁,把头伸出长廊一侧的窗户,只见火光和烟雾将不远处一丛建筑完全吞没,硕大的黑影正从浓烟之中缓缓升起。
  “那该不会是……”
  有着巨大翅膀的黑影正在起飞。通过观察巨影的形状,约翰推测着它的正体,并得出理论上不可能存在的答案。然而很快烟幕散尽,真身的巨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约翰的推测得到了证实。
  那是一头巨龙正在起飞。
  这种只存在于幻想中的怪物,应该是不可能出现于现世之中。术士之中纵然有所谓的召唤士,能够使用能力将种种幻想生物具现化,但那也是有极限的。这种体长超过20米的巨龙,并且具有强大的战斗能力,无论如何也难以召唤。
  但是事实却摆在了眼前,正在低空盘旋的巨龙正喷吐着漆黑的火焰,持续摧毁着周围的设施。
  究竟是谁召唤出了这头龙?
  亦或者,这头龙也是【兽】之一员?
  之前难以自抑的冲动,现在变成了无法驱除的强烈不安。如果普莉希拉就在那里,那么她和那头巨龙之间有着怎样的关系?
  她是召唤者?
  亦或者,她就是那头龙?
  冷汗在不知不觉中浸湿了衣服,约翰捂住了因紧张而产生绞痛的胃部。虽然之前已经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但他现在依然不敢去猜测普莉希拉在这些年里被改造成了什么样。
  面目全非吗?变成怪兽吗?甚至被改造成了机械?
  不,现在不需要去想这些!
  约翰强制自己的大脑停止转动,让思考就停留在这一层面,避免太过深入扰乱精神。他狠狠的掐了掐自己的腹部,咬紧牙关告诫自己。
  ——不管普莉希拉变成了什么模样,只要她还活着,自己就绝不会抛弃她。
  跨过尸体,约翰在此刻立下了誓言。
  
发表于 2013-5-5 14:03 | 显示全部楼层
LZ的文章写得很好,各种有趣的设定很合适地插入进了行文叙述之中,细节上也没有违和感,很值得我学习。
不过,LZ的简介是不是弄错了?看起来和正文无关啊。
 楼主| 发表于 2013-5-5 14:56 | 显示全部楼层
Daedalos 发表于 2013-5-5 14:03
LZ的文章写得很好,各种有趣的设定很合适地插入进了行文叙述之中,细节上也没有违和感,很值得我学习。
不过 ...


非常谢谢评论。
终于有人吐槽简介了吗233
其实是我故意的,这算是坑中坑,双重连载,而且但就简介的故事而言,它也符合【魔女的子嗣】这一条嘛。
发表于 2013-5-5 16:09 | 显示全部楼层
chenyuan88 发表于 2013-5-5 14:56
非常谢谢评论。
终于有人吐槽简介了吗233
其实是我故意的,这算是坑中坑,双重连载,而且但就简介的故 ...

异世界啊%……名词之类的真麻烦%……不过楼主真的写得很好……
 楼主| 发表于 2013-5-26 23:2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chenyuan88 于 2013-10-6 23:18 编辑

                                                                        第四章     ~圣魔~
  
  
  ——还会再回来吗?
  沐浴在火雨之中,巨龙升空离开,只留下一座顶部被整个掀掉如同撬了盖的罐头一样的教堂。在稀稀拉拉下落的尘土中,渐染昏黄的天空从缺口中显露出来。
  站在尚未散尽的烟尘之中,莎朗仰着脸,看着几只白鸽从头顶的空中飞过。
  应该会回来的吧,毕竟《生命》还被握在自己手上。
  她隔着衣服摸了摸腹部,那里贴身藏着树脂板,其中嵌着的芯片将会决定她的命运。
  在【兽】之中,论各人能力,亚巴顿算是个合格的首领,但也正因为他的合格,干脆利落到冷酷无情的判断就必不可少。所以按照常理,用来吸引火力的【兽】——也就是自己,应该已经被当作弃子来处理了。
  为了整个集体的效率,也为了大多数人都能活下去。
  但这一次不行。
  莎朗微微蹙起眉头,脸上的表情也稍稍转暗了一些。她猜想着奥菲斯已经把那本满是密码的《生命》之书原典送到亚巴顿手上了;同时也猜想着亚巴顿扣下了她的【兽印】王冠,并为救她的事情而左右为难;甚至她还猜想着【兽】之中有些不待见她的人正在制造压力,阻止其他人的营救行动。
  可是无论如何,莎朗认定自己是必然会得救的,因为《生命》之书在她手上。整个计划都是她一手制定的,如果不得到这块芯片,【兽】就无法向术士们交差,之前所有的秘密约定也都会无效,逃到哪也是难躲教会的追杀。
  由此,其他的【兽】们必然会来营救莎朗,哪怕因此拖累了整个团队的效率,甚至付出几条人命的代价。
  为了一个人,害了一群人。各种意义上的错误与愚蠢,但此时此刻却拥有着唯一一个理由。
  一定要活下去。
  无数次的蒙受堪比酷刑的改造手术,无数次的跨越惨若修罗的生死之槛,无数次的遭遇难以想象的凶险绝境,无数次的完成生机渺茫的艰难暗杀。
  比谁都更加熟悉死亡的气息,比谁都更加明白生命的可贵。
  只有活下去,把命握在自己的手里,希望、自由还有未来才会有意义;死了,就只是一头以可怜姿态倒毙于路边的野兽而已。
  这就是【兽】的共性,也是维系着他们的血之羁绊。
  教堂外的爆炸声和射击声一阵响过一阵,那些骑士团员们的脚步声和叫喊声也开始变得清晰起来,感知到危险正在集中并迫近而来,莎朗不禁握住了挂在胸前的那枚吊坠。
  还不能死在这里。在目前的【兽】成员里,也存在着不少拥有未来目标的人。夙愿,野心,强欲,信念,等等这些一直潜藏于心牢之中却无法抹消的猩红余烬,随着莎朗策划的叛乱而重新燃起,并成为支撑自身的动力源。
  直至现在他们也在某处战斗着吧,为了活下去,以及活下去以后的目标。
  这点对于自己来说也是一样的。
  莎朗用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拨弄着吊坠,思绪也稍稍放远一些。
  每天都不忘向神祷告的她,不停的许着同一个愿望。
  ——要是能活下去,有生之年再见一次那个人,不,哪怕只是寻找到一些关于他的消息,所有的愿望也都实现了。
  如此想着的莎朗凝视着对面墙壁上的大型玻璃彩绘,红绿色调为主的玻璃墙已经变得支离破碎,但印现于其上的圣母捧子图依然可以辨认清楚。在丛生的裂缝之下,圣母玛利亚的表情依然充满了慈悲与安详,她怀中的圣子仿佛也在冥冥中受到了保护一样完好无缺。
  真是有点嫉妒呢。
  莎朗自言自语的轻笑起来。新的剧烈爆炸在隔壁不远处产生,除了堆满碎石的地板就只剩下四壁的隐匿教堂也快要被震塌了,莎朗不得不寻思着离开这里的时机,以及如何与其他【兽】再度碰头的方法。
  只是,究竟是谁会被派来接应自己呢?
  亚巴顿?葛蕾雅?他们的搭档?
  又或者还是奥菲斯?
  莎朗思忖着各种可能性,最后认定奥菲斯的可能性最大。如果是其他人,亚巴顿他们或许并不放心,不只是能力上的因素,单论人心难测这一点,就可能会存在另有预谋的【兽】,借机杀死莎朗夺走《生命》之书。当然常常作为莎朗搭档的奥菲斯也难以被他们所信任,如果两人合谋逃走也会陷其他人于死地。由此一来,奥菲斯很可能不会亲自搭救,而是使用他的操弦术连接某种召唤物,指引自己去某个特定地点集合。
  但即使如此,莎朗莫名的有了些期待。
  至今为止,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但是太过顺利了。
  她本能的觉得,今天注定不可能一帆风顺,必定会有什么预料不到的意外会出现。
  而且这个意外,很可能会对自己的未来,【兽】的未来,甚至是世界的未来产生巨大的影响。
  莎朗把放在吊坠上的手转移到胸前。之前刚刚完成分娩,残留在身体内的胎动颤感似乎和心跳相融合,让莎朗产生了自己的心脏里也孕育着生命的错觉。
  止不住的悸动让莎朗有了紧张想吐的冲动,但就在她还没来得及深呼吸一口气,教堂的门便“砰”的一声被撞开,全副武装的骑士团员们端着突击步枪冲了进来。
  “圣刺骑士团……!”
  莎朗咬了下嘴唇,身体连忙向后退去。早知道就该快点离开,这个时候呼唤巨龙已经来不及了。对于没有单独战斗能力的莎朗,骑士团正是最糟糕的来客。
  “这、这里是D小队,发现目标之一,确认是5号人物!”
  进门的四名骑士团员见到莎朗后先是一愣,他们没料到【兽】之中还有如此年轻美丽的女子。但即使如此,他们的枪口也没有从莎朗的身上移开,他们的手指也没有从扳机上撤下,双方互为死敌的立场在任何瞬间都未曾改变过。
  火舌下一秒就会喷发,钢弹下一秒就会激射,莎朗在这一秒就已经做好了负伤甚至死去的觉悟。
  ——没想到,预料不到的意外会是自己的大意吗?
  然而,下一秒的教堂中没有火焰和子弹,只有一道淡淡的月牙形气刃透过门侧的墙壁,以半圆形的轨迹将大门连带门框削成两半。站在门口尚未散开的四位骑士团员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这背后悄无声息的一击所斩杀。
  被风刃扫过的空气催生出波澜,将破败教堂中的灰尘重新掀到了空中。莎朗抬起胳膊挡在脸前,气浪带着烟尘滚滚而来,视线也由此变得模糊起来。
  有个人影出现在门外,轮廓随着烟尘的退散而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是谁呢?
  圣刺骑士团的成员都受过严格的训练,不会察觉不到有人在背后施法偷袭。况且他们的装备都十分精良,身上的防弹背心也有着显著的抗魔作用,但即使如此他们还是被一记风刃一刀两断了。
  施展术式的来者,实力非同寻常。
  那个人走进了大门,是个年轻男子的外形。
  莎朗慢慢放下胳膊,站直身体凝视望去。从身形来看,是个男人不会错,但这身材却不像【兽】里的任何一个人。
  是谁?到底是谁?
  莎朗的心跳越来越快,她在害怕着什么,非常害怕,害怕到快要喘不上气来。但却不是在害怕着死亡,而是害怕其他的东西。
  某种模模糊糊,却即将到来的预感。
  那个人挥手拨开最后一缕烟尘,完完全全的暴露在莎朗的面前。
  “啊!”
  他清楚的发出了一声叫喊,但也只有那么一声,接着他整个人都戛然而止了。
  仿佛全身的力气都在瞬间被蒸发了一样,莎朗感到自己仿佛飘浮在半空中一样,眩晕感让她失去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一瞬间,什么都静止下来了。
  爆炸声,崩塌声,四周墙壁的震颤声;喊叫声,开火声,弹壳滚落的叮当声;呼吸声,心跳声,相视两人的脚步声。全部的声音都在这一刻连同空气一起被冻结,再也无法扩散开来。就连勾勒万物轮廓的光与影,也在此时此刻被定格,再也不随时间的流转而变化。
  就像所有一切都被嵌入到画中一样。
  但是,眼泪却流了下来。
  
  是那个人。
  虽然已经不再是个孩子,但那相貌和眼神依然可以和脑海里的影像相嵌合。
  莎朗无法移动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连移动视线也做不到。不管在任何时刻也能保持冷静的大脑在当前如同短路了一般,把思考烧毁了一遍又一遍。堪比决堤洪水的强烈感情倒灌入每一个内脏每一根血管,令莎朗无法呼吸。名为回忆的匣子在意识的最深处爆开了,无数泛黄的画面如雪片般四处飞散,并在极短的时间内将视神经掩埋。
  邂逅于教堂的黄昏,约定于农场的清晨,碧清透澈见底的溪流,颤颤巍巍转动的水车,还有那因害羞的通红脸蛋,用拙劣笔法抄来的情诗。
  以及,吞噬天地的火焰。
  无论如何也忘不掉,无论如何也舍不下。
  生存是为了什么?这就是答案。
  挣扎是为了什么?这就是答案。
  反叛是为了什么?这就是答案。
  那是过去的根源,也是现在的动力,还是未来的愿望。
  而现在,一切都成就了,如梦如幻。
  接着,莎朗喊出了他的名字。
  
  
  
  “普莉希拉……”
  连续的施法让约翰有些喘不上气来,但即使如此,此时此刻的他却没有一点疲劳的感觉。
  甚至连触觉都消失了,只能仍有眼泪肆意涌出。
  普莉希拉,她真的还活着,而且站在自己的眼前,一如当初在教堂中的相遇。黄金色的长发,幽蓝的双瞳,白皙的皮肤,她依旧保持着和以前一样的美丽与纯洁。将近十年的岁月匆匆而过,但她却在变幻的时空中独善其身,除了身材更加成熟丰满,嵌着精美五官犹如白玉盘一样的干净面容上几乎没有老化的迹象,恐怕就连时间也倒伏在她的裙下了。
  她依然是普莉希拉,依然是那个纯白的无翼天使。
  但约翰却一时半会没办法接受。
  一直以来的愿望,以难以置信的方式瞬间实现了。若这是现实,这也太过完美了。若这是梦境,之前的一切又是什么呢?
  灼热滚烫,令人想要紧紧拥抱却又害怕烫伤;精巧易碎,令人在爱不释手的同时却又忧心忡忡。这就是突然而至的奇迹,属于自己和普莉希拉之间的奇迹,约翰只能这样去想。
  “普莉希拉,终于找到你了!我……”
  约翰组织不出像样的言语,他只想上前拥抱住莎朗,再也不放开她。
  “等一下,别过来,拜托……”
  但是莎朗先从重逢的震惊和喜悦中反应过来,她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同时制止了约翰的靠近。
  纵然是奇迹,但却降临在最坏的时刻。
  “为什么你会来这里??你现在到底是……”
  “我就是来接应你们的术士。”约翰这才想起来,应该和普莉希拉解释下自己出现的缘由,“普莉希拉姐姐,在孤儿院被烧毁后我差点以为永远也见不到你了,但是术士们告诉了我真相,让我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他们训练了我,而我也赌上一切来寻找你,不放过任何一个和教会有交集的任务。现在,我终于见到你了!”
  “不,等等,难道说……”
  莎朗没等他说完就感到一阵眩晕。
  “你已经是术士了?你,就是【约翰】??”
  “是的,我现在的代号是【约翰】。”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莎朗差点没背过气去。暗地里和术士联盟做交易的事情一直都是由奥菲斯负责的,莎朗先前从奥菲斯口中得到了一些相关情报,其中就包括:负责接应【兽】的术士是一位代号为【约翰】的年轻人。
  但是万万没有料到,这位【约翰】就是她一直朝思暮想的青梅竹马。
  成为术士,就意味着彻底告别了日常规则下的社会,融入世界的黑暗面,永远遭受腥风血雨的洗刷,甚至在教会的眼里,【兽】和术士是可以划等号的,因为他们都是异端与神敌。
  而那个总是缠着自己的孤儿弟弟,性格孤独又害羞的捣蛋鬼,有样学样给自己抄情诗的小小恋人,现在居然变成了里侧世界的外法者——【约翰】。
  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原本好好的两个人,现在居然一个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兽】,另一个成了只能在黑暗中生存的术士。
  ——再也没办法去地面上生活了。
  这就是奇迹的报应吗?
  手脚冰冷的莎朗努力控制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瘫倒下来。她现在思绪繁杂,脑中的神经仿佛是一股股散了劲的橡皮筋,在颅内到处乱弹乱跳,根本理不出头绪来。
  然而时间并不会等她慢慢整理情绪。又一支骑士团的四人小队已经出现在门口了,而这一次他们并未迟疑就直接开枪扫射了,因为倒在门后的碎尸已经发出了血红色的警告。
  “普莉希拉!!”
  约翰眼疾手快的拉起莎朗躲到一边,避开了弹雨的奇袭,但是皱着眉头的莎朗却反过来推开约翰。
  “不,我已经不是普莉希拉了,普莉希拉已经死了。”
  “普莉希拉?”
  猛地听到了这番话,约翰不由自主的愣住了,连子弹打在脚边都没反应过来。
  这次轮到莎朗把约翰拉到一边了,接着她高高举起手臂,手腕以上开始发出荧光,一闪一闪像是信号灯一样,仿佛在呼唤着什么。
  不能和他在这里纠缠!只有两人都活下去,事情才能有进一步的发展!
  “现在的我,是【兽】的一员,请称呼我为【莎朗】,约翰!”
  听到莎朗用代号称呼自己,约翰的身体为之一颤,脸上的表情也慢慢由僵硬转变成了苦涩。虽然外表看上去普莉希拉没变化,但她难道还是变了吗?
  她变成了名为莎朗的女人了吗?
  本来就破损不堪的小教堂,现在已经没多少空间给两人躲避了。骑士团员们一边呼叫着周围的同伴一边散开队形加大火力进行压制。飞射的子弹和迸溅的跳弹在混乱的空间中布下了一张大网,每根网丝都是致命的死线。莎朗只是伸一下胳膊而已,玉塑般的臂上瞬间就被擦出了几道伤痕,血液的鲜红顺着手肘止不住的往下流,最后流到了约翰的眼中。
  不,纵然名字改变了,普莉希拉依旧是普莉希拉!
  活着带她走,是自己这一生的任务!
  狠狠的咬了下牙齿,约翰立刻开始编织复杂的手势,转瞬间一颗火苗出现在他的手心中。
  “就让你们尝尝这个!”
  约翰没有将火苗朝骑士团抛出去,而是将它狠狠的掼向了地面。红莲的种子落地生根,同时带起了热砂的风暴,在炎与风的轮舞之中,持械射击的骑士团员们纷纷东倒西歪。他们只能停止射击,伏下身体减轻高温气流带来的灼伤。
  原本就摇摇欲坠的教堂,在这骤起的火焰风暴中再难支撑,哗啦啦的倒塌下来。约翰拉着莎朗,趁着建筑未完全崩溃之时快速冲了出来。
  “真是危险!约翰,你之前都是这么战斗的吗?”
  莎朗拨了拨金色的长发,抖掉上面的灰尘,面带愠色的责问约翰。
  “非常抱歉我的女士~”此时心情转佳的约翰忍不住油嘴滑舌一番,“只有刚才那种规模的焰火,才配得上我们重逢时激动的心情。对不对,亲爱的普莉希拉小姐?”
  “叫我莎朗,再说一次。”
  莎朗一点微笑也没有留给约翰,她的表情异常的认真。
  “如果来不及逃,我们都得陪着骑士们一起睡在地下了。这种危险的战术以后不许再使用了,从现在开始,你要听我的指挥!”
  “好吧抱歉,普莉希拉……唔,莎朗。”
  脱口而出的话语刚到嘴边,就被莎朗一个眼色瞪了回去。和过去一样,作为姐姐的普莉希拉训斥人也是毫不留情。只不过约翰很不习惯更改普莉希拉的称呼,但既然对方如此坚持,那也只能从现在开始改口称呼她为【莎朗】。
  可是,为什么……约翰觉得莎朗似乎高兴不起来?
  她并不想见到自己吗?
  “看你干的好事,围观我们的人越来越多了。”
  莎朗环顾四周,压低嗓音说道。经她的提醒,约翰才发现因为刚才的爆发式攻击,把附近所有骑士团小队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脚步声越来越密集,晃动的人影也越来越多,没等两人做出下一步动作,三个小队的骑士团员就已经将他们围在了中间。
  “糟糕……”
  太过在意莎朗的事情,约翰一时间都忘了他所处的危险环境。圣刺骑士团的人员配置和现代特种部队很接近,武器精良且战术合理,如果不借助场地优势或是先手偷袭,正面交战很难取胜。
  术士也好,【兽】也好,所拥有的特殊能力和术式再强大也是有极限的,论杀伤效率也很难比得上他们手中的ARX-160突击步枪,还有为了压制术士而配备的战术咒具——圣光榴弹。和普通的榴弹完全不同,圣光榴弹是科技与魔道的融合产物。并非每个教徒都会使用圣光,就如同并非每个人都会使用术式一样,为了让并不会使用圣光术的骑士团员在对抗术士时能够不落下风,他们将圣光术的奥秘和常规武器相融合,制成特殊的榴弹型咒具。
  只要扣动扳机,就能发射榴弹,并引发魔法效果。
  新世纪的量产幻想暴力。
  “怎么?现在就没办法再耍狠了吗?不想好下一步行动的结果,就是无路可走。”
  莎朗有意无意的调侃约翰,令原本就尴尬的约翰更加窘迫。
  “如果只是要逃脱,根本就不需要做出那么大的动作。相反,如果做出了大动作,那么后续的规模就要更庞大。”
  莎朗向前一步,把约翰挡在身后,同时将还在闪烁光芒的右手伸向空中。包括约翰在内,谁也不知道莎朗的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但谁的视线也都追随着她手中的那道光,一时难以移开。
  直到几秒后空中传来了一声怒吼,以及翅膀扇动的巨大声响,所有人才意识到恐惧与暴力正在降临。硕大的黑影投向地面,将莎朗和约翰容括其中,不断增强的风压迫使周围的骑士团员们纷纷后退,有的人甚至控制不住情绪举枪乱射。
  黑龙显现。
  “这到底是什么……”
  冰冷而又滞重的精神高压从头顶灌到脚底,连呼吸都有些困难的约翰仰头看去。体长超过20米的漆黑巨龙正在缓缓降落。和之前看到的一样,那只黑龙有着蝙蝠一样的巨大翅膀,和爬行动物类似的体格,粗长的颈部连着一颗异形的脑袋,上面被锐牙和尖角所武装。
  完全就是西方古老传说中的恶龙被召唤到了现世。
  在迅速密集的枪林弹雨中,黑龙毫发无伤的着陆了。它那一身看上去更像是甲虫类外骨骼甲壳的巨大黑鳞遍布全身,鳞片与鳞片之间的条条细缝中游走着血红色的光,仿佛是披了一身反应装甲的钢铁怪兽。
  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喷吐出了漆黑的火焰。感觉不到灼热的高温,也感觉不到焰火的升腾,那黑色的毒火更像吞光的浓烟,扫过之处寸草不生,所有生命以及墙壁地面全部腐蚀朽坏,化为一片焦臭的泥沼。
  好恐怖的力量!这真的是用人手召唤出的召唤兽?!身为术士的约翰也没看出来这种带有强烈腐蚀性的火焰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禁细细打量起这头龙,这个时候他发现了:这头黑龙的胸口,有一只巨大的眼睛,嵌在厚重的甲壳之间。
  昏黄浑浊的虹膜,血红欲滴的瞳孔。在约翰看着这颗眼球的同时,眼球也突然转动了一下,和他的视线相接。
  瞳孔在一瞬间缩小了,将约翰的影子吸入其中。
  ——这家伙,不是这个世界该存在的生物。
  靠着本能,约翰意识到了:如果和这头龙成为敌人,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取胜。
  约翰无法战胜,其他人也能难以战胜。只是一瞬间的火焰喷射,一整个小队的骑士团员就消失在了黑炎之中,转眼尸骨无存,就连枪械也被腐蚀到只剩下部分变形的金属部件。其他小队也立刻拉远距离寻找掩体,在恐惧与绝望之中祈祷时机的来临。
  “看到了吧,至少要做到这种程度才行。”
  莎朗伸出手抚摸着黑龙的鳞甲,同时对着约翰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你还太嫩了,约翰。作为姐姐,还轮不到你来救我。”
  普莉希拉,不,莎朗,她终于笑了。约翰顿感欣慰,她的笑容,她的声音,还有温柔而又坚强好胜的性格,依然没有改变。
  莎朗就是普莉希拉,没有错。
  “是的,我的女士,愿意听从您的吩咐。”
  不再迷惑,也不再犹豫,约翰彻底接纳下了那份名为“重逢”的奇迹,接下来他准备要全身心的投入战斗。
  为了两人能看到更远的未来。
  一颗榴弹拖着淡淡青烟的轨迹划过约翰的视野,从侧面击中了黑龙的翅膀。白光的十字星从爆炸中显现出来,刺得约翰和莎朗两人不得不遮住眼睛。
  “圣光榴弹!”
  有新的敌情?约翰心中暗暗叫糟。
  “左边的小队,立刻使用榴弹压制黑龙!右边的小队,集中火力消灭龙身边的目标人物!”
  干脆利落的指挥口令传到了战场上,为之前被巨龙打散的小队们做出了正确的指引。一位身着带有剑刺毒蛇标志的作战服、表情沉着冷静的年轻人出现在黑龙的正前方。看似是指挥官身份的他,抛下了手中还在冒烟的榴弹发射器,端起了挎在肩上的M4幽灵冲锋枪,将枪口准星瞄准了约翰。
  “亵渎圣城的异端已经被我们包围!我以副团长的名义下令,全力以赴、不惜一切代价消灭他们!”
  枪口毫不留情的迸出了焰舌。之前的简短鼓舞起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信仰的力量在此刻产生了作用,刚刚还躲在掩体后的骑士团员们立刻挺身而出,并在同一时间发动了反击。
  榴弹集结成群飞向黑龙,十字型的白光之花一个接一个在黑龙的身躯上绽开了。原本在枪弹豪雨之下完全无伤的黑龙,面对圣光榴弹的连续轰击,终于有了退避的迹象,身上那板状的厚甲也被一颗颗十字星爆出了凹洞。被疼痛所刺激,它低低的吼叫了一声,接着再度喷出了黑炎,但这一次,翻腾的黑火被接连两颗圣光榴弹所扑灭,纯白的闪光驱散了漆黑的雾霾。
  “麻烦了!快回避!”
  莎朗急忙躲到了黑龙的背后,而约翰则先她一步从原地跳开,避过了骑士团副团长的连续射击。但仅仅只是那么一瞬的时间差,空档就已经被敌人看在眼里了。
  “保持住火力,将他们分开!”
  副团长一边下达了新的指令,一边持枪继续射击,阻止约翰接近莎朗,同时另一边的小队也看出了端倪:虽然黑龙看起来坚不可摧,但下达指令的是个弱不禁风的年轻女子。他们立刻开始组织交替攻击:先集中攻击一轮黑龙,抑制其行动后立刻调转枪口,全员狙击莎朗。
  这样下去,马上就撑不住了!
  约翰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小看了圣刺骑士团的战斗力。他们的确不像术士或【兽】一样各个身负异能,但论战斗经验和战斗素质,他们每个人都足以约翰等人对抗,更不要说他们还占着人数和装备优势。
  必须立刻牵制住他们的核心!
  约翰紧紧的盯住那位副团长,还有他手中不断开火的冲锋枪。双方距离并不算太远,只有不到50米,在这样的距离下,M4冲锋枪的威力完全被发挥出来。副团长不断调整自身的位置,带有节奏的连续射击,形成以驱逐为主要目的的慢扫射,硬是将忙于逃窜的约翰从黑龙身下赶了出来。
  “约翰!你在哪里?!快到我身边来!!约翰!!”
  莎朗那焦急的声音从黑龙另一侧传来,但在约翰的耳里变得越来越小了。骑士团小队越聚越多,抵挡不住正面火力的黑龙想要再度起飞,不料却被火网所困,只能一边喷火一边后退。
  ——抱歉了莎朗,我必须要在这里牵制指挥官,剥离骑士团的核心,不然我们难以突围!
  和黑龙撤退的方向相背,约翰窜入了街道的角落里,缓过一口气后他立刻开始咏唱术式,下一秒两发雷箭同时从手中掷出,击退了追击而来的两名骑士团员。
  “这里是死路一条!”
  人影从拐角处闪现出来,同时一排子弹呈扇形飞射而来。约翰急忙闪避,但肩膀还是擦伤了,疼的他直抽冷气。
  趁着约翰受伤停顿的几秒钟时间,副团长一转眼便更换完了手中枪械的弹夹,动作娴熟没有任何拖沓。
  “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呢。”约翰捂着受伤的肩膀慢慢后退。他眼见这位副团长身后只有几位队友跟来,心中稍稍轻松了一些。
  “忏悔吧异端!你……嗯?”年轻的副团长仔细打量了约翰之后,稍稍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你,并不是【兽】的一员??”
  “这时候才发现吗?教会的骑士们是不是读了太多的教典,每个人都是近视眼?”约翰不遗余力的嘲讽对方,同时按在肩上的右手开始暗暗蓄力,随时准备反击。
  “你不是【兽】?!那你是谁?!!”吃下挑衅的副团长怒火难抑,他大声质问道。
  “我是使徒,我是约翰。”
  “异端!你是术士!!”
  扳机被毫不留情的狠狠抠下,子弹如迸射的水流射向约翰。然而,堪比水银泻地的攻势却在半空中被全数挡下,伴随着乱溅的火花而瓦解消失。
  不知何时,由高速旋风组成的圆盾已经出现在约翰的左手之中。
  “这咏唱速度,好快!”目瞪口呆的副团长也禁不住称赞了对手。
  “还有更快的!”
  积蓄已久的魔力得到了释放,数道电弧在空气中乍然出现并汇聚于一处,一柄长过两米的闪电三叉戟顷刻间成型。将其握在手中的约翰,快速挥动右臂,霹雳之戟瞬间扫翻一排骑士团员。
  “两倍速咏唱!你这术士!!”
  堪堪躲过雷霆一击的副团长心有余悸的看着身后的队友惨遭屠戮,心下一片骇然。术式也好,圣光也好,都是非普通人能够使用的特殊能力,一如常识中魔法一般的存在。但即使是异能,能力的施展也是有规则有限制的。如果不具有特殊的咒具,术式要使用就只能通过咏唱,其方式有两种:默念咒语;或是用手势来替代咒语,即手势咏唱。
  一般的术士只能一次使用一种术式,但也有更强大的术士拥有一次使用多段术式的能力。使用咒语+手势咏唱或是双手分别咏唱,这种一心二用的方式叫做“两倍速咏唱”。副团长眼前的约翰,很不幸的就是拥有这种才能的术士。
  不依靠圣光榴弹之类的咒具,同时发动两种术式,就算以一敌多也能保持优势。
  充满魔性的双刀对剑。
  “原来是这样……是【兽】!是叛乱的他们和术士勾结!而你,就是来接应他们的术士!”
  副团长终于理解了约翰出现的真正原因,他也明白了这位术士强大的理由:既然是潜入圣城担当先锋任务,此人的实力就绝不可能差。
  拼死一战的决心已下,他展开M4冲锋枪的枪托,将其顶在肩窝,枪口准星已经将约翰牢牢套住。
  “你终于想通了?我真是高估了教会,没想到提取情报的能力居然这么差!早知道就继续假冒难民了。”时刻不忘嘲弄敌人的约翰冷笑着说道。
  作为教会的正统骑士,却依靠着现代化枪械,用科学的暴力武装自己。
  作为魔道的异端术士,却左持风盾右擎雷戟,以古老的骑士姿态迎战。
  完全错位的针锋相对,扭曲异常的力量对流。
  “异端!在此接受圣裁!”
  “今天就要和教会做个了断!!”
  子弹和闪电,融入光影相互交错。
  
  
  
  糟糕透顶。
  躲在黑龙翅膀下寻求庇护的莎朗,心里翻来覆去的念叨这一句。以前在执行暗杀任务时,被重重包围的情况不计其数,她却很少有过慌乱。但现在,她连稳定指挥巨龙都难以做到了。
  约翰不在自己的身边,他会像十年前那样再度消失吗?不,他应该是去另一侧扰乱敌方了,但即使这样相信着,莎朗仍然不得安宁。
  他要面对多少骑士团员?他能赢得了那个指挥官吗?他受伤了吗?他有办法自救吗?种种毫无意义的猜测涌上心头,怎么挥也挥不掉。作为【兽】,莎朗和搭档之间只有单纯到机械的信任,从来谈不上什么关心,但是现在情况完全不一样了。
  约翰不是【兽】的同伴,他是自己好不容易盼来的奇迹,同时也是最重要的人。
  千万别出事,约翰。抚摸着巨龙那装甲般的鳞片,莎朗猜测自己的脸色一定比这黑鳞还要黑几分。巨龙在缓缓后退,身上虽然创伤无数但都止于表面,莎朗时不时将自己那发光的手掌贴在黑龙的身上,将自己的生命力传递给对方,已达到快速治疗的效果。
  骑士团在周围不断积聚,密集的火力已经不能用“网”来形容了,而该用“暴雨”来比喻。但是由于缺乏核心指挥的引导,骑士团员组织的交替攻击模式已经渐渐用老,莎朗已经适应了对方的攻击节奏,结果无论是狙杀目标还是抑制巨龙,效果都大不如之前。
  任何战斗或是对抗,其本身就是一场比拼适应性的竞赛,谁能更快的适应对方,谁能更清晰的把握住对方的脉搏,谁就能扼住对方的呼吸,置其于死地。
  开始寻思突围方法的莎朗抬起头。由于临近夜晚,原本被战火熏至焦黄的天空此刻变得更加昏暗,混合着硝烟和血腥味的风迎面吹来,令莎朗稍稍冷静了一些。
  ——要是能飞上天就好了。
  莎朗确定了接下来的策略,她寻找恰当的时机,猛地从龙身的阴影下冲了出来。早已明白和巨龙对耗是不会有结果的骑士团,看见作为巨龙主人的莎朗突然暴露自己,于是便纷纷转移目标,把连天的火网撒向莎朗。
  “就是现在!”
  一抹狡黠的微笑从莎朗的唇边一闪而过,她将命令以感应方式传达给了巨龙。虽然只有短短一霎那,黑龙从铺天盖地的弹雨中解放出来,它没有怒吼也没有喷火,而是张开翅膀快速扇动起来。
  被黑龙之翼掀起的气浪向四周扩散而去,大量的尘土化为烟幕,遮蔽了骑士团员们的视线,企图击杀莎朗的精准连射变成了隔空乱射,威力全失。
  “消灭他们,扫清障碍!”
  冷酷的指令再度被下达,已经悬浮在空中的黑龙大口吸入空气,接着喷射出怒涛般的漆黑炎潮。似乎已经憋了很久,它连续不断的向四周喷火,直至将身边的一圈统统火化成一片黑焦炭为止。来不及回避的骑士团员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转眼便被黑雾状的毒火熔成渣滓。只有少部分的骑士团员由于离得较远,躲过了这毁灭性的反击,但由于被巨大的死亡恐惧附体,他们已经无力组织起像样的攻势了。
  一个命令就吞噬了十数条鲜活的生命,面对着彻底蚀坏的街道和建筑,以及那些不似人形的残骸,莎朗面无表情。
  大路已清,但时间不容许自己再磨蹭了。黄昏之末,夜晚之初,此时再不加快行动,剩下的【兽】就会采取其他行动了。
  谁也不能保证一心求生之人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还有,约翰,他现在状况如何?
  必须快点去救他!
  心情再度急躁起来的莎朗命令黑龙伏下身体,她跃身跳上黑龙的背部,就算冒着成为重武器靶子的风险,她也打算从空中搜索约翰的所在。
  “起飞!然后快点去找……唔!”
  命令还未下完,突如其来的震荡让莎朗差点从龙背上摔下去。龙头承受来源不明的重击,巨龙的颈脖连着前胸都在冲击的带动下向后仰去,嵌在胸口处的硕大独眼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瞳孔立刻放大了。
  有光在闪烁,闪烁在不远处一个人的手上。
  “果然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怪物,显现在人间只会带来灾厄,亵渎神灵。”
  和之前的骑士团员不同,也和刚刚的副团长指挥官不同,出现在莎朗眼前的是一位没有拿任何枪械的中年男子,虽然也穿着制式战斗服,也在腰上挂着手枪和匕首,但他却丝毫没有依靠这些装备的样子。
  他的右手微抬,尚未散尽的圣光在掌间缓缓绽放;他的腰间挟着一把巨剑,古朴厚重的样式透着一股冰冷。虽然时代错乱的整体风格颇有些怪异,但那擎光的姿态却令人联想到那些信仰正义的勇者。
  和其他人不同的最大关键点在于:他全身上下散发出的强大压迫力,站在三层楼高的黑龙面前,他竟也不显得渺小。
  “这个人就是……”
  莎朗回忆起了几个小时前在窗口观察时受到的精神高压,那种不容动摇的威压和迫人窒息的气场,给她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而现在,这压力的源头已经来到了自己面前了。
  “劳伦斯团长!对方非常危险!”有骑士团员在不远处的废墟里高喊道,想要提醒那位中年男子。
  “没有问题,这里交给我!”
  劳伦斯将庞大的黑龙仔细打量了一遍,浓密的眉毛也禁不住皱了皱。
  “你们立刻去联系罗马驻地,要他们立刻出动2架A129武装直升机!我们很可能需要空中火力支援!”
  接到指令的骑士团员们立刻开始撤离战场,留在大街上阻击莎朗的只剩下这位圣骑士团长了。
  “【兽】之第五位——魔女莎朗,策划叛乱杀戮信徒,招引魔龙祸乱圣城,请在此领受圣裁!”
  原来他就是圣刺骑士团的团长——圣骑士劳伦斯?
  记住对方身份后,莎朗从龙背站起身来,无畏无惧的对上劳伦斯的目光。
  “我就是莎朗。”
  “咦?”
  这次轮到劳伦斯吃惊了。不止是惊叹于莎朗的美貌,他更没料到之前在直升机上睹见的年轻女子就是这位【兽】,早知道会这样他就立刻采取追击策略,从而避免圣城受到魔龙袭击。
  “就连你这样的女人也是【兽】吗?真是太危险了,简直是欲望与罪恶的化身!”
  劳伦斯缓缓抽出了腰间的大剑。和粗犷古朴的外表风格一致,大剑的剑刃并未开锋,剑尖也是圆形的,厚重的剑脊让整个剑身呈现菱形锥状,与其说是利器不如说是一根粗铁棍。
  “魔女就要用魔女的刑台来处决,这把【裁决魔女之锤】一直在等待着你!”
  劳伦斯将剑倒转过来,手持剑刃末端,将沉重厚实的剑柄部分对准了莎朗。
  剑之身,锤之型。
  这才是破魔剑——裁决魔女之锤的真正姿态。
  “吞掉他!!”
  对于那把剑的危险性一清二楚,莎朗毫不犹豫的下达了歼灭指令。巨龙怒吼出声,黑暗之炎再度喷出,满是将劳伦斯连同大地一起融为焦土的气势。
  “光啊!”
  劳伦斯抬起手臂,让黑炎都黯然失色的巨大闪光十字星骤然显现,其规模和明亮程度远超之前所有圣光榴弹的总和。一道夺目的纯白光刃从十字光斑的正中心激射飞出,后发而先至的刺破黑龙的雾火吐息,直接切下了龙头上的数根尖角。
  “这不可能……”
  只在一瞬间,莎朗就认清了敌我实力的差距,同时也做出了下一步的决定。
  立刻逃,这个男人光靠自己是不可能从正面打败的。
  然而这份觉悟还是稍微慢了一拍,劳伦斯冲入黑龙身下,双手急速挥动重剑砸向黑龙胸口的眼珠。
  “弱点就是这里!”
  带着强烈的风势,十字架型的剑柄变得如榔头一般。那颗眼珠自动感应到了危机的迫近,瞳孔瞬间缩小成一根针般细小,同时黑龙全身立刻绷紧,猛然扇动翅膀紧急起飞,借机躲过这致命的一击。
  火花迸溅,血光四射,破碎的大块鳞片仿若炸裂后的黑色流星,陪衬着大股涌出的猩红液体,一同飞舞于空中。剑锤最终没有击破眼珠,却击溃了眼球下方的腹部鳞片。虽然内脏没有流出,但是黑龙的腹部却被划出了一道长长的伤口,血喷不止。
  此时胸口处那枚眼球,看上去就像是流着血泪一样。
  “居然有血肉之躯,还有这反应能力……这龙,不是召唤兽?!!”
  一击得手之后劳伦斯并未立刻追击,他回味着刚才命中对手后的手感,满腹的狐疑脱口而出。所谓召唤兽,只不过是术士凭借着能力和想象具现出来的活动物体而已,有着生物的模样却不可能拥有生物的肉体和灵性,更不可能自动感知危险做出回避判断。
  这头龙,已经超出了召唤物的界限。
  “你什么时候产生了这是召唤兽的错觉?呵~”
  骑在龙背上的莎朗立刻开始对受伤的黑龙进行生命传递,同时指使巨龙维持住高度,免得落回地面。
  “不,如果不是召唤兽,那么我的这把【裁决魔女之锤】又为何会发挥出那种威力?”
  劳伦斯发现了矛盾的所在。【裁决魔女之锤】是一把对魔性产物有特效的神兵,劈开火球斩断闪电不在话下,面对以术式构建出形态的空想召唤兽,它更拥有一击必杀的绝高威力。
  子弹和榴弹都难以破坏的龙之钢甲,却在【裁决魔女之锤】的打击下瞬间血肉横飞,比纸张还不堪一击,这又说明了什么呢?
  那就是:这头龙依然有着若干召唤兽的特性。
  生物与非生物,唯物和幻想,相互交融相互纠缠,产生出似是而非之物——奇美拉。
  这个女人,作为【兽】她到底有着怎样的能力?
  劳伦斯感到一丝寒意,甚至有一丝恶心,他在潜意识里为莎朗这个女人打上了“危险”的标记,并本能的产生了远离她的念头。
  而远离对方的想法,在莎朗的心中则更加明确。圣骑士,从古至今就是屠龙勇者的代名词,所以单靠身边的这头巨龙是难以匹敌的,毕竟从属性上就被克制了。
  “约翰!必须要找到他!然后带他走!”
  巨龙感应到了莎朗的心意,一面低吼着一面盘旋上升准备离开。
  “就这样想要逃走?然后继续散播瘟疫一样的灾难?不!”
  尽管对于魔女的厌恶感已经产生,但制裁异端的使命感依旧催促着劳伦斯,他再度施展圣光之刃,想要将黑龙的翅膀斩下,但在空中飞翔的黑龙受到莎朗的指引,连续躲开几波攻击。
  “再见了圣骑士阁下,希望我们再也不会相见!”
  黑龙将含在口中的毒火化为火球,朝着地面上的骑士团长喷吐出去。劳伦斯站在原地不躲不闪,双手握紧【裁决魔女之锤】,迎着火球飞来的方向全力挥下。
  “砰”,直径达数米的漆黑火球,连同周围被染黑的空气,在一锤之下全数轰散。毫发无伤的劳伦斯抬起头来,看着天空中越升越高的巨龙,双手紧紧握住长剑,久久未曾松开。
  
  在哪里?约翰!
  莎朗并未急着让龙绕城飞行,而是任其浮在半空中,如此大的目标在毫无遮拦的空中会成为众矢之的,先前骑士团在地面上不方便使用重型武器也可以随意对空开火,所以在找到目标之前尚不能轻举妄动。
  然而就在她四下观望之时,新的异变产生了。
  朽叶色的黯黄天幕之下,一道幽蓝的光柱从圣城内直冲天际。像是打开了一条前往外空间的通道一样,光柱下接地面上连苍穹,散发出的辉烁光粒撒向圣城的每个角落。它缓缓的旋转,慢慢的扩散,最后光柱上端渐渐稀薄消失,下端则化为一朵正在盛开的十二瓣光之玫瑰。
  天空,大地,同时震荡起来,所有的声音都在此刻被粉碎,什么也听不到。
  巨大光环从光之玫瑰的下方快速升起,套在光柱的淡淡轨迹之中飞向云端。仿佛被这光环牵动着一样,玫瑰在一瞬间解体了,四散的十二片花瓣追随着光环飘上天空,刹那间消失在天空之中。
  只是短短几十秒的时间,有什么东西离开了。
  圣城变得空荡荡了,在夜幕落下之前。
  
 楼主| 发表于 2013-6-13 19:5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chenyuan88 于 2013-10-6 23:19 编辑

                                                                          第五章 ~血迹~
  
  
  ARX-160突击步枪正直直的指着亚巴顿,尚未散尽的灼热焰气从枪口涌出,裹着敌意喷在对方的太阳穴上。
  但却没有灼伤这位【兽】的首领,只因他此时的体温甚至高过枪膛内部。
  “我早就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亚巴顿。”
  单手持枪的奥菲斯,一如既往的保持着冷漠无情的形象,质问着眼前带领所有人逃亡的兽王。
  “但是你打算抛弃莎朗吗??你打算丢下《生命》之书不顾也要启动传送阵逃亡吗?!”
  涂满握把的鲜血,也未能让他那扣紧扳机的手指松动半分;倒在脚边的骑士团员尸体,也未能让他多看一眼。奥菲斯的那份固有“冷漠”,正因愤怒的不断掺入而变得更接近“冷酷”了。
  “我没有打算丢下《生命》。”
  侧对着奥菲斯的亚巴顿,眼也不眨的辩解道,脸上犹如狮子般的蛮横表情并没有因为枪口的迫近而有所动摇。
  “因为我们的‘生命’,都在这里。”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四处都是丛生的火焰,四处都是翻腾的浓烟,四处都是凄厉的哀嚎,四处都是冰冷的尸体,仿佛是烈焰地狱在人间再现了一样。从圣城的另一边传来了一声巨吼,黑龙的巨影在火光与弹雨之中缓缓显现,给饱经伤痛的圣城覆上新的黑暗。还在城中苦战的圣刺骑士团被尽数吸引过去,就连两架A109直升机也在空中掉转了方向,配合地面部队进行支援。
  此时此刻,将地狱带到地面的八位使者——【兽】,现在正聚集于空无一人的街道角落中。一路拼杀至此、早已沐浴了人血的他们,却并没有半分要消停的意思,反而因为内部的矛盾而陷入对峙之中。
  “这和计划不一样!莎朗会带着真正的《生命》之书回来,而我们必须等她,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奥菲斯将手中的突击步枪又往前顶了顶,眼看就要撞上亚巴顿的脑袋了。
  “奥菲斯,我忍你已经很久了!现在给我放下枪!!”
  全身精瘦的长发男子正站在奥菲斯的背后怒斥道,成群的蝗虫爬满了在他的全身上下,俨然化为一件由虫组成的大衣。那些窜动不停的蝗虫正从他的脚边蔓延到奥菲斯的脚跟,并有顺着双腿向上爬直至最后占领全身的态势。
  “从亚巴顿大哥身边退开,然后把启动传送阵的钥匙交出来!!我亲眼看到那个叫约翰的术士把钥匙交给了你,没有错吧!”
  奥菲斯没有理会身后这个威胁者,他的目光,还有手中的枪,都只指向亚巴顿一个目标。立于两旁的围观者们表情各异,有人面无表情态度冷淡,有人拼命克制焦躁情绪,众人各怀心事,没有一个人上前劝阻,就连之前一直煽风点火的葛蕾雅也摆出一副作壁上观的姿态,完全没有再插手的意向。
  “奥菲斯!!我再说一次!放下枪,然后把钥匙交出来,让我们离开这该死的监狱城市!”
  长发男子加重了威胁的语气,受他控制的蝗虫们也在同时震动翅膀,发出犹如划玻璃一般的尖锐噪音,将庞大的压力和杀意施加给奥菲斯。
  “彼泰,还有奥菲斯,停手吧,我们的时间还没有多到让你们如此浪费。”
  亚巴顿终于转过脸来,直面奥菲斯黑洞洞的枪口。他示意名为彼泰的长发男子撤回蝗虫,同时也盯住奥菲斯,防止他做出过激的行为。
  “奥菲斯,这不像你。在【兽】的10人之中,你的资历仅次于我和莎朗,排在第四位,我相信你应该很了解当前情况,我们已经不可能再等待下去了。”
  说着,他朝奥菲斯伸出了右手。
  “把传送阵的启动钥匙拿出来吧,这关乎于所有人的性命。”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奥菲斯稍稍将枪口下移了一些,“亚巴顿,我也相信你的大脑没有被骑士团和教会逼疯,如果我们失去了《生命》之书的资料芯片,我们就没办法和术士们完成交易,逃到哪里还不是一样?”
  亚巴顿的眉头稍稍皱了皱:“《生命》之书的解读资料,或者说《生命》之书的真本,的确是非常重要,但请不要本末倒置了。好好想想吧,奥菲斯,莎朗策划了那么久,绑架主教巴兰,盗取《生命》之书,和术士做交易,还有与骑士团奋战,这都是为了什么?”
  他环视了在场所有人一圈后,继续说道:“为了活下去,不再作为随时牺牲的杀手,也不是作为任意消耗的实验品。如果我们拘泥于获得《生命》之书而做出无谓的牺牲,这一切还有意义吗?”
  原本是为了活命才去夺取《生命》,但现在却变得要为了夺取《生命》而去死。
  的确是愚蠢无比的选择。
  这些奥菲斯并非不懂,但他也知道莎朗计划的真意所在。
  那是为了更长远的未来。
  “不要为了一个人,进而牺牲更多的人,一直挣扎到现在的我们都该明白这个道理,而且我们并不是没有活下去的其他办法,对吧?”亚巴顿上前一步,用胸膛顶住了奥菲斯的枪口。
  “奥菲斯,你的手里握着我们的命!你是想害死我们所有人吗?!如果你那么喜欢莎朗,你也可以独自留下等着她,但要把钥匙和《生命》之书原典留给我们!”彼泰紧跟亚巴顿的步调,乘势追击。
  “奥菲斯,我知道你和莎朗一直是固定搭档,但在适合的时候抛下搭档独自生存也是我们【兽】的规则之一,相信莎朗也不会怨恨你的。”葛蕾雅也趁着这个时机插嘴劝说道,“但你如果在这种时候背弃规则大卖人情味,我想谁也不会答应的。”
  “拜托了奥菲斯,我还不能死在这里!我还有心愿未了,所以我要活着出去,哪怕最后难逃一死。”身材高大的健壮男子实在按捺不住了,他硬着头皮上前一步,算是加入了亚巴顿的阵营中。
  “放弃吧奥菲斯,我们也好,你也好,都不能再这里白白死去。《生命》之书的芯片如果遗失了也没办法,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一贯如此。”通体包裹在皮衣里的光头男子也走到奥菲斯的背后,接着压低声音劝说他,“东方有古话:好汉不吃眼前亏。走一路看一路吧。”
  “你们……”
  感知到周围不断高涨的不满情绪,奥菲斯不得不撤回手中的枪械。
  “莎朗不会就这么死去的,我仍然相信她,我们可以在瑞士或是其他地方等她汇合。”像是要给奥菲斯喂定心药一样,亚巴顿堂而皇之的说出了这番话。
  “事到如今你还能这么说,我真佩服你。”
  奥菲斯冷冷的嘲讽了他一句,接着取出了之前约翰交给他的一串车钥匙,将它递给了亚巴顿。在众人满怀期待的视线中,亚巴顿接过了钥匙,他反复打量了一番后,果断拆下了其中一枚钥匙抛给了奥菲斯。
  “我们走吧,传送阵只在黄昏时分有效,再等下去就要天黑了!”
  说完他一口气拆下了所有的钥匙,将它们纷纷抛给周围的伙伴们。就像在海难中抢夺逃生舱的船员一样,接下钥匙的【兽】们如获至宝,他们记牢了钥匙上贴着的车牌号码,迅速四散而去,火速寻找对应的车辆,准备传送离城。
  “怎么?奥菲斯,你真的不打算逃离这里,一定要等待莎朗??”亚巴顿见奥菲斯依然提着枪站在原地没有移动,心中顿感微妙。
  “不,我会走,同时我也相信莎朗会活下来。”
  奥菲斯把目光移向城市另一端的天空,原本盘旋在那里的黑龙现在已经降下了,空余阵阵黑烟缭绕其中。
  “那你和我是一样的。”亚巴顿干笑了几声,随即准备离开。
  “完全不一样。亚巴顿,现在周围没人,你告诉我吧,你是不是另有打算?!”
  奥菲斯冷不丁的抛出了质问,语气比之前还要尖锐几分,就像削尖的子弹一样。
  “很可能这就是【兽】的最后一战,就算全员脱离,我们以后也不会再以【兽】的名义集体生存下去,对此你早已有了计划,对吧?”
  “……”
  亚巴顿停下了脚步,顿了顿神后他回答道:“我的确是有自己的计划,和莎朗的计划有些不同,仅此而已。另外我一直认为:就算只有《生命》之书的原典,我们也能达成某种程度的交易,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并非只有教会一家拥有解读密码的技术,而且时代也在进步,不是吗?”
  “你……果然早已有其他的计划,却一直没有告诉我们。”奥菲斯看着亚巴顿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像是看着一名背叛者一样。
  “因为以前没必要说,莎朗的计划也很完美,所以我的计划应该只算是备用而已。”亚巴顿摆了摆手,“以后你会明白的,我们其实都是正确的。”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揣着钥匙转身消失在街道转角之中。
  “都是正确的?恐怕到最后却得出全是错误的结果。”
  奥菲斯转过身去不再看亚巴顿一眼。
  拿着钥匙的奥菲斯很快找到了对应的车辆,他拉开车门坐入驾驶室,将钥匙插入匙孔并发动了车辆,霎时间幽蓝的荧光将车身包容其中,奇妙而又违和的失重感令奥菲斯立刻紧张了起来。
  传送就要开始了吗?
  他从车窗向外望去,让视线越过相隔一个路口的另一边,只见还有一辆车也在发光,两辆车之间被数道镭射一样的光线连在了一起。
  想必所有人的车辆都是这样连在一起吧。奥菲斯如此想着,同时也不禁感慨:如此大的传送阵,那个叫约翰的青年术士到底花了多久的时间和精力才布置完成的?
  几天?几周?还是几个月?
  不论如何,那家伙还真是有着不得了的毅力呢。
  只可惜,他还有莎朗,看来都没办法乘上这名为【银河铁道】的传送快车了。原本预定的12俩传送车(包含一辆备用),现在也只有8辆真正派上用场。
  “莎朗,你还不能死在这里,你也不会死在这里。”
  将最后一缕思念留在带有焦臭味的空气中,奥菲斯等人的车辆化为幽蓝的水晶玫瑰,闪耀着,飘荡着,挥洒着,从地面升上天空,直至从这个城市中消失。
  
  
  
  
  到处都化为了混沌的泥沼。
  这个城市,整个教会,狂暴的兽,还有眼前的战斗也一样,尽数深陷其中。
  虽然作为术士,约翰的攻击手段更加多样化,但面对着那位圣刺骑士团的副团长,他依然没办法取得实质性的优势。对方只有一把M4幽灵冲锋枪,但却极其擅长CQB。换弹的时机,距离的控制,连射的精度,全部都滴水不漏,一点点空隙都没留给约翰。
  尽管副团长似乎并不像他的上司那样拥有强大的圣光术,但光靠射击技术就已经和擅用术式异能的约翰打成平手,可见战斗素质之强。
  犹如流传于史诗中的正统骑士一样,与怪力乱神无缘,所拥有的只有高超的剑术,和一颗信仰之心。
  结果原本应该是爆发式的冲突,现在硬是被副团长拖成了持久性的对峙战。最初的微妙平衡也已经被打破,约翰的耐力在直线下降:他不只要回避,就连施展术式攻击的本身也是会消耗精神和体力的。而副团长的攻击只是扣动扳机而已,剩余的精力都投放在回避和精确射击方面了。
  高下立判。但现在约翰已经没有空闲去抱怨魔道不如科学有效率了,他只能把所剩无几的体力用在思考战术上。
  必须要获得一次突击的机会,一击分胜负!
  眼看战况越来越不利,敌人也随时可能有增援,约翰已经做好了赌博的准备,牺牲部分防御换取进攻能力的增长,流转于手中的力量也在悄然发生着转变。
  “破绽大露!”
  同样一直在寻找胜机的副团长低吼一声,他敏锐的发现了约翰手中攻守力量的此消彼长,接着毫不犹豫的举枪连射。
  高速旋转着的子弹在空气中排成一条射线,一如激射而出的水流。它们以极高的精准度全数命中了约翰的风盾中央,弹着点围成的范围甚至比一个拳头还要小。
  “唔!”
  同一部位连遭枪击,一直附在约翰左手上的螺旋风盾终于被击碎了。被风刃削碎的弹片随着涣散的气波四处飞溅,约翰左手腕以上的胳膊皮肤瞬间被削掉了一半。
  “就是现在!!”
  约翰等的就是此时此刻,他丝毫没去管鲜血淋漓的左手,而是将积蓄在右手中的力量完全解放。握在手中的闪电战戟在不到一秒的时间中急速膨胀,原本武器的外形都在刺眼的电光之下变得模糊了,更接近一束单单纯纯的巨大雷电。
  “去见你的上帝吧!!!”
  伴随着从喉咙里涌出的怒吼,约翰放出了必杀的一击。这已经不是手臂挥动雷戟,而是高速横扫的巨大雷戟在带动着手臂。雷霆以破风劈光的凶猛攻势撕开约翰面前的一切,将街道两边的建筑物像割草一样削平,就连空气也在一瞬间被电离得异臭难闻。
  “你这恶魔!!”惊骇于对手力量的副团长并未就此僵直,有着不负于骑士团顶尖素质的他本能的避过了轰雷的扫荡,但纵然保住一命,他手中的冲锋枪却被闪电的边缘扫中,还没来得及脱手就直接炸裂开来。到处溅射的枪体碎片无情的轰击在使用者的身上,血雾从副团长身上各处喷薄而出。
  眼见一击得手,对方遭受重创,约翰没有半点迟疑的冲向对方,同时伸出右手想要抓住副团长,但不料受了伤的后者反应更快,不闪不退反而挥拳殴中约翰的下颚。
  “唔噢噢!!”
  在任何时候都不能小觑对手,尤其是对术士战斗经验丰富的骑士团!一时间头昏眼花满嘴血味的约翰又学到了重要的知识,但他并未就此认输,在身体下沉的一瞬间他咬着牙清醒过来,接着向副团长身上的另一处目标伸出了手。
  那是绑在肩上的战术匕首。
  “盗贼术士!你该为自己的愚蠢行为付出代价!”意识到自己的某样装备落入敌手,副团长的惊讶与愤怒溢于言表。他强忍全身的剧痛连续后退,脱离了匕首的攻击范围,同时左手从背后的腰间取出了备用的手枪。
  “该付出代价的是你!!”
  约翰没有再迫近追击,他本来就猜到副团长一定还有备用枪械,盲目靠近只会送死。锋芒泛蓝的战术匕首在他的手中飞速的转了两圈,下一秒便化为一道细细的银光直取对方咽喉。
  “砰砰”同时也预料到约翰举动的副团长连扣扳机,带着焰舌从枪口飞出的子弹和匕首在空中相擦,一簇火花转瞬即逝。因撞击而改变了轨道的匕首并未插入喉咙,而是刺中了副团长的右肩,随着一声苦闷的惨叫,他手中的手枪应声落地。
  “赢了!接下来只要拿他做人质……”
  开始给自己左臂止血的约翰慢慢走向颓然跪地的副团长,心里盘算着如何利用这个指挥官级的人质,另一方面他也担心起莎朗的安危了。
  如果莎朗被俘了,那就可以用这个家伙来换人。这时约翰不得不指望教会在对待自己人的方面,能有足够的人道主义精神。
  数发子弹毫无征兆的从天空飞射而下,钻入约翰脚边的地面中,硬生生的拦住了约翰前进的道路。
  “解除你的武装,乖乖退后束手就擒!!”
  螺旋桨转动的噪音,越过头顶的机影,都混入直升机带起的旋风之中,化为极具威慑力的警报。敌方援军到来,刚刚飞抵激战区域的A109直升机正监视着下方两人的一举一动。打开的侧舱门中,一位骑士团员正端着突击步枪并保持瞄准状态。
  “这里是2号机,发现异端目标!副团长科林已经失去战斗能力,我们需要地面支援!重复一次,我们需要地面支援!”
  确定了目前形势之后,直升机驾驶员立刻通过频道联络附近的地面部队,几秒钟后约翰就听到大量嘈杂的脚步声正朝这里快速聚集。
  情况的恶化速度比眨眼还快!
  圣刺骑士团的主力部队正在源源不断的涌入圣城,想要靠单纯的战术撕开一个缺口进行突围,这已经难以做到了。约翰想要立即转身逃离此地,但刚刚经历激战后的身体显然不允许他这么做,更何况他也并没有把握能从直升机的扫射下全身而退。
  真的要在这里丢弃生命了吗?好不容易见到了普莉希拉,长久以来的心愿就此了结,所以就算战死也无所牵挂了吗?
  “不!普莉希拉!!”
  约翰咬着牙念出了那个人的名字。普莉希拉,现在该称呼她为莎朗,一定要确认她的生存才行!
  就算要死,也要先让她活下去!
  视线前方已经出现了攒动的敌影,约翰强行撑住身体的平衡,重新开始汇集全身的力量,准备最后一搏。
  但搏命的那一刻却并未及时到来。更高的天空中传来一声怒吼,那是约翰先前听过的龙之吼叫。蓄满狂暴怒意的咆哮,彻底盖过了直升机的螺旋桨声;紧裹不祥气息的黑影,完全囊括了直升机的细长机影。
  飞舞的黑龙从高空俯冲而下,漆黑火焰凝聚成球从龙口中喷吐而出,正中直升机的螺旋翼。机身在浓雾般的毒火紧紧缠绕,并且迅速扭曲萎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碎了一样。直升机驾驶员还没来得及惊呼一声就被沸腾的黑炎所吞没,机舱中的骑士团员纷纷选择跳机逃生,但沾上黑火的他们却怎么也没办法扑灭火苗,只能绝望的变成一团火球翻滚挣扎。
  “约翰!!抓住我的手!!”
  莎朗伏在龙背之上,向约翰伸出了右手,约翰心领神会,在黑龙低空掠过他头顶时抓住了莎朗的胳膊,顺着来势稍稍一跃便窜上了龙背。
  “得救了!!莎朗,多谢你了!”
  “下次行动的时候必须先要和我说明一下!我可不允许你再轻率出手!!”莎朗一脸的严肃,她显然非常不满约翰的表现。
  又惹她生气了吗?本来应该是为了解救莎朗而采取的突击策略,没想到最后反被莎朗所救,意识到自己还不成熟的约翰羞愧难当。
  “手臂受了这么重的伤??你在和几个人战斗?你到底在做什么?”莎朗一眼睹见了约翰那鲜血淋漓的左臂,语气不由得再加重了几分。
  “不,只是轻伤而已……噢噢!”
  根本不等约翰的辩解,莎朗一把抓住了他的左手碗,朦胧柔和的荧光立刻罩住了两人的身体。分外清凉如涓涓细水抚过皮肤的触感,顺着莎朗的手心传递到约翰的臂弯之上,并一直顺着血管扩散到全身。左臂上伤口正以肉眼可判的速度飞快愈合,同时战斗中消耗的体力又重新涌出来了。
  这就是莎朗所掌握的术式吗?治愈类型?
  如果是这样,真的很适合她,至少和其他的杀伐之【兽】泾渭分明。
  但约翰总觉得有些蹊跷,他现在正骑着的凶恶巨龙似乎也是莎朗召唤出的,但同时她好像还有治疗别人的支援能力,这样的技能组合显得有些矛盾。
  莎朗的能力构成究竟是怎样的?
  “敌人超过2人就立刻逃!最好一直维持单挑的局势!听到了没有!”莎朗的话语打断了约翰的思考,她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了,但表情却愈发阴沉。
  “是……”
  将近10年过去了,到如今面对着约翰,莎朗的家长作风仍是一点都没改,反而变得更严重了。虽然约翰感到有些别扭,但并不是小孩子的他也明白:莎朗是在关心他。
  她,害怕再一次失去自己吗?
  她,爱着自己吗?
  答案应该是肯定的。通过莎朗手心传来的体温,约翰在心中确认了这件事。
  “现在听好,约翰,有一个不幸的消息要告诉你:我们恐怕不能按照计划逃亡了。”
  “什么?!!”
  “你最好亲自确认一下,我希望是我的直觉有误。”莎朗抬起胳膊指向前方上空。
  约翰全身一颤,左臂也从莎朗的手中挣脱出来。他捋开被额前被烧焦的几缕棕发,从龙背上撑起上半身,顺着莎朗手指的方向朝天空看去。
  幽蓝色的巨大光花已经完全解体了,只留下无数光之粒子勾勒出的外部形状,原本冲天的光柱现在唯剩稀薄如雾般的后半段,并且正逐渐消失于暗黄云幕的下端。
  “传送阵被启动了……”
  一时间万千念头涌入胸中,而其中最汹涌的莫过于悔恨,但约翰却一滴眼泪都没法流下。
  太天真了!太不成熟了!不应该在那个时候把传送阵启动钥匙全都交给那个【兽】的首领!为什么连这么一点时间都不愿意等待?!还是从一开始就打算舍弃已经毫无价值的莎朗和自己吗?
  被背叛,被抛弃,被出卖,原本这是最充满希望的时刻,却随着夜幕的无情降临而变成了最充满绝望的时刻。
  
  
  
  “抱歉诸位,这是无可回避的战术失误,我作为团长会担负全责的。”
  劳伦斯一边向周围的骑士团员们致歉,一边弯腰伸出右手将一位被压在瓦砾下的负伤战士拉出来,但他的那把【裁决魔女之锤】却依然占据着左手的空间。
  “这一回真是麻烦了。”
  在目送部下将伤员背走之后,劳伦斯望着不远处天空中正在盘旋的黑龙,心中一片叹息。
  自一开始劳伦斯就在思考【兽】的逃亡方式和渠道,最初他认为对方可能通过里应外合的方式,从地面离开圣城。但从他目击到巨大黑龙的横空出世之后,他便转变了思路,猜测对方必定拥有召唤多头巨龙的能力,集体从空中逃脱才是他们的计划。
  然而事情转变的实在太快了,也太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了。
  在教区中大肆屠杀骑士团的黑龙,居然只是一个用来诱敌的幌子,谁也没想到他们还准备了足以一口气传送10人左右的大型传送阵?!在满是教会力量的圣城之中布置传送阵,这本身就是非常难做到但也非常难预料的奇策,抛下诱敌的同伴直接逃亡是冷酷无情却也效率满满的方法。
  通过这种手段,【兽】硬是从骑士团的眼皮底下逃脱了,这不得不说是整个教会的耻辱。
  虽然中间还有很多疑点,但现在想再多也于事无补了。如今能完成的使命只有一件:那就是扑灭剩下的业火,消灭残留的顽敌!
  “罗马驻地的A129武装直升机支援还没有赶到吗??”
  劳伦斯转过身来,向跑来的骑士团员们大声问道。
  “报告团长,很遗憾他们还没有出动!我们之前已经取得了联系,两架接到出击命令的武装直升机正在进行兵装的装配工作,至少需要30分钟才能赶来。”
  “那太慢了!”劳伦斯全力思考着将来可能发生的种种情况,力图做出最正确的判断,“听好,你们再联系下罗马驻地,让他们继续装配,并且加快速度!现在把配备了对空武器的团员们全部召集起来,作为临时分队执行拦截任务。”
  说着他指了指空中的黑龙。
  “在保存实力的前提下,全力拦截那个目标!立即通知副团长科林,让他搭乘A109直升机来配合你们行动!”
  担当临时通讯兵的骑士团员稍稍楞了一下,接着用小了很多的声调回应面前的劳伦斯团长:“报告团长,副团长科林他……在之前和异端的交火中受了重伤,现在正接受紧急治疗,恐怕不能参与接下来的行动了。另外目前在城内的3架A109直升机已经出现损失,2号机……刚刚确认坠毁。”
  “…………”
  劳伦斯差点一口气没吸上来。
  科林是自己的左膀右臂,指挥出色素质优秀,就算一度中断了通讯劳伦斯也坚信他不会遇难,但没料到他居然在局势渐渐明朗的战斗后期惨遭重创,甚至还搭上了一台赶来支援的直升机。
  数小时前,他们和【兽】的主力进行对峙之时也没有遇到如此严重的损失,如今【兽】的大多数人已经传送离开,战况的激烈程度反而猛然升级?
  这异常到非常人能理解了。
  “到底怎么回事??对方还有什么人?”
  “报告团长,对方除了那头黑龙和一个年轻女人外,似乎还有一位青年,而那位青年……”骑士团员稍稍顿了顿,“应该是一位术士,而且不是【兽】的成员。”
  术士??
  那是普通人口中的魔法师,那也是世界里侧的主人。每个术士都有着自己得心应手的异能魔力,变化多端,深不可测,他们引发种种表面世界无法解释的现象,并以此迷惑世人诱其堕落。
  术士,就是神敌的代名词。
  “为什么术士会在这里……难道?”劳伦斯立刻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兽】的叛乱并非是偶然的突发事件,而是由和教会暗中敌对的术士集团所诱发的。极密暗杀队【兽】想要脱离教会,而欧洲的术士集团【西西弗斯之山】想要教会的《生命》之书,两方势力一拍即合,狼狈为奸,蓄谋已久的叛乱就此产生。
  没猜错的话,那个术士就是混入圣城来引导【兽】的接头人。身负重任的他在圣城潜伏已久,独立布下大型传送阵,甚至还担当起诱敌的先锋,看来他不仅实力超群,更是胆识过人。
  简直就是带领群魔逃出地狱的黑暗先知。
  “不过,你说是一个年轻人?”就算是对手,劳伦斯也忍不住赞叹下对手的年轻有为,当然赞叹的背后更多是:为对方的堕落而感到的惋惜。
  “是的。很年轻,看上去似乎和那个年轻女人差不多年龄。”
  那会是什么样?等等……
  霎那间,劳伦斯脑中闪现出两个人的身影。金发碧眼宛如天使的美丽女子,还有一位稚气未脱却眼神坚定的棕发青年。
  这两个人,终于联系到一起了吗?
  虽然没有任何逻辑上的根据,但劳伦斯却豁然开朗了:如果是他们的话,引起诸多难以预料的情况也是必然的。
  “好吧我知道了!让1号机和3号机来我这里。从现在开始,由我来配合你们行动!”劳伦斯将手中的重剑【裁决魔女之锤】收进了剑鞘,做好了随时登机出发的准备。
  天空昏黄不再,夜幕以铺天盖地的姿态开始降临。随着直升机螺旋桨的噪音越来越近,劳伦斯仰起头,让视线穿过那连浓浓硝烟也消融其中的深蓝苍穹中,锁定了依然盘旋在空中的黑龙。
  模模糊糊的,它的背上凸出了两个人影,想必就是那对男女了。
  某种呼唤随着心跳油然而生,它跟着脉搏冲入血液,令全身上下都为之颤动起来。
  那是比使命更加深邃,更加强烈,也更加神秘的存在。
  那或许就是被称为“命运”的意志。
  
  
  
  “畜生!!我太想当然了!!”
  用力一拳砸在黑龙那堪比钢板的背甲上,约翰的指关节立刻渗出了血丝。
  在和【兽】交涉之初,自己还能保持冷静,但当他意识到莎朗有可能就是普莉希拉的时候,大脑就完全被兴奋的血气冲晕了。怎么也不该把12把启动钥匙全交给他们,就算折中一下,只给他们一半——其中的6把钥匙,现在也不至于被抛下。
  而且那串钥匙是交给奥菲斯的,约翰本来还有点感激为自己引路的他,但没想到他也背叛了莎朗吗?明明那个时候挑起争辩主张营救莎朗的人就是他!
  难道说这一切都只是在演戏吗?
  太过轻率的结果就是害了自己,还有莎朗。
  “你不该来见我的。”
  苍黑的天穹犹如深海之境,星星点点的灯火在残破的圣城中成片泛起,看上去就像是藏于暗礁后的萤光鱼群。晃动的探照灯更似一根根水草来回摇曳,浮游于其间的黑龙仿佛一头被困的巨鳐,随着夜风的流动而飘摇不定。
  莎朗慢慢站起身来,她那赤裸的双足已经染上了猩红的血污,雪白如藕的双臂如今也遍布暗红色伤痕,被撕破被玷污的纯白长裙和金色长发一起随风舞动,整个人一如从地狱重返天堂的天使一般,即使沾上血迹有了伤痕,但却神圣依旧。
  “约翰,你或许真的不该来见我,我们也不该在这里重逢。”
  眺望着远方的她,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从语气可以推断出她既没有悔也没有怒,情绪要比约翰稳定太多。
  宁静如月,沉稳如夜。
  “是我害了你,让你跟我一起下了地狱。”
  “并不是这样,就算是下地狱,我也……”
  约翰并不能明白莎朗此刻的想法,能在这里再度相见,两人的愿望都得以实现,至此应该都很圆满,并不存在莎朗害了自己的说法。
  或者应该是反过来才对。
  “其实该道歉的是我,是我的失误让【兽】有了抛弃我们的机会……”
  “没关系,我并不在意这些,就算没有你的钥匙,他们也会想办法撇下我们离开的,计算失误的应该是我。只是……”
  莎朗微微垂下头,飘动的金色发丝挡住了她的侧脸。
  “未来有一天,你也许会后悔。”
  “这怎么……”
  约翰还没说完,话语就被打断了。剧烈的爆炸在龙身的下方突然产生,爆炸之强令巨大的黑龙也在瞬间失去了平衡,它忍不住发出了悲鸣,喷洒出的暗红色血液在空中划出一道不规则的弧线,整个身体朝下方一座教堂的顶端撞去。
  “莎朗!!”
  “唔!约翰,抓住我!!”
  莎朗立马拉住约翰的胳膊,而约翰也紧紧抱住莎朗的肩膀,命运相连的两人伏在龙背上一动不敢动,直到撞上建筑物的强大冲击力传遍全身。
  “……约翰,没事吧?受伤了吗?”有龙在身下做护垫,莎朗并未受伤,她第一反应拉了拉身边的约翰,确认对方的状况。
  “咳咳……没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拨开四处飘散的粉尘烟雾,约翰看到了地面上的情况。骑士团的骑士们正以建筑物为掩护,三三两两分为数组,全都紧盯着教堂顶端的巨龙。和之前的骑士团员一样,他们依然显示出过人的战斗素质和团队配合能力;和之前的骑士团员不一样,他们手中的武器不再是突击步枪,而是带有精确制导系统的携带式导弹发射器。
  “单兵防空导弹……【毒刺】吗?”约翰的头疼得要命,圣刺骑士团这帮家伙根本是要什么装备有什么装备,简直就是一支完全现代化的特种部队。
  “准备真周到,一开始就预料到我们会有空中逃脱的可能吗?看来他们有个头脑不错的指挥官呢。”听到了某种异常响动的莎朗抬头看去,“呵~看来对方是天罗地网,定要我们插翅难逃。约翰,你看那边。”
  “见鬼……”
  一架A109直升机从对面的空域中出现,机影未临,机上的探照灯已经先一步扫了过来,似乎想要确认龙背上的两人是否生存。
  “还有一架,在我们身后。”莎朗从螺旋桨的声音判断出了来敌数量。
  “没完没了了!”约翰想要爬到龙背另一侧去侦查情况,但却被莎朗拉了回来。
  “别去看了,这里不能再多待一秒钟,我们必须立刻起飞,从空中逃离圣城!”莎朗伏下身去察看了下黑龙的伤情,“龙的左腿已经被完全破坏了,右腿和腹部也有不同程度的重伤,已经不能再进行地面战了。”
  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哀叹。失去了陆战能力那就意味着不飞空就只有死路一条,但刚刚那一发连战斗机也能摧毁的毒刺导弹却只破坏了巨龙的双腿,可见龙骨之硬龙鳞之厚。
  这也不禁让约翰产生疑惑:这龙到底有多强?它到底是怎么被召唤出来的?
  “我修复一下就马上可以飞了。”
  莎朗将双手覆在龙背之上,淡淡的荧光再次出现,但这一次莎朗却没支持多久就显出头晕目眩的样子,险些从龙背上摔下去。
  “怎么了?治愈术式使用次数太多了?精神透支就麻烦了!”约翰及时抱住了莎朗,担忧的问道。
  “不,那其实不是治愈术……”
  莎朗稍稍喘着气,又将之前的修复工作继续下去。
  “那是生命分享,比治愈术式要高效很多……”
  “等等,你在用自己的生命力填补龙的伤口??你之前一直都在这么做吗??”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本来就不会其他术式,我又不是术士……”
  莎朗的脸上露出一个勉强到凄惨的微笑。
  “我只是【兽】而已。”
  “别再继续下去了,你会死的!!”
  约翰想要强行把莎朗拉开,但莎朗却拒绝了他。
  “别来阻挠我,不然我们都会死!”
  再强大的治愈类术式也只是强化肉体的自愈机能而已,但生命共享则是直接灌输生命力的行为,原理相当于输血,拥有起死回生的奇效,当然施术者自身的负担也是相当之大。
  在莎朗那献祭自己一般的治疗下,黑龙的翅膀再度开始缓缓扇动,虽然没了一条后腿,但勉强撑起巨躯还是做得到。砂石,玻璃,还有各种断砖碎渣,纷纷从教堂顶端如雨降下,翅膀扇动时刮出的强风甚至让两架环伺于旁的直升机也不得不退避三舍。
  “快一点!再快一点!”意识到此刻是攻击的最佳时机,莎朗不得不维持着生命分享,好让黑龙拥有更多的起飞动力。
  “该死的骑士团,他们的导弹已经瞄准我们了!”
  约翰差点把牙齿都要咬碎了。莎朗为了两人的生存已经赌上了一切,而自己现在却什么也做不了吗?!
  不,一定要做些什么!!
  约翰迅速比划了几个手势,刺眼的红光乍现于右手之中。他将手臂高高举起,同时竖起食指直指天空。像是被召集了一般,所有的红光也都聚集于指尖,一闪亮过一闪。
  地面上的骑士团员们将正在起飞的黑龙纳入瞄准仪的锁定准星中,随即扣下发射扳机。火光连现,三枚拖着焰尾的毒刺导弹从三个方向飞向黑龙。
  “滚开吧!”
  约翰在同一时刻发射了聚集于指尖的术式,一颗耀眼的明星曳着红光,如同一枚信号弹般直飞天际。原本已经锁定了目标的飞弹,却仿佛被那颗赤红之星诱惑了一样,纷纷脱离目标追逐着红光而去,最后在遥远的云层中接连爆炸。
  “有高科技武器又能如何?别小看术士啊!”约翰对着下方的骑士团怒吼道。
  “的确不能小看你,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强,约翰。”得救了的莎朗终于露出舒心的笑容,“这下连空对空导弹和火箭弹也不用担心了。”
  “怎么可能……刚才那一下也只能对付对付这种程度的制导飞弹了,非激光或红外制导的飞弹我也无能为力。”约翰一屁股坐回龙背上,看着周围的风景正越来越快的下降,“而且时机也很难掌握,稍稍诱导晚一些就会被命中。”
  “呵呵呵~只是随口夸夸你而已,这些我都知道的。约翰,你还是太实诚了。”
  “只是在你的面前实诚而已~”
  像是要融入浓暗的夜色一般,升空的黑龙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高,很快就回到了之前盘旋的高度。
  脚下的圣城正在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我们走吧,向北方去!”
  “下一站,瑞士,卢加诺!”
  落日在左,升月在右,两人的手握在一起,目光朝着同一个方向,就连心跳在此刻也变得一致。
  
  眼看目标就要脱离好不容易设好的包围圈,劳伦斯的眉毛都快要皱到一起了。
  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就这么逃走了!
  “驾驶员,现在要去追那头龙!3号机也一起跟我来,听到请回话!”
  “这里是3号机!报告团长,我们没有对空兵装,只有两挺12.7毫米机枪!”
  “真是糟糕……”
  劳伦斯摘下一直戴在头上的耳麦,他已经不能指望满载火箭弹和对空导弹的A129武装直升机能及时赶来了。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他询问坐在前面的驾驶员:“现在1号机有适合空战的武器吗?”
  “报告团长,我们没有装备任何外置兵装。”
  “连12.7毫米机枪也没有??!”
  “很遗憾没有。6个小时前我们接到您的紧急出动命令,要求尽量减轻机重,以便加快速度,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进城参战,所以……”
  “谢谢,我明白了……”
  顿觉心累的劳伦斯打断了驾驶员的辩解。再强大的术士也有力竭的一天,同样的,再强大的部队也有用尽武器的一刻。匆忙应战和准备万全,本身就是矛盾的,此时此刻的圣骑士劳伦斯终于尝到了力有不逮的无奈。
  “团长,现在怎么办?我们要继续追吗?”
  “追!虽然那头龙的能力远超召唤物的极限,不可用常理来推断,但既然受损严重,那就不可能飞太远!”强迫自己思考的劳伦斯重新拾起了通讯用耳麦,“3号机,命令你们加快速度去目标的侧面,用火力逼迫他们改变方向。”
  “这里是3号机,命令已被确认!”
  话音刚落,劳伦斯就从侧面舷窗看到了正在加速赶超目标的3号机。
  
  “骑士团的直升机!真是阴魂不散!”
  约翰扭头向后看去,两道机影从夜幕中冲出,紧紧的跟在黑龙的后面,其中一架隐隐有超前的趋势。
  “我们还能加速吗?”
  “已经做不到了,这是极限速度了。而且我们也不能用长距离爬升甩开他们,这孩子撑不了多久的!”说着莎朗拍了拍身下的龙背。
  “那看来只能尽量前往北方了吗……最好能越过阿尔卑斯山。”
  “这是不可能的!糟了!快趴下!!”
  莎朗刚刚说完,一排机枪子弹贴着约翰的头顶飞了过去。追来的两架直升机中的一架已经出现在龙翼的左后方,挂在机舱一侧的机枪正朝着龙背上的两人连续开火。
  “引起灾厄的【兽】,还有神敌术士!你们已经走投无路了!现在立刻降下,就地接受圣裁!!”
  直升机的驾驶员向约翰和莎朗下了最后通牒。
  “这种时候谁会听你的?!”
  然而约翰这种无意义的回嘴只会换来一梭又一梭的子弹。莎朗不断的命令黑龙改变飞行轨迹,但受了伤的黑龙光是正常飞行就已经非常勉强,想要做出和战斗机一样的机动回避动作简直难于登天,更别提掉头反击。
  在这种不利的情况下,莎朗也只能让黑龙在控制好速度的前提下多做偏转飞行,避免被机枪直射,但就算如此,直升机的机枪却一次比一次瞄得准。
  “按照常规配置,这该死的机枪最多200发子弹,左右两侧各一挺,一共400发!”约翰被子弹压制的抬不起头来,“我们能撑到对方弹药耗尽的时候吗?!!”
  “别寄希望于敌人,你是不是忘了后面还有一架直升机?!”
  紧张的莎朗把嘴唇都咬出血了。
  “我们必须想办法逼退他们。约翰,作为适合战斗的术士,你有能够一击摧毁直升机的强力术式吗??”
  “有,但是需要时间准备,大约10秒。”
  “真是了不起。虽然我不希望看到你打打杀杀,但现在总归能救我们的命!”莎朗的口吻变得稍稍轻松了一些,她指了指后面,“马上我会让黑龙进行一个小幅爬升,让我们的高度超过直升机,这样就进入了机枪的射击死角。在他们没有反超我们之前,你抓住时机咏唱术式,尽量做到一击击坠!”
  “没问题,如果能一次摧毁两架直升机,你要奖励我吗?”
  “那要看我的心情,如果做得太过火,我就让黑龙把你含在嘴里,一直到我们降落。”
  莎朗面不改色的说出了恐怖的话语,喜欢开玩笑的约翰吐了吐舌头,小心的转过身去做好准备。
  “开始!”
  黑龙发出了低闷的吼声,全身上下都紧绷起来,振翅的频率陡然加高。黑龙在一瞬间拔高高度,直接越过了直升机的螺旋桨。
  “现在轮到我了!”
  约翰半跪在龙背之上,任凭急窜而过的风吹乱他的头发。他以极快的速度比划了几个手势,接着便圈起双手,似乎要将什么东西捧起来一样。
  风汇聚而来,凝结了核心,给予了动能。
  火汇聚而来,锻造了形状,赐予了威力。
  雷汇聚而来,决定了性质,赋予了速度。
  三种元素,三种能量,汇聚于手心中,化为一汪混沌。接着耀眼的光斑从中透出,一轮璀璨的弯月缓缓现形。
  “切碎它们,【斩光翼】!”
  约翰将漂浮于面前的弯月投掷出去。风为其开道,雷为其护体,炎则化为融钢化铁的灼热锋刃,电光火石之间,那还未来得及开火射击的直升机,连同它背后的深黑夜幕,都被那飞驰回旋的弯月光刃一分为二。
  “3号机……被击坠了!!”
  跟在后面从未落后的1号机驾驶员,瞠目结舌的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切,短时间完全反应不过来。
  “对手是怪物!!这还不算完吗?!!快侧移!!”同样感到惊讶万分的劳伦斯推搡着前面的驾驶员,好让他快点回过神来。
  斩落一机的弯月光刃并未消失在黑暗中,而是像回旋镖一样转了一圈后再度折返。果如劳伦斯所料,这一击并不算完,它还有第二段攻击,而这一次它的目标是1号机。
  薄如蝉翼却险如刀锋的弯月贴着直升机的一侧掠过,溅起的火花在漆黑夜空中分外显眼。虽然避开了被斩成两半的命运,但机身上那圣刺骑士团的标志:水苍玉之剑刺穿毒蛇却被破坏了。
  教会第八驻外骑士团的象征:镶着水苍玉的利剑,被长长的刮痕拦腰截断。
  “啧!居然避开了!”
  扑空的弯月光刃回到了约翰的手中,原本耀眼的光芒也变得黯淡了一些。此时一直在约翰背后观察情况的莎朗也敏锐的发现了:后面这一架直升机并没有挂载武器。
  它本身并没有攻击能力,但是……
  莎朗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从背后爬了上来,令她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现在必须要加快速度了!约翰,小心点!”
  “知道了,咦?”
  他看到直升机的机舱侧门突然打开了,一个探出的人影正举着什么东西指向这边。
  那是什么人??
  他要做什么??
  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聚集?
  等——
  “危险!!”
  莎朗先一步意识到那股强烈的杀意,伸手拽住约翰将他拉开。下一秒,一道比弯月光刃还要耀眼数倍的光束,甚至可以算是激光,刺破黑暗直袭而来,一击贯穿了约翰身边的龙背。
  从伤口喷出的猩红液体喷了约翰一脸。
  “圣光??!!骑士团的团长在直升机上!!”之前的预感应验了,莎朗的脸色变得铁青。
  “刚才那是圣光??我们和他的距离足足有100米之远!!”不停抹脸的约翰哀号道。
  “那家伙是特别的!他能把圣光化为超长光刃来使用!”
  “这也能做到??呸呸……嗯?”约翰连呸几声,把渗入嘴里的腥臭液体吐掉,而这时他才发现另一个异常。
  召唤物只是由术式构建出的虚拟物,就像3D模型一样的存在,那是不可能有血的。
  但那刚刚喷的液体是什么??
  约翰连摸了几下龙背,手上也沾了更多的黏稠液体,那如铁锈一般的浓烈腥味,100%是血没错。
  这头龙,到底是什么东西??
  约翰忍不住低头去看龙背上的伤口。黑暗之中,原本应该什么也看不到才对,但是约翰却从背甲的裂缝中,从被破坏的伤口中,看到了某样东西。
  一只眼睛。
  那只眼睛看着约翰转动了两下,接着消失在泊泊涌出的血泉之中。
  难以形容的恐怖感笼罩了约翰全身,某种在内心深处担当根基的东西出现了裂痕。
  “约翰??你怎么了约翰???”
  莎朗焦急的推着约翰,还以为他在刚刚的攻击中受了伤。
  “呃,我没事……怎么了??”
  “那家伙又要施展术式了!有办法防御吗??”
  “不……对于圣光这种东西我无能为力……”这下连约翰也没了底气。
  “糟糕,那就听天由命吧,抓紧我!”
  光芒再一次出现了,但却不是从直升机上,而是从约翰等人的头顶。那是媲美云开雾散一般的奇妙光景,一道纯白的光柱洞穿厚厚的云层,排开浓浓的夜雾,从天之顶端投降而下,将此时此地的暗夜变成了白昼。
  与之相比,任何明星都在此刻黯然失色,仿佛它本身就是黎明晨曦之星。
  于此同时,任何阻挡它的黑暗都被蒸发,仿佛连黑夜也要为之退避让路。
  “【神之手】??!”血色全失的苍白脸庞被迫近的圣光所照亮,莎朗认出了这个圣光术的最高奥秘,全身都为之颤抖起来。
  强大压力之下,约翰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紧紧抓住莎朗,闭上双眼等待审判。
  一瞬之昼在下一瞬消失,黑夜重新夺回世界。光柱最终没有完全击中黑龙,不是由于莎朗的控制,更不是约翰的术式,而是出自于黑龙自身的判断。它对光有着本能的感知力,在千钧一发之刻勉强避过了致命攻击。
  但即使如此,光柱还是带走了黑龙的右腿,并且擦中了黑龙的左翼。
  “翅膀着火了???怎么办!!”
  只是被擦伤而已,原本连榴弹都打不碎的翅膀便瞬间化为一团火球,悲鸣不止的黑龙立刻陷入失速下坠的险境。
  “别慌!约翰,现在只能靠你了,一定要想办法击坠那台直升机!”莎朗全力控制住黑龙,不让它因为失衡而翻滚身体。
  “这太难了!”
  “别放弃,我们只能靠你了!现在我们最多只能滑翔,直至迫降!!必须在落地之前迫使他们离开!!”
  别无选择的约翰只能勉强维持住身体不被抛下,他确定了视界内的直升机,将全身的力量都融入了手中的弯月光刃之中。
  【斩光刃】,一切都赌在这一击上了!
  弯若银钩的光刃,悄然无声的从约翰的手中滑了出去,它划着优美的弧度飞向直升机。
  这一次,必中!
  自觉已经无法逃脱追杀的直升机没再多做挣扎,但是一直伫立在舱门边的人影却有了新的举动。
  他径直投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把附了圣光的剑。
  【裁决魔女之锤】!
  斩光之魔刃,斩魔之光刃,曲与直的闪耀轨迹将夜幕切割开来,在空中交汇相遇。
  砰的一声,宛若琉璃坠地的响声。
  斩光之刃纵然能断暗破光,其本质终究是充满魔性的,而【裁决魔女之锤】则是破魔之剑,在对魔战中是绝对的霸道。
  光明如镜的弯月旋刃被飞来的重剑砸个粉碎,各种色彩的光之粒子从崩坏的裂缝中逃逸出去,远远看上去像是飘荡在夜空中的极光。
  刹那之后,爆炸凌空产生。
  “失败了……”约翰只觉得手中一空,一直和自己身体保持某种联系的魔刃已经确定被摧毁了。
  “不,勉强算是成功了……唔!!”
  恢复冷静的莎朗注视着淹没在火光中的直升机,猛然发现某样东西正笔直飞向这边。
  “是那把剑!!约翰,躲开!!”
  不仅是弯月光刃,就连爆炸也没办法阻挡那把破魔之剑的飞翔。能破坏一切带有魔性的攻击,亦能贯穿一切带有魔性的防御,这把剑光靠莎朗和约翰是不可能挡下的。
  沉重的剑柄直接砸进了黑龙的厚重背甲之中。在窜起的血柱中,整个剑体毫无阻碍的冲进了龙体内部,在一连串撕破绢锦般的响声后,剑又从龙的腹部飞出。
  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黑龙,在这一击之后,它的生命彻底走到了尽头。
  带着两人的惊叫,血如雨下的黑龙一头坠进了那无底的黑暗之中。
  
  
  
  “他们坠下去了吗??真是前所未有的顽敌……”
  连圣座赐予的破魔剑也丢出去了,招式使尽的劳伦斯此时只觉浑身脱力发软,同时在内心里感谢上帝能让他在最后一刻击破敌人。
  “快!我们也紧紧跟上!”他忙不迭的催促着驾驶员。
  “不,这……报告团长,我们恐怕也要找地方迫降了……”
  “为什么?!!”劳伦斯差点没咬到舌头。
  “刚刚的大爆炸离我们的机体实在太近了,机身受损严重,实在难以支撑下去。而且从接到命令紧急出击到现在已经快6个小时了,中间我们几乎没有补给,所以燃料也快用完了……”
  “…………”
  劳伦斯这才意识到,原来不止是他自己,就连这架直升机也一样精疲力竭了。
  “找地方降落吧……下次有状况一定要快点报告给我!”
  “是,团长……”
  从破碎的舷窗中传来阵阵冰凉的夜风,劳伦斯透过玻璃向远方望去,墨黑一片的天空中连星星也少了很多。
  不知不觉,夜已渐深。
  
发表于 2013-6-18 20:32 | 显示全部楼层
哟,开新坑啦

mark一下慢慢看……要插图么
 楼主| 发表于 2013-6-18 20:5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chenyuan88 于 2013-6-18 20:59 编辑
sandro00 发表于 2013-6-18 20:32
哟,开新坑啦

mark一下慢慢看……要插图么


以前画图的家伙已经放弃了手中的电笔,去遥远的边境过支教生活了,所以这次也只有一张大头画而已,我考虑着写完第一卷再贴。
如果有兴趣的话就劳烦你了……不过这次的故事比较神奇……
发表于 2013-6-18 21:13 | 显示全部楼层
边区支教啊……{远目}{敬礼}

刚刚在看你的杀妹二人组,笑裂了

本文是一部为了体现青少年之间活泼健康、积极向上的友情、信念、希望、勇气、努力、坚持还有胜利的轻松浪漫青春喜剧——上来就嗅到一股阴谋的气息

你绝壁这不是即兴发挥而是早有预谋吧
 楼主| 发表于 2013-6-19 11:07 | 显示全部楼层
sandro00 发表于 2013-6-18 21:13
边区支教啊……{远目}{敬礼}

刚刚在看你的杀妹二人组,笑裂了

杀妹二人组这个故事的确是拍脑袋想的,因为过年期间的种种闹腾让我抓狂了一下,于是就决定去写一个关于杀死妹妹的故事。
不过基调还有剧情大致走向是动笔前想好的,总体说来是个比较坑爹向的搞笑故事。
顺便一说,杀妹二人组其实也是昼夜世界观,虽然现在和其他人没什么联系,但时间线是并行的。
发表于 2013-6-19 20:30 | 显示全部楼层
也就是说昼夜世界观你是要一直沿用咯?

这一篇也完全是同世界观嘛。不知会不会有新的「十二刻」出场?
话说你这剧情……纯爱了我一脸啊!

就说这卷首诗《致凯恩》吧——这牛头人大酋长的名讳堂而皇之放在这里真的大丈夫?我可是感到了一股浓浓的「剧本の恶意」啊喂!
 楼主| 发表于 2013-6-20 13:3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chenyuan88 于 2013-6-20 23:07 编辑
sandro00 发表于 2013-6-19 20:30
也就是说昼夜世界观你是要一直沿用咯?

这一篇也完全是同世界观嘛。不知会不会有新的「十二刻」出场?


这一篇的故事发生在昼夜之前,设定细则之类的我刻意模糊了,固有术式、祸还有属性什么的统统不提,能力的泛窄性质还有术式的分类也不打算说,重点描述故事剧情,所以不知道昼夜的人也可以完全把故事当成一个普通的奇幻世界观来看。
而且人物方面都是满级出现,直接拉出去打,不需要再像昼夜一样慢慢入门,甚至还介绍主流加点方案XD
十二刻里面的某个人会被提到,但不会出现本体。昼夜里的某位重要角色也会在本次剧情中登场,某些比较好用的装备也会再度启用,所以从血统上来看前后作还是保持一致的。
另外《致凯恩》是普希金的情诗名作,教科书级别的世纪典范。由于它的意境和我打算写的故事非常相近,所以就借用了。普希金本人的一生也是各种悲情牛头人,就连最后都是因NTR而死,所以用他的诗这就显得更加的“纯情纯爱”了。
 楼主| 发表于 2013-7-7 20: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暖夜~
  
  整面倒下的墙壁,此刻又被整面掀起来。
  砂土与碎石稀里哗啦的从崩坏墙体上脱落下来,纷扬而起的大股烟尘浓如白雾,即使在黑夜里也能看得一清二楚。一直被紧压其下的亡者终于重见天日,暗红色的血液裹带着肉体的残渣,从墙体下迫不及待地逃了出来,不一会就将腥气和深红扩散的到处都是。
  骨碌骨碌,一枚戒指从黑暗中滚了出来。
  一路滚过坑坑洼洼的弹孔,撞开散落满地的弹壳,在大小不一的石块中碰来碰去,最后滚落到某人的脚边。
  整个身体都被印有十字架纹章的长袍所包裹,鼻梁以下包括嘴在内的脸部都遮于黑色口罩之下,看上去比圣城之夜还要沉寂几分的男子缓缓弯下身,伸手捡起了那枚戒指。
  他将戒指举起,对着四周的探照灯光细细端倪。周围挖掘机不断发出的引擎声,清理废墟时的轰鸣声,救援队时不时喊出的口号声,还有正在死亡线上挣扎的伤者们的哀嚎声,全部都无法进入那个男子的耳中,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直到一副担架被抬着经过他身边时,他的目光才稍稍从戒指上移开了一下。
  “报告团长,救援队和骑士团的余部已经控制整个圣城了,目前正在……咳咳……清理现场,抢救伤者。各地媒体已经被挡在城外,我们的支援也已经都赶来了……咳咳……”
  圣刺骑士团的副团长科林正仰面躺在担架上和自己的上司——骑士团团长劳伦斯进行通讯。他的上半身裹满了绷带,一边的肩膀上还垫了厚厚的止血棉垫。在之前和名为约翰的术士战斗中,他险些被杀,后来又不幸在混乱中误吸了一些黑龙的毒性吐息,导致他现在咳血不止。
  “做的很好,科林,自己的身体也要注意。包括圣座和枢机在内的教会上层现在是否安全?”
  “圣座及其随从目前已经成功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了,所以……”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戴着口罩的男子便伸手拿过了他的通讯器,接着科林的话回答劳伦斯的问题。
  “所以现在非常安全,不必挂念,亲爱的圣劳伦斯兄弟。”
  “这声音……怎么了??”
  对方立刻吃了一惊。
  “等一下,您是……”科林硬是撑起半个身子,想要看清对方的容貌,但等他看到那位男子的口罩时,声调立刻变了。
  “哦哦,费勒斯阁下?是费勒斯•奥索凡姆阁下!为什么您会在这里?您没去避难吗?”
  “呵~没有想到现在骑士团里还有人会认识我,谢谢您,我的科林兄弟。现在借用下通讯器,让我和劳伦斯兄弟说会话吧。”
  他并没有拿下口罩,但话语却并没有因为这层间隔而变得模糊,反而听起来显得更加沉稳浑厚。
  “费勒斯•奥索凡姆阁下?那位传说中的【隐面人】?”
  事出突然,连劳伦斯也忍不住在通讯器里嘀咕起来了。
  “连我自己都快要遗忘的绰号,劳伦斯兄弟还能记得起来,真是令人感到荣幸。”
  费勒斯听到了劳伦斯的自言自语,有意无意渗入话语的笑意变得更浓了。
  “感到万分荣幸的是我这一边才对,费勒斯阁下……”纵然是一团之首,现在劳伦斯不得不恭敬起来了,“作为圣座身边的要人,阁下为何会在这里和我通话?叛乱的暗杀队【兽】虽然现在已经被我们骑士团驱逐出城,但不能保证是否还有协助他们的同伙潜藏于城中,所以还请阁下尽快避难。”
  “谢谢你的好意,劳伦斯兄弟。我可不能去那又潮又湿的地下避难所,现在我是有任务在身。”费勒斯一边看着戒指一边和劳伦斯通话,“对了,我先告诉你一件坏事和一件好事吧,你要先听哪个?”
  “坏事吧,那是?”
  “坏事是枢机主教巴兰已经确认遇害,他死了。”
  “巴兰主教的尸体,被找到了吗?”
  “不,我想已经在某个废墟中化为肉泥了吧。”没有任何修饰,费勒斯的语气毫不留情,“他的枢机戒指已经在我手上了,可能之前被【兽】用来当作通关令牌和机关钥匙。”
  “……原来,如此。”
  既然连最重要的戒指都被抛弃了,那就意味着一切利用价值都已经被榨干了。
  “所以【兽座】那边也不能指望了,用来束缚暗杀队【兽】的所有锁链都已经崩溃了。”费勒斯低笑了几声,“他们现在就像是跳出羊圈栅栏奔跑在荒原上的獒犬,已经和山隘另一边的狼群为伍了。”
  “好吧……这还不算太坏,那么好事是什么?”
  “好事是,你们骑士团以后的行动不需要再考虑人质的问题了,可以放开手脚了。”
  “……”
  这就是所谓的“好事”吗?
  “这意思就是,我们第八骑士团——圣刺骑士团还要继续负责执行追击任务??”劳伦斯感到一阵阵头皮发麻。
  “恐怕是了,事实上圣座通过这次镇压行动看到了你们骑士团的实力,有意让你们负责到底,而我也是出于这个原因才出现在这里。”
  费勒斯将戒指收入长袍的内袋之中。
  “另外你可能不知道,五年前暗杀队【兽】的总指挥官其实是我,【兽】中的大多数人我都有过接触。正因为如此,在巴兰已经蒙主召唤的当前,我也只能重新担起责任,替教会洗刷这奇耻大辱。”
  “也就是说,您要和我们骑士团一起行动?”
  “是的,不过我只是从旁协助你们而已,算是顾问和视察员一样的存在吧。”
  “那还真是……荣幸吧。”劳伦斯憋了一下才吐出这么一个字眼来。
  “可别垂头丧气,我的劳伦斯兄弟,啊……我看到你的‘猫鼬’正在起飞,相信你很快就会得到援军并恢复过来的。”
  费勒斯抬头看着圣彼得广场上两架A129武装直升机正缓缓起飞,螺旋桨带起的强风吹乱了他额前的发丝。
  “费勒斯阁下,我能冒昧的问一句吗?”劳伦斯过了一会才发出疑问,显然他犹豫了一下才做了决定,“极密暗杀队【兽】的叛乱,简直像平地惊雷一般,让我们措手不及。我觉得这件事太过蹊跷,这是否……是否和教会内部,比如巴兰主教本人有什么联系?”
  “呵呵~真是敏锐,我的劳伦斯兄弟,不过我希望你还是不要对上层抱有太多疑问,忠诚与信仰才是最重要的。”费勒斯意味不明的冷笑了两声。
  “抱歉,只是些没经大脑的话而已。”劳伦斯问完才后悔,要知道他之前才这么训斥过手下科林。
  “没关系的,不过关于这件事我倒是可以告诉你,叛乱的根结的确是出在巴兰身上,纵然身死,他也难辞其咎。”
  “这……是什么原因?”
  “恐怕是因为——”
  直升机已经远去,费勒斯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梢。
  “——爱吧。”
  “爱????”
  “那么就这样吧,劳伦斯兄弟,不久的未来我们一定会见面的,到时候我们再纵情畅谈。”费勒斯没继续解释下去,他掐断了话题并作了告别语。
  “在和今天一样的夜晚,亦或者是白天,愿神与你同在。”
  他将通讯器还给身边一直等待着的科林,并示意周围的救援队可以抬走他了。回过神来的科林正打算再度通过通讯器联系劳伦斯,继续汇报情况,这时候却又有一个呼叫插入频段。
  “报告科林副团长,这里向您汇报状况。【兽】的第十位成员已经从外地回来了,虽然他已经被控制住了,但好像并不打算逃亡。总之情况比较复杂,所以……”
  “什么?还有其他没逃走的【兽】??那好吧,立刻带他到临时指挥部去!”
  目送着摇摇晃晃的担架从视界中消失,费勒斯将视线投向北方的天空,而那里和其他方位的夜空一样,除了几颗闪闪灭灭的星星就只剩下昏暗。
  
  
  “爱??那是什么??”
  在夜风之中前进,劳伦斯对着再无人声的卫星通讯器直犯嘀咕。
  他本来是打算让那位【隐面人】——费勒斯•奥索凡姆提防下教会内部的隐藏叛徒。暗杀队【兽】的叛乱突然爆发而且进展异常顺利,甚至连《生命》之书都被盗走了,这本身就说明教会上层的内部很可能与叛乱有关系。
  但是对方却只用了一个读作“爱”的单词来解释。
  这算什么?是他的话没说完?还是自己没听清楚??
  还是放弃吧,现在追问只会自讨没趣。劳伦斯叹了一口气,将通讯器重新放回腰间,继续在茂密的丛林中搜寻被击坠的黑龙,以及上面的两位乘客。
  从GPS显示的情报来看,劳伦斯以及那两位【兽】坠落的地方正是河谷地带,离佛罗伦萨较近,如果那两个人还活着,他们八成会逃走,并企图混入佛罗伦萨及其周边城镇寻求庇护。
  虽然感觉会有些麻烦,但实际上反而比较好办,因为在意大利通过教会的关系私下调用公职机关的资源还是很容易的。到时候甚至都不用骑士团的介入,就能将对方逼至走投无路。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确认对方的坠毁位置,还有那把抛出去的破魔剑【裁决魔女之锤】,这把剑是圣座所赐,丢了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很快劳伦斯就发现了踪迹,一排排树木的顶端均被撞断,粗大的树干树枝东倒西歪,漫天纷扬的树叶到现在也没有落尽,如同狂风过境般的场景在眼前被小规模的重现了。
  敌人就在前面了。
  劳伦斯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四周,提防那些名为【兽】的刺客发动伏击,他的右手已经开始变得灼热,随时准备以最纯粹的圣光迎击任何来犯之敌。
  “唔!!这到底是……”
  拨开挡在身前的低矮树丛,一片不算开阔的空地出现在劳伦斯面前。原本长满青草的地表被刮起,周围树木都向外倒向同一个方向,显然是受到了某种东西坠地时的冲击。
  然而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却不在这里。没有被开膛破肚的黑龙,也没有流了一地的血肠肉脏,更别提那两位驽龙者,大到连一个教堂都装不下的巨龙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只留下了一地的疮痍,还有弥漫在空气中的诡异臭味。奇腥若腐,酸咸如锈,苦涩似胆,混入饱含水分的深夜空气中,令呼吸者的舌头发麻。
  确定周围没人后,皱着眉头的劳伦斯才小心翼翼的踏入空地之中,但不想才走几步,脚下就突然一滑,有什么东西发出轻轻的“噗哧”一声,似乎是囊状物爆开了一样。
  “该不会是……”
  凭着多年的战斗经验,劳伦斯感觉到自己应该是踩上了内脏一类的组织物,但当他低头一看,全身的毛发都竖起来了。
  那是一只被踩爆的眼睛。
  开裂的眼球已经被挤了出来,原本圆形的瞳孔变成不规则的空洞,黑红色的不明液体仿佛眼泪一样从裂缝和瞳孔中不断外流,周围空气中的异臭味又浓重了几分。
  “见鬼!!”
  劳伦斯差点没把牙齿咬碎,同时手中的白光大作,覆盖在四周空地上的厚厚夜幕在这一刻被光撕开,露出了真正的面目。
  眼睛,眼睛,眼睛,全是眼睛。惨白色带着血丝的眼白,加上空洞无神的瞳孔,组成了一个个眼球,被裹在括约肌一样的纺锤状器官里。像是一条条水蛭,又像一条条蛞蝓,它们带着性质不明的粘稠液体,附在地面和树干上。整个空地甚至包括附近的树林,都被这些蠕动的眼睛所占领了。
  眼球地狱。
  只是那么一瞬间,被无数眼球锁定的劳伦斯确实感到了无比的恐惧,似乎有某种不可名状的巨大黑暗正透过这些眼睛从另一个世界匍匐蔓延到人间。他高举右手,想要用纯粹的圣光将这不洁之地彻底清洗。
  但他还没来得及下手,感应到明亮的眼睛们全都躁动起来了,它们想要收缩瞳孔转移视线以避开光线的刺激,可惜本身已经没有多少活力了,于是它们的下场就只能是接二连三的爆开。
  一瞬的噩梦地狱,在下一瞬重归黑暗。空举着右手却再无目标的劳伦斯只感到一阵阵寒意从脚底产生,并攀着脊骨传上头顶。眼珠们爆开时喷出的腥臭液体沾了他一身,并和他的冷汗混合在一起,令他产生了身体正在被腐蚀的错觉。
  看上去真是糟透了,不过圣光的乍现却依然给劳伦斯带来了收获。托光亮所赐,他发现那把给了黑龙致命一击的破魔剑【裁决魔女之锤】就落在空地的另一面。
  总算不是空手而归。劳伦斯强忍着恶心走过空地,拾起那把完好无损的破魔剑。也就在这时,他的通讯器发出了提示音。
  “报告团长,刚刚接到联络,我们的后援部队将在半小时内到达我们降落的位置,同时1号机已经整修完毕,请团长即刻返回,重复一遍,我们即将获得后援,请团长即刻返回。”
  “收到联络,我是团长劳伦斯,破魔剑【裁决魔女之锤】已经回收完毕,目前没有发现其他目标。1号机保持警戒,我即刻返回。”
  已经镇定下来的劳伦斯将长剑插入腰间的武装带中,同时准备离开。临走前他扫了一眼遍布腐烂眼球和不明肉块的空地,心中的骇然感依旧挥之不散。
  即是空想的召唤兽,又是血肉之躯的生物。那头拥有诡异特性的黑龙,在坠落之后就神秘消失了,只留下了一地的眼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劳伦斯想起了黑龙腹部那颗被他当作弱点的眼睛,心中猛然一震。
  该不会……
  不,现在还不能确定……
  深吸一口气,劳伦斯将疑问强行压入脑海底部,头也不回的离开空地附近。
  
  
  
  
  莎朗真的生气了。
  在莎朗还被称为普莉希拉的过去,约翰也惹怒过她很多次,例如因为无聊而把大甲虫放在猎犬波比的鼻子上,害得波比狂吠了一天一夜;又例如为了多赚零花钱而往准备贩卖的鲜奶里兑浆糊,结果被一大堆雇主找上农场算账;还例如想要免费搭顺风车而偷扒过路的载货重卡,不料却在转弯时被甩出去并导致手脚骨折。
  莎朗发怒的时候也很有特点,不会像一般女人一样跳着脚又哭又骂,她脸上毫无表情,所有愤怒和气恼都用行动来表示,而惩罚约翰的手段也是层出不穷。将约翰拴上狗链,强迫他在波比的狗屋边待了2天2夜;强迫约翰吃了3天9顿的浆糊掺牛奶和吐司夹浆糊;甚至还把约翰吊在农场的水车上,任其被水轮一次次的摁入水中,又一次次的被水轮拖出水面。
  简直是难以置信的酷刑。但约翰一点也不讨厌她,这不仅是因为莎朗很少会真正生气,更是因为他明白莎朗对他的关心和教育。他睡狗屋的时候莎朗会在半夜给他盖毯子,他吃浆糊套餐时莎朗也会陪着他一起吃,他被挂在水车上的时候莎朗也一刻不放松的盯着他。
  但是这一次,莎朗的愤怒很不寻常。
  两人从空中跌落后并没有受什么伤,那头巨大而又结实的巨龙纵然被轰的支离破碎,但还是替约翰和莎朗承担了迫降时的一系列伤害——包括撞上无数棵树和落地时的冲击力。等约翰从强烈的眩晕中恢复过来时,莎朗已经在背着他逃离坠落现场了,任由那头巨大的黑龙横尸地面。
  本来约翰还想去找圣骑士抛下的那把破魔剑,要知道那玩意在世界上绝无仅有,就算是拥有类似性能的也只有3件而已,是真正的神兵利器。但是他刚刚说出这个念头,就被莎朗狠狠的瞪了一眼。
  “你懂剑术吗?你知道怎么使用它吗?与其依赖来历不明的敌人武器,不如靠你自己!”
  完全不给争辩的机会,莎朗几乎用硬拖的方式将约翰拉走了。
  而在那之后,莎朗就一句话也没说了,完全进入愤怒状态。但奇怪的是,莎朗什么行动也没采取,只是一个劲的往前走,不管约翰在后面怎么劝说也不听。
  头上那片黑夜向两边伸展开来,变得越来越宽广,为数不多的星星也渐渐展露在空中。两人一起冲出面积不大的河谷丛林,跨过溪流,登上矮丘,离坠落地点越来越远,再也听不到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
  “莎朗,等一下……莎朗!”
  约翰觉得已经够安全了,没必须继续没命的逃亡了,于是想要叫住莎朗。但是莎朗却理也不理他,继续快步走入更深的夜色中,尽管她已经气喘吁吁。
  “莎朗!莎朗!!啧……普莉希拉!”
  这一招称呼更换起到了效果,莎朗立刻停下了脚步,并且面带愠色的回过头来。
  “不是让你忘了那个名字吗?!!我是莎朗!!”
  “但是只有这样叫你,你才会回头等我。”
  屏住呼吸,约翰走上前去,将双手放在莎朗的肩上,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女性。
  那是一张多么美丽的脸,那是一双多么美丽的眼睛,仿佛只是看着她就能让人产生无穷的动力。不管黑夜还是白天,她的风韵永远不会减少一分一毫,这是连时间也战胜不了的美,这就是永恒。凝视之中,约翰甚至忘了之前的激战和浑身的伤痛。
  “别再对过去念念不忘了。你就是为了这样的我,独自一人来意大利的圣城冒险的吗??”莎朗的目光如炬,紧紧盯着约翰的瞳孔。
  “是的,就是为了这样的你,为了将你从教会手上救出来,为了让我们重新聚在一起。”比誓言还要正式,约翰一字一句的回答道。
  “然后呢??”莎朗的笑意带着些许冷意些许苦涩,“现在我们已经得救了,也聚在一起了,你又要怎么办??术士约翰?”
  约翰心中一痛,他不太明白莎朗为何那么在意他的目的,但是他从称呼中感知到了莎朗在有意和他拉开距离。
  “如果这是个故事,那么到今天为止就算结束了。”莎朗没等他开口回答,“你的多年磨练获得了成功,击败了邪恶的教会,救出了我这个囚徒,皆大欢喜。那可惜的是,现在并不是一本睡前故事书,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到底值不值?”
  “这有什么值不值的?!!为什么你会去想这些?!!”约翰下意识的加大了手上的力气,把莎朗的肩膀抓的更紧了,但莎朗却眉头也没皱一下,“莎朗,我不懂!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在乎这些?现在这么斤斤计较的你,简直就像是过去每月来农场收钱的税务官一样!!你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和我在一起,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宝贵,任何梦幻奇迹都不能相比,这难道还要去质疑其价值吗?”
  “那是因为你只看到了表象,你太在意你的情感,而没好好动脑子去想想现实。”莎朗丝毫没有动容,她的表情依然是那么的成熟,仿佛早就料到约翰的话语,“在你来找我之前,可能是很多年前,你就该知道我已经是【兽】了吧。而所谓【兽】,到底意味着什么,你就没好好想过吗?”
  “我不知道你是暗杀队【兽】之一员,但是我知道你已经被教会改造身体……”约翰说着说着也不得不低下头去,他回忆起尚未见到莎朗前的那股忧虑。
  如果莎朗真的被改造成那头龙了,那该怎么办?
  当约翰看到黑龙正在腾飞时,他就这么担心过。那股漆黑的焦虑和绝望像无形的爪子一样,时时刻刻撕裂着他的心,直到他见到莎朗,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这并不意味着救赎,因为异常仍然存在。
  【兽】中的每一个成员都似人非人,鬼气森森,唯独莎朗一人保持着光彩照人的圣洁形象,简直像是黑狼群之中混入了一只白绵羊,这本身就太不对劲了。
  只是那这份异常,约翰是说不出口的,不止是他不想说,更多原因是他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如果我已经面目全非了怎么办?如果我变成聋哑人了怎么办?如果我早就被剥皮抽筋了怎么办?如果我被改造成野兽了怎么办?如果我早就死了变成尸体了怎么办?”
  莎朗一口气连续问了约翰数个怎么办,每个怎么办都像楔柱一样刺入他的内心深处。
  “这些可能性都是最糟糕的,但也是最现实的!结果你都没有考虑,你就这样出现在我的面前。我问你,你现在终于考虑清楚了吗?”
  “我……”约翰深吸一口气,“之前没考虑好,但是现在我已经决定,我要带你离开这里。你现在完好的站在这里,这就证明了那些‘如果’假设都是不需要再去考虑的了。”
  “是吗?”
  莎朗凑近约翰的脸。
  “你要清楚一个事实,约翰:今天你并没有救出普莉希拉,你救出的是莎朗。”
  “这不重要,莎朗,重要的是我救出了你。”
  “你还是什么都不明白。”
  莎朗将视线移上了天空,没有月亮的夜幕中只有星星在云层中时隐时现。
  “现在我们已经安全了,就此分手吧。使徒约翰,你的引导任务已经完成了,包括我在内的【兽】已经都逃出圣城了,你的这场‘出埃及记’也到此结束了。”
  “这我可做不到”约翰丝毫没有放开莎朗的意思,相反,他还把她往身边拉了拉,“莎朗,我花费了十年的时间,磨练技艺收集情报,这些可不只是为了见你一面那么简单,我要你永远在我身边。”
  “回到过去吗?这已经不可能了。”
  “但是我依然爱你,莎朗。”
  不需要太多解释,只需感情的引导,约翰自然而然的说出了这句话。他松开了双手,将莎朗的身体拥入怀中。莎朗也没有任何抗拒,静静的贴着约翰的胸膛,俊俏的脸靠在他的肩上。
  温暖,柔软,芬芳,宁静,纯洁,所有美好都聚在这一刻了。怀中的朣体还有些颤抖,像是抱着一只乳鸽,那种惴惴不安又满是幸福的感觉,仿佛快要溢出来一样。
  “莎朗,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约翰缓缓的抚摸着莎朗的后背,“这么多年中,你还在想着我吗?现在见到我,你高兴吗?得救之后,你想和我在一起吗?”
  有什么东西打湿了约翰的肩膀。
  “想你,比你想我还要想;高兴,比你见到我还要高兴;想要和你在一起,如果你没来找我,我就会去找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怪物也好残废也好,就算死了我也会去见你。”
  莎朗的语气始终是那么的沉稳,但她的身体却颤抖的更厉害。
  “你说只问一个问题,却问了三个问题。而我却想问你更多更多。”
  “啊哈哈,我……其实真的只想一个问题。”
  约翰窘迫中带着些许害羞,原本就已经泛红的脸颊现在更是热度直升,似乎蒸汽都要冒出来了。
  “你还爱我吗?”
  “比你爱我还要爱你。”
  这一刻,两人不再需要任何质疑与问答,静静的抱在一起,让彼此的呼吸和心跳趋于一致,将身上的触感与温度分享给对方,消除两人之间的所有空隙。
  风越来越凉,夜越来越黑,立于矮丘上的两人却久久未曾分开。嗅着莎朗身上的淡淡香气,正陶醉于满足感中的约翰无意间发现一点亮光,正在山丘下不远处持续移动着。
  “看那边。”他拍了拍莎朗的后背,“能看到那边的光吗。”
  “那是……”莎朗转过身朝着约翰所指的方向看去,“那应该是辆车,不过这就代表公路离我们这边并不远,或许我们能在天亮前搭上顺风车。”
  “终于能离开这里了!”
  约翰握紧了双手,他不想让任何一点希望从指缝中溜走一样,他的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
  
  
  
  从较为空旷的河谷附近到佛罗伦萨还有不小的一段距离。
  可惜莎朗和约翰直到进城后才发现这件事。
  他们沿着公路一直向北步行,途中遇到过几辆车,但司机一看到两人衣衫佝偻的样子,统统一踩油门加速溜走了。最后在莎朗的主动出面下,终于拦下了一辆载货的货车。
  到了第二天,忍饥挨饿的两人碾转于佛罗伦萨周边的各个城镇,确认没有被追踪后,这才决定进城。莎朗建议约翰假扮成蜜月中被偷走行李的新婚夫妇,以此混过警察的盘问,结果收效甚好,路人纷纷对这一对苦命鸳鸯抱以泛滥的同情心,甚至还有一位豪爽的大叔要亲自开车送他们去佛罗伦萨。
  当然,这一切都是看在莎朗的面子上,和约翰没多大关系。
  直到第三天黄昏,两人才到达了目的地——那个伟大文艺复兴的摇篮、充满复古浪漫的三色堇之城。不管是论历史的悠久程度,还是论古迹的保存数量,又或者论曾在城中留下印记的名人大家,佛罗伦萨都是可以和圣城梵蒂冈相提并论的著名城市。
  然而讽刺的是,在约翰和莎朗两人的眼里,这两个相似的城市根本属于水火不容的两个阵营:一个腐朽,一个繁荣;一个禁锢,一个自由;一个黑暗,一个光明。
  简直是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
  很快在约翰的带领下,两人在天黑之前找到了一家住宿酒店。虽然酒店的房间早在半月前就被约翰订下了以防不测,但是当衣服破破烂烂活像个乞丐的约翰拿出护照时,酒店工作人员毫不客气的把他赶了出去。
  结果,最后还是莎朗出面解决了一切。
  两天下来,约翰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他知道莎朗那女神般的姣好相貌非常受欢迎,只要吹口气就有人自动跪舔,但是他还是觉得很不高兴。
  这不仅仅是出于对恋爱对象的独占心理,还有对于自己可能配不上对方的隐隐自卑,和一些不争气的恼火。
  “终于有个安稳的地方休息了。”
  莎朗环视着虽不宽敞但却很整洁的标准客房,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体力透支的身体已经摇摇欲坠,随时想要倒在那铺着鹅绒被絮的大床上。
  “没想到你会有这样的先见之明,约翰。你不是自己在圣城里布下了大型传送阵吗?怎么还会考虑陆上逃亡的可能性?”
  “大型传送阵【银河铁道】一共能传送12个人,如果情况有变需要多带走几个人质之类的,那我就要考虑独自逃亡的路线了。”
  约翰狠狠的把身上那几件破烂剥了下来,用力丢进了客房的卫生间里。他闻了闻自己的身体,好臭,血和汗还有泥土都混在了一起,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酸味。想想之前他还拥抱过莎朗,不知道莎朗会不会因为而讨厌他。
  “不止是佛罗伦萨,在罗马,在米兰,在都灵,甚至在相反方向的那不勒斯,我都预订了这样的酒店客房,就是为了现在这种时候。”
  衣服脱掉后,约翰那没有赘肉的年轻身体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虽然他和莎朗从小就认识,但约翰还是觉得有必要避嫌,所以他没有继续脱掉长裤,并且转过身去背对着莎朗。
  “考虑真周到,你也有没让我担心的时候。”
  莎朗打量着约翰的身体,把他的体型和过去小时候做对比,得出了这孩子终于变成一个男人的事实。不过当她看到背后和手臂上的累累伤痕时,她又皱起了眉头,一口气从唇边轻轻叹出。
  “为了寻找你,我执行过太多次类似的任务了,考虑到这种程度是必须的。而且执行这次行动的可不止是我一个人,我只是担当先锋先来接应你们而已。”说着约翰蹲下身去,从大床的底下掏出了一个大皮箱,“看看这个,这也是早就准备好的。”
  箱子被打开,里面满满的放着各种衣物和道具。衣物有男用也有女用,从内衣到外套一应俱全,连化妆箱都一并塞进去了;里层藏着一盒拆成零件的伯莱塔手枪以及数盒子弹,还有一把折叠蝴蝶刀。除了这些还有一些其他物件,包括烟草药物和书籍文件。
  不过其中最重要的,还是放在箱子最底下的笔记本电脑。
  约翰把笔记本电脑捧到床前的小圆桌上,接通电源打开电脑,并用连接线将手机和电脑连在一起,利用无线网络开始上网。
  “要联系什么人吗?用无线网络安全吗?”莎朗抱着胳膊,目不转睛的看着约翰摆弄个不停。
  “没关系,手机是特制的,而提供服务的通信卫星是我们术士联盟【西西弗斯之山】所租用的,信号会被多重加密,不会被教会窃取到。”
  约翰回头对莎朗笑了笑,同时竖起大拇指,表示自己绝对可靠。
  “接下来就是正戏。”
  他舔了舔嘴唇,从箱子中翻出一副微型麦克风,并把它接上电脑,然后敲击键盘输入了一系列指令后,有声音从扩音孔中传了出来。
  “这里是……这个信号是?约……是约翰……吗?”
  莎朗立刻心领神会了:“是同伴的定时联络吗?”
  “没错,不过信号不是很稳定呢。”约翰继续输入指令,几秒钟后扩音孔中的电流音明显小了很多,人的话语声也清晰起来了。
  “是约翰吗?收到请回话!这里是【摩西】,约翰,收到请回话。”
  “确认收到,这里是【约翰】,目前一切平安。摩西,你们那边情况如何?”
  “嘿,约翰,你居然还活着!我听说你和一个【兽】被丢在圣城里了,现在已经出来了吗?”
  确定了己方同伴的生存,对面显然非常高兴。
  “现在我和【兽】已经到佛罗伦萨了,我们都很安全,你们的情况还好吗?其他的【兽】还在你们的确保之下吗?”
  “全部8名【兽】都在我们的保护之下,一个没少,现在我们的车队已经通过博洛尼亚,预计2天后到达米兰。”
  “博洛尼亚?离我们很近,能不能让护送车队等我们一下?我们后天之前、不,明天太阳落山之前赶到你们那里。”
  “那恐怕来不及了,伙计。我们早在2个小时前就从博洛尼亚出发了,而且现在要赶在教会封堵交通要道之前越过国境进入瑞士,这一切争分夺秒,没办法为任何人耽搁。”
  “啧!那就是要抛弃我了吗?!!”之前才被【兽】背叛的约翰,现在又被同伴拒绝援助,心情立刻又变差了几分。
  “不不,约翰,我可没有要抛弃你的意思,只是现在情况紧急,我们不可能为了一个人而延迟整个计划。而且约翰,你的任务不是已经完成了吗?现在你需要放轻松,然后溜达着走去佛罗伦萨的机场,买张去来卢加诺的机票,这个办法如何?”
  “……如此想当然的办法也需要你告诉我??算了,我会自己想对策的。”约翰没了力气继续争辩,反正让他们掉头回来接人已经不可能了。
  “那么晚安,约翰,愿上帝与你同在。”
  “我可不信上帝!”约翰用中指使劲按下了ESC键,切断了通话。
  “看来你也被抛弃了。”莎朗一脸乐呵呵的愉悦表情,薄薄的嘴唇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度,“我们现在同是天涯沦落人。”
  “…………对不起,我本来以为我们能赶上车队的。”约翰则没心情陪莎朗打趣,他垂头丧气的合上了笔记本电脑,一动不动的坐在地板上。
  “没关系的,别过于担忧,靠我们自己也不会有问题的。”莎朗走上前去,摸了摸约翰那乱蓬蓬的头发,算是安慰他,“先去洗澡和清理伤口吧,休息好了再想之后的对策。”
  说着莎朗便转过身去,背对着约翰褪下了那身早已破烂不堪的白色连衣裙。再无任何遮拦的莎朗,她那堪比圣天使雕像般的神圣之美被一览无余。纤细白皙的颈脖,娇嫩若藕的胳臂,玉塑脂凝般的纯洁躯体,以及与之相比显得触目惊心的一道道暗红色伤痕。莎朗撩起金色长发,将一直戴在颈上的吊坠取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放在手心中。
  被莎朗那优美的后背和曼妙的身材所吸引,面红耳赤难抑冲动的约翰此时却注意到莎朗这个小动作。
  “莎朗,那个是??”
  “这个吗?对了,该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吗?”莎朗单手遮住高耸的胸部,稍稍侧身将手中的吊坠递给约翰。当约翰伸手接过吊坠的时候,他全身都在颤抖。
  农场,毫无希望的每一天;教堂,遇见奇迹的那一刻;月下,倾诉誓言的那一夜。
  无数回忆都变成了泡沫,聚在眼眶中来回打转。
  “这个吊坠……十年前送你的生日礼物,你一直留到现在??”约翰快要控制不住情绪了,声音都随着身体发抖起来。
  “是呀,这是我唯一能够用来思念你的物品。”面对约翰,微笑着的莎朗表现的更加镇定,她欣赏着约翰的有趣表情,转身走入了浴室。
  “对了,吊坠里还有你当年丢人的证据呢。”
  那是……什么?
  带着疑惑,约翰打开了吊坠,只见一张被叠成小块的信纸正嵌在其中。
  难道……
  不祥的预感在约翰胸中越聚越浓,他咬着嘴唇展开了那张泛黄的古老信纸,上面写着的内容差点没把约翰瞬间击晕。
  “果然是这个啊!!”
  捶胸顿足的约翰恨不得立刻把那张信纸捏成一团,然后一口吞下去。
  “怎么?见到自己十几年前写的情诗,有那么激动吗?”此时莎朗已经进入浴室,故意调笑的话语掺着流水声,欢快的从门内传出来。
  “可、可恶!!早知道那个时候我说什么也不还给你!!”十年前莎朗的生日,想要卖弄浪漫的约翰抄了这首情诗送给莎朗;十年后两人再度相逢,这份情书变成了莎朗调侃约翰的把柄。
  将那张抄了情诗《致凯恩》的信纸丢在床上,害羞过度的约翰像只猫一样抓挠墙壁。
  “哼哼哼~已经太迟了~十年间我可是每天都在重温那首诗,现在不仅能背下来,还能模仿你的笔迹再誊写一份。还有当年你带着情诗仓惶逃走的可怜模样,我也是记忆犹新,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拜托您忘了它吧……”
  
  
  不过,这真是太好了。
  超过十年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期间历经无数次的潮起潮落,有些宝贵的东西终究还是挺住了时间之流的冲刷,留在了记忆的沙滩上。
  而这些东西成为了羁绊,联系着相隔千万公里的两个人。无数个昼夜中,它一直积蓄着力量,直到某个时刻具有了足够的弹性,将他们拉到了一起。
  这就是奇迹的起源。
  将心意铭记胸中,约翰百倍小心的将信纸叠好,重新放回了吊坠里。他站起身来,从大箱子中找出几件女用内衣和睡裙,心想这些应该还衬莎朗的身材。
  他一边心跳火热的在脑里描绘着莎朗的傲人曲线,一边轻轻打开浴室门,伸手将换洗衣物放在了浴巾上。
  “咦?想要一起进来洗吗?”毛玻璃门的后面,莎朗正坐在浴缸边上,似乎正用水清理伤口。
  “不,我只是送衣服进来……”约翰感觉有点站不直身体了。
  “一起洗也没关系的。小时候帮你洗澡的次数都超过替奶牛刷毛的次数,对你的身体早就没什么稀奇了。”
  “……原来我还不如奶牛……”
  约翰关上浴室的门,从箱子中取出了一些烟草,稍微处理一下后他就靠在浴室边的墙壁上静静的吞云吐雾。那些疲惫,伤痕,压力,紧张,失落,现在全都随着烟雾缓缓散开了,留给约翰和莎朗的是短暂的宁静。
  等莎朗结束沐浴之后,约翰终于也从满身的肮脏泥垢中得到了解放。虽然热水冲在伤口上会产生难以忍受的刺痛,但从卫生角度来说这是必要的,而且那种全身放松的舒适感要远远超过这些局部疼痛,甚至让约翰一度忘了未来的忧虑。
  简单的洗浴结束,约翰和莎朗又开始收拾房间,检查门锁和线路,为接下来的入睡做安全防范准备。而就在这过程中,约翰从莎朗脱下的衣物堆中找到了一样东西。
  “莎朗,这是什么??”
  约翰晃着一块透明的树脂胶板,里面还密封着一块指尖大小的集成芯片。
  “嗯?那个东西,是给你的。”莎朗饶有兴趣的看着约翰,似乎一直在等着他发现一样。
  “给我?这到底是?”
  “《生命》之书。”
  约翰差点没把手中的树脂板摔到地上。
  “这个是《生命》之书??不对吧,我之前在和【兽】会面时见过《生命》之书,那真的是一本旧书!”
  “你是说奥菲斯手中的那本《生命》之书?没错,那也是《生命》之书。”莎朗走到约翰的面前,指着树脂板中的芯片说道,“但是这个才是真正的、可以立刻派上用场的《生命》之书。”
  “到底是什么意思?”约翰越听越头疼,一种被吸到漩涡中心的感觉在心中挥之不去。
  莎朗简要的向约翰解释了关于《生命》之书的来龙去脉,包括原典《生命》之书的内容加密,芯片中所包含的《生命》之书解读资料,以及两者之间的价值,还有莎朗和奥菲斯各持一件的用意。
  “原来是这样。”
  约翰恍然大悟。原典《生命》之书就只是本旧书而已,想要在和术士的交易中派上用场是很困难的,所以真正需要的是这块装满资料的芯片。他这时候才明白了:那时候【兽】里的人为什么没任何人敢去救莎朗——因为莎朗手中握有真正的《生命》之书,派任何人去都有夺取芯片独自逃生的可能性,毕竟他们没办法相信彼此。
  “但即使如此,【兽】还是抛下了我们和芯片独自逃走了,他们……难道有别的办法利用原典《生命》之书?”联系现在的处境,约翰又有了疑惑。
  “是的,这也是我没料到的。”莎朗蹙起了眉头,“最初这个逃亡计划是由我提出的,窃取《生命》之书也是我提议的,和你们术士一侧订下协议也是我让奥菲斯去做的。从头到尾都是我和奥菲斯两个人在策划,再加上【兽】中众人平时都是出于隔离状态的,所以我并不清楚其他人的真实想法。”
  只顾着完善自己的计划,却没有探听其他人的意见吗?如果是这样,那就难以保证整个团体的步调一致。
  约翰也摸着下巴陷入了思考。
  “最关键的问题是,既然由我做了计划,那我就不得不担负起盗取《生命》之书这个重要任务。而身为中心的我一旦离开,其他【兽】的情况就难以把握了,谁也不知道他们中哪些人会有怎样的想法,或许他们只是害怕死亡,不敢多坚持一分钟,又或许……”
  莎朗眯起了眼睛,并未将心中的某些猜测置于口舌之上。
  “唉,这么一想,在那种情况下,除了我这个局外人,其他人根本不可能会来的。不过他们没想到,我和你居然是这样的关系,所以这也算是一种命中注定吗?”约翰露出几分苦笑,“明天我会找时间通知其他同伴,告诉他们关于《生命》之书的细节问题,免得被那些忘恩负义的【兽】给欺骗了。”
  说到这里,约翰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我们可以这样!莎朗,我们一起逃走吧,不用管什么【兽】了!你手上有真正的《生命》之书,根本不用再去瑞士或是阿姆斯特丹,我们直接去英国吧,去我们术士联盟【西西弗斯之山】的总部,到时候你就能直接用这芯片换来真正的解放了!”
  然后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约翰兴奋的看着莎朗的眼睛,但却只换来一个染上淡淡悲哀颜色的眼神。
  “恐怕,我没办法做到呢。”
  莎朗慢慢撩起睡裙,露出肋下的光滑腹部,露出一个呈“666”字样的烙印。朱红色的数字型伤痕仿佛随时都会滴下鲜血一样,在周围白净如瓷的皮肤衬托下,显得触目惊心。
  “【兽印】?!”约翰倒吸一口凉气,他都快要忘了这一茬了。
  “原来你知道这个??”莎朗有些吃惊。
  “先前才了解到的,奥菲斯他们告诉我的……”
  那是作为饲主的教会给家畜烙下的奴隶记号。
  那是为了控制野兽的爪牙而拴上的枷锁铁链。
  那就是【兽印】——给予叛离圣城之兽以衰竭之死的残酷制裁。
  约翰顿觉嘴中发苦,难以言明的痛苦和绝望变成带刺的荆棘,紧紧裹住了他的心脏,让他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都会觉得胸中剧痛。
  “我想起来了,解除你【兽印】的金属牌已经落在那个叫亚巴顿的人手中了……所以我们还不得不去找他们。”
  “这点我也猜到了。为了以后能从我手中交换到芯片,他们一定会带走金属牌的。”莎朗语气平淡的说道,她早已接受这样的事实。
  “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吗……”
  失落到极点的约翰将头靠在莎朗的肩上,后者则温柔的将他揽入臂弯中。
  “我只是想要和你在一起而已……”像是要昏昏睡去一样,约翰在莎朗的耳边呢喃道。
  “会有这一天的。”莎朗抚摸着他那湿漉漉的头发。
  两人渐渐靠近,瞳孔中的对方影像在慢慢变大。嘴唇,鼻尖,还有呼吸,越来越接近,就连彼此的鼻息也能感觉到。那甜中带酸的诱人气息在空气中持续发酵,变成了致命而又甜蜜的致幻剂,让人只能看到粉色的世界,让人只能听见胸中的心跳。
  唇与唇相互触碰,继而被蜜汁黏在一起。香舌,脸颊,颈脖,耳垂,锁骨,纷纷化为爱与爱之间的战场。两个身体间的热度越来越高,眼看就要超过焚身的燃点。
  ——就在今晚,拥有她吧!
  被冲动支配身体的约翰,像要将莎朗嵌入自己身体一样的用力搂住她,今夜再也不想放开。
  “但不是今天。”
  轻轻的,莎朗滑出了约翰的怀抱,被泪水打湿的眼睛透出了拒绝的色彩。
  “抱歉……”
  她缓缓的靠在窗边,拉开一侧窗帘,将哀伤的视线投入佛罗伦萨那灯红酒绿的夜色中。
  “不,没什么的。”热情迅速消退,约翰自叹自制力太差,他不得不检讨自己在刚才是否有伤害到莎朗。
  但是,那份不舍的心意应该已经传达给对方了吧。
  总之,来日方长。
  被疲倦袭击全身的约翰再难抬起眼皮,倒在床上昏昏睡去。
  
发表于 2013-7-12 02:54 | 显示全部楼层

莎朗的设定稿
如果你看出了蒙娜丽莎的pose……不用客气尽管吐槽吧
圣洁而美丽,聪慧而优雅,有点神秘感又有些捉摸不透的女性形象,其实也算是一种典型了……但是孕妇的设定真的很难搞啊!我可是连压底的18X重口本子都翻出来做参考了喂

另外作为全剧印象的第一幕场景《祈祷》恐怕还得再过几天感觉以我的渣水平稍微有点难度
顺带一提,我最先定稿的角色其实是亚巴顿——狮子一般的男人,听上去特有范儿不是么戏份和台词都相当多的奥菲斯也差不多可以定型了,可唯独约翰……明明应该是男一号来的,偏偏他在我心中的形象却相当模糊,模糊到不再看一遍连名字都记不住的程度要知道就连劳伦斯这个角色我读第一遍都已经跃然眼前了,可约翰到目前为止在我的脑内剧场中都一直是意呆利的形象在代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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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2 12:18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居然要审核……难道我有什么措辞触雷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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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与人数 1轻币 +1 收起 理由
chenyuan88 + 1 我很好奇你回复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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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2 16:22 | 显示全部楼层
sandro00 发表于 2013-7-12 12:18
回复居然要审核……难道我有什么措辞触雷了么?

莎朗的草图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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