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战系】Steely Princess 2044

xiaomi005

于是这是一改结束的版本。预定是还有二改，但二改之后大概就不发了——为了那些看了之前低劣版本的同学考虑，公平嘛。
作为一个很传统的坑，就这样结束吧。
然后准备开工2045……
插画草图都在图区，这里懒得发了
图的地址：https://obsolete.lightnovel.us/thread-599900-1-1.html

xiaomi005

数十年前，人类的科学家就预言了上帝粒子的存在。数十年后的今天，人类发现了所谓的“万能粒子”，它改变了人类对科学的认知，改变了人类的文明，也改变了人类的生存方式，从而在根本上改变了世界。
   但未来并非如人类所预见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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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闭的房间内摆放着各种仪器。除了中央的巨大胶囊容器周边，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银色的合金墙壁上镶嵌着各种各样令人眼花缭乱的指示灯。这个狭小的密室内光是进来两个人就已经显得拥挤不堪。
   “你看起来有些不安。”身着防护服的高个子说。
   银色的密封防护服裹住了他的全身，只有透明镜片部分能让人看到一双精明的小眼睛。他的声音低沉而略带沙哑，通过防护服上的扩音器传出。
   显然，这是个男人。
   与他同行的是个身高约有一米六五的女子，虽说是还不到20岁的年纪，但她留着事业女性似的短发，且与身旁重重防护的男人不同，只是身着干练的短装，还戴着一副镶嵌了金属片的手套，给人成熟且不好惹的印象。
   “我是她的教官。”女子故作镇静地说。
   男人的眼睛只是拉得更加细长了。他显然不会相信这种说辞。
   一个只有十三四岁的女孩正赤身裸体地悬浮在巨型胶囊中，粉色长发披散而下，在失重状态下依旧微微摇摆。环形扫描仪上下移动，为她做着最后的全身检查。
   扫描完成后，巨幅显示器上出现了十数个生理信号，目前虽然还是平和的绿色。在数据的下方，方形框格内显示出这个女孩的名字——米莉特·梅森。
   “我也希望她能通过。”男人的声音带着笑意。
   面色严峻的教官转过头，盯着这个显得事不关己的男人：“这几年通过率有提高吗？”
   “多少还是有的，但你也知道，任何手术都无法完全回避风险。”
   听到男人的回答，教官的面色更加阴沉了。
   到底有多少人能顺利地从胶囊里走出来？谁也说不准。
   系统提示音响起：“准备完成。”
   男人按下操作台的按钮，胶囊上的屏幕显示出“手术开始”字样。接着，胶囊慢慢翻转，呈水平放置，两个带固定钳的夹板从侧面伸出，将悬浮于其中的女孩双手夹住。
   女孩看起来就像是被架在刑具上一样。
   一台巨大仪器从密室的天花板降下，它有着无数带探头的机械臂，看起来就像是激光瞄准具，但从中射出的是诡异的紫光。无数道紫光透过胶囊壁，在女孩的全身游走，绘写出有如回路似的印记。
   激光手术刀靠近完成人体绘画的手臂，高能光束轻而易举地切开了女孩手腕的皮肤和肌肉，创口并没有多少鲜血溢出。支撑架分开皮肉和血管，机械臂有条不紊地将一段如同软件管似的东西塞入创口中。
   男人抬头看着巨大的屏幕，通过窥镜拍摄的影像被放大了数十倍。屏幕上，软管贴在尺骨上，外表凝胶立刻溶解开，露出内部的软板。软板贴在骨骼上，紫色光束立刻集中照射在结合部，被挖开的血肉很快重新愈合，将侵入物包裹在其中。
   “与粒子的结合率很高，辅助控制器大概要不了多久就能完成融合。”男人评价道，“她的资质确实优秀。”
   女子没有回答。
   完成植入工作后，支撑架收回，机械臂在刀口上快速抹过，可溶性有机材料制成的缝合钉立刻将创口并在一起。除了细微的血丝外，几乎看不出手术的痕迹。
   屏息看着屏幕上的十数个生理信号，女子依旧紧握双拳。
   手部的手术结束后，胶囊中的女孩被旋转了180度，面朝下悬浮在其中。透明的长发乎被无形的力量掀起，露出女孩光滑的背脊。大概是确认了之前手术都无异常，为了加快手术进程，两支激光手术刀同时动作。机械臂穿透了长发，仿佛发丝都是虚拟影像。随着机械臂的运动带起些许光粒，但光粒又在眨眼间消失于空中。
   手术刀顺利地切开女孩的小腿，和手部一样，将软板贴在胫骨上。
   屏幕上的示数开始缓慢提高，但依旧维持着安定的绿色。手术作业暂时停滞，等待生理信号的示数稳定下来。
   “目前为止都很顺利。”男人的仪态显得泰然自若。
   休息时间很快就结束了，激光手术刀重新指向女孩的后颈。
   “这下就要一口气……”
   男人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盯着胶囊中女孩光滑的背部，脊椎与肌肤构成了完美的起伏曲线。他边赞叹着，边进行设定微调，最后按下了执行按钮。
   机械从不会犹豫，手术刀骤然加大功率，切开少女光滑的肌肤。紫色光束紧随其后，在脊椎上开始篆刻工作。紫色光束穿透了所有东西，无论是空气、胶囊壁还是飘散的长发，最终不偏不倚地投射到目标上。但光束非常细小，几乎无法辨识——与身体的回路描绘不同，在脊椎上进行刻写要精密得多。
   女子紧张地注视着，身体绷得就像一只要扑向猎物豹子。
   “别担心……你要相信她的资质。”
   男人的话音刚落，周围的绿色调瞬间转为红色。灯光不断闪烁，发出警示。屏幕上的生理图表也波动起来，自脊椎部分出现了不断扩散的圆形标识。
   周围传来不带任何感情的机械音：“检测到脊椎异常增生，检测到脊椎异常增生……”
   女子瞬间冲到操作台前，揪起包围脖子的防护服。
   “停止手术！”
   她露出了獠牙，以摄人的气势紧逼对手，仿佛随时可能咬碎男人的喉咙。
   男人不为所动，虽然消去了笑意，但声音依旧毫无波澜：“在这里得听我的，手术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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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从喷头中淋下，洒在米莉特仰起的脸上。清凉感沿着脖子、锁骨、胸口一直下滑，水流直到游遍全身才带着体温汇入排水通道。
   洗澡确实能有效地让脑袋冷静下来，甚至将彻夜不眠的疲劳统统驱逐。
   当她从澡房里走出来的时候，寝室传来男人的声音：“你绝对不能当骑姬！”
   女孩顿时吓了一跳，裹着的浴巾差点因此而松脱。她本能地闪身躲到洗漱间的门后，偷眼观察寝室内的情况。
   虽然只有十四岁的年纪，但她的身体生长在同龄人中相当迅速，身高接近一米六，近年来第二性征的发育速度也让她自己有些吃惊。粉色长发盘在头顶，两撮不羁的发丝高高翘起，仿佛不屑与那些平凡的同伴一起被卷成团。
   寝室里没有看到男人，只有室友坐在桌前，背影遮住了墙上的显示器。
   室友莉安·修卡是个开朗的女孩，不仅和米莉特同岁，两人的生日几乎同天——以标准地球日来算的话。她开朗的个性大概是跟随血统与生俱来，皮肤下透出健康的血色，微卷的金发在脑袋右侧扎成小辫。
   其实这间宿舍还算舒适，两人间、带洗漱间、澡房和厕所，每个人还有配有一台个人电脑。唯一让米莉特觉得麻烦的是，健身房离得太远了。
   “回家吧，女儿。如果你想当兵的话，我可以安排你进军校，也可以……”寝室里再次传来男人的声音，但这一回稍微显得柔和些。声音低沉，很有磁性，应该是个中年人。
   “不，父亲，那并非我的愿望。”室友的声音坚决而果断，没有因为对方而动摇。
   大概是家里来的通讯。
   米莉特想着，慢慢从门后挪出来。寝室的电脑上配有影像采集器，用以进行实时远程通讯，不过它的采集范围比较窄，通查只会锁定正在通讯的人。
   应该应该不会拍到自己。
   按照以往的经验，她算准了移动路径，尽量绕过可能被看到的路径。其实这间宿舍中到处都是摄像头也说不定，毕竟从就读骑姬学院开始，她们就不能像一个平凡少女那样放任自流地生活了。
   好不容易躲到了衣柜后，她终于松了口气。
   大清早沐浴并非米莉特的习惯，只是为了缓解疲劳，她不得不采用这种方式罢了。
   由于下铺的莉安整夜翻来覆去，连带她这个室友也难以入眠，等天色转亮时她已经失去了睡觉的欲望。
   其实就算今天睡懒觉也不会有教官来掀被子，更不会被罚跑50圈，可惜她也没有这样的习惯。在连续训练几个月后，她们才有了少许闲暇，结果却得顶着个黑眼圈过一天。
   米莉特打开自己的衣柜，寻找替换的衣物。两套骑姬学院的校服正挂在最显眼的位置，除此之外还有几套便服和一件土气的工程制服。
   “女儿，你根本就不知道‘骑姬’是什么东西！”
   声音实在太大了。
   镜中拿着休闲装比划的米莉特露出苦涩的笑容。
   她侧头看了看镜子旁的巨幅宣传画，一个身着铠甲的银发少女也同样面带微笑地看着她。她身上的铠甲和人们传统印象中的并不相同，那看起来更像是战斗机甲的部件，外装甲包裹着各种精密的仪器，巨大的手甲能持用步枪与长剑。而在少女的身后躺着一具怪物的尸体，这反自然反常识的异物身上布满了焦黑和伤口。
   “骑姬，守护人类的最终力量。”
   就像上个世纪的超级英雄漫画一样。米莉特心想。
   自10年前公布了名为“畸脑”的存在开始，人们就一直处在恐惧的笼罩下。
   这些怪物从北极开始向全球蔓延，尽管人类筑起了钢铁长城将它们封锁在北极圈，但依然不时会有漏网之鱼出现在人类的生活区。而这些怪物造成的危害都远超当时人类的承受能力。巨大的破坏就像数十年前的地震、海啸一样，足以称为“灾难”。
   它们的形态各异，但都有一个共通特征：与人类既有的接受观念完全相悖，它们的外形即使是以现有生物为基础，也会长出让人作呕的异常配件——脓疮、脸孔、肢体，以及任何能引起人类厌恶感的器官。
   它们仿佛天生就是与人类为敌。
   人类的武器虽然可以击倒那些怪物，却无法真正“消灭”它们——只有骑姬才有这样的力量。为了能培养足够多的骑姬来支撑战线，地球圈的保卫者，地球协约组织（ETO），创办了这个学院。
   米莉特又看了一眼柜子里的校服。上衣的设计与军服类似，但颜色更浅，更显得活力，下身则是便于活动的短裤。
   数百名身着这件校服的少女们将被赋予强大的力量，使她们能身披铠甲，手持利刃为地球而战、为人类而战，直到完成服役年限，或是生命陨落。
   拯救世界，这是多少人年少时的梦想，而大多数人在成年后就放弃了这“不切实际”的目标。可骑姬并非“不切实际”的，她们近在眼前，触手可及。
   米莉特伸出手，贴在镜面上，凉意迅速渗透了肌肤。
   她们正是知晓了这一切后才在这里，作为骑姬学院的学生。
   “你会死的。”男人的声音依旧从室友那边传来。
   米莉特感到自己的嘴角扬了起来。虽然是实话，却不能作为说服莉安的理由。在这个时代，当普通人和当军人没差别，并不是说参军就会有更高的死亡率。
   死亡是平等的、随机的，和天灾一样，无法避免。
   米莉特换好衣服后，回到自己的桌前，打开电脑。为了提醒室友自己的存在，她故意敲了敲椅背。
   莉安偏过头，看到室友后微微点头致意。
   趁着这个机会，米莉特瞥了一眼通讯屏幕上的人。
   那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他的头发已有部分染上霜花，双目深邃而坚毅，严肃的脸上有少许因岁月而留下的刻痕。他身着笔挺的ETO军装，胸前挂着各式奖章。
   米莉特对这张脸并不陌生，他在军部发行的杂志上时有登场——大西洋军区的修卡准将。但也只限于眼熟，她和ETO的高官毫无交集。
   没想到他竟然是莉安的父亲。
   “安，你如果进入那个领域的话，就没法回头了，你会后悔的。”大概注意到女儿这边还有外人，准将压低了声音。
   “父亲，我来这里学习4年，不是为了浪费光阴。”莉安认真地说，“既然做出选择，我就没打算回头。”
   听到室友的说法，米莉特露出会心的微笑。莉安的想法她很理解，在学院就读的5年里，她们接受了各种各样的训练：体能训练、格斗训练、射击训练、驾驶训练、侦查训练等等。而直到最后一年，她们才有机会真正成为骑姬，成为对抗畸脑的最终力量。
   同学们私下抱怨了无数次诸如“我们是为了当骑姬而来的，不是要开机甲”之类的问题，其中抱怨机甲驾驶舱异味浓重的次数占比例最大。
   不过与普通士兵不同，她们这些未来的骑姬并不用遵守过于严格的规定。只要完成了必要的训练课程之后就可以自由选择想干的事情，除了恋爱。
   在吃过这些苦头之后，她们的梦想终于就要实现了——成为一名骑姬，成为保卫人类、拯救世界的英雄。若在这里放弃，过去的几年都白费了。
   女儿的反抗让准将显得有些苦恼。作为ETO的高级将领，他面对的困境一定数不胜数，但绝对没有任何情况能让他如此棘手。他能对抗恐怖分子的袭击，能抵御畸脑的破坏，但难以扭转女儿的心意。
   “我不同意。”准将使出杀手锏。
   “父亲，我本来也没打算要询问您。”莉安平静地说，“我已经14岁了，能自己决定自己的事。”
   米莉特看了一眼自己桌面上的文件。准将的地位确实很厉害，他的话到底有多少威慑力米莉特不清楚，不过骑姬学院发给每个学员的条款上明确说明了只能由学员自己决定是否参加最终的手术，甚至用上了古老的纸质文书。
   说是“手术”，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那是将她们改造成适应骑姬甲所必须经历的阶段。基于“自愿原则”，文件上也列出了可能存在的危险性——实际上在第一年的学习中教官就说过手术的风险——她们在这些“威胁”下完成了大半的学业，怎么可能会放弃？
   父母的意见只是参考，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自己手上。至于准将能否干涉学院的决议，那就不是她这种学员所能了解的了。
   准将看吓不住女儿，只好再次把话题牵回来。
   “RO粒子也好，‘骑姬’也罢，还有‘畸脑’，这些东西都超出人类的常识。”他小心翼翼地选择着措辞，“人类一向无法接受与逻辑相悖的东西，越是深入了解，就越抗拒。等你看清楚的时候就太迟了。”
   就算父亲危言耸听，莉安依旧面色不改：“正因为您这样说，我才更加想去了解。”
   “孩子，你听我说，在北极的时候我见过她们，那些‘骑姬’，她们的身体和怪物一样……”
   这时，半个屏幕忽然变成了雪花——有人介入了通讯。数秒后，画面重新显现出准将烦躁的面容。
   恐怕是因为准将的发言涉及机密内容而遭到屏蔽。有人一直在监听通讯内容，连准将的军衔也无法获得特殊待遇。
   “该死，你们这些家伙……”尽管没什么作用，准将依旧靠近屏幕压低声音说，“安，你听着，绝对不要接受那个改造，否则你会变得不幸的。女儿，听我这么一句，我是为你好。”
   莉安的表情也柔化下来。
   “父亲，我知道您为我好……”她低下头，紧抿嘴唇。
   少许的沉默后，就在准将以为情况有转机时，女孩再度抬起头，眼中依旧的光芒不减：“但是我不能在离梦想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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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死神曾君临此处，并未一无所获。
   畸潮肆虐过的土地基本不会留下什么东西，大群畸脑所到之处会吞噬掉所有的生物——其中也有不少是因为人类而消失的。
   而现在那些怪物已经远去，土地只需要时间就能抚平伤痕，消失的生物也会渐渐回归，如此反复。但人类短暂的一生却不足以见到这一切。
   年轻时读过的诗句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时，他们正走过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在遍布其中的弹坑，沟壑和残骸间，难以计数的炭黑色的活物依旧缓缓蠕动着，如同腐烂尸体上的无数黑色蛆虫。
   野猪-1漫不经心的踏过它们，爆出一团团汁液。他再次用雷达扫描过周围。并没有发现任何威胁。
   “这地方真闹心。”从舱外传来声音，因为动力装甲的信号放大和这里充满静电的大气而沙哑扭曲。
   这支小队有九个人——三台战斗机甲，六个步兵，全副武装，子弹上膛。全都没有标识，以难听的代号相互称呼，已经在这块荒凉之地呆了一个上午。令人恶心的一天。
   “闹心？早来两天你连这个词都喊不出。”他旁边的野猪-2驾驶员答腔道。那个有些尖利刺耳的声音是他的僚机，一个令人厌烦的、总是抓紧一切机会发出咯咯笑声的小个子黑人，声音总带着吸毒成瘾的味道。野猪-1皱紧眉头。
   “都闭嘴。把东西收集好。”他低吼道，“我们得快点走。”
   “为什么非得这么急？老大，畸潮早过去了。”
   “因为我们没法预测，蠢货——”
   他的语音通信被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非自然的嗡鸣声打断了。他听见有人尖叫起来。
   那生物有七尺长，像是一只被剥了皮的猎豹。在它不停滴落黏液的肌肉间长着几张人脸，所有的眼睛都瞪视着面前的士兵，而在本应是脑袋的地方空无一物。它掀开泥土，飞速冲向他们，人脸上的眼睛闪烁着某种恶毒的，非自然的光——
   接着就被打成了一堆冒着烟的碎片。五把突击步枪同时开火，8毫米电磁-火药推进子弹划破空气的尖锐呼啸声盖过了它的惨叫。在子弹的冲击力下它坠落在地。被袭击的士兵走过去，一脚踩在还在抽搐的残骸胸口。一张破碎的脸转了过来，眼睛朝向他。
   “补两枪让它躺久点。”被袭击的，代号是“羚羊-3”的士兵说，他避开那张脸，然后再次对着它的胸口和脖子开火。黑色的汁液四处飞溅。
   他们用机甲的20毫米火炮又补了一发。确定怪物彻底无法动弹以后，另一台机甲拖来了一个箱子，钛合金外壳上喷涂着红色的“VANAHEIMR”和一个黄色黑边三角形的警告标识。他打开气密锁，野猪二号用辅助机械臂抓起怪物的残骸，扔了进去。
   “小心点，”羚羊-3掀开面罩，皱着鼻子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从腰间的储物仓抽出一根雪茄，塞进嘴里，“别把它弄醒。”
   “全烂了，爬起来得好几天。”
   “真他妈的……”他转过头去，避开那双眼睛。破碎的脸依旧看着他们，就像是个即将死去的小孩。“恶心。”
   “那就吐，”野猪-2回答，“也许能掩饰你喊妈妈时的尿骚味。”
   “去你妈的。”
   “我是说真的，”羚羊-3说，“这种恶心——你没有听到什么？那东西的叫声像个小孩，还有那脸，你看得到他的眼睛么？我不介意杀人，但这东西，他就像——”
   “别想那么多，蠢货。这就是个活计，没别的。”
   他们关上气密锁，羚羊-3喘了一口气，吐掉烟卷，放下头盔面罩。
   “他们为什么不送个娘们来帮忙？”他问道。
   “因为不能让ETO插一脚。”野猪-2说，“不管那些骑姬有多厉害，难道你要在ETO的鼻子底下干活？”
   “真他妈麻烦。”
   “给够钱就行。干完这票我就挣够去火星的船票了。”
   “你得有命去花。”羚羊-3继续往前走去，把枪扛在肩上。“火星？他们说殖民地只有廉价烟，没女人，还到处一股屎味。”
   “闭嘴，蠢材。你喜欢下半辈子躺在轮椅上，撒尿都靠人照顾？我宁愿去火星抽廉价烟喝猫尿操二手女人。”
   “到那个时候老子会给自己的头来上一枪——”
   坊间传闻中，火星是个天堂。即使必须一辈子呆在封闭的殖民地都市，新移民必须在强辐射下强制劳役，但光是没有怪物肆虐就足以让人神往。相比之下，生活在地球上随时可能被畸脑袭击，朝不保夕，性命堪忧。在这儿每1000个人里就有一个是军人，几乎所有的男性公民在他们成年之后都要服兵役，而其中百分之二十再也没能回来。住在集中城边缘的人们每天都在担惊受怕，过着火星住民永远无法理解的生活。
   “你们都他妈闭嘴。”野猪-1不耐烦的插了进来，“有通讯来了。”
   “但是——”
   “是那个女人。都给我安静，专业点。”
   在周围安静下来以后，他打开滴滴作响的通讯接入，调整到正确的频率。
   “情况怎么样？”代号是屠夫的那个女人问。和往常一样，她没有头像显示，声音被加密过而听上去如同塘鹅的鸣叫。
   “很顺利，”野猪-1回答，“不过你给的玩具弄坏了一个。”
   “我以为你们至少死掉一半，不过，也没办法给你补充。”
   “我们是专业的。”他答道，“所以你想叫我们靠这三台机甲执行下个任务？”
   “下一个任务你们不需要它们了。”
   “嗯？”
   “你们带上那些东西去5号中继站，”她说，“6小时以后那儿会有一架高速机飞往新艾达城。到了我们再联系。”
   她的声音随即消失。
   “新艾达城。”野猪-1喃喃自语。眼睛注视着显示屏。
   外面，风依旧永不停息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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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房间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简单地摆放着长椅和小桌，几本杂志被散乱地丢弃在桌面上。墙上标有“Vanaheimr”字样的大屏幕在播放介绍骑姬甲的纪录片，主持人正用欢快的口气介绍着人类技术有多么发达。
   除此之外这里并没有没有多余的装饰。
   她们现在所处的设施是属于“班纳海姆”总厂的医疗机构。班纳海姆是学院的支持者，不仅是ETO的战斗机甲供应商，还是最大的骑姬甲生产厂家之一。纪录片上介绍的“龙袭MK2”就是该厂生产的，目前服役骑姬中广泛装备的一种骑姬甲。
   女孩们都坐在长椅上，等待手术开始。
   第一批手术只有三人，米莉特、莉安和隔壁宿舍的黑崎桃子。她们都穿着勉强裹住身体的病号服，靠着布绳固定的侧面裸露出大片肌肤。
   黑崎桃子是个有着东方岛民血统的女孩，身材小巧玲珑，比其她同学要矮半个头，黑发长过腰际。大概是身体比较羸弱，她总显得没什么精神，看起来对周围的事物都缺乏应有的兴趣。为此米莉特也开玩笑地说她能通过入学体检一定是朝中有人。对此桃子并没有反驳过。
   虽说是隔壁宿舍，但不知是真的有特权还是别的原因，她并没有舍友——独自一人享受着单人宿舍的优待。这似乎更印证了米莉特的猜测。
   此时这位特权少女正捧着书聚精会神地阅读，丝毫没有要上手术台的紧张感。
   莉安和桃子虽然人种差异很大，但米莉特并不觉得她们之间有什么无法逾越的鸿沟。自从人类蛰居在巨大的钢铁都市内开始，“人类”这个物种便不可避免地开始融合了。无论是血统还是文化，各种各样的东西混杂在一起，让血液之间的界限越来越模糊，最终消除差异。除了桃子偶尔会冒出的一两个口音奇特的单词外，其实她们的语言并没有什么区别。
   莉安大概觉得沉默实在太尴尬了，于是开口向她搭话道：“桃子，你在看什么？”
   “杂志。”
   其实不需要回答也可以猜到，那是一本军方发行、介绍骑姬的杂志，封面画是身穿红黑铠甲的少女。
   “呃……”莉安感觉气氛反而变得更糟了，只好换个话题，“桃子，你和父母联系过了吗？”
   “没有。”桃子依然头也不抬地回答。
   桃子对什么都是兴味索然的样子，所以莉安也不确定她是否想继续对话。
   至少莉安不想停止：“你不和家里人联系是因为怕你父母反对吗？”
   一旁的米莉特露出了苦笑。莉安的父亲反对她成为骑姬，若桃子也是“朝中有人”的话，家人反对也有可能。
   “不，是没必要。我根本不需要选择。”黑发女孩抬起头，表情如死水般宁静，“我本来就是为了成为骑姬才来到这里的。”
   这回莉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好。
   虽然知道桃子是军人世家，但无论是米莉特还是莉安都不清楚她的家世底细，她家到底是出于何种打算才把她送来这里完全就是个谜。不过从桃子的回答来看，至少她的家系支持骑姬。
   对话惨淡收场，莉安也不好意思再打扰她，只能扭头看看室友：“说来，米莉特你很淡定呢。”
   “没有啊，我也很紧张的。手术总是有风险，尤其是我听说这个手术成功率一直不高。”米莉特回答。
   “别担心，就算是有风险也不会伤及性命。”桃子插嘴道，“根据目前公布的数据，骑姬手术的成功率虽然只有一半左右，但死亡率在1/1000以下。”
   米莉特撇撇嘴：“你脚在抖哎，这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我才没有担心，反正最糟糕的情况也不过如此。”黑发女孩故作镇静地说。
   不过就算她口头掩饰，没有衣物遮挡的双腿确实在微微颤抖。当然，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她们也不过是十三四岁的花季少女，表面上说得再好听，高失败率的手术也让人难以安心。
   “米莉特，前几天没见你联系家里，不要紧吗？”莉安小声问室友。
   尽管几天前她的父亲修卡准将明确表示反对自己接受骑姬手术，但昨天她还是接到了手术通知。看来就算是准将的地位也无法改变特战司令部直接管辖下的学院决议。
   而她的室友米莉特却一直不见有和家里联系的迹象，几天下来生活没有丝毫变化。
   “我也没必要。我的事情自己决定，老爸才不会管我呢。”女孩伸了个懒腰，病号服几乎要遮不住她的身子。
   “我还以为像你这种家教保守的类型，家里会反对呢。毕竟是要变成‘怪物’，说不定真会管一下哦。”莉安用手肘碰碰米莉特的腰，调笑道。
   米莉特耸耸肩：“我只是……比较传统。再说，无所谓啊，作为‘外星人’，我的属性已经和‘怪物’差不多了吧？”
   她和莉安的家庭环境相差很大，能成为朋友简直就是奇迹。骑姬学院里的很多学员都有军队背景——比如桃子——她们从小就受到父辈影响，价值观或多或少有军人的倾向。
   但米莉特不是。
   她在1号火星生态城出生，在那里长大，直到10岁被骑姬学院招收为止才第一次踏上地球的土地。在火星出生的新一代所接受的教育某方面而言比较接近上个世纪的传统，思想也比较保守——甚至还有人保持着旧世纪的贵族头衔。火星就是这样一种传统与革新并存的文化。比起已经文化融合的地球来说，火星反而更接近地球的“古文化”。
   不过在地球上了几年学之后，米莉特早已习惯了自己的新身份。
   “话说，米莉特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上学呢？”
   火星没有畸脑威胁，火星住民也没有消灭畸脑的理由。作为骑姬学院唯一的火星籍学生，米莉特显得很特别。
   她向来很少谈论过家里的情况，作为一个“火星人”，大多数地球出身的同学都会看不起她——火星简直就是乡下的代名词。为了回避这点，她尽量让大家淡忘掉自己的出身。
   针对这一点，女孩轻描淡写地说：“我只是想找一个能得到稳定收入的工作而已，所以当初也没多考虑就报名了。”
   当然，这种说辞恐怕难以说服别人。
   “你不想家吗？”
   “第一年还会想家，慢慢就习惯了。反正出来学习都得这样。”米莉特话锋一转，眨眨眼说，“不过我特别想念火星上的食材，尤其是农业城种出来的东西，比地球上好多了。你去我家的话可以请你吃大餐。”
   虽然大多数人对火星生态城的印象都是钢铁森林拔地而起，但以农业产业为主的农业城却有着地球上难以获得的净土。那里出产的食材向来是昂贵的奢侈品。
   “嗯，有机会一定去！”
   “火星连正宗酱油都没有。”书本后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你少抬杠两句又不会死！”米莉特抓起身旁的杂志就扔过去。
   被夹在两人中间的莉安只能发出无奈的苦笑。刚刚的紧张感似乎被冲淡了，三人又恢复到了平常的模式。这时，金属门扉发出明显的声音，朝两侧分开。女孩们立刻集中注意力，等待指令。
   一个女性走了进来，大声点名：“米莉特·梅森。”
   “是，教官！”米莉特反射性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女性走到米莉特面前，盯着女孩看了数秒。
   这位新来的女性比米莉特还要高半个头。在这群只有十三四岁，还显稚嫩的女孩中间，即使年龄还未过20也难以让人称她为“少女”。加上留着有事业女性特征的短发，搭配短外套和贴身长裤这种干练的装束，以及戴着镶嵌有铁片的露指手套这种杀伤性武装，浑身给人一种不好惹的印象。
   有着“勇者”之称的武斗派教官，银河勇音，此刻和平时一样板着脸，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压倒他人的气势：“你第一个。”
   “是，教官！”
   勇音满意地点点头，转身领着女孩朝门的那一边走去。
   “祝你好运。”桃子从书本后露出眼睛，说。
   米莉特扬起嘴角：“我一向比你运气好。”
   金属门扉在身后闭合，隔绝了她与同学之间的联系。
   门后又是长长的通道，无论是墙壁还是天花板都镶嵌着诡异的紫光灯。皮肤暴露在紫光下，有如被灼烧一样。这种感觉很快便褪去，转为浸泡在温水中的舒适感。所有的骑姬预备生都了解这种感觉，自入学起，她们就得定期接受光束的照射。
   不过具体原理她也不清楚，只知道这种东西叫“RO粒子照射器”，用来发射低速RO粒子。在这种粒子的照射下，她们的身体发生了显著变化。
   修卡准将说的没错，骑姬就是怪物。
   明明只是十多岁的女孩，但背着100斤负重进行20公里长跑根本不是什么难事，而且身体恢复能力和反应速度都远超常人。按照教官的说法，这都是RO粒子的功劳。
   只要是一名骑姬，那就离不开RO粒子。
   RO粒子的发现绝对是人类史上的奇迹。它们与畸脑同时出现在大地上，也是唯一能对畸脑造成有效伤害的东西。但这种苛刻的粒子只能与人类女性结合，无论研究者们如何去解读，也无法揭开这一现象的原因。骑姬就是RO粒子的承载容器，当她们出现在战场上，就能朝周边不断释放出粒子，形成自己的“域”。只有在这个粒子域内，人类的武器才能真正将畸脑的身体撕碎。
   穿过粒子充盈的走廊，米莉特终于来到一个透明胶囊前。
   这就是最终站。
   “请进入胶囊。”毫无感情的系统音提示道。
   女孩深吸一口气，钻入胶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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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手术准备。”系统提示音响起。
   随着胶囊慢慢闭合，一股带着芳香的气体被注入胶囊内。米莉特起初觉得有些不适应，在短暂的呼吸不畅后，她感觉自己的眼皮变得越来越重。
   被压下去的恐惧再度卷土重来，冲破心底的防线，几乎要吞噬了她的意志。这种感觉让她背脊发凉，头脑混乱。
   我会变成什么样？
   会有危险吗？
   各种各样的担忧困扰着她脆弱的意识。手脚无法动弹，眼睛无法视物，只有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在耳畔回响。
   沉浸在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自己似乎正在脱离大地的束缚，身体和意识都飘荡在无尽的宇宙中，不知故乡在何处。
   我想回家……
   离家那么久，女孩头一次产生了如此强烈的思乡感。
   可是——
   家？
   家在哪？
   她发现根本想不起自己的家在什么地方。
   我到底……来自何方？
   她不断回忆“家”的面貌，却只能产生朦胧的印象。况且想念那不知存在于何处的故乡，也无法缓解萦绕在身旁的恐惧。
   轻微的碰撞声告诉她自己所在的胶囊被运送到了别的地方，但失重让她无法感受到自己是如何移动的。
   “传送完毕，操作系统对接完成。”耳边再度响起毫无感情的系统提示音。
   “18号素体，米莉特·梅森，14岁。骑姬学院40届学生……”
   是男人的声音，他似乎在阅读自己的信息。米莉特的意识忽然清醒了些，一想到自己被赤身裸体地摆在了男人面前，米莉特就觉得体温在上升。
   来自家庭的教育让她观念有些保守，但记忆中灌输这些思想给她的人却面目模糊。米莉特想睁开眼睛，但办不到。现在的她连动一动手指都不可能。无助和恐惧盘桓在心头，难以释怀。
   “没错，是她。”
   是教官的声音。
   教官在看着。
   有个熟悉的人在身边，她稍微安心了点。
   “那么我们开始吧。”男人说。
   话音落下，手术开始。安心感瞬间消失，米莉特感觉自己就像在砧板上的鱼，任凭他人处置。而麻醉气体的效果比预想的要糟糕得多——即使处在这种状态下，激光手术刀在手脚上留下的痛感依旧存在。
   疼痛沿着神经直上，不断冲击大脑。但大脑作出反应后却无法反馈在身体上。二者的冲突让她的意识变得一片混乱，几乎陷入疯狂之中。她无法通过挣扎和呼喊来表达自己的痛苦，只有默默地承受。
   幸好手脚的手术并没有持续多久，手术的间歇让她得以回过气来。
   但这短暂的休憩之后，瞬间的刺激让她的意识再度活跃起来。
   虽然有了预警，但撕裂背脊的痛楚，瞬间让她大脑变得一边空白。利刃在背上游走，啃噬着她的身体；可怕的疼痛如同毒蛇，几乎要侵蚀掉她所有的意识。这简直是对精神的拷问，痛楚能直达大脑，却无法通过任何手段来表达或是缓解，单方面地接受难以忍受的痛感，用还未成熟的意识来承担超过她所能接受的一切。
   人类积累的医学此刻似乎毫无作用，事前的承诺完全是空谈。她只觉得自己就像被判处极刑的囚犯，死亡只是解脱，更糟糕的感受着肉体被一刀刀剜去的痛苦。
   让我死掉算了……
   在疼痛的催化下，意识中的绝望变得清晰可见。她不知道其她人是如何撑过这个手术的，但现在的痛疼让她恨不得立刻结束掉自己的生命。
   隐约中，她似乎听到了急促的警报声。
   “检测到脊椎异常增生，检测到脊椎异常增生……”
   毫无感情的报警提示音攒住了她的心脏。
   空洞的意识勉强挤出一丝理智。
   手术……出问题了？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东西。
   背上的痛感依旧持续，仿佛有一头野兽在耙抓她的皮肤、撕扯她的肌肉、啃食她的骨骼。那个东西粉碎了她的身体，然而碎片又被再度拼凑起来。她可以想象，那头有着骇人外表的怪物正在用血淋淋的爪子，在她背上刻下恶魔的契约。
   异物随着爪子被注入体内，沿着身体的裂纹不断流遍全身。除此之外，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慢慢升腾。那是一股热流，似乎为了对抗侵入的异物，热量正源源不断地从体内产生。
   超越绝望与恐惧的奇妙感油然而生。
   我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痛楚逐渐被灼热感所替代，身体像是笼罩在火焰中，炽热无比，却不再疼痛。被痛苦吞噬的意识被释放出来，思考的回路也变得无比。
   脑海中渐渐构筑出了自己身体的印象，布满浑身的无数血管变得清晰可见，它们都在发出灼热的红光。
   那是奔腾的血液在发光。
   红色的流体在血管中不断穿行，向周围辐射出灼人的热量。遍布全身的网络组成了完整的立体结构，接着影像甚至向外延伸，将整个房间都栩栩如生地复刻下来。
   虽然还有些朦胧，但这确实是她所处的房间。
   自己正躺在密封的胶囊里，脊椎不断长出奇怪的结晶化尖刺，胶囊内的激光手术刀加大功率将这些结晶体一一削去。
   教官似乎在大声呼喊着什么，但听觉已经无法工作了。
   胶囊内的仪器显得有些不堪重负了，即使是隔热涂层也阻挡不住不断辐射的热量。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试着让周围模糊的景象变得清晰些，事与愿违，如雾气般摇曳的外围忽然消散了。意识似乎被什么东西所牵引，坠入无尽的黑暗中。
   黑暗并没有维持多久，无数光点出现在意识之中。这些光点飞舞，拖曳出遍及世界的闪光回路。海量数据从回路的另一端汹涌而来，有如涛涛浪潮，瞬间将她的意识吞没。
   被称为“反源粒子（Reverse Origin Particle）”的东西正沿着体内的各种通道奔腾，拓宽着那看不见的河道。
   虽然在平时一直回避着RO粒子的名称，但有着“反源”之名的微粒本身就有着让人难以理解的力量。
   “异常增生……温度上升……原子异变……”
   各种各样的信息涌入意识之中，可接受的，无法接受的，充斥大脑。
   “紧急处理！”
   声音再度涌入大脑。
   “注入制冷剂。”那个男人的声音终于显得焦急起来，“加大粒子输出功率！”
   “频率计算完成，开启共振仪。”
   随着那走调的系统提示音慢慢回馈信息，米莉特感觉自己的意识再度模糊起来。万能的RO粒子正一点点注入她的体内，与她的身体结合，压制住从体内涌出的热量。
   如果说那热量就是来自自己的“本源”，那么RO粒子确实发挥了与它名字相称的效果。热量从米莉特身体里消退，无论是灼热感还是痛楚都在消失。
   舍弃身为“人类”的部分，成为超越常识的物种。
   她的思想再度被困在黑暗之中，无法作出任何反应。
   尽管大脑一片混乱，思考却从没有要消停的迹象，就像奔腾的野马，在意识的草原上纵情奔跑，蹄子翻起记忆的土壤，将原本模糊的记忆重新呈现在面前。
   可惜记忆里无数的碎片并没有多少美好的部分，那些羞涩的、丢脸的、纠结的、伤心的事情才会被深埋于意识之中。也正是这些并不美好的东西，让她重新找回了自己身为“米莉特·梅森”的过去。
   终于把那令人害臊的往事回顾完后，米莉特慢慢挣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和悬挂白色隔离布的不锈钢支架。
   “醒啦？感觉怎么样？”
   听到声音，米莉特侧过头。舍友莉安正在往杯子里倒入白色粉末。她将小袋子倒空后，关上容器摇了摇，然后插上吸管递给米莉特。
    “能起来吗？”莉安问，“医生说应该没大碍。”
   米莉特看看周围，自己正躺在白色的房间内，粉红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的阳光。她理解了自己正躺在医院里这一事实，检查自己身体没有异样后，她挣扎着坐起来。疼痛和疲惫已经从身体褪去，手脚也恢复了实感。她接过杯子喝了一口，立刻皱起了眉头。营养液太甜了。
   “医生说睡醒了就让你喝这个。你都睡快一天了。”
   室友正穿着便服，显然没有刚做完手术的样子。自己睡了一天这事似乎并不是玩笑。
   “虽然教官也和我们说你没事，但她心情糟透了。问她又是什么都不说。你真的没问题吗？是不是手术出了什么问题？”
   米莉特回忆了一下，但除了涌起的那些令人害羞的事情以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一想到那些让人忍俊不禁，让自己面红耳赤的行为，她顿时感觉脸颊发烧。
   不，还有一种怪异的，不协调感。
   她侧了侧头，试着回忆那脑海深处的感觉。可那就像梦境似的，越是回忆就越想不起，仅剩一丝稍纵即逝的印象。
   “我不记得了。”米莉特放弃了回忆，“你们呢？有没有遇到什么情况？”
   “没有啊，我一觉睡过去，手术就好了。之后趴两个小时就恢复正常。”
   “那我睡了一天确实有问题啊……”米莉特把最后一点营养液吸完，将杯子揉成球状，扔进等候在角落的垃圾回收机器人头顶上。
   “嘛，现在感觉没问题就好。”莉安也没有打算深究，“医生说不用留院观察，你醒了就随时可以离开。”
   “好，我现在一刻也不想多待。”米莉特翻身下床。
   双脚踏在大地上的感觉让她略感怀念。
   莉安见她起床了，立刻拉上床帘，扔给她一套便服：“快换衣服，叫上桃子，我们一起去吃餐好的。我请客。”
   米莉特顿时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作为一个骑姬预备生，她们平时外出是要打报告申请的，申请可不是那么容易批示的东西，少说也得一两天。所以要外出的话绝对不像晚饭那么轻松。可莉安一脸“包在我身上”的表情。
   见友人还没反应过来，莉安大力拍打着友人的肩膀说：“为了庆祝我们成为骑姬，教官放了一天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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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艾达城的构成与其它集中城大相径庭，更接近于火星生态城。它的个头在集中城这个大家族中可以算是小个子，外围很少有农耕用地，整个城市极度工业化、专一化，到处是钢铁与建筑。不少东西都依赖于其它城市的供应，居民多数都和班纳海姆有关——这个城市正是以班纳海姆为中心发展起来的。
   理论上来说，这种城市在畸潮中是非常脆弱的，因为它们无法自给自足。无论防御有多么严密，当物资储备耗尽的时候，就是城市灭亡之时。但新艾达城却从不畏惧畸潮，它拥有地球上最先进的科技——作为蓝船计划的推动者，用于火星开发的技术也同样用在这里——以及在必要时可以启动生态循环的应急措施。
   正是因为她是另类的城市，娱乐消费变得非常昂贵和奢侈，但也种类繁多。娱乐设施远离中心区域，在城北外环形成一系列的集中区，让每天辛劳工作后的人们得以排解内心的压力。
   不过这对于来此参观学习的学生来说并不是好事，尤其是米莉特这种一搭乘交通工具就昏昏欲睡的家伙。
   为了照顾米莉特，她们没有乘坐高速管道电车，而是租用了人类传统而古老的机械工具——自行车——前往。
   她和两个同学都换下校服，穿起平时少有机会使用的便服。桃子穿着有东方特色的传统服饰，据说过去是少女们在祭典时才会穿的礼服，款式从几百年前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变化。米莉特不喜欢这种会妨碍行动的装束，她穿着便于活动的短衫和短裙，和身旁的桃子形成鲜明对比。莉安则穿着无袖连衣短裙，看起来很清爽。
   考虑到桃子的服装不适合活动，米莉特只能担当车夫的角色。她们参考了地图后，决定沿着引导桥直上二级轨桥。轨桥虽然设计有非机动车行道，可平时根本没有非机动车会选择这条道——如此长距离的行程，大多数人会选择其它代步工具。
   一上到轨桥，米莉特就开始全速奔驰起来。见到友人开始加速，莉安也不甘示弱。两辆二轮交通工具飞驰在管道内，狂飙的车速让她们足以与身旁的汽车齐头并进。风从耳畔掠过，将她们的大呼小叫全都带走了。
   “今非昔比”这个词或许用来形容她们正合适。骑姬的体能超乎想像，本来米莉特也没想过光靠简单机械装置就能达到这种狂飙速度，她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不断提速，没想到连汽车都免了。幸好这些运动自行车的设计也经得起她们的折腾——尽管她很怀疑再提高一点速度的话车子马上就会散架。
   轨桥直达外环，中途有几处与地面相连的引桥，可都离她们的目的地有些距离。选择地面通路对她们来说，并不划算。
   透明的轨桥壁外，建筑渐渐变得低矮起来，比中心区域的分布要显得稀疏些。大面积的低矮楼房相连，头顶植被编制而成的帽子。那是居民区的小公园，由于并非休闲时间，此时只有寥寥数人在内活动。
   轨桥从空中跨越了半个城市，最终抵达外环。到这里，交通工具已经变得比较稀少了。这个时间点很少有人会通过地面通道前往外围城郊。外部荒野看不到什么生物，晴朗的天空下没有树木与群山的遮挡，能直接看到天与地的交界。天边一座高塔直通苍穹，末端渐渐消失在蔚蓝的空中。
   高墙之外的景色称不上优美，但和钢铁城市比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她们带着一连串抗议的喇叭声从引桥转入主街道抵达目的地时，才刚刚过了早茶时间。
   从轨桥上下来，米莉特顿时被缤纷的招牌晃了眼睛。原以为在这个城市内的休闲消费不会很多，可实际见到时还是出乎预料。各色招牌毫无规则地悬挂在街道两旁，为了吸引顾客，无论是音响还是立体投影，无所不用其极。莉安似乎也没见过这样的阵式，不住赞叹。而唯一和气氛搭不上边的就是桃子。
   “哇，那个好厉害，是宠物店吗？”
   “不，是猫咪咖啡厅，猫奴才会感兴趣的地方。”
   “那个呢？看起来像是澡堂呢！”
   “那是18岁以前不可入内的。”
   “哇！电影院！”
   “那种爱情片不是和男朋友一起去会显得很没情调吧。”
   诸如此类的的对话持续了好一阵子，她们光是在街道上闲逛就花费了不少时间。可最终也没决定到底该如何解决玩乐问题。
   “我们先去喝点什么吧。”
   在一时无法选择的情况下，米莉特觉得这实在是个好建议。
   几分钟后，三人一边叼着吸管一边在街道上走着。虽然一开始打算“有什么玩什么”，也有提前查阅过相关的信息，可实际面对这些东西的时候计划全泡汤了。
   “你们觉得接下来该上哪去？”米莉特摇晃着只剩杯子问，冰块碰撞发出脆响。
   在和桃子面面相觑后，两人把目光投向了莉安。
   “哎？我？”莉安调转杯子，将底部朝上，“我想试试这个。”
   饮料杯的底部印着一则广告，还附带了地图。
   按照杯子上指示的地图，三人很快找到了目的地——那块招牌确实很显眼，即使是白天也亮着霓虹灯，确实是有着年轻人一般的潮流感。好不容易定下了目标，三人将交通工具寄存后，踏上了通往二楼的阶梯。
   室内非常明亮，或者说装饰得非常花哨。天花板上悬挂着各种彩灯，用各种海报代替墙纸糊满四壁。这间店占了整整一层楼，各式各样的机械摆成排，从“古董”的摇杆游戏机、抓娃娃机到动作捕捉感应游戏机、立体投影模拟室，应有尽有，简直就像游戏机的博物馆——这里就是新艾达城的游戏厅。
   不过这个时段客人并不多，放眼望去只有一个人坐在摇杆机前。莉安兴奋地找了一台最近的机子，坐下来装模作样地拍打起按键。
   “为什么不动呢？”
   游戏机上的人物依旧自顾自地行动着，完全不受她的控制。
   “因为这些游戏机和我们的模拟作战室不同，不交钱是没法玩的。”桃子解释道，“我们得先找老板办张卡。”
   米莉特对游戏机兴趣不大，在很小的时候她也曾见过那种中古游戏机，那时火星的设施建设还很差，除了旧主板改造的廉价游戏机以外没有多少选择。不过既然是友人的希望，她还是耐着性子陪她们逛逛。
   三人在门边找到了打瞌睡的老板。老板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好一会，这才给她们办好消费卡。用电子钱包完成了这一手续，三人便开始寻找起各自心仪的游戏。
   游戏机这种东西对莉安来说充满了新鲜感，她并没有重新去找那台古董机，而是选择了立体角色扮演游戏，化身勇者去挑战恶龙。桃子则站在了夹娃娃机前跃跃欲试——尽管她看起来像是要把整台机子拆了一样。
   米莉特捏着卡，无聊地在一排排游戏机中间兜圈子。
   游戏太多了，她也不知道该玩什么好。刚才不只是老板偷懒还是刚睡醒犯糊涂，竟然没有确认她们的身份证明。米莉特手中的卡上标记着“16”，即是说按游戏分级的话，她能玩到16限的级别。
   我明明只有14岁啊。她无奈地想。
   不过既然能玩到更多游戏，她也没有揭穿的必要。
   不知是不是RO粒子照射影响，她从两年前开始突然长高，到现在她确实看起来要比普通女孩子高这么一点点，身材发育也不错。她的同学们大多都要比普通女孩要显得早熟些，像桃子这样始终保持娇小身材的简直是另类。
   绕了两圈始终没看到让自己提起兴致的游戏，她决定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本来只是打算休息一会，但注意力瞬间被旁边的机器吸引了。倒不是说她对那个游戏有多大兴趣，而是玩家的动作让她惊讶不已。
   那是个背影看上去有些颓废的中年人，体格健壮，显然是经过长时间的锻炼。他正坐在一个机甲的模拟驾驶舱内，两手交替拉动控制杆，操纵屏幕上的机体躲避敌人。
   游戏对她来说吸引力不大，作为一要求能熟练驾驶机甲并且每年满足三位数飞行时间的骑姬来说，这种连模拟器都比不上的游戏只是个笑话。敌人只是靠死板的数据模拟而成，无论加多少应对模式，终究比不上那些令人恐惧的怪物。
   本该是这样。
   但让米莉特感到惊讶的是，这个人竟然一枪都没开，光靠躲避便闪过了兽群的攻击。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在那种密集阵型之下竟然能找到空隙——靠诱导敌人的动作来为自己创造躲避的空间。他不仅熟悉程序，而且操作也有两把刷子。
   这人是退伍军人吗？米莉特盯着他的背影想。
   不知是否对方注意到了米莉特的不礼貌行为，那个男人没有继续玩下去，骤然起身离开了操纵舱。画面上的机甲动作立刻停滞下来，怪物们却不会因为机体失控而停止，它们挥舞利爪将铁甲瞬间撕成碎片。
   画面闪烁了一下，重新回到关卡起始点。
   男人丝毫没有留恋自己未完成的游戏，转身朝门口走去。
   “真是个怪人。”米莉特撇撇嘴，自己坐进了操作舱。
   她不相信自己连这种玩具都操纵不了。将卡插入插槽，屏幕上立刻出现了开始画面。
   6台机甲数据出现在屏幕上，都是班纳海姆的机种，立体结构图做得惟妙惟肖，但数据一看上去就是扯淡——机甲的性能哪有那么强啊。不过考虑到这也不过是游戏罢了，大多数人都比较喜欢压倒性的力量。米莉特撇撇嘴，将操纵杆滑动到中央的问号。
   随机选择机甲后，她投入了战场。战斗开始没多久，她就感到实际要躲过敌人的攻击并不容易，不管她如何用力踏跺踏板，或是拉动操纵杆，机体的反应速度就是跟不上。和之前显示的性能数据比起来，实际操纵感就想一坨排泄物般让人郁闷。
   迫不得已之下，米莉特只能操作机体反击。枪口在靠近怪物时立刻开始自动锁定，强大的火力很快将怪物们压制下去。但敌人依旧不知恐惧地扑上来，视野中黑压压的一大片。
   少女操纵自己的机体，毫不吝啬地向敌人扫射，弹药示数快速下降，没多久就见底了。米莉特没有打算退却，抽出短剑开始砍杀起来。黑血和碎肉随着刀光飞溅，偶尔粘在屏幕上，很快就被清洁刷扫去。
   难怪要把游戏划分级别，这确实太刺激了点。米莉特觉得自己一定笑起来了，如同其他正常玩家般享受着游戏的乐趣。
   正当她杀得起劲时，忽然听到了有什么断裂的声音。屏幕上的机体瞬间失控，被兽群扑倒，利爪一次又一次地抓在面前的屏幕上，鲜红的血迹染红了视野。
   米莉特吐吐舌头，左顾右盼了一会，发现没人注意到自己，便悄悄地离开座位。没过多久，米莉特就把依依不舍的莉安拖离机子，再叫上已经掏出了拆卸工具的桃子，三人溜出了游戏厅。
   除了米莉特手中被拽断的操纵杆以外，三人算是空手而归。就算是对机械敏感的桃子，也无法通过正常手段解决那台娃娃机。
   在游戏厅不知不觉度过了一小时，已经是接近午餐的时间了。莉安建议随便吃点快餐继续玩，等晚上再补大餐，同样也没人反对。在评估了四周的所有适宜地点后，最终她们选择瞭望塔顶作为餐桌。
   莉安与桃子去解决购买问题，而米莉特则先登上塔顶。
   瞭望塔是每座集中城都有的设施，而且数量不少，这是为了防止那些具有电子干扰能力的畸脑悄悄接近而建造的。靠古老的方式来辨认畸脑的位置，这是人类不得不保留的传统。现在并非战时，只有少数几座瞭望塔还配有观测员，其它的顶多是作为观光区使用。
   要说高度的话，城市边缘的瞭望塔当然比不上班纳海姆的高塔，不过这里靠近城市边缘，不会被那些高大的钢铁森林所阻挡，郊外的荒野一览无余。
   高塔之上还有一个人。
   米莉特见过他，就是那个在游戏厅里用非常极端的手段进行游戏的中年。他站在高塔边缘，眺望远方的地平线。
   人类被那些怪物困在高墙之内，那广阔的世界已经不适合人类生存了。蓝船计划让人类飞往宇宙，但一来开发还不到位，二来并非所有人类都能放不下这危险的故乡。人类对家乡的眷恋似乎有些偏执，不光是说居住在地球的人类，还有些宁可被畸脑吞噬也不愿居住在集中城的家伙。
   米莉特默默地走到塔边，扶着栏杆将身体往外探。
   晴朗的空中看不到多少云彩，阳光毫无障碍地倾泻到大地上，靠近城市的区域几乎没有植被覆盖，裸露的荒原上也看不到任何生物的痕迹。唯有巨大的战舰残骸与机甲碎块凌乱地分布在黄土之上。残骸的涂装已经被剥落了大半，露出锈迹斑斑的装甲。一个多月前的战斗还来不及处理收尾工作，那艘空中战舰虽然已经拆除了主要设备，但外壳迟迟无人回收——ETO为了应对这一波畸潮已经费尽了心力，看来短期内无法派出足够的部队进行护卫。
   空中忽然传来低沉的轰鸣声，她抬起头，盯着从头顶掠过巨大的阴影。外壁上有班纳海姆商标的大型运输机从上空飞过，慢慢降下到城市的另一边。
   要离开城市就必须依靠这种速度高到足以摆脱畸脑的交通工具，否则就只能靠大部队护航。这也使得大多数人根本没机会离开所在的城市，只能蜗居一生。
   郊外的风吹进了城市，带来些许微弱的异味。是泥土的气息？还是腐化的味道？米莉特分辨不出。她的故乡只有空气调节器所引起的对流，真正的、纯粹的风到底如何，根本无从得知。
   她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男人，那家伙也同样沉默地看着城外，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警示。若是平时，与陌生人之间保持距离毫无交流是很正常的事情，可那个男人的存在就像是把整个空间的气氛扭曲了，衍生出名为“尴尬”的异物。
   真想离开这里。米莉特心想。
   但和友人约好了在这等，又不能轻易离开。
   这样的气氛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远处传来女孩的嬉闹声。
   莉安和桃子来了！
   那个男人大概也听到了声音，不知是因为讨厌喧闹的气氛还是为了回避，他转身从另一条阶梯离开塔顶，从米莉特的视野中消失了。短短的十多分钟相处，两人之间没有一点互动。米莉特甚至没能看清他的面容。
   “真是个怪人……”少女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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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她们开始返程的时候，电子钱包中的金额减少了一半。
   将自行车归还给租车店后，暮色已经降临在远方。统一管理的照明系统陆续切换为夜间模式。
   “没想到玩得那么迟……”米莉特叹了口气。
   因为太久没放松过，这次出来一下就忘了时间。加上选择了自行车这种缓慢的交通工具，这个时间回去早就超过了时限。虽说教官也许不会注意到，但进门肯定会在班纳海姆的来访记录上留下信息，到时候教官一查便知。
   意识到这一情况的还有莉安。她看着路旁的时钟，绝望地说：“完蛋了，肯定要写检讨书了……”
   教官对不遵守纪律的学生肯定会重罚，比如十万字检讨书，而且还不许用电子设备，全部要求手写。
   不过写检讨书还是轻的，如果被罚体力劳动会更麻烦。教官从来不知轻重，都是以自己的体力极限来要求他人——她可是骑姬，体力超乎常理。
   只有桃子依旧轻松，似乎还没从外出的状态中转换回来。
   “可恶的特权阶级。”米莉特低声说。
   随着离班纳海姆的大门越来越近，即将到来的惩罚也变得越来越真实。两人垂头丧气地移动着步子，一点也不想回到那封闭的地方。
   “偷偷溜进去怎么样？”桃子忽然开口建议道。
   这简直是疯狂。
   米莉特瞪大眼睛看着友人：“你要躲过班纳海姆的安保系统？”
   要悄悄溜进班纳海姆回到宿舍不仅仅是大门一关，还有无数摄像头和安保检查。即使躲过了人也躲不过机械。况且如果只有外出记录而少了归还记录的话，她们同样会有麻烦。
   但是莉安的眼中忽然亮起了危险的光芒。
   “只是从门口到宿舍区的话，要躲过安保系统还是可能的。”说着，桃子拉起袖子，亮出一个和手表似的的东西，“只要能进去，剩下的都好说。”
   那是一个个人数字处理器，可以实现娱乐、通讯、工作、导航等诸多机能，是当今很流行的随身设备。可骑姬学院的学生是禁止携带这种东西的。
   不过比起这种东西，桃子那个“溜进去”的建议更加惊世骇俗，况且就算提出违规警告，她也一定会以“只要不被发现就好了”之类的说法混过去。于是米莉特只好叹了口气，闭上嘴。
   桃子用PDA的投影功能展示出班纳海姆的地标建筑立体结构图，绿色的微缩建筑群展示在三人面前。
   “这里是我们现在的位置。”桃子指着外围街道。
   从模型上看，她们的位置已经很接近正门了。而且一路来并没有任何掩饰，就算被街道的摄像头拍到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无论怎么考虑，都是不切实际的建议。米莉特心想。
   不过桃子少有地表现出了些许兴致，她指着正面的岗哨说：“从正门进去的话不仅必须通过关卡，而且很难躲过保安的巡视。”
   接着她把拨动模型，让建筑群旋转了一个角度，指着另一个门口说：“而从二号仓库口进去的话，可以减少碰到保安的概率。”
   这估计太乐观了。
   米莉特皱着眉头提出异议：“就算能躲过保安，摄像头和自动防御系统怎么办？”
   自动防御系统可不是说着玩的东西，那是为了防止外来人员潜入的防御设备，是具有杀伤力的。如果一个不小心触发的话，她们很可能会受伤。
   不过桃子依旧自信满满，她指了指手腕上的小东西。
   “就这PDA的处理机能？”米莉特撇撇嘴。
   “不要小看东北亚的技术力。”
   米莉特隐约觉得桃子似乎自豪地挺起了胸部，可惜太不明显了，她无法确定。
   我只知道东北亚的山寨技术天下第一。米莉特在内心将那股自豪损了一番。PDA的机能注定不可能高到哪去，况且就算处理机能达到要求，而已不可能连接班纳海姆的安全网络——正常的安全网络都不会和外部网连接。
   “我的PDA可以远程操作寝室的工作站。而且在一个月前我就已经确认过班纳海姆的安全网络内有一台双接口工作站，这台工作站上的其中一个接口就连上了次级内部网络。”
   终于，连莉安也忍不住了：“一个月前……你到底是来这里干什么的……”
   “库库库，其实我是朔方工业的商业间谍。”桃子皮笑肉不笑地说，“像吗？”
   米莉特和莉安默契地摇摇头：“不，完全不像……”
   “好了，玩笑就到此为止吧。”米莉特扶着额头说，“光靠这种东西我们是不可能混进去的。”
   如果只是迟到，也不过是违反规章而已，但如果以这种手段潜入恐怕就不是写检讨书就能解决的事了。她们只是骑姬学院来此学习的学生，并非班纳海姆的员工，能活动的区域非常有限。而仓库区对班纳海姆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擅闯重地的罪名甚至可能让她吃上官司。桃子和莉安肯定没什么压力，即使被抓到，以她们的家庭背景应该能免去部分惩罚。
   但米莉特不同。
   注意到友人脸上出现了阴霾，莉安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手臂：“米莉特，你怎么了？”
   “不，没什么。”女孩摇摇头。
   明明理性上应该坚决制止她们，但米莉特却说不出口。看到桃子兴致勃勃的样子，她内心有某种东西也雀跃不已。
   她稍微清理了一下思路，然后缓缓开口道：“我的意思是，你们的考虑有很多不靠谱的地方，必须全面计划一下。”
   “那你有什么靠谱的计划吗？”桃子问。
   虽然预料到了会有这样的发问，但米莉特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好。这个计划从头到尾就没有一处靠谱的地方，而且也毫无修正的可能。只是……
   “嗯……好吧，或许，有时候不靠谱才能让靠谱的人吃一惊。”
   当话说出口的时候，她甚至不相信是自己说的。内心似乎有什么开关被打开了，令她的精神处于极度亢奋状态。
   “我是说……我们应该……”她喃喃自语着，开始往前走去。
   
   班纳海姆作为一个与ETO关系密切的企业，有着让普通企业羡慕不已的交易量。无论是制造武器还是进行研究，他们需要的资源量足以达到天文数字。为此，每天都有无数车辆会进进出出，即使是现在，也有不少重型车辆拖着货物往货运口驶去。
   三人小心靠近检查口，躲在路边等候着。
   这是一次赌博，任何环节输掉都是血本无归，而且回报率相当低。无论怎么看都不是明智的选择。
   可她们还是想试试。
   为什么呢？米莉特答不上来。
   正在走神的时候，有人拖了拖她的衣角。
   一辆卡车正在慢慢接近入口。这辆满载货物的卡车在关卡前略微等待了一下，当路障往两旁升起后，车辆再次起步，丝毫没注意到后半部分增加了些许微不足道的重量。
   卡车通过关卡，一路前行，沿着规划好的路径前往仓库区接受扫描与检验。
   道路的中央标记着引导前进的标志，也是唯一能让车底的三人对航向进行识别的手段。三人手脚并用贴在车底，让米莉特惊讶的是，桃子穿的那套衣服竟然没有被滚轴绞进去，而且刚才钻车底的动作和平时一样敏捷。
   米莉特看了一眼地上的标志，提醒道：“刚才我们已经经过了第二个关卡，等车减速的时候就必须离开。”
   按照之前了解的信息，下一个关卡会对整辆卡车进行扫描，虽然扫描不会很细致，只对卡车上的货物进行大体检查。但除去司机之外还多出3个生命体反应的话，显然会暴露她们偷渡的事实。
   因此在到达之前，她们必须另辟蹊径。
   这是一个尝试，一个冒险。
   我只是想试试看能做到什么程度。女孩向自己的良心解释。
   就在昨天，她成为了受万众瞩目的骑姬——虽然现在还籍籍无名——对普通人类来说，她们就像超人之类足以拯救世界的英雄。
   可她们到底是不是超级英雄呢？现在正是验证能力的时候。
   她尽量后仰身体，从车底往外窥视，扎起的头发几乎贴着地面。透过地盘与地面之间的空隙，她发现车辆已经驶入了第二区域，本应是用以临时屯放集装箱的地方。计划上她们将从这里跳车，然后靠货物遮蔽视线进行躲藏。可此时周围道路一览无余，根本没有堆积任何货物。
   但这样缩着也不是办法，随着关卡越来越近，她们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等车减速的时候就下去。米莉特示意自己的两个同伴，莉安和桃子都点点头表示了解。
   可实际情况再次和预计出现了偏差，卡车驶近关卡，不但没有减速，反而忽然加速往前冲去。重型卡车气势汹汹地碾过减速坎，剧烈的震动几乎要把贴在车底的女孩们摔下来。减速坎没能阻止住车辆，狂暴的卡车一头撞破路障上，将断裂的横木甩向两旁。刺耳的警报霎时响彻天空。
   车辆冲破关卡后，摇摇晃晃地曲折前进，拖卡上的巨大集装箱被甩落了好几个。
   “糟了！”
   情况变化得太快，三人几乎蒙住了——计划中根本没有这一选项。她们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办好。
   最快反应过来的是米莉特，她快速扫视了一下周围。
   “快，离开这！”来不及说明了，她命令道。
   松开手的瞬间，她立刻蜷曲身体保护住自己的要害。随着惯性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后，终于脱离了卡车底部。没时间确认周围是否有人，爬起来后立刻冲向周围散落的集装箱。贴在集装箱的外壁上，她这才有时间稍微喘息一下。
   她往四周张望，确认周围还没有人过来。
   但这只是暂时的。车辆闯卡必然会惊动到班纳海姆，附近的保安肯定会过来查看，说不定还会带有武装。虽然他们的注意力可能会集中在卡车上，但这些散落的集装箱肯定会有人来控制住。附近通路的摄像头都会被严密监视起来，她们再要离开就麻烦了。
   米莉特皱起了眉头。两个同伴都和她一样躲在了集装箱后，大口喘着气。
   在这多停留一秒都会更接近危险。
   伪装成刚好过来查看的样子？不行，她们同样没有通行权限。躲起来也不行，班纳海姆一定会搜查这片区域，防止非法入侵者躲藏起来。
   “滋滋——”
   米莉特隐约听到了什么，像是轻微的耙抓声。凝神去听时，又一无所获。她往四周张望，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可除了几个集装箱外并没有什么东西，也看不到其它生物活动的迹象。
   这时，对面的莉安打起了手势。
   怎么办？她用手势问道。
   米莉特很想摇头，但现在的情况必须想办法解决。脑内瞬间闪过的数个方案，都无法存在一秒以上。
   她看不到任何可以脱身的可能性，无论如何都会留下信息。
   赌一把！
   米莉特咬咬牙。环顾周围，确认还没人来后，她纵身冲出集装箱的掩护，滚到桃子身边。
   “快，查查附近有什么适合藏身的地方。”
   桃子看了看她，没说什么，再度展开投影结构图。将她们所处区域放大后，稍微检索了一下，很快便得到了结果：“附近有个闲置的仓库，13号，但也有人定期巡视，而且设有监控。”
   没有多余的选择了。
   米莉特从嘴巴挤出无声的音节：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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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13号仓库并不算近，而且也没有贴近主道。中途虽然没有哨卡，但巡视机器人和巡逻保安都有。即使是现在人力资源缺乏的时代，班纳海姆依然雇佣了大量人力——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是安保人员。
   三人按照既定的路线沿着墙根朝仓库冲去，小心翼翼地躲避着摄像头的扫描。不得不说，她们三个运气实在好得离谱，直到13号仓库为止，她们一个人也没遇到。
   米莉特跑在最前，远远就看到仓库的大门紧锁，卷闸门正面印着巨大的白字编号。
   显然，要从大门进去是不可能的。
   她稍微放慢了脚步，眼睛在仓库建筑外墙上扫了一遍。很快，她的目光就被高墙上的通风口吸引了。
   通风口离地高度约有6米，大小勉强还能通过一个孩子，但有排气扇在通风口上堵着。她看看莉安，又指了指通风口。舍友立刻默契地加快了两步，冲到墙根，背靠墙壁以一个稳定的姿势站住，双手交叠在身前。
   米莉特最后加速冲刺，以莉安的手为踏板，借着友人的力量跃起。结果她跳跃过高，差点撞在墙上，只好在下落时手忙脚乱地攀住通风口，这才勉强悬挂住。膝盖重重地撞在墙壁上，发出沉重的声音。夜风挟着尖锐的警报声自远方而来，让她吓了一跳。
   跳跃的力量比她预料的要大些，而莉安抛投的力量也超过她的预计，结果较预定地点有些许偏离。
   所幸结果无误。
   桃子虽然落在了后面，但她看起来依旧不紧不慢，甚至一边跑着一边鼓掌，嘴里发出莫名其妙的赞叹声。
   米莉特挂在通风口下，居高临下，紧张地往四周张望。库房在地面上投下大片阴影，风穿过库房间的缝隙，带来令人不安的呼啸。
   暂时还没人靠近这偏僻的地方，但这种情况一定维持不了多久。
   “快点，上来！”她压低声音喊。
   听到友人的催促，桃子这才加快了两步，学着米莉特的样子踏上莉安的手。不过她跳起的高度只能勉强抓住米莉特的脚而已，摇晃了两下后，她像是上吊自杀似的一动不动了。
   确认两个朋友的身形稳定下来，莉安退后了几步，助跑跳起。虽然没有助力，但她依然准确地抓住了桃子的脚踝。
   三人连成一线，看起来有点滑稽。
   接着最下面的莉安开始以桃子的身体为阶梯向上爬，接着攀上米莉特的背脊，最后跨坐在室友的肩上。她查看了一下通风口上的排气扇，和预料的一样，安装了防盗警报，如果随便拆除的话，肯定会触发。
   不过她们还有桃子。为了支撑桃子作业，米莉特只能当了回人体秋千。幸好14岁的女孩根本没多重，只是两个家伙都坐在她肩上，夹着她的脑袋令呼吸有些不畅。
   桃子用不知从哪掏出了小钳子等一系列工具，没多会功夫就把排气扇安全地卸了下来。三人依次躲入其中后，桃子这才把排气扇装回原处。米莉特才完成了作为高空吊椅的使命。从刚才起，她的心就和身体一样悬挂在半空中，直到双脚落地才得以放松。这种危险的事情她实在不想再尝试第二次——至少现在她是这么想的。
   她们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着。比起运动量来说，高度紧绷的神经更让人难受。
   “指纹没办法掩盖，无论如何总会有痕迹留下的。”桃子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只能祈祷他们不会注意到这里了。”
   在这个仓库里，她们才有了短暂的喘息时间。连续的高强度运动，爬滚跳无一不做，弄得衣服都乱糟糟的，不少地方还擦破了洞。不过，米莉特翻遍全身也没找到有擦伤的痕迹。
   在学院她们并没有学习过潜入类的课程，现在也几乎都是靠着直觉行动。这种大大咧咧的行为或许会留下痕迹，但即使到此为止也没什么好后悔了——身为骑姬的能力已经得到了验证。
   就是为了这样简单的理由，而冒如此风险。
   扪心自问，值得吗？
   “早知道就直接回去，大不了道个歉，写个检讨。”桃子毫无情感起伏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米莉特抬起头，正看到黑暗中盯着自己的黑眼睛。
   “你一定在这么想吧？”桃子继续说。
   “不，你猜错了。”
   米莉特露出了苦笑。她看了看身边的同学、友人、舍友，对方也回以微笑。
   答案显而易见，“值得”。
   没什么好考虑的，利害关系根本想不了那么多，只要想做就做。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重新考虑接下来的情况。虽然一时兴起逃到了这里，但她们也没别的地方可去。潜回宿舍的计划变得困难重重。
   不过，她更在意的是——
   到底是幸运还是班纳海姆的安保系统除了问题？到目前为止她们这种漏洞百出的行动方式竟然没有引起上层的注意。无论是闯卡后的反应速度、监控精密度还是信息传递的速度，这都不像一个大公司应有的水平。
   事情有些蹊跷。
   “我在想，那辆车到底什么来头……”
   “不管是什么来头，我们现在因为它而被困在这了。”莉安道出了实情。
   桃子点点头：“从这里距离宿舍有一段距离，但现在附近通道的安全级别肯定提高了一级以上。而且周围肯定到处都是摄像设备，说不定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中。”
   包括这个仓库内，肯定也有摄像头，黑暗无法阻挡监测设备。虽然可以屏蔽掉摄像头外传的信息，但这样势必会引起检测人员的注意。
   “不，还是可以离开的。”
   米莉特拉过桃子的手，点开PDA，淡绿色的立体影像成了唯一的光源。她将立体影像放大，一层层点开展示结构。细化结构的模型让人眼花缭乱，各种通道、管道、线路错综复杂，丝毫不逊色于人体的各种经脉血管。
   “和我想的一样。”米莉特确认过后，站起来，在空旷的仓库内找了一下。最后停在一台工作站前。
   她重新开启了这台电脑，按步骤启动系统。随着电脑启动，旁边的墙上一个黑色版面上亮起了几盏指示灯。
   “没错”她兴奋地说，“这里有个物流传输节点。”
   这种连接整个工厂的物流交换网络能通往任何地方，宿舍内也有小型节点，平时用以传输换洗的衣服和各种配发物品。不过，班纳海姆的自动物流传输系统和过去的气动式不同，采用磁力推进式，因此在启动时会产生巨大的电压。而为了屏蔽掉电流影响，通常都会使用密封舱来传送。
   所以，很危险。
   要走这条路的话，就必须缩在密闭舱内，如果出了任何差错的话，那可是相当要命的。
   “骑姬的话，应该没问题。教官说过，骑姬甚至能在真空和海底活动，RO粒子能提供能量，呼吸并非必要。”米莉特的眼中闪着光芒，“回去后就抹消掉使用记录，再伪造点信息让他们把搜索重心放在别处。”
   莉安和桃子两人面面相觑，最后点点头。
   桃子接入安保系统，通过摄像头调查了一下宿舍区的情况。仓库这边的骚动似乎并没有多大影响，学生们依旧在处理自己的事情。她们找了一个没人的物流节点，准备将它作为终点站。
   “附近的摄像头我会用旧影像替换掉接下来这段，但如果有突发情况的话我也无能为力。”
   米莉特点头表示理解。作为提议者，她自告奋勇上前。打开舱盖，她缩进身体滑入透明容器中。容器勉强能让她抱膝而坐，接下来只要送到目的地就好了。
   “传送大约要十分钟，加速和减速的过程可能会不大舒服。”桃子提醒道。
   “放心，我不会吐在里面的。”
   失重训练时早就适应了。
   “我得绕过检测系统，如果遇到危险的话，你必须自己做应急处理。”桃子停顿了一下，“不建议击破容器，高压电会把你做成烤鱿鱼的。”
   “不要把火星人和触手怪等同啊！”说完，米莉特关上了密封盖。
   时间紧迫，桃子启动了物流系统。密闭舱在管道内滑行了一段时间后，开始慢慢加速。透明容器外，电离光束不断跳跃。管道壁上的指示灯拖曳出绚烂的光路，若非经历这种异想天开的交通手段，还真看不到如此奇观。
   米莉特调整呼吸频率，让自己的身体习惯低氧状态。RO粒子已经与身体结合在一起，让她的身体处于稳定状态。无论过去学习了多少东西，每次实际体验粒子的效果，都让她感觉到不可思议。这些不可思议的粒子到底还有什么隐藏机能，她越来越迫切地想知道了。
   RO粒子这种神秘的东西自2014年被证实存在开始，它就被冠以“神秘”与“万能”的名号。天父教发现了它，将它视为天父赋予人类的光芒。而越来越多的学者参与到研究中之后，RO粒子的本性才被逐渐揭开——哪怕只有微小的一隅。
   这种粒子既可以单独存在，也可以融合进现有的粒子当中，改变原有粒子的性质。所谓的RO粒子合金并非纯粹意义上的金属冶炼而成，而是从根本上改变金属原子的性质，使之成为即使而非的新原子。这种从根本上改变的变化，似的这种“万能粒子”获得了“反源”之名。
   而这些都是大众能学到的东西罢了，骑姬还需要学习更多，更深入，学习这些粒子与人体结合后所能产生的变化。
   现在，米莉特正体验着这种变化。
   随着时间过去，她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了。容器内的氧气已经消耗殆尽，而她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抵达目的地。
   按照计算，在极限内离开容器是可能的，但最终体力能保持多少是个不小的问题。如果周围还有人的话，免不了被发现。她必须维持体力，并且确保离开的路径。
   她闭上眼睛，减少氧气消耗。视觉、听觉都关闭之后，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身上。这时，她发现自己的身体温度似乎略有上升，温暖的感觉包裹着她。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仿佛在母亲的怀抱中一样。久违的感觉涌入心头，将胸中的苦闷逼出体外。
   有多久没有体验到这种感觉了呢？似乎有近10年了吧？可又像是昨天刚刚经历。在暖流的包裹下，她不再紧张、不再担忧，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她不是在经历危险的旅行，也不是在离家万里的异乡。她的身心都回到了出生之地，投入那本应失去的温情中。
   当她听到“叮”的一声响时，她知道这短暂的旅程结束了。她毫无眷恋地离开心底的归宿，从容器中爬出。
   安全。
   她冲着摄像头那一边的桃子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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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银河勇音感到有一丝不对劲。
   她正身着教练型姬甲，紧身的薄装甲贴在躯体上，依旧呈现出女性特有的曲线，双肩支架分别悬挂着一把长剑和一面大盾。尽管学员们都放了一天假，可她作为教官，必须为接下来的几天训练做准备。
   “发生了什么事？”她问道。
   “外面似乎发生了点事情。”耳机中传来整备员的回话。回答的是一个年轻女性，她并非班纳海姆的成员，而是和勇音一样隶属于ETO。
   “我去看看。”
   勇音拔掉连接在姬甲上的导线，迈着沉重的步子朝门口走去。
   “可是整备还没结束。”通讯那一头的人在尝试阻止她，不过声音并不坚决，甚至让人怀疑是否真的有心制止。
   不过整备员的话也不是毫无道理的，现在维护着一半，姬甲内是否有隐藏的问题还没解决，就这样鲁莽地跑出去很可能会引发新的问题。
   勇音对此却并不在意：“只是定期维护而已，就算不那么细致也没问题。”
   “这在战场上可是致命的。”
   战场上有过不少因为维护不到位而引发的事故，比起因为战斗而身亡，这种事故更让人心痛。
   而这位骑姬教官却一点也不知悔改：“你多虑了，我现在又不是要上战场。”
   她挥挥手，尽管周围没有人，可她知道，训练场内的摄像头会将她的行为忠实地再现给观察者。
   “等等，这里是班纳海姆的地盘，我们不好插手。”耳机那边的整备员依旧在用缺乏说服力的声音劝说，“况且我们还需要班纳海姆来帮忙整备机体。”
   作为ETO最大的供应商之一，班纳海姆与军方的合作非常紧密，包括勇音身上的教练型姬甲都是班纳海姆生产的。尽管ETO在购买后会进行些许调整，但依然需要班纳海姆的技术支持。
   就算银河勇音现在并非属于军队配置，可如果留下军方干涉商家运作的口实，再被有新人利用的话，对今后的合作会有不好的影响。
   “我当然不想多管闲事，但我的学生们也在这里。”
   况且，班纳海姆完全不能信任。
   如果可能，勇音并不希望借助班纳海姆的力量。这家公司显然有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靠着蓝船计划起家，靠着出售武器发展，靠着吸收吞并其它公司而最终站在了武器商的顶峰。无论怎么看，都是典型的“死亡商人”。与危险的家伙结盟，比面对一个可怕的敌人更糟糕——这是她在特甲队时学到的。可上层决定的东西，她无法抵抗。
   “我知道了，看一眼你就赶快回来完成剩下的整备。”耳机那边终于松口了。
   得到应允，勇音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冲出测试场。刚才那稍纵即逝的感觉早已消失，要定位事件地点简直是强人所难。但那只有久经沙场的人才能从中捕获的信息告诉她，那是会引发精神问题的污染。
   很微弱，却让人心烦意乱。勇音想着，利用装甲的弹跳能力，将两座高塔交替作为踏脚石，跃上高处。
   教练姬甲并没有安装雷达之类的设备，她只能依靠光学设备。而班纳海姆的建筑群形成一道屏风，只有站在更高处，才能越过这些障碍，看到真实。在扫视一圈后，勇音轻易地找到了问题的所在。
   高塔上的探照灯都转向了同个地方，耀眼的光柱汇聚在一起，并且随着某样东西而不断调整角度。
   目标正在移动。
   
   重型卡车在地上拖出几道歪歪扭扭的轨迹，仅剩的几个集装箱不断碰撞，外壳已经微微发生变形。由于载重量要求，磁悬浮之类的技术成本要求过高，因此未被应用在重型卡车上面。这种庞然大物依旧靠着承重轮来托起小山般的重量。这也造就了重型卡车那如同巨兽般恐怖气势，当48个轮子同时旋转时，轰鸣的噪音足以让人退避三舍。而失控的大卡车甚至可能造成数栋民房毁于一旦。
   而眼前正有一辆暴走的巨兽。
   看着那怪物奔驰而来，一个警卫紧张地举起枪。但一只手压住了他：“禁止射击！你想死吗！”
   “可恶！卡车司机联系不上！搞什么鬼！”
   “联系主管！‘巨兽’正向第四区驶去！”
   “所有人员注意，禁止开枪！注意，禁止开枪！”
   “技术部，技术部呢？快派人来！回收集装箱！”
   空中的电波不断交换着现场与控制中心的信息，可轰鸣的引擎声几乎盖过了人们的嘶吼。
   在狂奔的巨兽面前，人类只能四处避让。接着，又一个哨卡被撞得粉碎。重型卡车沿着道路继续往前开，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
   然而，刺眼的车前灯照到了一个身影。
   “你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让开！”
   “真是的，这家伙到底搞什么鬼。”那个人抬起手，甩了甩头发。不管其他人怎么呼喊，她依旧显得轻松自如。
   当眼睛适应灯光后，其他人终于发现站在路中间的是一位身着铠甲的女性。只见她从肩上的挂点取下大盾，用力往地上一砸。地面瞬间裂开了好几道纹路，盾后的的定位桩轻而易举地砸穿了混凝土表面。
   “来吧！”骑姬的教官弓起身体，将重心下压。
   卡车依旧没有一点要减速的意思，带着轰鸣声，巨大的身躯朝着女性撞来。刺眼的灯光将面前的一切都吞没了。
   可就在卡车即将撞上的瞬间，盾前浮现出紧密的晶格，并且不断延伸、扩展，展开了一个球形力场。卡车仿佛撞在墙上，保险杠与正面装甲都被晶格挤压，渐渐凹了进去。疯狂的轮子与卡车的惯性不断将它向前推进，但在护罩面前，它无法前进分毫。
   终于，狂野的巨兽停了下来，气势尽散，只剩毫无生气的钢铁。银河勇音撤去护盾，看了看凹陷的车头。
   “不愧是前特甲队成员，真是名不虚传。”身后传来事不关己的声音。
   声音的主人她认识，正是之前执行手术的那位。
   “还用点阵护盾卸去了冲击力，这种用法还真是出乎预料啊。”男人边鼓掌边说，“即使是我这个设计者都没想过还能这样用。”
   “废话少说，这是在搞什么鬼？”勇音将大盾重新挂回肩上。
   男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看卡车头：“这个受损率的话，驾驶员应该还活着。快，把车门打开，救人要紧。”
   听到命令，周围的其他人也纷纷行动起来。
   只剩这个男人和勇音依旧置身事外。男人没有向这位超人小姐求助，而勇音也没有插手的打算。警卫和其他技术员一起，搬来工具开始翘开已经变形的车门。
   “你们的反应也太慢了，不好好解释的话，这周的报告书上我可写不了什么好话。”勇音瞪着这个男人。身着装甲的她，甚至比旁边这个男人更高。
   “虽然很感谢银河教官出手相助，但现在我也无法回答你的问题。我们得先调查一下才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男人依旧不紧不慢，似乎事故对他并没有多大影响，“我只是小小的开发组组长，碰巧在附近才赶过来罢了。就和你一样，我对情况也不大了解。”
   “哦？碰巧？”
   勇音盯着他，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端倪。可惜没有达到预想的效果，这个男人的脸上依然罩着面具。
   手术的时候也是，这个时候也是，事故的现场总有这个男人的身影，要想让勇音不怀疑还真做不到。
   “我知道你们班纳海姆很喜欢搞些小动作，ETO的容忍是有限度的，这你应该清楚。”身为教官，她拿出了应有的威严，“你们的反应太迟钝了，如果我的学生们发生了意外，那看不是你们班纳海姆负担得起的。”
   “当然当然，我们都是为了人类的自由与和平而努力，目标是一样的。所以我想ETO也会理解我们的难处。”男人笑着回答。
   “好，切下来了！”
   “有人还活着！不过人卡住了，当心点！”
   “副驾驶没呼吸了！准备急救！”
   解救工作似乎进展顺利，厚重的车门被高热切割刀卸下来后，露出了破损的驾驶室。从正面还看不大清楚内部，不过从旁边的角度可以窥视到有鲜红的粘稠液体从车里流出来，滴落到地上。
   情况看起来并不算很乐观，但男人神态自若，仿佛事情与他毫无关系。他继续对勇音说：“况且，看到你的力量，我相信你的学生们应该也能轻易解决这个事件吧。”
   对于乌岔开话题的行为，勇音不打算追究下去。她看了看那被切割下来的铁门，估算着解救出司机需要的时间。
   恐怕还需要十多分钟。
   可她没有再多停留十分钟的理由了。
   果然，那个男人走上前看了看被撞得乱七八糟的驾驶室，然后拍拍手，一副“事情结束了”的模样。他转头对勇音说：“教官请先去忙自己的吧，今天听说不少学员都跑城里玩去了，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无论是我们班纳海姆还是您都不好交待。这里就由我处理。放心，我一定会给你、给ETO一个满意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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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迎来到班纳海姆第四研究室。”队伍前方传来一个陌生的女性声音，“各位可以自由参观，不用担心走散，无论你处在这个研究所的任何位置，我们都能找到。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询问，工作人员会热心解答你们的所有问题。”
   得到“自由参观”的指令和教官的默许后，女孩们立刻像小鸟一样四散跑开了。
   米莉特跟随队伍参观班纳海姆总厂，她甚至还来不及抱怨术后影响。
   周围都是她的那些同学们，就像一群聒噪的小鸟，不过比起几天前可少了许多。听莉安说，有接近半数的同学都没能完成骑姬改造。她们有的退学回家，有的则选择服从安排进行转校。至于她们到底去了哪，米莉特不清楚。也许有一天还能在战场上见到她们，但肯定不会是以骑姬的身份出现。
   米莉特抬起头，打量了一下守在中央的那个“少女”。若不是她身穿姬甲，米莉特恐怕会觉得她是个美少年。她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留着清爽的黑短发，五官搭配颇具东方人特有的神秘感。她身着轻便的骑姬甲，手里拿着头盔——在室内着甲恐怕只是为了展示。
   这就是货真价实的骑姬，而那套骑姬甲也是班纳海姆产的“迅猛龙”。但其她的同学们正趴在玻璃窗上俯视大楼的天井，似乎那里更能引起她们的兴趣。
   所谓班纳海姆的第四研究室，其实并不止“室”这么简单，而是占据了整栋大楼。
   她们沿途参观，通过连接建筑的空中通道直达这里的六楼。这一整层似乎都用于陈列以往的研究成果，各种骑姬装甲配件与武器被锁在玻璃柜中。中央天井则放置着一个巨大的环形装置，两条平行直线与环形中相切，末端摆放着两台精密复杂的仪器，无数光路从仪器外壳的缝隙间透出来。
   米莉特四下张望，比起凑热闹，她只想找张椅子坐下好好休息。不知是不是昏睡所留下的后遗症，她感觉身体非常沉重。昨天下午那种轻松和无所不能感只是昙花一现，等太阳升起时，残留在她身上的魔法早就消失了。
   莉安大概是担心米莉特，也没有走开。桃子今天缺席，早上叫她起床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反应，按照以前在学院校区时的惯例，她大概又是昨晚熬夜早上懒觉了。集合后米莉特把桃子的情况说了一下，教官直接选择无视。
   桃子的特权向来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两位小姐，你们怎么不到周围走走？”米莉特身后传来年轻男人的声音，“这可是我们班纳海姆，乃至全人类最尖端的技术。”
   “嗯……最尖端的技术不是在火星吗？”她连看都不看就本能地回应道。
   尽管开发火星的蓝船计划有很大部分技术来自班纳海姆，但随后的发展中，火星尝试了很多新技术，而且部分技术并非地球人所能接受的——比如人造人技术。小时候的教育让米莉特坚信火星的技术比地球更加先进。
   对女孩的反驳，青年并不生气，他耐心地解释道：“我们和火星在技术发展层面并不相同，毕竟火星可没有骑姬甲的研究。”
   是工作人员吗？米莉特冲身边的同伴使了个眼色。
   可莉安也只能回以“不清楚”的表情。
   这声音好好像在哪听过。女孩心想。
   为了礼貌，她只好先转过身，面对这位忽然插话的青年。他身着白大褂，看上去不过奔三年纪，黑发中夹杂着几缕白色。他的脸上始终挂着微微笑意，却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这个青年不知什么时候就靠近了她们的身后，在出声之前米莉特甚至都没有发觉他的存在。
   “这是我的名片。”青年递上一张小卡片。
   米莉特接过名片后扫了一眼：“鸟先生？”
   “不，敝姓乌。”青年微笑着摇摇头纠正道，“姬姓的后裔，和你的朋友，黑崎小姐，算是同乡，广域上来说的话。”
   米莉特的动作僵硬了一下。对方知道自己的信息，是调查过？还是说他的目标本来就是桃子？。
   她撇撇嘴，将疑惑都埋在心里。
   “可你的口音和桃子不大一样。”
   “并不是所有人说话都会带着奇怪的口音。我可是继承了五千年血脉的正统。”
   “所以才用讨厌的繁体汉字么。”米莉特拿着名片又装模作样地端详了好一会，才抬起头看向那个青年，“你是走后门进来的？”
   乌的名片上用大一号的字体写着“第一开发组组长”。以这个年纪能爬到开发组组长的位置，确实不得不让人怀疑他是否靠了点关系。
   青年耸耸肩，不置可否。
   米莉特将名片递给友人。
   “第一开发组……我记得是开发‘龙袭’那个，对吗？”莉安问。
   龙袭作为目前配置最多的机体之一，算是颇为成功的设计。但这个第四研究室却并非第一开发组所属。第四开发组所研制的“迅猛龙型”从ETO那里获得的订单恐怕只有龙袭的1/10，也就是说，二者之间应该是竞争关系。
   “对，小姐你真聪明，在学校一定是优等生吧？”乌笑了起来。
   “不，也不是。”并不习惯异性夸奖的她脸上微微泛起红色。
   乌笑着继续解释：“不过由于第四开发组的布契老师下落不明，而社长指定我为代理组长。所以这里也可以算是我第二个家了。”
   他的奉承和幽默似乎令气氛变得轻松起来，但依旧无法解除米莉特身上的不适感，且疲惫似乎更加严重了——这个男人和桃子一样有令她脱力的本事。
   不过莉安似乎没有受到影响，开始和青年攀谈起来。青年也笑容可掬地一一回应，看起来确实很热心。
   米莉特却没感觉到他身上存在“热情”这种东西。那个男人比起接待他人，恐怕更适合缩在研究室里吧。她想。
   即便是这样，男人的出现将自己的存在感夺走也是事实。现在友人的注意力都跑到那个男人身上去了。
   这样下去会被他牵着鼻子走的，必须把这个局面打破。面对比她年长了近一倍岁数的男人，米莉特也丝毫没有退缩的打算。她必须做点什么才能将被欺骗的友人拯救出来。
   她提起气，把疲惫感都压制下去，大声问：“那么，这位尊贵的组长大人，你到这来干嘛，当导游吗？作为开发组组长，你不是应该很忙才对吗？”
   青年拉拉白大褂的衣襟，让自己的仪容显得正式一些，这才回答道：“是啊，的确很忙。不过有那么多可爱的孩子来参观，我当然想看看将来会是怎样的人来穿我研制的姬甲。”
   他话音刚落，地面忽然传来微微震感。围在天井周围的女孩们同时爆发出赞叹声。只见天井中央的巨大装置慢慢升起，沿着天井通道升到约10层楼高度时，环形开始翻转，与地面呈垂直角度。
    “哦，已经到这个时间了。”乌指着中间的环形装置说，“正好，你们可以看看骑姬甲是如何诞生的。”
   “这是要……？”莉安惊讶地看着那个环形。
   环形之中的战斗机甲位于切点位置，正好提升到她们眼前的高度，将自身清晰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它，或者说“她”，和目前服役的所有机体都不同，看起来更为纤细。如果说正常战斗机甲给人的印象是强壮的军人的话，这台机甲就像一个纤细而敏捷的女性。她的右臂装备着一把巨大的剑刃，与纤细的手臂形成鲜明对比。
   如果将她放在评议会的面前，一定会被上头的大人物驳回吧。她的设计理念与现在的战争需求格格不入。从外观上看，这一设计不仅对材料要求很高，恐怕连机师都得经过特别训练才能驾驶。
   乌耐心地解释道：“虽然迅猛龙的设计得到了ETO的肯定，但说到底验证成绩的东西还是订单数。结果ETO对朔方下了一大笔订单，弄得我们很没面子。于是社长说要尽快开发出能取代龙袭系列作为后续主力机型的新型机，这个就是‘原型’。”
   “原型？那台机甲？”莉安显得有些惊讶。
   “是啊，你们将来要穿的姬甲最初都是这样的东西。”
   乌兴奋地看着那台机甲，目光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激情，就像看着恋人的男子，透出难以抑制的自豪与按耐不住的情热。
   随着圆环固定下来，冷酷的系统音自周围响起：“粒子加速器二级通电完毕。”
   粒子加速器，用以加速RO粒子的设备，在RO粒子物理学研究中不可或缺的东西。米莉特还是头一次见到实物。
   “那个就是粒子加速器？我还以为会是更加大型的玩意……”
   就算没有几公里半径也该有几百米的程度。至少在她印象中是这样的东西。
   乌笑了笑：“如果你说的是海珊实验室的粒子加速器的话，那个确实很大，足有一个城市大。这个是微缩版，毕竟只是在做测试机，用不着那么巨型。而且随着技术进步，以后还会出现更小、更容易携带的。”
   “所以会出现粒子光束枪之类的东西？”米莉特撇撇嘴，说。
   “这也不是不可能，当然，名称可能不会叫光束枪。”乌并没有把这当作一个玩笑，“RO粒子本身也存在争议，以前也有提案把它称为‘金属性活能粒子（Metallic Operating Energy Particle）’，不过当发现它能与人体结合后，这个命名就废弃了。”
   “萌粒子”么，比“萝莉子”也好不了多少。米莉特强忍着把多语种混合的冷笑话说出来的欲望，最后只得以冷笑掩盖内心的倾诉欲。这种笑谈在课堂上可不会提，而且教科书严格按照机密等级划分，在她们达到足够权限之前，根本无法接触那些知识。
   “由于RO粒子所表现出的对人体的选择性，有学者甚至认为，这些粒子带有半智能。”乌依旧自顾自地说着她们没听过的事。
   一直认真倾听的莉安顿时惊讶得睁大眼睛：“难道这些粒子都是纳米机器人？”
   “RO粒子可比纳米机器人要小得多，如果真有什么东西能造出这个尺寸的机器人，那人类恐怕就是他们饲养的宠物了。”乌笑道。
   “切，就算你这么说，普通人也是毫无实感啊。人们在意的是今天吃什么，而不是那些在银河中心打生打死的外星生命体。喂，莉安，你这表情是怎么了？你不会真的以为有外星人吧？”身为“火星人”的米莉特大大咧咧地说。
   莉安捂住嘴巴：“那个……确实是……难以置信……”确实难以想象这种世界，比人类更高级的生命，那么他们看着人类，是否就像人在看着自己饲养的猫和狗一样？地球也不过是一个鱼缸似的空间？她摇摇头，把这种思想从脑子里赶出去。如果深入想象的话，她担心自己会患上开放空间恐惧症。
   乌对于自己惊世骇俗的说法却一点也不在意，他继续说：“是啊，根本相信不了吧。不过天父教那些人倒是很容易就接受了——毕竟他们总是把来源归到‘天父’那里——‘伟大的父赐予我们食物、工具与知识’，天天挂在嘴边，任何东西都理所当然地接受了。那些老古板学者如果能学会这么一点点的话，就不会老让静思会的光头赶在前面了。可惜老家伙们还是不肯将RO粒子模型收入现有理论中，搞了半天还在弄他们那些半吊子的过时理论。”
   莉安好奇地追问：“毕竟经典没那么容易放弃？”
   “不光是如此。那些老古板遇到矛盾的理论总会将它们区分开来，比如经典物理学和量子物理学。但这次RO粒子的存在已经远超出旧有理论的范畴，哪怕是之前的大一统理论，在RO粒子模型前都像玩具般。只要有RO粒子参与，就有如神之手在干涉世界一样。那些老东西大半辈子都在研究的玩意因为一个发现而彻底粉碎，我倒是觉得他们还没自杀真是奇迹。”
   “你看起来倒是很轻松嘛。”米莉特插嘴道。
   “当然。一来因为我还年轻，二来因为我不是学者……”乌停顿了一下，“三嘛，因为看着他们这样我相当愉悦。”
   “不过就算这样，也没见到教科书上改变多少啊。”米莉特说。
   她在来地球就读骑姬学院之前也上过火星的正常教育，课堂上关于RO粒子的理论并不多，学生们依旧学习着几十年前的东西，而且她也没觉得和世界有什么冲突。
   RO粒子就像可有可无的东西，又或者说——RO粒子在被发现之前仿佛根本不存在。
   “那是当然的，因为RO粒子本身就不是会积极反应的类型。至今也只是边缘科学，在研究的人基本上都不考虑原理，而直接选择了应用。”乌解释道，“至于RO粒子为什么之前从未被发现？粒子发生器洒出去的粒子最后如何了？这些问题你们想过吗？”
   两个少女摇摇头。
   “以下的话没有被证实过，你们听听就算了。”这个研究员笑眯眯地说，“我以为，是因为RO粒子会变性。而没有活性化的RO粒子人类根本没有任何手段去捕获。”
   “那现在的RO粒子是怎么来的？”米莉特追问。
   “当然是靠着名为‘畸脑’的提取装置。”乌故作神秘地说。
   谈话间，粒子加速器已经进入了下一阶段。无数光流在环形容器中旋转，有如星辰自空中划过，形成了耀眼的光带。
   “粒子加速器，三级通电完毕，第二辐射隔离层开启。”
   玻璃窗上放下了一层不透光的厚膜，待电流将它分割成无数六角块后，中央环形装置的影像再度映入眼帘。
   乌将注意力转向加速器，终止了之前的话题。
   此时圆环中的光路已经完全连在一起，连成无数光晕。尽管已经过滤了大部分光线，但画面依旧刺眼。即便如此，这景象依旧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装置中的机甲被升入环内，浸淫在光晕之中。慢慢的，钢铁巨人的影像变得稀薄起来。看不见的粒子轰击在装甲表面，在肉眼可分辨的范围外将它撞得支离破碎。终于，装甲无法继续承受粒子的撞击，出现了大块缺口。被刮飞的装甲逐渐支离破碎，化为难以分辨的光粒。巨人就这样被细小的粒子一点点啃食，消失，同化在光晕之中。
   粒子在环形装置内不断循环，在人们的注视下加速、碰撞、分解、重组，不断爆发出炫目的光芒。
   加速的过程持续了好一阵，装置内被投入了新的素材。晶莹剔透的巨大棱镜被嵌入环形，将不断流淌的光路切割开。光路顿时被分解成数条颜色各异的光带，光带依旧循环不断，给环形装置映上炫目的色彩。
   棱镜的介入并非毫无效果，在女孩们的惊呼声中，切线管道上出现了一个神奇的景象——一个平面影像悬浮在管道末端。
   “那是棱镜的投影？”米莉特的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朝身旁的青年寻求答案。
   乌的双手紧握，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不，那是她真正的、应有的形态。”
   影像起初只是聊聊数笔线条，就像勾勒出轮廓的草图。
   第二个棱镜被切入管道，扩散的光带被收束起来。随着环形装置内的光带变窄，末端的影像也渐渐复杂。集束的光线有如画笔，在什么都不存在的空间中描绘图像。
   作品由平面变成立体，由影像化为实物。复杂的内构装置上盖上崭新的装甲，关节的嵌合装置飞旋。
   一台崭新的姬甲出现在装置的末端。与龙袭相比，她纤细而精巧，右臂的长剑反射着辉光，后腰推进器正慢慢点燃，透出蓝色火焰。
   “ARX-5，斩击新星。”乌介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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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午休在几年前对少女们来说还是相当奢侈的东西。很多时候她们必须一整天都在训练，直到教官说停为止。在班纳海姆学习的这段日子简直是轻松到让人难以置信。
   早上的参观结束时，教官提醒她们下午还有训练后就让她们各自散去。班纳海姆给每个参观者发了一份邮件，里面罗列了目前他们开发的所有骑姬甲数据。顺带还送了一份问卷调查，让她们填写哪套装甲最符合她们的期待。除了斩击新星之外还有旧式的初代龙袭与现在大量装备的龙袭MK2，甚至还有少量装备的迅猛龙和一台叫“盾卫者”的谜之机体。
   莉安一回到宿舍后就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数据说明，不断发出诸如“斩击新星真是太厉害了”之类的赞叹。
   “这种数据能实现多少还是个未知数吧。”米莉特以非常没品的姿势坐在自己的桌上，双腿架在椅背，“更何况真正核心的东西是不可能公布的，这些数据也就做做样子。”
   骑姬甲自2036年诞生开始至今已有近10年，这种新生事物的发展并不算迅速，不少厂家都在研制自己的风格的骑姬甲，但能有成果的并不多，大多数在试验机阶段就夭折了。为了量产化，研究者们都是费尽了心力。
   “桃子没去真是太可惜了。”莉安真心为友人的缺席而遗憾。
   参观结束返回宿舍时，她们发现桃子的房门依旧关着，似乎从早上起就没有打开过。也不知道她窝在房间里干了什么。
   不过桃子的家乡有句俗话，“说‘索索’，‘索索’就到”。莉安才念叨一下，房门就被推开，门外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早上好。”桃子揉搓着惺忪的睡眼，身着一件宽松的衣服。款式和昨天的那件有点像，但更单薄些，松弛的领口几乎要从肩膀上滑落下来了，腰带也松松垮垮。她推门走进来，顺手从门锁上扯下一根数据线。
   “桃子你竟然睡到现在？”米莉特表现出很惊讶的样子。
   “因为昨晚找到了很有趣的东西，一不留神就超了些时间。”不等友人表现出兴趣，桃子就自顾自地说道，“我为了抹消记录而混进了安全网络的服务器，然后我发现班纳海姆还有台机子连接着另一个网络，地址序列看起来像是军用网络。”
   桃子一边说着骇人听闻的话，一边把门关上。
   “你这么做是犯法的！而且你哪来的接入权限啊！”米莉特大声说，但立刻发现自己的音量太大了而捂住嘴巴。
   “算了，和你说你也不懂，过程不重要。”桃子不以为意，“然后找到了几部低画质小电影，不过因为服务器重置太快，只能拷出一部来。”
   说着，她往莉安的椅子上挤了挤，让半个屁股坐稳后，熟练地断开了寝室电脑的网络。接着她将数据线接入电脑，屏幕上很快出现了几个马赛克叠成的图案，看上去像古旧的16位游戏机。
   在单调的电子乐中，画面被无数马赛克填满了。不过这画面没有维持多久，马赛克渐渐分裂、调整，重组成清晰的画面——“警告”。
   当然，即使这东西真的不能看，已经走到这份上她们也无法停止好奇心了。
   “给。”
   桃子举起耳机，米莉特和莉安都凑了过去。9毫米重接式电磁步枪的声音立刻传入耳中，还夹杂着陆战队员的嘶喊。声音不大清晰，伴以粗重的喘息声，似乎并非通过通讯系统录制。屏幕上的画面很暗，而且不断晃动。虽然有照明灯光扫过，但几乎看不清楚周围的东西。
   “嗯？这到底是什么？”米莉特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这部影片显然不是正规渠道所能获得的。
   桃子指着画面上的仪表：“应该是陆战队员头盔记录下来的战斗视频。”
   这时，画面上忽然闪过一个黑影。它的动作迅捷而凶猛，即使是自动瞄准系统也无法追上它的运动轨迹。
   霎时间，惨叫、碎裂声、爆炸声不绝于耳。录制的人喘息更重了，他举起枪，朝着黑暗中漫无目标地扫射，哀嚎甚至盖过了枪声。画面不断震动，仪表上的弹药数急剧下降。直到弹匣告罄，火光才暂时停歇。他弹出冒起白烟的弹匣，用颤抖的手掏出新的换上。
   就在这短暂的火力间隙——
   “哐当！”
   画面视角忽然向上飘去，录制者似乎仰面倒在了地上。恐怖的黑影突然探入画面正中，把米莉特和莉安都吓了一跳。
   那是一张类似人类面孔的脸，但五官分布微妙地有些不同。它的表情扭曲，似乎发出无声的惨叫。脸皮下面有蠕虫似的东西在不断穿梭，一直爬到眼角，如沥青般粘稠的黑色流体从眼中满溢而出。
   耳机中的尖叫让人心烦意乱，米莉特伸手想关掉声音，但被莉安阻止了。
   就在那张怪脸要将画面完全吞噬的时候，炫目的亮光闪过。屏幕变得一片惨白，声音也戛然而止。
   就在米莉特以为要结束的时候，画面渐渐开始恢复，声音也重新从耳机中传出。那个士兵大口喘息着，环顾左右。
   “等等！暂停！”米莉特大叫起来。
   桃子似乎早有预料，立刻按下了键盘。画面停住了，虽然有些模糊，但画面中央还是能分辨出是一个身着铠甲的少女。由于她的动作太迅速，身影难以辨认，甚至看不出她的年龄和装备细节。
   “这看起来像是骑姬？”莉安向两位友人确认似的问道。
   米莉特捋开一丝遮挡视线的发丝，盯着画面说：“从装备来看应该是。”
   那身红黑色涂装应该是现在广泛装备的量产型龙袭MK2骑姬甲。而且从她的突进速度来看，应该八九不离十。这个少女所处的地方，就是米莉特她们将要面对的战场。
   桃子让画面继续播放，只见那个少女快速移动拉开距离后，忽然停下了脚步，举起手中的大口径步枪向周围扫射，将一个又一个扑来的黑影击落在地。怪物们咆哮着、抽搐着，但它的同类却依旧前赴后继地扑上来。
   画面忽然剧烈摇晃起来，紧接着又一道耀眼的白光吞噬了画面。和刚才一样，声音消失了，设备似乎陷入了暂时的故障状态。
   “是离子武器？”
   “不确定是谁的攻击，如果是畸脑的话……大概是其它的东西。”
   米莉特和莉安猜测着，而看完全片的桃子则没有发表任何言论。当摄影机恢复机能时，莉安不由得捂住了嘴，堵住即将冲出喉咙的声音。
   米莉特也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她好不容易才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话来：“这种东西……已经不能称为人了吧？”
   “确实……这有些……”莉安的声音中也带着少许不安。她小心地选择这措辞。“超乎寻常……”
   现在已经能清晰地看到骑姬战斗的身影了，她的装甲上满是被腐蚀过后的焦黑，血污与泥土混在一起，而更可怕的是，在刚才的攻击中，她也只能勉强侧过身子并且用手臂护住了头部，令受到攻击的范围降为最低。而这样的结果是——她半个身体都被灼热的能量流烧成焦黑。
   这就是战场上最真实的写照，无论是谁，男女老幼，随时可能会受到攻击。但受到重创的少女却没有停止动作，她拖着半残的铠甲开始后退，另一只手则熟练地控制着步枪，将扑上来的敌人一一击落。即使半个身体都受了重伤也没有磨灭她战斗的意志，红色微光仿佛回应她的斗志，忽明忽暗。那些由粒子构成的光幕覆盖在她的伤口上，重新构筑起防护，维持身体机能。
   这如同魔法般的力量，就是RO粒子真正的能力。
   “都伤成这样了还能战斗吗……？”莉安拿着耳机的手在微微颤抖。
   桃子看起来依旧正常，她冷静地解释道：“教官似乎说过，RO粒子能保护我们的身体，增强肌肉强度和防护能力之类的。”
   米莉特对此说法却无法认同：“这已经不是‘增强’而已了吧，更像是在代替人体缺失的部分……”
   肉体强化、提供能量、构筑防御，这些都只是很普通很普通的东西，就像有人询问“如何变强”的话，第一反应当然是增加力量，增强防御这些简单明了的东西。而RO粒子重视地达成了这最浅显的愿望。
   那么，在这之后，它还能实现什么呢？作为“万能粒子”，作为“反源粒子”，它到底能将人类提高到怎样一个高度？
   可惜她们无法继续得知这位骑姬的命运：一根尖锐的刺钉将屏幕击碎，画面顿时陷入黑暗。
   播放结束了。良久，莉安才放下耳机。“这就是所谓的‘怪物’吗？”她喃喃自语。
   米莉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思考这影像所代表的意义。其实这也不算什么“机密”，只要她们成为骑姬，迟早也会了解。但在这种毫无心理准备的状态下看到，带给心灵的震撼难以言喻。
   准将所说的怪物，原来就是这样的东西。
   如果给普通人看到的话，也许会赞美科技的力量，但也同样可能把这些超出人类能力范畴的东西视为异己。
   超出人类理解范围的能力，趋于怪物的少女。
   “你会后悔吗？”米莉特问室友。
   “当然不。”莉安笑道，“梦想才不会因为‘怪物’之名而被粉碎。而且，这种超级英雄拯救世界的感觉不是更带劲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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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好时光总是很短暂，午休刚过，米莉特就接到了教官的通讯。一脸怒火的教官勒令她在半小时后准点到第四研究室报到，迟到1分钟就要受罚。
   在看完全过程后，两位友人对她投以同情的目光。
   按照教学计划，她们这些新人骑姬下午必须分成几组到各个训练场去进行适应性训练。这是刚完成手术的新人们必经的过程，毕竟她们连姬甲都没碰过，顶多只有驾驶战斗机甲的经验。要像个骑姬一样战斗，光靠理论知识是没用的。
   也就是说，对新人骑姬来说，下午的适应性训练是很重要的一课。可她却不能参加训练，这到底是为什么呢？补习？那应该找早上缺席的桃子才对。开小灶？那也该是找好学的莉安。她米莉特作为“标杆型人物”——也就是所谓的平均水准——向来不需要接受额外辅导。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昨晚擅闯禁止进入区域被发现了？
   这个想法立刻就被否定了。如果真的是发现了昨晚的事情，那应该还有两个共犯，不可能只找她一个。而且米莉特知道，别看教官平时很严厉，这都只是假象而已，她其实是个很容易亲近的人。
   教官对自己怒气冲冲肯定有什么原因。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她决定先把疑问放一边，去了再说。
   在两位友人缅怀的目光中，她离开了宿舍，一路小跑往目的地移动。宿舍离研究区有不短的距离，通常员工都通过交通工具来往返。可半小时不到，女孩就已经站在第四研究室的大楼前了，连大气都不喘。
   离预定的时间还有几分钟，米莉特站在门口等了一会。这次并非通过高空连接桥的参观路线，让她得以从正面欣赏这栋建筑。钢铁巨物矗立在面前，仿佛银灰色的巨人，巨人张开复数手臂，与周围的城市连接在一起。班纳海姆就像一座钢铁的丛林、山脉，人类在这钢铁巨物之间显得渺小无比。这还不是城市的中心区域，集中城中央那座高耸入云的黑塔更是让人怀疑是否能直通宇宙。
   尽管火星城也有巨大的建筑，可米莉特总觉得仰望天顶会有种让人不安的狭小感。在这里却不会，穹顶无边无际，集中城之外的天地宽广而让人神往——尽管那里潜伏着致命的危险。
   看了看路边的时钟，离约定的相差不多了，她抬腿往前走去。刚靠近门口，钢铁门扉就朝两旁分开，地毯上红色绒毛组成“welcome”字样，然后字符散去，地毯上出现了一副引导图。
   竟然那么大手笔，不愧是班纳海姆。米莉特心想着，默默记下地毯上的引导图。
   “欢迎欢迎，梅森小姐，请到右手边的电梯门口等一下，我马上就到。”不知从哪传来了乌的声音，和早上一样，让人听着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顺着地图的指示，米莉特没花什么时间就找到了他所说的电梯口。电梯门依旧紧闭，门口也没有任何按键或读取区，似乎不是为了来访者准备的。
   没多会，门打开了，乌独自站在电梯中央。里面的空间并不大，只能勉强容下十多人，但电梯门和周围的墙体却有数米厚，简直成了走廊。
   乌冲她招招手：“请进。”
   米莉特打量了一下里面，确认只有乌一个人。教官不在这里。
   她没有迈进电梯，而是隔着数米门框问道：“乌先生，请问找我来有什么事？教官没有和你在一起？”
   “银河教官没有和你细说吗？”乌显得很惊讶，“是我委托她请你来，这是一个和你们学院合作的计划，所以我指定了你来当实验协助者。”
   米莉特想起教官那张怒气冲冲的脸。看来关于这个“合作计划”他们谈得不是很愉快。
   “本来应该叫‘志愿者’，但实际上也由不得你同意或是拒绝，计划上学院方有必须协助的义务。所以我也懒得兜圈子，叫‘协助者’比较直接。”乌轻松地说。
   米莉特微微弓起身子，双眼瞪着对方，就像一只即将扑向猎物的猫科动物。“你在威胁我？”
   当然，在这里她不可能对班纳海姆的工作人员使用暴力，仅仅是因为提高警惕后不自觉地摆出攻击模式。乌并没有在意：“不，我只是实话实说。有问题可以随后和你解释，现在请先跟我来。”
   无论自己说什么或是做什么，乌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他这种自我中心的人恐怕只会以实验为最优先事项。米莉特觉得继续拖延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要想知道原因，只能先跨进电梯了。
   米莉特小心翼翼地穿过大门。电梯内部没有任何指示楼层的地方，门在她面前关闭了。短暂的失重后，电梯开始平稳下落。
   “这是要去哪？”米莉特问。
   无论是失重的时间还是下落的时间都有些长得不同寻常。可以推测，他们正在往很深的地下前进。
   乌看着面前空无一物的电梯墙壁，半开玩笑地回答道：“你看的动画一定很少，秘密基地都是建在地底下的。”
   大约半分钟后，电梯门再次打开。门外是一片广阔的区域，米莉特瞬间以为自己到了城市外。她快步走出电梯，眺望远方。放眼望去四周都是山丘和土坡，看不到地平线，云层遮蔽了天空，远方刮来的风忽强忽弱。
   身后的电梯就像连接天地的擎天柱，高耸入云。在这片荒野中还有一扇凭空出现的门，它不依赖于任何墙壁。
   “这是哪？”
   “城市的地下，第二实验场。”乌说着，往那扇门走去。米莉特紧随其后。
   班纳海姆的地下竟然有如此巨大的实验场，这着实令她有些吃惊——存在地下设施这一点是可预料的，但没想到那么大。不过当门打开后，她发现自己的猜测有误。门并非凭空存在，而是周围的空间根本是虚假的，墙壁被掩盖在虚拟影像之后，因此显得空间非常宽广。在那看不见的围墙后是摆满了各种仪器的实验室。
   一个女研究员走上前来，拿着手中的号牌询问道：“学院编号4019201218，米莉特·梅森？”
   米莉特点点头。
   “请戴上这个，跟我往这边走。”研究员冲乌行礼后，带着米莉特往实验室中的一扇小门走去。这个小房间也同样堆满了仪器，不过在角落还摆放着一个柜子，柜子里全都是白大褂。
   女研究员递给她一套测试服和耳机后就离开了。测试服看上去很单薄，但光是接触就能感觉到在表层下埋了导丝和贴片。
   米莉特抽了抽嘴角。她现在对实验内容还一无所知呢。她无奈地脱下制服，穿上实验服。实验服慢慢收紧，贴在肌肤表面。完成换装后，耳机指引她从另一边离开房间。通过两层防护隔离间后，她重新回到了实验室。
   乌正坐在椅子上等她，显得无所事事，与周围忙碌工作的研究员形成鲜明对比。他站起来，冲少女摆出个请坐的手势。
   “其实你比预定的来得早了些，整备应该还有一阵子才能完成。”他笑眯眯地问，“所以，现在我能请你喝杯茶吗？”
   米莉特坐下后，口气生硬地回答：“给我来杯热咖啡，这样我大概能提起精神听你好好解释一下。”
   “好的，两杯咖啡。”
   乌走到茶水间，开始亲自泡起了咖啡。其他人明明忙得不可开交，乌却依旧显得轻松自若。他似乎根本不关心实验的进度，也没有要直接参与的迹象。
   他到底干嘛来的？
   米莉特觉得之前对他的评价完全就是个错误。“适合蹲在实验室”里这种印象只是他不在实验室才会有，一旦进入了实验室，他就像大多数领导一样游手好闲。
   没多久，速溶咖啡就端上来后。乌在自己座位上坐下，等米莉特端起咖啡后才开口问道：“你是不是以为我会找你麻烦？”
   米莉特瞥了他一眼，反问道：“你觉得呢？”
   乌轻轻试了试咖啡的温度，于是放弃了立刻品尝的打算。“我昨晚和你们教官联系过，稍微打听了一下你们在学校时的情况。”
   “老实说，我有些意外，我本以为你会是个更高调的孩子。”乌笑眯眯地说，“但从学院表现来看，学习成绩没有出彩的地方；身体素质虽然不错，但也没到优秀的程度；个性上热血不算热血，傲娇不算傲娇，冷静也不算冷静，简单来说是半吊子；总体评价上是混入人群就找不到的没亮点、没个性的人物；换句话来说，就是‘凡人’。”
   米莉特感到心头一紧。
   “可从昨晚你们的行动来看，我觉得你是个相当大胆的人，而且行动力不错。”乌停顿了一下，将咖啡送到嘴边。
   果然还是躲不过去。米莉特的肩膀耷拉了下来。毕竟是大公司，她们这种行动怎么可能瞒过去呢，想也知道。
   “不过放心，我不会追究的。”乌大度地说，“我需要像你这样有行动力的孩子。”
   “你到底想要让我干什么？”
   “来测试一下斩击新星的性能。”
   当试飞员？米莉特几乎要大叫出来。这种事情简直难以置信。“会坠毁的吧。”她实话实说。
   让新手来当测试员无异于自杀，尤其是未经过优化的机体。正常来说新型机都是极不稳定的，有许多在虚拟测试时无法检测出的错误，因此新机体的测试员通常都由经验丰富的机师担当，有的测试机师甚至是退役的王牌。她们在战场上练就了丰富的异常处理经验，能在关键时刻保护自己和机体。
   但乌另有想法：“这也是为了竞争ETO主力机的机体。为了简单上手，所以我希望由一个新人来。”
   米莉特看着他，试图发现这话中虚假成分的比例。不过很可惜，她根本无法从这个人的表情上发现任何端倪。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机体和测试机师，他要的只是一个结果，哪怕坠毁，他也能获得失误数据。
   “怎么，对自己没自信？我可对自己团队设计的机体很有自信，我相信它能在你手中发挥力量。”
   “激将法对我是没有用的。”米莉特一口气喝完剩下的咖啡，“不过，既然让我来，那就做吧。”
   广播里传来通讯：“机体整备完成，随时可以启动。”
   看到乌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米莉特又补上一句：“但是，我要一点点报酬”
   作为开发组组长，乌毫不迟疑地承诺道：“你想要什么？如果能实现我一定给你，当然，这只能以我个人的名义。”
   “能告诉我昨晚到底是什么情况吗？”米莉特认真地说。
   乌似乎没料到会是这样的问题。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询问道：“你很好奇？”
    “一点点。”
   好奇是肯定的，但米莉特并没有好奇到非知道不可的地步。她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问问，既然对方已经知道了自己和友人的行动，那就把问题一起解决好了。况且，她也不觉得能简单地得到答案。
   乌看了她一眼，然后轻描淡写地说：“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卡车的制动器坏了。所以在闯过了关卡，为了不撞上东西，它只好四处乱蹿，引发了一点点骚动。”
   “只是这样？”
   “对，只是这样。”
   米莉特没有继续问下去。显然对方根本没有打算认真回答。恐怕这个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一些。女孩走出门去，容纳支撑架的整备舱已经从草皮下升起，整备完成的姬甲悬挂在架上。三个整备员正在电脑旁紧张地做最后调试。
   “请您协助一下微调。”
   米莉特进入整备舱中，机械臂迅速将装甲贴上她的身体。
   装甲贴在身上的触感很奇妙，坚硬的金属并未与皮肤直接接触，仿佛有一种流体从体内渗出，充斥于缝隙之间，并且将感觉扩展到身体之外。流体从装甲接触的部位向周围蔓延，渐渐覆盖住身体的每一寸肌肤。轻微的酥麻感也随之在体内乱窜，最后汇聚在头顶。发丝仿佛也被流体渗透了，变得更加轻盈，不再受到大地的束缚，不再受到物理法则的限制，在身后不断飘动。
   “检测到点阵场覆盖率达到100%。”
   第一次装备姬甲让米莉特感觉很新鲜。待眼镜状的装甲通过流体贴在前额后，视野渐渐变成了别样的景象，姬甲的状态信息通过视网膜投影呈现出来。
   连串机械碰撞声后，装甲各部分完成闭合、锁死。这套姬甲与她完全融合在一起，感觉不到装甲的重量，钢铁构筑的部件仿佛就是身体的延伸。
   电子合成的声音在她耳畔想起：“身份认证，视网膜比对完成。测试员，米莉特·梅森。”
   投影上不断列出各种启动数据，其中大部分是米莉特看不懂的东西。启动信息刷新完成后，姬甲的机构示意图出现在右眼前。各个部件逐一从黄色转为绿色，同时在旁边还指示出当前能量状况。
   “引擎启动，读数正常。火控系统启动完毕，雷达系统启动完毕，安全锁解除，ECA网络暂不可用。”
   AI的例行汇报完毕后，米莉特瞥了一眼投影的角落，那里还有个锁头一样的标识。
   “AI，给我简单的系统参数。”
   随着她的命令，投影上的结构图旁立刻出现了概括性数据。机体编号、型号以及主要配件型号和规格信息统统被罗列出来。
   这时，外部广播传来乌的声音：“测试即将开始，请除测试员以外人员立刻离开测试场地。”
   支撑架慢慢收起，其他人员也陆续离开。测试场上只剩米莉特一人了。米莉特试着动了动手，动作比她想象的要灵活。投影上跳出了测试项目信息，从最初的移动和抓物动作，到普通的战斗动作测试全都有。
   米莉特试着抬起脚，迈开两步，机体的平衡没有任何问题。她顺势多走了几步，直接慢慢加速跑起来。
   “请注意按照测试项目安排……”耳机中传来工作人员的声音，但他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看来你已经很熟练了。基本操作似乎没有问题。我果然没看错人，你的身体对骑姬甲很敏感。”乌通过耳机称赞道。
   米莉特停下脚步，伸展身体。
   “只是以前使用过模拟器训练。”
   “不用谦虚，我见过的骑姬也不少，但像你这样一来就上手的类型并不多。不过我也希望自己设计的姬甲都可以轻松上手，毕竟能快速上手的工具才有实用价值。”乌的声音带着笑意。他似乎并不急于把操作易上手归功于机体的设计。
   或许自己在操作姬甲上有些天赋，但没有实际对比过也无法相信。米莉特并不打算沉溺于他的赞美中。有了之前的基础印象，乌这种奉承的话让她反感。她继续专注于感受姬甲的操纵。
   刚才移动时，她发现最大的问题是如何调整引擎出力。尽管现在还没有进行突击和跳跃测试，斩击新星的推进出力比她想象的要大些，而且从刚才列出的系统参数可以看到，尽管没有龙袭MK2的爆发性，但斩击新星的引擎能维持一个长时间的稳定推力。加上将推进器设置在后腰，以及增设了平衡翼。一系列的设计差异都说明了这台姬甲有着与龙袭不同的战场定位。
   “我能飞吗？”她开口问。
   耳机中沉默了一会。
   “我能飞吗？”米莉特又重复了一遍。
   “哦，不……”乌有些苦恼地说，“不对，我是说当然，当然，你现在不能飞。现在不能。”
   “也就是说，其实能飞？”女孩兴奋地问。
   “是的，从设计上来说，斩击新星的推进器安装了特殊的粒子发生器，可以产生粒子膜来代替机翼，从而实现短距离飞行。”乌慢悠悠地说，“但现在还不大稳定，而且引擎已经锁定了出力上限，暂时无法实现飞行功能。你也看到了，在测试方案里本就没有这一项。”
   听到解释，少女露出失望的表情。在空中飞翔向来是孩子们的梦想，也是人类从古到今的梦想，虽然现在梦想实现的可能性要高得多了，似乎也不是那么容易立刻就实现。
   “那先把简单的测试完成好了。”米莉特转向从空中投下的靶机，举起右手。剑刃在面前展开，切割部亮起莹莹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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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第474训练场位于地表，离班纳海姆中心区域有一段距离，可以看到远处林立的建筑群。两个女孩正在机械臂的辅助下做着最后的检查工作。
   “米莉特没问题吧？”莉安担心地问。
   “肯定没问题，她运气一向不错。”桃子摆弄了一下手腕的调试键盘，心不在焉地说。
   莉安没有桃子那样的技术，只能耐心地等机械臂将装甲扣在自己身上。她们身上的装甲比较单薄，很多部分甚至没有装甲板覆盖，大量仪器裸露在外。当然，这身装甲并非骑姬甲，仅仅是测试用途的姬甲，既不需要上战场也不需要进行高出力测试，因此装甲板只是多余的摆设。
   莉安抬起手，让机械臂将腋下的螺丝扣好。
   “是吗？可她一直抱怨运气很糟糕来着？诸如抽奖从没中过，考试期间总会有事烦心之类。”
   作为舍友，米莉特的这类抱怨她听得多了。那个火星女孩平时看起来也挺冷静的，可意外的是个很容易受外界影响的人。
   “细节不用在意。”桃子已经完成了整备。她离开整备台，在莉安面前踱了两步。“至少在决定生死的事情上她运气很好。”
   待两人都完成整备后，广播传出工作人员的喊话：“黑崎桃子、莉安·修卡组，现在请进入训练场。”
   听到召唤，两人穿着训练甲往出口走去。宽阔的训练校场上到处都是工作人员，他们有的在仪器旁操作，有的则冲着她们打手势。尽管这里场地很大，却只有她们两人在练习。其她训练小组似乎都分散到不同的场地去了。
   常规训练是很无聊的事情，无非就是穿着训练甲进行跑步、跳跃、翻滚等动作。有了战斗机甲和动力甲的经验，训练甲并不难控制。
   不过训练甲和骑姬甲的体验终究有差异，骑姬甲对人的强化更高，无论是反应还是动作都比训练甲更快，因此对骑姬要求要高得多，并非她们这样的新人能控制的。而且要在战场生存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对周围战况的把握，尽管AI会帮忙筛选有用信息，但信息的快速切换需要有高速运转的大脑来处理，有时候甚至只能靠直觉。即使无聊也必须循序渐进地完成训练。
   随着地面升起靶机，她们的训练也将进入下一个阶段。她们要对付4台自动靶机，将它们统统击坠。
   “你来指挥。”桃子将指挥权让给了莉安，自己从武器架上拿起步枪。
   莉安叹了口气：“可我要打近战啊。”
   几个机械臂正在将附加装甲安装在莉安的测试甲上。为了保护暴露的仪器，额外装甲将手腕与前胸都裹起，整套设备的重量顿时大增，因此机械臂又给莉安装上一个喷射背包。
   整备完毕后，莉安的行头显得重多了。
   “修卡小姐，刚才你的测试只有42分。现在请集中精神，不要开小差。”耳机中传来技术员的声音。
   莉安在刚才训练中有些心不在焉，射击训练时多次脱靶。由于银河教官不在，班纳海姆的工作人员也不好意思训斥她们，但这样下去他们也看不过眼了。
   “那么，开始吧。”
   靶机得到命令，朝4个方向分散开去。莉安与桃子要把它们看成敌人，将来可能遇到的变异兽、畸脑，或是其它对自身可能造成威胁的东西。
   靶机悬停在空中，也同样在识别面前的两个目标。
   莉安与桃子拉开距离，以前后位置分开而立。这次和以往用模拟器训练不同，她们面对的是实实在在的敌人，尽管它们不会造成实际杀伤力。而且平日里模拟器都会让她们与僚机协同作战，这次却只能靠自己。
   靶机校准了目标后，分成两拨向她们袭来，一边是3台，另一边则是1台。4台靶机以曲线轨迹从左右朝着莉安包夹。莉安没有携带射击武器，连忙摆出防御姿势。
   训练弹朝她倾泻而来，莉安一边跳跃躲避一边用臂甲防御子弹。机体的能量示数迅速下降。两拨靶机从她身边交错而过，莉安立刻翻滚着躲开。
   “砰砰砰！”
   枪声响过，一台靶机摇摇晃晃地往地上落去。
   是桃子的支援。
   莉安顿时信心大增，转身准备反击。可她发现面前的靶机只剩一台了，另外两台正朝着桃子扑去。
   “糟了！”
   必须救桃子！
   莉安调整姿势，身后推进器大开，朝两台脱身的靶机追去。可她的动作早已被AI读取，落单的靶机从背后锁定了她的身影。被动雷达提出警告时已经晚了，子弹击在她的背后，背包被训练弹干扰，出现短暂的熄火。面前的两台靶机同时转身，摇摇晃晃地向她射击。
   尽管特殊机动造成靶机射击不稳，但莉安的推进器熄火造成平衡被破坏，根本来不及躲避。
   当莉娅再一次被模拟机命中后，工作人员关闭了训练系统。
   “你们也累了，先休息一下吧。”
   莉安微微松了口气，垂头丧气地走到场边。尽管知道开小差不对，可想到米莉特她就放不下心。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桃子走过来，问。
   她的脸色看起来也不大好，似乎训练让她有些不大舒服。RO粒子似乎对她的强化效果偏低，身体机能的加强远不如米莉特和莉安。
   “不知道啊，我就是觉得非常不安，心里总不踏实……甚至连脚底都不踏实……”
   “至少脚底不踏实是肯定的。”桃子看了看地面，“有什么要发生了。”
   话音刚落，周围地面以明显的幅度震动起来。没有固定的仪器发生了轻微颤抖，缝隙间跳出令人不安的火花。
   “地震？”莉安紧张起来。
   桃子摇摇头，依旧显得冷静：“不，这里并不是地震带，而且震动不大寻常。”
   “轰！”
   远处炸雷般的声音似乎验证了桃子的猜测。紧接着滚滚沉雷自远而近，在头顶席卷而过。
   “到底怎么了？”莉安向周围张望。她调整了一下耳机，却发现耳畔只有沙沙声。刚才的火花并非震动的印象，恐怕是什么东西造成了器械损伤。远处的工作人员骚动起来，他们紧张地检查各种机械，有的甚至来不及关机直接切断了能源输送缆。
   莉安握紧拳头。“看来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她看了看桃子，“我们去帮忙吧？”
   桃子却没有要动的意思，默默地摇头拒绝。
   “为什么？现在不是应该向他人伸出援手吗？现在可是非常时期啊！”
   “我们不是班纳海姆的人，不能随便插手这些事情。”桃子冷静地解释道。
   她们只是学员，厂方的东西不能随便接触，尤其是这些涉及商业机密的情况。而事实上其他人也确实没有向他们求助，都在忙于自己手中的事务。她们就被晾在一旁，无人问津。帮不上忙的她们只好站在旁边。混乱持续了好一会，悬挂在高处的广播开始循环播放：“由于若干建筑内出现突发状况，本公司正在竭尽全力处理。请各位学员不要慌张，暂时留在原地，等待工作人员到来。”
   广播说得很迷糊，根本搞不清状况。莉安和桃子面面相觑。其他工作人员做完临时处理后，纷纷往出口撤去，却不见有人来指引她们离开。等大部分人完成撤离后，这才有一个技术员从建筑内冲出，向她们跑来。
   那个技术员看起来还很年轻，一头短黑发和乌黑的双眼，加上东方人特征的面孔，他大概和桃子有着相近的血统。
   他跑到两人面前，气喘吁吁地说：“两位，稍微发生了点事故，请不要慌张，随我来。”
   桃子瞥了一眼他的胸牌，牌子上写着他的名字，技术员汤姆·史密斯，和比名字还大的“D”。
   “是什么事故？”莉安追问道。
   可这位技术员也摇摇头：“具体不清楚，请两位随我到避难室。”
   他没有等两位回话，就催促着往出口走去，甚至没有要求两人脱掉训练甲。他焦急的神情并非伪装。与此同时，大地依旧持续不断地传来震动，不时还能听到疑似爆炸声的闷响。
   “我们要通过电梯前往地下的避难室，部分通道已经封锁了，请两位跟紧我，不要走丢了。”汤姆小心地叮嘱道。
   班纳海姆的建筑确实像迷宫一样，四通八达的过道简直让人晕头转向。若不是墙上的指示标识，她们肯定会弄不清楚自己到底在什么位置。
   忽然，桃子停下脚步。
   听到身后脚步声少了一个，汤姆紧张地停止前进，回头询问：“怎么了？”
   桃子只是扶墙站立，闭着眼睛沉默不语，脸色极其难看。莉安紧张地扶住她，担忧地询问她的状况，却同样得不到任何回应。
   汤姆焦躁地看了看周围，想上前又似是不敢靠近，犹豫不决。他挣扎了一会，再次催促道：“请跟我来，不要磨蹭时间了。”
   “你怎么这么说！桃子她不舒服，我们必须休息！”莉安强硬地回答道。
   汤姆像是被吓到了一样，退缩了两步。他咬紧牙，完全找不到地方发泄怨气，最后只能跺跺脚，自暴自弃地垂下手。桃子依旧默默地靠墙站着，整个脑袋几乎都要贴到墙上去了。过了一会，她终于站直身体，没事似的继续前进。汤姆眨眨眼睛，对她能这么快恢复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但能继续前进就好，他也懒得去追究。他们穿过一个又一个走廊，往建筑深处走去。墙上的指示牌渐渐变得稀少起来，偶尔能看到会发现她们正往中间地带的深处前进。
   桃子紧靠莉安，握着她的手。两个女孩手牵手前进，相互扶持，相互鼓励——在汤姆看来就是这样。
   “震源似乎分布在四面八方。”莉安的耳机里传来电子合成的声音，听起来和桃子的有些类似。
   莉安虽然愣了一下，但并不吃惊。桃子有她的手段，自己身上说不定已经贴上了她的信号接收器了。
   袭击？
   莉安无法像桃子一样输出声音，只能用眼神回应。
   “不知道，要攻入班纳海姆并不容易。”
   班纳海姆作为一个军工企业，本身就拥有不属于正规军的防卫系统以及所有集中城内都会有的畸脑预警系统，即使是畸脑都难以悄无声息地靠近。能在四面八方同时发动袭击恐怕得要为数众多的人手。
   莉安抬头看了看面前的技术员。他正忙着操作一旁的终端，调取附近的路线图。
   “该死，前面的路又被封锁了！”汤姆用力敲打终端的屏幕，“那个避难室去不了了。”
   “那就换一个？”莉安建议道。
   汤姆点点头：“只能这样了。”
   他转身朝寻找别的通道，往建筑更深处走去。桃子和莉安紧随其后。其实现在她们若是想离开的话完全没问题。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技术员应该拦不住她们——尤其是她们还穿着测试甲。
   但两人都没有强行离开的打算。
   她们目前为止都还没遇到引发爆炸的因素，不知是运气好还是刻意回避的缘故。震动似乎理她们越来越远，周围也渐渐安静下来，除了不断闪烁的指示灯以外，一个人影都见不到。汤姆带着她们七扭八拐，最后通过电梯往下层移动。莉安注意到，电梯上甚至没有指示深度的标识。
   莉安拉拉友人的手：“总之有点不对劲。”
   桃子也同样有此感觉。这个避难路线太诡异了，通常在发生事故的时候不该选择电梯这种密闭式移动手段才对——除非这个电梯绝对安全。
   “留多个心眼。”她通过莉安的耳机传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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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大地在晃动——这对于身处地底深处的米莉特来说就不是简单的地震了，简直有如山崩地裂。立体投影的山丘都消失了，空中不断落下纷纷扬扬的尘土。即使是加固的防护墙也承受不住这次震动。大地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战栗之声，就算现在裂开一道深渊也不出奇。一道道防护墙落下，将实验室牢牢锁住，形成如同要塞般坚固的外壁。
   要返回实验室已经不可能了。身处试验场的米莉特显得有些孤单，偌大的空间内，除了靶机残骸外再无他物。
   “实验……沙沙……中止！”乌的声音从耳机内传来，但并不清楚，“……沙沙……你先……避难室去……姬甲有……沙沙……建……内部构造……沙沙……按上……指示走。我给你……开放……搜……权限……”
   “那你呢？”米莉特看着天空落下雪花般的粉尘，内心涌起一股不安。
   “虽然……沙沙……拒绝可爱……小姐……沙沙……让我……沙沙……失落，但这……沙沙……我家，主人总……沙沙……会……沙沙……留点小秘密。”
   “既然你都说那么直白了，我说跟过去也太不解风情了。”米莉特亮起右臂的长剑，转向出口，“那你死了可别怪我。”
   尽管从现在的情形来看双方立场是完全调转的状态——米莉特所处的环境显然更危险。
   天顶随时可能崩塌。
   “AI，给我路线指示！”米莉特扫视四周，寻找可以拖出的位置。
   辅助AI瞬间便完成了分析，将目力所及之处的信息都通过投影标记出来。安全出口的位置、防护墙的厚度、隐藏门所在等等，似乎乌向这台机体的AI输入了不少信息。
   “难道就不怕泄密么？”米莉特轻笑了一下，转向标记的安全出口。她跑动两步，慢慢调整推进器功率。跑步变成了跳跃，随着速度增加，脚下展开的气垫让她离地冲刺起来。
   “接通大门，我们冲出去！”
   “警告，远程接入不可用。”AI立刻驳回了她的命令。
   米莉特来不及查看警告信息了，她感觉自己的冲刺速度越来越快，已经超过了刚才测试时的出力，不消几秒就会正撞上大门。“可恶！”她抱怨着，举起右手的长剑。剑刃不断朝外辐射出光辉，剑脊缝隙内喷涌的粒子在周围形成了绚丽的气旋。
   “给我开门！”
   在简单粗暴的命令下，大门应声而破。米莉特来不及减速，突破大门让她偏离了方向，斜撞向门后的走廊。推进器还来不及关闭，她又被弹向了走廊的对面。像弹珠一样左右碰撞前进了大半段，她才一头撞在隔离门上停了下来。
   “呼……这推进力真夸张……”
   明明已经被限定了出力水准，可刚才的喷射显然超出了预计。她调出刚才的资料，试图查看原因。可从示数来看并没有超过限定的水平。
   “系统出错了么……？”
   米莉特的自言自语被AI识别了，电子声立刻回应道：“自检系统检测，系统正常。装甲运行正常，外装破损范围不足3%，在可运行范围。”
   女孩摇摇头，把不理解的事情抛到脑后。现在当务之急是联系上教官和其他人。可当她尝试接入通讯网络，却只能得到模糊不清的干扰声。通讯网络被干扰了。
   与他人失去联络后最直接的问题就是——孤独。
   走廊的照明转为令人不安的昏暗红光，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在这深层的地底下，如果出现坍塌，说不定就只能在数百万年后成为化石了。
   说不定能成为化石都是幸运了。她自嘲地笑笑。在这种环境下要满足成为化石的条件还真不容易。
   “AI，给我路线图。”
   在这里能和她对话的只有斩击新星的AI了，可这个AI似乎有些笨拙。AI在得到命令后便简单地列出路线图，将她目前所在的位置和最近的避难室标记在图上。
   “看来距离有些遥远啊……”米莉特想耸肩，但装甲发出令人不安的碰撞声。所谓3%的外装破损率，到底有多严重呢？米莉特不是设计员，她不敢随意去试探运动的底线。
   AI给出两个建议：在这里等待救援，或是自己寻找避难室。二者都包含着一定的风险，哪个更合理也说不准。不过女孩并没有多想便迈开了脚步。为了防止再像刚才那样横冲直撞，她不敢再开推进器，选择徒步跳跃前进。
   步行的距离长得让人绝望，而且还不能使用电梯之类的设备。少女只能孤身一人走在这令人不安的走廊。寂寞和无所事事让她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我说，AI，你有名字吗？”
   “型号为AI-7-ARX-005-SN1。”AI立刻回答。
   米莉特苦笑了一下：“不，我不是问型号，是说只属于你的名字。”
   “无。”回应依旧简单直接。
   其实这个答案也是可以预想的。为了共享战斗数据，同型AI使用共通数据库，然后根据不同的驾驶员习惯来获得个体数据库。与其说AI的个性，不如说那是对应机师的特质。米莉特从未有过属于自己的数据库，那么这个AI也就是标准型，没有任何额外数据。
   “好吧，如果将来能给我建立个人AI库的话，我一定要给它起名。”米莉特笑道。
   和AI的对话有些无聊，但她也没有别的消遣手段了。没走多远，米莉特瞥见投影的角落闪过一条信息。AI滤过了这一信息，并没有报警。无事可做的米莉特示意AI将消息提交上来。
   是感知器便捕捉到了少许异常的声纹。不过声音很小，震动声掩盖了。米莉特重放了一遍捕捉到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爪挠钢板。有些耳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听过。
   “警报！”
   AI的提醒打断了她的回忆。这一次的声音明显得不需要感知器特意捕捉也能注意到——是人的惊叫声。
   尖叫声越来越近，正朝这边过来！米莉特正欲冲上前查看，但直觉让她停下脚步。声音似乎是个女孩子，年纪并不大。
   必须去救她！
   这是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可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在这里怎么会有单独行动的女孩呢？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一个人影从前方岔路口冲出。视觉探测器迅速锁定了他的身影——那是个身高约有一米七的人类，身上穿着班纳海姆的连体工作服。他一边大声呼救一边往前跑，根本没注意到走廊这边的米莉特。
   “发生了什么事？”米莉特追上去。
   他似乎根本没有看到米莉特，只是疯狂地以女孩的声音呼喊，像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撞。米莉特加快脚步，想抓住他一问究竟。眼看就要追上时，那个家伙脚下一绊，摔倒在地。米莉特赶紧止住脚步，生怕不小心踩伤摔倒的人。可就在这一瞬间，她发现连体服的背后出现了一个鼓包。鼓包膨胀起来，连体服终于无法承受由内到外的力量，瞬间破裂。
   一个黑影从破口冲出，如同闪电袭向米莉特。视觉探测器瞬间就锁定了黑影正前方的那张面孔——一个小女孩的面孔，她正发出恐惧的哀嚎。
   米莉特本能地侧过身子，尖利的爪子从她眼前划过。黑影轻巧地落在地上，但没有立刻掉头发动第二次攻击。
   米莉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黑影的本体看上去像一只六足的怪物，它有一对粗大健壮的后腿，中间的双腿稍次之，两只前肢修长而多节，看上去并没有支撑身体的力量，不断扭动，如蛇般狡猾。长长的尾巴翘起朝四周扭动，它的感知器官似乎在尾巴上。怪物并没有像是脑袋的部分，只有一张脸孔镶嵌在本该是脖子的地方。
   那张小女孩似的脸正用恐惧的目光看着自己。她张张嘴，发出沙哑而微弱的求救声：“姐姐……救……”
   这种光是看着就令人不安的感觉，毫无疑问是畸脑。米莉特试图回忆教官所说的对抗畸脑的知识，可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实际面对畸脑的时候，精神干扰的效果比她想象的还要强大。
   “让你的身体记住战斗的方法，而不是脑袋。”脑海中忽然教官所说的这句话。可这毫无用处，她根本没有和畸脑战斗的习惯。
   AI，识别畸脑的种类。米莉特咬咬牙，向AI寻求帮助。
   “无目标相关信息，推定为M级。”
   M级，这已经是需要数名陆战队员才能靠火力压制的怪物了。但这套测试姬甲上并没有安装粒子发生器，甚至连远程打击武器都没有，能使用的只有右臂的剑刃而已。
   要战斗吗？
   怪物依旧用尾巴在探测着，可它似乎并不急于再次进攻。它到底是在等待，还是纯粹没看见？第一次发动攻击后就丢失了目标？
   这时，周围再次传来那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什么东西耙抓金属的噪音。这次无法忽视了，从通道的另一端传来的声音必将带来某种东西。
   米莉特微微侧过头，用余光瞥了一眼通道末端。果然，通道出现了一群看起来像犬科动物的东西，虽然体形并不大，但数量惊人。它们狂奔而来，爪子挠抓地板，发出令人心烦的噪音。
   那些怪物已经堵住了通道，可以选择的退路只剩一个了。米莉特举起剑，推进器瞬间喷出耀眼的火光。她的目标是那头单独的怪物，虽然体形更大，却不足以封住全部通道。M级畸脑的能力确实很强，但她并不指望能在这里将它斩杀。
   怪物感觉到气息，挺起身体，从面孔周围伸出6根触须朝她刺来。AI立刻提醒危险到来。米莉特翻转身体，让姿势协调喷口调整平衡，大部分触须只是在装甲上擦过一点痕迹。但触须实在太多了，最后一根迎面刺来。米莉特本能地举起左手，触须触到旋转盾，耀眼的电光朝周围弹射开，触须也被拨向一旁。怪物见触须无效，两只如蛇一样的前肢立刻朝米莉特抱来。
   米莉特顿时举的心脏被什么东西握住了，几乎停跳。
   这种恐惧感让她感觉浑身发凉。刹那之间，她脑子变得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有本能在驱动着她的身体。推进器的火光再度变强，速度瞬间提升了一级，怪物也始料未及，双爪抓空。
   突击！
   米莉特举起手中长剑，朝怪物前方的那张脸刺去。
   “姐姐……不要！”怪物以小女孩的声音惨叫着。
   这一瞬间，米莉特的手颤抖了。并非是同情或是犹豫，而是那来自怪物的精神干扰如同电击般命中了她的意识。
   刹那的间隙，怪物的胸口忽然上下分开，一条粗大的肉柱从裂缝中伸出。肉柱的前端张开血盆大口，4排尖牙散发出恶臭。
   米莉特顶住大脑传来的异样感，及时抽剑，横架在咬来的大嘴前。尖牙咬在剑刃上，不断颤动，与剑刃摩擦出刺目的火花。
   “警报！警报！”
   AI的提醒让米莉特不得不分心去看身后的情况。如狗似的怪物正向她狂奔而来，同时怪物射出去的触须也在空中掉转头。
   “我才不会……死在这呢！”米莉特高喊着，推进器的火光瞬间炸开。强大的推进力几乎要把她的意识都甩飞了。等她清醒过来时，怪物已被她甩在身后，肉柱的上半部分被利刃削开，仅剩的一半正疯狂地舞动。
   但畸脑似乎根本没有感受到疼痛，继续操控触须向少女袭来。
   米莉特这次来不及躲避了，她尽力扭转身体，举起旋转盾。身体微弓，尽量用盾护住自己。触须刺在旋转盾上，再度激起跳跃的电光。但护盾防御的范围终究有限，几根触须擦过她的手臂、大腿、侧腹，防护服顿时被触须撕裂，但身体表面上立刻出现了一层密集的晶格，将触须挡下。
   “真危险……”
   米莉特没有迟疑，转身加速朝通道另一边冲去。大群小型畸脑立刻如潮水似的用来，踏过那只大怪的身体，朝米莉特扑来。
   尽管那只六条腿的怪物似乎行动不变，但那群小狗依旧将她当成了猎物。在推进器的帮助下她的移动速度比怪物要快些，但在错综复杂的走廊里，为了不撞上墙壁，每逢转弯她就不得不降低速度。而那些怪物狗能用爪子抠住地板，以柔韧的腰部扭转方向，并且将弹性势能再度转化为瞬间爆发的推进力，在转弯的同时维持着极为可怕的速度向她逼近。
   “这样下去会被追上的……AI，给我个能甩开敌人的提案。”米莉特焦急得喊。
   投影上立刻出现了周边的地图，在走廊的中间出现了一个警告图标。米莉特眼前一亮，瞥了下通道的墙壁，立刻通过视觉探测器锁定了目标。她收回长剑，跳跃两步靠近墙根，在经过指定位置时，一拳砸向墙上的按钮。
   “砰！”防护玻璃应声而碎，走廊警报大作。
   “好，加速！”米莉特将推进输出功率调到最大，推进器立刻喷出耀眼的火焰，出力的柱状图不断提升到接近限制器标记的位置。可依旧无法达到之前的速率，示数在限制阀的位置却无法突破。
   已经无法继续提高速度了。
   “该死，这什么破姬甲啊啊啊啊啊！”米莉特抱怨着，一头冲过大门。厚重的合金板落下，门的另一边立刻传来东西碰撞的声音。
   米莉特大声喘息着，慢慢降低速度。现在并没有脱离险境，她必须尽快找到其他人，那只M级畸脑迟早会跟过来，防护门根本拦不住它。
   “AI，给我指示另一条安全通往避难室的路线！”
   新的路线图展示在眼前，数条道路上被标记了警告的红色——那是畸脑可能的行进路线。因为刚才的躲避，她偏离了原本预定的路线。更糟糕的是，身后就有畸脑群。
   要怎么才能逃离这里呢？她努力将刚才的干扰排除到脑外。不过更直接的问题是——为什么畸脑会在这里？
   这里是班纳海姆的中心区域，畸脑侵入集中城最中心的部位，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尤其是班纳海姆有着强大的保安系统，怎么会让这些家伙钻进来？
   她忽然想起了昨晚在集装箱旁听到的声音——和刚才那群怪物耙地的声音非常相似。
   “是那辆车的缘故？”米莉特自言自语道。可乌说只是制动器坏了才对。他在说谎？为了包庇恐怖分子？还是说他也不知情？又或者，这根本就是班纳海姆自己的过失？
   虽然有满肚子的疑问，但现在都得不到答案。
   “真麻烦……”米莉特想去揪自己的长发，可手甲毫无阻碍地通过了散射出柔光的发丝。
   重新审视地图，她发现自己根本无路可走，所有通往避难室的路线都被标上了危险的标记。她要前往避难室就不得不冒着与畸脑遭遇的危险。
   但这风险她冒不起。穿着这身半成品姬甲，加上她只是一名刚刚成为骑姬的新人——根本不可能战胜畸脑。
   勇音姐一定在找我……
   银河教官知道她在这，肯定会想办法来找她。班纳海姆也有自己的测试骑姬，比如那个装备迅猛龙的少女。她们肯定有办法解决这些畸脑。
   可她米莉特不行。
   要放弃吗？在这里等待援军的话，说不定还能减少教官寻找的麻烦。
   可万一等不到的话……
   米莉特用力甩甩头。
   这些都是畸脑的干扰！它一定希望我留在这，所以才如此暗示！在这里坐以待毙从来不是我米莉特的习惯！趁早把这些无用的想法抛到脑后吧！
   她在内心中冲软弱的自己发出呐喊。
   “AI，给我指示前往最近的内部通讯设施的路线！”
   “是，我的主人。”
   投影上重新出现了一条红色指示线，女孩抬腿重新向前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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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按照AI指示的路线，米莉特很快找到了通讯控制室。这里在平日里是负责转接线路的地方，现在却一个人都没有。大概工作人员都避难去了。她又想起刚才那个身穿连体工作服的人。
   她摇摇头，按下大门的开关。沉重的装甲缓缓落下，将入口封住。这样应该能稍微抵抗下外来的攻击，但至于能撑多久，她就不清楚了。
   米莉特将姬甲与工作站进行连接，AI很快获得了通讯编码。和预料的一样，这里的加密线路还能用。这种紧急时候使用的有线加密线路是最后的通讯手段。
   AI向突发事件应对指挥站发送了申请，那边几乎立刻就给她接通了线路。在转接电流声后，耳机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米莉特·梅森学员吗？”
   “是的，我现在正在……”米莉特被那紧张的声音吓了一跳，低声回答。
   但对方的焦急超乎她的想象，压根就没打算等她说完：“我们已经知道你的位置了。听着，现在待在那别动，我立马派人过去接你。”
   “勇音姐……不，银河教官在吗？”米莉特小心翼翼地问。
   “银河教官不在，现在她正和温少尉在清理现场。”对方显得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可以感觉到他在耐着性子向自己解释。
   但米莉特有不得不知道的东西：“其他人都完成避难了吗？”
   “大部分，就差你、黑崎和修卡，还有几个低年级的。我们正全力搜索中。”
   米莉特感到心脏一颤。
   “她们俩怎么了？”她用颤抖的声音问。
   对方显得更加不耐烦了，他用极快的语速回答道：“她们从训练场被带走后，最后被目击到在21区，此后便失去了联系，银河教官也在找她们。”
   “21区……”米莉特皱起眉头，“AI，给我路线图。”AI听话地展示出了她所需要的信息。“很好，就在这附近。”
   对方这才反应过来她到底想要干什么，立刻大声阻止：“别乱来！”
   但已经来不及了，留下“我也去找！稍后会再联络的”的回话后，米莉特中断了通讯。
   她怎么可能在这里等着呢？友人可还在失踪状态啊。而且她知道，自己的两个友人很爱乱来，明明是在地表训练场训练才对，却跑到地底的21区来，简直是胡来到令人发指！米莉特一边咒骂着自己这两个爱给人添麻烦的同学，一边打开门，朝外部通道冲去。
   离开通讯控制室，她再度回到那孤独的状态，唯一陪伴她的就是机体AI。沿着AI指示的路线图，她很快就走到了尽头——并非抵达了终点，而是前路被堵塞了。
   通道满是塌方的废料和岩石，根本无法前行。她正欲寻找新的路径，但脑海中有什么迫使她停下了脚步。转身重新回到废墟堆旁查看了。残骸断面非常整齐，仿佛是被切割灼烧的痕迹。这显然不是爪子的痕迹，而是高热的离子武器所为。
   畸脑应该不会有离子武器，那么是教官她们在战斗吗？还是自动防御武器？她站起来四下张望，却没有看到类似畸脑的残骸或是体液，也就是说，应该不是和畸脑战斗而波及到。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安地踏踏脚。“扩大搜索范围，有任何异状都向我反馈。”
   按照她的命令，姬甲的索敌系统将搜索范围继续扩大，不管是否会引起其它潜在敌人的注意。
   不一会，AI就反馈道：“检测到生体反应。”
   “是人吗？在哪？”米莉特紧张地问。
   投影在视网膜上的地图里立刻标注出一个新的光点。离这并不远。米莉特一秒都没耽搁，加速朝目标地跑去。对姬甲的雷达来说，畸脑并不算是“生体”，它们的构造和普通生物完全不同，甚至可以针对性识别。但相应的，畸脑也会发现电波的发出点，从而对搜索者进行定位。
   不过要找到畸脑也不容易，它们很多都带有干扰能力，令雷达失常，电子仪器失灵。AI所提示的应该不是畸脑。是人类？还是其它生物？
   最好是个人类。米莉特如此希望。她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一个活人，一个能交谈、能互相确认存在的人类。可惜无论她多么焦急，周围的废物都影响了她的前进速度，有时她不得不用姬甲的佩剑切开犬牙交错钢板才能前进。
   还没靠近，大老远就听到有女孩的惨叫声。
   这次她甚至都来不及怀疑是否畸脑伪装的声音，内心只有一个想法：“晚了一步？”她加大推进功率，往目标地点冲去。因为速度过快而在通道上碰撞了几回后，她终于看到了那个身处险境的女孩。
   怪物看起来并不急于发动攻击，它和之前见到的怪物都不同，看起来像个丑陋的海绵。身体扭曲纠结在一起，从身体各处挤出米黄色的粘液。它弓着身体让拧成一团的躯干部分笼罩着女孩。滴落的粘液穿透了制服，在女孩身上腐蚀出了好几道伤口，但伤口并不严重，似乎有什么东西中和了粘液的腐蚀能力。
   女孩双手交叠在胸前，惊恐地缩成一团。她已经叫不出声了，脸上写满了绝望。
   米莉特也不敢立刻上前。敌人太近了，贸然行动的话可能会激怒怪物——如果怪物真的有“愤怒”的情绪的话。畸脑的行为模式是人类难以理解的，无数畸脑学者都在研究它们的习性，但只能了解部分表象罢了，越来越多的研究表明，畸脑的群体或许存在着某种人类无法理解的逻辑。
   必须转移它的注意力……或者在它注意到之前直接斩杀。
   怪物的注意力都在那名女孩身上。和刚才遇到的畸脑不同，这头的探知范围似乎比较窄，而且它身体的构造也不像灵活行动的类型。
   只要能瞬间突入它的探知范围，应该可以……
   米莉特调整身形，双脚稳稳地站在地上，确定足下稳定后，开始提高推进器出力。随着出力逐渐上升，她的双腿逐渐难以维持平衡，不得不借助姿势协调喷口来控制身形。
   怪物果然还是没有注意到这边，但那个女孩看到了她。女孩向她投来求助的目光。
   米莉特咬咬牙，忍住冲动。随着推进器的火焰越来越亮，脚下也越来越不稳，她撑着废墟才勉强维持稳定。当推进器输出功率过半时，她猛地向前一跃，失去阻挡的力量，推进器的喷射将她瞬间朝怪物推去。
   “躺下！”她高声呼喊。
   喷射的功率再度提升，将她瞬间送到怪物身旁。怪物还来不及反应，速度与身体的质量推动的长剑瞬间将怪物拦腰斩断。
   但怪物并不会受到这样的伤害就死去，这点米莉特也考虑到了。她关掉推进器，使用手脚与姿势协调喷口重新调整由于惯性而难以控制的身体。刚从那个女孩头顶掠过，她立刻双脚猛踏墙壁，失去平衡的身体要重新找回平衡很难，她干脆放弃寻找重心的打算，靠着姿势协调喷口让身体旋转起来。
   旋转的剑舞向倒下的怪物重新卷来。怪物挥洒出腐蚀液，却被旋风甩向周围，在墙壁上留下灼烧的印记。快速闪过的刀锋将怪物切成好几段，由粒子打造的剑刃令怪物创口不断腐化、灼烧。
   怪物从每一块身体里挤出尖锐的嚎叫，此起彼伏。这凄惨的合唱让米莉特大脑昏昏沉沉的，甚至想收剑离开。但身后的女孩让她无法轻易退却。
   一连串的动作比她预想的要容易完成，骑姬甲的动作比动力甲和战斗机甲都要灵活。怪物挣扎的身体轻而易举地被它切成了数块。尽管怪物分裂的身躯都保有活动能力，但被剑刃所伤的部分逐渐崩溃，并且向周围蔓延，灼痕正渐渐吞噬每一块碎片。
   RO粒子合金所铸的剑刃对畸脑来说就是毒药，也只有这个手段能将这些怪物赶尽杀绝。米莉特最后一剑刺在怪物裸露出来的晶体核心上，将它粉碎，为战斗划下了句号。核心化为纷纷扬扬的绚烂光粒，在空中盘桓。
   那就是RO粒子，但米莉特没有设备去收集它们，只能任由其耗散。
   “比想象的要顺利些。”她甩掉剑上的粘液，转向缩成一团的女孩。“你没事吧？”
   女孩点点头。从她身上的制服来看，应该也是骑姬学院的学生。但米莉特没见过她，大概是低一届的。
   而且应该是优等生。米莉特心想。
   这次随从参观的低年级学生都是经过各种考验的优秀生，她们虽然没有到要接受骑姬改造的时候，但也是学院的未来之星。
   尽管几乎能确定身份，但她还是开口询问：“你是骑姬学院的学生吗？”
   女孩再次点点头。
   不过终究还是太年轻了。米莉特在内心评价道。虽然她知道自己也并不比对方年长多少。这里依旧危险，其它怪物或许会被耗散的RO粒子吸引而来，她们必须尽快离开。她向女孩伸出手。女孩战战兢兢地伸出手回应。
   在双手交握的瞬间，米莉特看到女孩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安心感。
   “我叫，林深叶，是骑姬学院41届的……学员。”女孩小声说。
   比我低一届么。米莉特尽量露出让人放心的微笑，希望自己能尽到学姐的职责。
   林深叶和桃子一样有着东方人特征的面容，看起来身高也和桃子接近。不知是否因为刚刚从危险中脱离，看起来有些柔弱，惹人怜闵。她身上的衣服被腐蚀得破破烂烂，几乎遮不住身体。
   米莉特看了看周围，暂时也找不到能给她蔽体的东西。“我们先离开这吧。”她建议。在当下这是最好的选择。
   林深叶没有拒绝。米莉特拦腰抱起她，提着就往来路跑——至少她来的路上并没有见到怪物。路上，她询问了一下林深叶的情况。得知这个学妹本也是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疏散的，可没想到遇到了怪物袭击，队伍被冲散了。从米莉特口中得知大部分人都安全后，这个女孩也稍微放下心来。
   至于她们这些参观的为什么会被带到地底深处来，林深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女孩忽然想起了什么，说：“不过，刚才我还见到有一小支队伍从这里经过，我想追上去，却不料引来了怪物……”
   还有其他人被带下来了？
   “是什么样的队伍？”米莉特连忙追问。
   “似乎是工作人员带着两个身穿测试型姬甲的学姐。”
   听到她的回答，米莉特的心跳骤然加速。身穿测试型姬甲的，几乎可以肯定就是莉安和桃子！正在进行测试的学员基本都聚集在避难室了，只有她们俩还失踪着。一定是她们！
   米莉特提着林深叶的手微微施力，直到学妹喊疼她才注意到。重新让大脑冷静下来后，她用左手展开一片投影。“她们朝哪边去了？”
   女孩回忆了一下，指着投影地图上的一条通道回答：“那边。”
   “AI，给我这条通道前往最近的避难室的路线图。”
   AI很快指示出了路线，但从刚才下载的地图来看，那附近并没有避难室，而且周边不少通道都已经被封闭了。而林深叶所指的路线在地图上更是一片空白。
   权限不够。
   那支队伍前往的地区是她这种人不能涉足的。可为什么工作人员会把友人往那里带呢？因为那里有避难室？不，显然不会，地表的避难室比这要多。那么，她们难道……
   米莉特低头看了看提在腰间的女孩，心想着到底是该把这位学妹送走还是去追那个小队。她犹豫了。带着这个学妹去的话，毫无疑问会让她遇到危险，可她也同样放不下被带走的友人。如果自己独自前往的话，就得把她丢在这附近——这显然不安全，即使那个通讯控制室也难以保证她平安。
   犹豫了好一会，她慢慢开口道：“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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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轰！”
   狭窄的通道上烟尘弥漫，道路化为了废墟，堆积的金属和岩石将原本就难走的通道完全堵死。突如其来的坍塌让莉安吃惊不小，而翻滚弥漫的烟尘更是让她呼吸不畅，顿时咳嗽了一下。
   “屏住呼吸！”桃子提醒道。
   尽管身为骑姬的她们可以短时间内不呼吸，但那一声咳嗽已经引起了灾难的注意。黑影刺破烟雾，朝着声音的发源地扑来。
   莉安眼睛余光瞥见了朝自己扑来的怪物，长年的训练让她本能地进行了闪避，可她没注意到周边破碎的地形——脚旁的废料绊倒了她。她惊叫一声，向后倒去。
   面对即将降临的死亡，恐惧蒙上了她的双眼。时间的流动仿佛减缓了数百倍，万籁俱静，只有心脏剧烈叩击的声音。怪物像是从阴影中不断实体化般，黑烟从它身体表面不断逸散，露出仿佛被剥了皮似的肉体。那暴露在外的经络与肌肉给人相当强烈的感官刺激，暴力与恶心，二者紧密而粗暴地结合在一起。
   她看着利爪朝自己眼睛而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一个高大的人影从眼睛的余光外冲进来，猛地撞在怪物的腰上。可他太低估敌人的力量了，尽管那个黑影比他还小一些，可冲撞只是让它偏离了方向。怪物从莉安右侧掠过，轻巧地落在地上。而那具动力甲却被弹飞，重重地撞在身后的墙壁上。
   “开火！”
   两把步枪喷吐的火焰交织成火网，将那个怪物一点点逼退。黑烟重新纠缠在它身上，怪物退后几步，重新融入阴影。
   被弹飞的动力甲士兵从地上爬起来，与其他两人肩并肩组成圆阵，将桃子和莉安护在中间。
   通道安静了下来，只有暴露的电线不时发出令人不安的短路声。
   莉安看着身前护住自己的动力甲士兵，很想说句感谢，可那冰凉的铠甲又让她望而却步。那个人似乎是这支小队的领导，班纳海姆的工作人员带着莉安和桃子与他接头后，便将这两个女孩转交给武装人员“护送”。在这种非常时期，她们根本没法拒绝，只能跟着前进。
   不过这些武装人员和ETO正规军的手势动作有少许差异，他们自称是班纳海姆的保安部队。班纳海姆作为军工企业，自身配有一定的武装很正常，他们甚至还有自己的测试骑姬——是骑姬甲厂商中唯一拥有特权的一家。
   虽然这三人的装甲上确实都有班纳海姆的标识，也很容易地通过了各个关卡的身份验证，但莉安总有种不协调感，即使他们救了自己也无法打消这种感觉。
   三人警戒了一会后，始终没见到怪物再出现。只听领头地说了声“移动”，原型防御阵开始解除，一人开始往走廊另一头移动。他们依照次序往通道末端撤离，脱出这片区域。
   两个女孩被严密保护在中央，一点缝隙都不留，相对的，她们也没有任何自由。令人不安的气氛在这支小队中经久不散，不光是来自潜在的威胁，还有人与人之间难以协调的排斥感。
   一路走下来，他们遭遇怪物的次数并不多，但缺乏有效杀伤怪物的手段，即使击倒了它，过不久它又会再度袭来，始终阴魂不散。只要没有骑姬在，它就可以无限次复生，而弹药是有限的。
   就这么静静走了一段后，桃子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请问，我们这是要去哪？”
   “避难室。”领头的士兵回答道，“其它路径都被封锁了，我们只能绕点远路。”
   这种公式一样的回答几乎是可预料的，那冰冷的话语几乎让人以为铠甲中的是AI而非活人。
   “这远路可真远。”桃子抱怨。
   可对方没有再回答。
   穿过昏暗的走廊，前方的拐角透出明亮的灯光。似乎那片区域的供电设施还在运作，也没有怪物破坏。墙上的自动防卫系统正忠实地执行着它的使命。
   希望就在眼前。
   “快，我们走！”
   加快迈动的脚步在地板上踏出急躁的声音，距离安全地点越来越近。这时，一个熟悉的黑色身影从昏暗的角落猛地跃出。自动防卫系统的激光发射器立刻偏转，高热的射线却没能命中袭来的阴影。那具身躯瞬间化为一片黑雾，光线击穿了它，却无法将它灼烧殆尽。
   黑雾瞬间重聚，恐怖的利爪将激光发射器拍得粉碎。
   “这个和之前不一样啊！怎么回事！”
   怪物的出现打乱了小队前进的脚步，士兵们举起步枪，却不敢轻易射击。怪物的身体显然发生了变化——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他们并不知道——普通的子弹恐怕无法解决这个敌人。
   “老大，我们看来真的需要一个妞来支援了。”一个士兵苦笑道。
   这种苦中作乐的行为却没能博得一笑，领头的士兵大声训斥：“闭嘴，干掉它。”
   枪口倾泻出耀眼的火花，子弹带起的热风将烟雾撕成了碎片，可那飘忽不定的东西却没有消失。黑雾旋转着重新聚合，却又被又一轮扫射撕成碎片。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莉安大声喊着，可除了桃子，谁也没注意到这被枪声盖过的声音。
   子弹不是无止尽的，当火光熄灭，就是怪物重聚时。必须想办法将它击倒在这里，即使无法杀死，也能争取逃脱的时间。可和前面遭遇时不同，这只畸脑已经能化为不定形的形态了——就像传说中的吸血鬼。
   她凝视着那不断飞散又重聚的碎片，心跳不断加速。畸脑身上有着和传说中怪物一样给人带来恐惧的能力。看着那股黑雾，莉安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黑洞吸引，旋转着落入无尽的黑暗中，即将落入那无尽的恐惧深渊，被名为畸脑的怪物吞噬殆尽。
   一个身影挡在了她和黑雾之间。也许只是巧合，动力甲巨大的身躯阻断了那宛若催眠术般的效果。莉安大口喘息着，把自己陷入混沌的意识重新塞回大脑中。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自己被他人所救。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从畸脑的恐怖中拯救他人，却几次沦落到他人来拯救的地步。女孩的心中感到一阵失落。
   “老大，我们要撑不住了！”
   绝望的喊叫将她拉回现实。从动力甲之间的缝隙能看到，黑雾正逐渐重聚，并且向他们飘来，火力已经压制不住怪物了。桃子早已躲到墙角缩成一团，根本无心兼顾战斗。
   这里确实需要骑姬，没有骑姬的RO粒子域就无法阻止怪物。可上哪里去找骑姬呢？这种问题说出来只会让人绝望。
   不！
   她在内心否定了这种想法。
   “我就是骑姬。”女孩低声说。
   她就是骑姬，为了消灭这些怪物而存在的骑姬。即使没有骑姬甲，她也是一个骑姬，从数年前开始就接受RO粒子照射，并且完成了最终强化的骑姬。
   “我也要战斗！”莉安大声说。
   但这时没人理会她。大家都在忙于应付眼前的东西，没人会在意一个14岁的小鬼到底在说什么。不过她也不需要什么人给她掌声或是鼓励，她只要用自己的行动去解决就好了。
   女孩就地一滚，从粗壮的腿甲间穿过，贴着地面向前冲去，背后的喷射背包慢慢亮起了火光。
   她的出现让三个士兵出现了些许动摇。“停止射击！”领队的士兵命令道，语气中带着不悦。
   失去火力压制，黑雾再度聚为一体，黑色的爪子褪去了阴影，向突击的女孩伸来。
   交错只在一瞬间。
   莉安的右手手甲裂成了数块，浮现的晶格如同玻璃般被利爪粉碎，伤口从手腕一直拖到肩膀，掀飞了肩甲。失去平衡的女孩侧倒在地上，惯性让她向前滚了好几米。
   “那个白痴！掩护我！”
   领队的士兵咒骂着，躬身向前冲去。弹药再度向怪物倾泻而去，但仅有数发命中了敌人的身体，并且在它化为烟尘后纷纷落到地上。
   前冲的士兵趁着它雾化的时候一口气冲到莉安身旁，抱起她就向前跑去。怪物的注意力也被他吸引住了，破碎的黑雾紧随其后。
   莉安躺在这宽阔的怀抱中，用余光瞥了一眼后方。黑雾正在试图重聚，高速弹药粉碎了它的企图。但这只是暂时的，他们逃不掉。
   我失败了。
   作为一名骑姬，她还是无法拯救世界。
   “为什么要救我？”她自言自语。
   她不奢望谁来回答，在这个战场上，无法作战就是无用之人。每个人都在拼命为了生存而努力。而她什么也做不到。
   但这一次，难得地，她听到了充满轻视和不满的声音：“小女孩就不该上战场。”
   就在说话的当口，黑雾已经在他们头顶展开，如同漆黑的苍穹，划裂天空的子弹也只能暂时将其削去部分，但很快就会被填补。只要它实体化，两人面对的就将是死亡。
   “趴下！”桃子尖锐的叫声从后方传来。
   抱着莉安的士兵本能地往地上一倒，动力甲的肩膀重重地嗑在地上。狂风掠过头顶，卷走起莉安的辫子，发卡被风中的碎石击中，化作碎片，长发被风带向天空。风带着黑雾朝着上方卷去，很快消失在通风口。
   狂乱的风持续吹了好一阵，直到风中带来焦糊的气味才渐渐减弱。
   “好了，我们快走吧。”桃子在角落站起来，结果一下失去平衡，腿甲一下撞碎了墙角的终端接口。
   “唔……嘛，算了，反正那个抽风机也坏了。”她对自己破坏他人财物的行为毫不在意，轻松地离开了事发现场。
   尽管暂时没有威胁了威胁，但那个怪物迟早还会出现——尽管不一定会在这里。事不宜迟，他们也不敢停歇。士兵们把他们的领队拖起来，一行人继续朝着目的地移动。
   沿着走廊往下走了一会，后方的确没有怪物跟来。没多久，墙上出现了被划花的标记牌：13研究室。
   在不知不觉之下，她们似乎来到了班纳海姆的中枢部分。之前在介绍时莉安听桃子提起过，这里是班纳海姆早期多方向发展时的研究室，后来大部分研究室都关闭了，集中发展姬甲和战斗机甲。
   领头的士兵似乎注意到了她们的视线，开口解释道：“到这里就安全了。”
   莉安回头看了一下，却身后被另一个士兵堵住了，无法了解走廊里的情况。尽管没看到怪物，可她似乎也看不到退路。
   “在这里可以给你治疗。”士兵说。
   莉安动了动手，手臂的疼痛似乎渐缓，可动作还是不大灵便。对方似乎在为她着想，在当下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大门的锁并对他们形同虚设。13研究室内没有任何人，只有昏暗的红光灯在维持着最基本的照明，到处都是空容器，和传闻的一样，废弃已久。领头的动力甲士兵走到主控电脑前，将其打开，操作了一会，屏幕上提示“安全系统启动”后，大门上立刻放下防护门，以阻挡来自外部的攻击。
   但从另一方面而言，他们也被困在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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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说是“安全了”，可莉安和桃子却没有这样的感觉。两个动力甲士兵虽然看上去很放松，可他们的手指却没有离开步枪的扳机。
   “你们不是班纳海姆的人员吧？”莉安终于鼓起勇气说。
   她有种不协调感，并且不协调感在进入这片密闭区域后持续增加。从一开始的汤姆·史密斯这种散发着“虚假”意味的名字，到突然登场的动力甲士兵，还有不断深入到中央地带的路径。她的直觉不断大声诉说着“其中肯定有问题”，可她没有证据，也整理不出完整的思路。
   所以她只能铤而走险地正面询问。可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动力甲的头盔也挡住了士兵的表情。
   莉安没有放弃，她继续从脑袋中一点点榨取思考：“保安人员不可能拥有进入研究室的权限。”
   是的，就是这样。虽然没有证据标明，但从逻辑上他们的行为完全不合理。“你们到底干了什么？那些怪物是你们放进来的？”莉安握紧拳头。联系到昨晚的事故，这确实有可能。
   一个跟班忍不住了，开口就冒出尖锐的声音：“小姐，我们可是把你从怪物手中救出来的恩人，这样怀疑我们可不好吧。”他的话中带着讪笑，似乎在嘲笑软弱的女孩。
   莉安被他的话顶了回来，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桃子接过话题，冷静地应答道：“你们救了我们，应该不是出于好意。”她盯着冰冷的面具，用同样冰冷的口气回敬。她丝毫没有“询问”的意思，口气像纯粹的陈述。
   得到桃子的支持，莉安继续问道：“你们到底想利用我们干什么？”
   “被恶意揣测了，大哥哥我很伤心啊。”声音尖锐的士兵大笑起来，手中的枪口若有若无地向上翘了翘。
   “既然能走到这里，看来你们和班纳海姆也有点关系。”桃子没有畏惧，再度补充。
   领队的士兵打断了他们的交谈：“我们没有义务回答。”
   他看起来是这三人中最冷静的一个，作为头领无可厚非。不过莉安能感觉到，他对自己和桃子有一种非同寻常的鄙夷——以及某种，同情。
   或许这正是双方敌对的原因。
   “不回答的话，那就把你们作为敌人！”莉安摆出攻击架势。
   即使只是训练型姬甲，性能应该和动力甲差不多，一拳将装甲打凹的能力也是有的。不过面前是三个人，要战胜他们并不容易。
   “莉安·修卡小姐。”领队的士兵走前两步，用动力甲巨大的身形来给予她压迫感。
   他认识自己。莉安心想。在这巨大的阴影下，她也没有退缩。尽管不想利用家里的名号，但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得不如此了：“既然知道我是谁，还敢这样放肆？”
   “你的身份的确很特殊。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把你请到这里。”
   听到这回答，莉安愣了一下。他不是要阻止双方交谈，制止交换信息吗？可这话简直就像在宣言——我们诱拐了你。
   “老大，找到了。”从黑暗的实验室深处里又跑出几个身着动力甲的人影。他们似乎从一开始就潜伏在这里。
   就在这时，和第四研究室一样的中央区域慢慢升起一个仪器。那不是粒子加速器，而是一台被封闭在玻璃罩中，带着奇怪容器的设备。
   “这里果然封存了不少东西。”领队的士兵将注意力转向那台仪器，莉安的存在似乎变得毫无意义了。
   “看着她们。”说完，那个男人转身朝研究室内部走去。
   莉安向追上去，但士兵的枪口挡住了她的去路。她只能不甘地退回原处。与她共患难的友人，桃子，显然也被那仪器吸引了注意力，目不转睛地盯着中央区域，嘴巴慢慢张开。
   “粒子剥离器……”
   莉安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虽然不知道这个仪器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但光是听到名字就感觉不妙。
   不过几个士兵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与两个女孩拉开了距离，正好处在莉安的突击范围之外，但枪口始终对准了两人——现在似乎已经没有欺骗的必要了。
   莉安和桃子偎依在一起，就像普通的小女孩，在威胁面前瑟瑟发抖。
   “你知道是什么？”莉安凑近桃子小声问。
   “本来研究初衷是研制出剥离畸脑体内粒子的武器，结果畸脑与粒子的结合模式和人类理解的根本不同，于是这东西只能剥离骑姬体内的粒子罢了。”桃子解释道。
   这种危险的东西竟然还存在，超出了莉安的想象。
   “对骑姬用的武器……？”
   “要说武器还不行，它还无法完成小型化，顶多只能激化粒子，让粒子变性罢了。”桃子的声音就像在进行技术解说，丝毫没有面临困境的紧张感。“技术前景非常不明朗，所以班纳海姆中止了这一计划。”
   桃子连如此机密的东西都知道，莉安感到同样不可思议。不知她是真的见多识广还是侵入了班纳海姆的数据库。
   士兵们似乎没有发现她们在窃窃私语，只当两个女孩被吓得不敢动弹了。这对莉安和桃子来说是好事。
   大地再度传来震动，除此之外还夹杂着其它声音，就像是——
   “掘进机。”莉安睁大了眼睛，“他们是从地下来的。”
   作为一伙恐怖分子，他们的装备好的过分。无论是动力甲还是步枪，这些都是ETO的制式装备。而能在如此深度的地壳中运作的掘进机可不是普通恐怖分子能入手的。能生产这种东西的厂家并不多——只要稍微调查一下就能发现入手途径。他们似乎并不在意会暴露。
   桃子站直身体，环顾四周，以大家都能听到的音量说：“我们来阻止他们。”
   听到这话，几个看似松懈的士兵立刻紧张起来，纷纷举起手中的步枪。桃子的突然行动也让莉安感到极为不解。
   要阻止他们完全不现实！少女在内心中大喊。
   她们两人根本无法对付那么多支步枪。但桃子依旧自信满满地说：“干掉他们。”这种毫不避讳地当面诉说计划的行为简直疯狂至极。几个士兵都将手指放在扳机上，准备随时进行攻击。
   “你到底在干什么啊？”莉安拉着桃子的手小声问。
   当面诉说计划不就露馅了么？这明显是让对方提高警惕，对计划实施非常不利，更何况，莉安还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计划。
   桃子没有回答，只是轻拍莉安的手。
   “轰！”
   声音之后是烟尘扑面而来，大门的碎块被夹在汹涌的气浪之中，如洪水般拍打在站立的人身上。桃子早早拉着莉安趴下而躲过了一劫，几个动力甲士兵提防不及，被气浪掀翻在地。但他们也没有呆等着，立刻寻找最近的掩体，举枪向烟雾内扫射。
   趁着烟尘的掩护，桃子拉着莉安向门口跑去。子弹从她们身旁飞过，在墙上留下一个个印记。
   “这东西用一次就报废了啊……”烟尘中传来她们熟悉的声音。
   粉发的少女拨开浓烟，甩手将弹芯破碎的破壁器扔到一旁，当雷达上的两个蓝点定位完成时，身后的推进器猛地喷出火焰，瞬间冲到两人身后，用身体挡住了倾泻的弹药。即使在枪林弹雨中她也显得游刃有余，掩护着两人移动到门外。待两人稍微安定下来后，她甩手扔出个小玩意——那是桃子的PDA。
   桃子接住自己的小玩具，用干涩的语言模仿唱诗的方式说：“噢，你总算来了。‘我的拯救者，我的剑士（my Redeemer, my Savior）’。”
   “是‘救世主’，不是‘剑士’啊！”少女将臂刃收回，笑道。
   当莉安看清来者时，顿时睁大了眼睛，恨不得冲上去给友人一个热情的拥抱。但现在的环境下有些不合时宜。因此她只是笑笑：“你来的有点迟啊，派对早就开始了。”
   “我偶尔也想尝试一下主角待遇嘛。”米莉特对友人笑道。
   “半吊子是当不了主角的。所以，我们的主角小姐请拿出身为一个主角应有的自觉和表现来吧。”桃子一边说着，一边作出“请”的动作。
   “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现在不是冲出去的时候啊。”米莉特摆摆手，轻松地说，丝毫没有因为身处战场而紧张。
   不过，事实正如米莉特说的那样。桃子瞥了一眼门的那边，子弹像不要钱似的从枪口喷涌而出。敌人似乎在尝试用火力压制她们。
   桃子环顾四周，再次审视周边环境，寻找合适的突破口。不过这里并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终端接口都被破坏掉了。忽然她扫到了一个本不该存在这里的东西——走廊拐角处露出的半张脸。
   “那个是怎么回事？”桃子指了指拐角。
   米莉特依旧显得轻松自如，丝毫不将那火力放在眼里。她瞥了一眼躲在战区边缘的女孩，笑道：“哦，那个啊，那个不是什么回事，是我们的学妹。”
   桃子难得地皱起了了眉头：“你竟然还有闲工夫带拖油瓶？”
   “没办法啊，我过来的路上见到她，总不能把她送回去吧，那可就赶不来救你们了。”
   “你们还要扯到什么时候，那帮家伙可能就快完成搬运作业了啊！”莉安大声提醒道。
   “哦，对，你们先等着。”米莉特看了看门口，估算着对方火力强度。视野内的浮动示数不断变化，时高时低。
   “听着，我有个计划。”桃子拉住米莉特，然后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下。
   半分钟后，米莉特瞥见某个数值再次出现的时候，她举起旋转盾，忽然发起了冲锋。
   在姬甲推进器的帮助下，她瞬间拉近了与掩体后的两个敌人之间的距离。子弹有的被旋转盾拨开，有的击打在装甲上，有的虽然命中了裸露的肌肤，却被一层瞬间显现的光膜弹飞。8毫米电磁-火药推进子弹根本无法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更何况只有一支步枪在射击。当一个士兵将发热的电池处理完，重新开始射击的时候，米莉特的大剑已经切开了掩体。厚厚的钢铁如同纸片般轻而易举地被撕开，断层因为灼热而发出炫目的亮光。
   两个士兵试图站起来向后撤退，但骑姬的动作比他们更快。米莉特的左拳挥出，正中面门，头盔即使防住了面孔稀烂的结局也无法完全抵消掉冲击力。被命中的士兵向后倒飞出好几米，瘫在地上，从动力甲头盔破洞内能看到他已经口吐白沫昏过去了。
   另一个士兵显然知道自己不是对手，扔下同伴向另一个方向退去，将凌乱的仪器作为掩护，同时不断朝着米莉特缺乏防护的身体部分射击。
   子弹再次被浮现的薄膜弹开，贴着身体的蓝色晶格成功保护米莉特免受到的伤害。不过这层防护能持续多久，米莉特自己也不知道，投影在眼中的示数并不包含能量罩——而且她也从没听说过ETO有开发能量护盾之类的装备，否则肯定会优先配备在主战兵器上。
   此刻已无心考虑姬甲的问题了，她必须速战速决，否则敌人援军赶到就会陷入被动。
   米莉特以“Z”型路线靠近，同时用旋转盾护住自己，减少中弹可能。骑姬甲与动力甲之间的性能差异让她顺利解决了面前的威胁。
   米莉特放倒这个士兵后站起来，打开铠甲上的散热隔板，将已经汽化的冷凝剂释放出来。
   “不许动，举起手来！”身后传来冰冷的声音。
   少女不需要回头便知道，比刚才多3倍的枪口已经对准了她的脊梁。
   “比预计的还是慢了一点啊……”她自言自语着，慢慢举起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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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个士兵的枪口都指着那名骑姬，可即使人数占优，他们依然不敢掉以轻心——毕竟那是骑姬，怪物一样的东西。
   “慢慢转过身来。”一个士兵大声命令道。
   对方似乎也没有反抗的打算，依旧维持着双手举起的动作，缓缓转过身来。这名只有十多岁的少女，手中依然配备着致命的利刃，只消轻轻一挥，便可以斩断钢铁。士兵们都维持距离，不敢轻易靠近，也不敢离得太远，防止对方脱离控制。
   在这尴尬的距离下，双方僵持了一会。
   “怎么回事？”通讯切入了带队士兵的耳机内。这个令人发冷的声音是他们的领队，或者说队长。
   士兵看了看枪口所指的少女，回答道：“有一个骑姬。”
   对方的口气中并没有显得多惊讶，但多少出现了点起伏：“骑姬？不是学员？”
   有两个骑姬学员正处在他们的控制之下，所以如果出现了第三个，应该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不过部下再次肯定了之前的说法：“确定身着的是骑姬甲。”那一拳击飞动力甲的力量，和足以抵挡枪弹扫射的防御，以及训练姬甲无法匹敌的运动性能，毫无疑问是骑姬甲。
   通讯的对面沉默了一会，然后说：“反应比预计的快。是哪个骑姬？”
   士兵看看面前的少女，犹豫了两秒才回答：“不知道，数据库内无匹配。”从刚才搜索到现在，眼前的骑姬和他们目前所知的都不同，仿佛是从未在ETO登记过。但士兵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所有骑姬都在ETO的控制之下，他们不可能放任这种超出人类正常范畴的兵器不管。
   除非……是自己手上的数据不全。
   和他所想的一样，领队也同样产生了这样的怀疑：“哦？被屠夫摆了一道么……？班纳海姆还藏着没有登记的骑姬？”
   从之前的数据来看，目前停留在班纳海姆的骑姬应该只有骑姬学院的教官银河勇音，以及班纳海姆的测试骑姬温凌舞，而这第三个骑姬到底来自何方？无人能解答。如果能以图像形式将数据传输过去或许能有点帮助，但领队正忙于其它工作，暂时无暇接收声音以外的信息。
   因此，士兵只能通过自己的观察将信息传递过去：“姬甲型号也是未知，不过从外形来看，似乎和屠夫提供的‘斩击新星’类似。”
   身着新型姬甲的少女正一脸轻松地看着他，丝毫没有因为枪口的威胁而退缩。从她的表现来看，依然有和年龄相符的稚嫩。
   难道是班纳海姆新培养的测试机师？这种说法很可信。
   “队长，怎么办？”耳机那边迟迟没有回音，士兵再度征求意见。
   “干掉。”冰冷的话语从耳机中传来。领队的命令通过指挥频道传给了所有人，8支步枪同时抬起。
   “所以，对不起啦，骑姬小姐。”士兵对着这位年纪可能只有他一半岁数的少女笑了笑——尽管头盔挡住了他的笑容。
   少女依然从容，她仿佛看穿了头盔似的，回以微笑：“不，不必介意，是我说对不起才对。”
   话音刚落，一颗硬物从黑暗中飞出，在地上弹了两下后滚到士兵的脚底。
   是手雷！
   久经沙场练就的本能让他们的身体自动出现了反应，纷纷往周围回避。但预料的爆炸并没有到来——是哑弹——两个士兵先反应过来，首先朝那个骑姬开始射击。
   但少女轻巧地向旁边翻滚开，身上的装备重量仿佛对她根本没有影响。子弹命中地板，溅起一串火花。骑姬在翻滚躲闪时，单手撑地，右手长剑轻挥。一根管子应声断裂，浓厚的白雾从断口处喷出，瞬间将少女的身影吞没。
   烟雾渐渐弥漫开来，阻挡了众人的视线。士兵们并没有慌乱，即使被蒙蔽了视觉，他们依然能借助电子仪器来对敌人重新定位——在如此近的距离，应该不会受到周围杂物的干扰。对方的视野应该和他们一样受到了烟雾的阻挡，纯粹依靠视觉是无法相互定位的，也就是说，那个骑姬应该不会采取远程攻击手段。
   只要不是手雷……
   士兵如此默默祈祷。
   但预料外的情况还是出现了——
   “砰！砰！”
   从最初扔出投掷物的反方向传来两声枪响，接着，一个士兵的手臂无力地垂了下来，失去动力的手指再也握不住步枪。
   不知躲在何处的射手依然以固定节奏进行射击，它仿佛根本不需要定位，将烟雾中的士兵一一击倒。他们无一不是因为动力甲的关节动力部被连续命中而倒下。虽然这些部分都有加厚装甲，但也抵挡不住多次攻击。
   如果不是身穿沉重的动力甲，他们肯定选择卧倒来躲避看不见的袭击。但龟壳虽然保护了他们的身体，却也让他们行动不便。
   “离开这里，散开搜索！”
   当他们开始应对时，烟雾中再次冲出一个人影。被袭击的士兵瞬间将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可等对方的身影冲破烟雾，出现的却不是身着战甲的骑姬，而是之前救下的那位刚刚成为骑姬的学员。
   她的训练甲上虽然因为与畸脑的战斗而破损严重，但依然无损她将敌击溃的决心。挥出左拳击在动力甲的侧腹，伴随着清亮的击发声，火药爆破的光芒在臂甲上连续亮起。实弹发挥出与训练弹完全不同的威力，轻而易举地将巨大的动力甲挖开一个大洞。士兵侧飞出去，撞倒了自己的同伴，再也无法动弹。
   战斗就是如此，只需要瞬间便足以判定胜负。
   
   莉安维持着出拳的姿态站在原地，她也没想到更换了实弹之后有如此威力，顿时愣住了。可这是在战场，没人会给发呆的敌人喘息时间。剩下的枪口同时指向暴露在视野之下的少女。
   “你们在看哪里啊！”米莉特大吼着，从另一个方向挥起手中的长剑。烟雾缠绕在她的身上，宛若羽衣，不过恐怕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将她与“天仙”联系在一起，那闪烁的寒芒更像死神之镰。
   只见剑光闪过，两支步枪被齐齐斩断，另一个家伙也被黑暗中的狙击手放倒。不到半分钟，所有的士兵都倒在了地上。
   莉安大口喘着气，看着自己的杰作说不出话来。
   由手甲挖开的大洞显得触目惊心，连厚重的动力甲也无法抵挡这爆发一击。虽然因为攻击角度的缘故，只是挖开了装甲，如果是直击，恐怕那个人会被这一拳拦腰击断。不过即便是现在，那个士兵大概也活不了多久。可怕的冲击力应该波及到了内脏，如此近距离受到一击，内脏估计早已四分五裂。
   所谓“怪物的力量”，用这种形容并不过分。莉安的训练用姬甲配备的武器是格斗用的爆破拳甲，之前因为没有配备实弹，根本发挥不了作用，可实际配备实弹后所产生的破坏力简直超乎想像。这种装备不是普通动力甲能搭载的，也只有骑姬甲能承受这种反作用力。
   “桃子，你是知道的，对不对？”
   莉安看向从黑暗中走出的友人。黑发的东方少女正单手提着步枪，表情依旧是一成不变的宁静。就是她建议让米莉特将姬甲上的实弹配给莉安使用——为了打败这些敌人——但她并没有告诉莉安威力有多大。
   “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桃子用与平常无异的声音回答完，转身朝着倒在地上的士兵们走去。
   “喂！等一下！”
   莉安伸出没有手甲保护右手抓住桃子。当她碰到这个矮小少女肩头的瞬间，她感觉到了微微的颤动。桃子停下脚步，似乎在竭力控制着什么，但通过手臂传来的颤动却越来越强烈。
   “好了，战斗还没结束呢。”米莉特开口制止两个友人。
   虽然这些杂兵已经被打倒了，但实验室的深处还有更多的敌人，他们有可能很快就会赶过来……当然，他们也有可能会放弃这些“人质”，选择继续作业。
   两种可能性都有。
   “毕竟他们只是佣兵，分钱的人当然是越少越好。”桃子看着地上的这些人说。
   所以，现在她们也有两个选择：离开这里，寻找避难室；或是阻止这些入侵者。桃子和莉安都把目光投向米莉特。大概是由于她身着骑姬甲的缘故，令她显得具有能让人依靠的力量，因此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领袖级人物。不过这个粉发的少女和其他人一样，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孩子。
   米莉特看向角落的阴影，在那里还躲着一个瑟瑟发抖的身影。让她扔手雷吸引敌人注意力已经是极限了，连骑姬都不是的普通学员，实在不能让她在战场上久留。
   离开这里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她们只是学员，并非ETO的骑姬，也不是班纳海姆的员工，没有责任和义务来守护这里。
   她看了看桃子，那双黑眼珠内没有透出任何信息，但米莉特知道，桃子一定不会反对。接着她看了看莉安，这个军人世家的少女眼中正包含着犹豫和恐惧。
   与人为敌，在课堂上早已学过，可要真正抱着杀死人类的觉悟来战斗，她似乎还做不到。
   “所以，我们……”米莉特正要说出她的决定。
   在这寂静的地底实验室中响起恐怖的轰鸣声，声音刺破黑暗，如同钢铁巨兽的咆哮，又或是恶魔复活的预告，无论是哪一个，对这几个女孩来说都不是甜美的童话。米莉特紧张地让AI扫描周围的情况，但雷达范围内并没有任何异常指示，她只能依靠光学探测器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扫描。
   随着钢铁与钢铁碰撞的声音越来越近，她们都看到了自黑暗中徐徐爬出的恐怖怪物——那是一台从未见过的战斗机甲，黑铁身躯刺出一根根利剑，身体与四肢的搭配让人联想敏捷的猎食动物，但四肢上覆盖的装甲显然说明了它依旧有着不俗的防御力。
   这台机甲不属于当前ETO配备的任何一种战斗机甲，要说类似的话，它更像一头“兽类”，宛若畸脑般兼具恐怖与杀伤力的造型。
   “看来我们跑不掉了。”米莉特说着，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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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将面前的开关一一拨开，数个显示器依次亮起。主操作屏上显示出启动信息与检测报告。这次行动“屠夫”没有提供战斗机甲，但她给了这个东西。男人从贴身口袋中掏出一枚移动存储设备，塞入接口中。操作台将存储吞了进去，主操作屏上立刻显出了新的界面。
   要在班纳海姆找到可用的战斗机甲并不难，只要能绕过重重保险——而他现在能做到这样的事情。
   放置在一旁的耳机不断传出惨叫，可他无暇顾及。巨大的全覆式头盔扣在脑袋上，连他每次呼吸都会产生沉重的回音。
   “操作系统加载完成。”在机械的提示音响起之后，显示界面变成了他熟悉的模式。他熟练地拨动几个拉杆，从旁边拖出操作键盘。
   战斗机甲是ETO的制式装备之一，比起更常规的战车来说，战斗机甲的定位更接近于特种行动——这个地方就很合适。而作为制式装备，战斗机甲的操作系统多数是共通的。头盔感应到他的视线，不断调整着屏幕上的设定。眼和手并用，将屏幕上的设定一一完成并关闭。
   男人完成设定初始化后，将键盘塞回，双手放在操纵杆上轻轻后拉。驾驶舱震动起来。“接下来只要干掉她们就完成任务了。”他自言自语。
   放在一旁的耳机早已没有了声音，恐怕自己的手下都已经被解决了。不过无所谓，靠着这台机甲，足以把那几个捣乱的小姑娘收拾掉。她们没有胜算。
   战场本就不该是少女该待的地方，ETO的高层都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接受成立特甲队的疯狂提案——事实上特甲队没多久就解散了。但没过多久，设立骑姬部队的提案又死灰复燃。这一次没能幸免，名为骑姬的病毒很快渗透到了军队之中。
   人类不需要柔弱的少女来保护，人类应该用钢铁和炮火将敌人彻底歼灭。他，作为一个军人，作为一个战士，无法容忍将命运寄托在那些小姑娘身上的做法。
   为了矫正这一切，他必须做点什么。哪怕是将那些本该保护的孩子一起消灭。
   男人用力拉动操纵杆，伴随着可怕的轰鸣声，怪物一般的战斗机甲站直了身躯。
   
   “桃子，你认识这玩意吗？”米莉特快速后跳两步，通过通讯器向友人询问。
   调整过的通讯器已经能屏蔽掉附近的干扰了，不过依然无法进行长距离通讯，仅仅方便现在指挥罢了。躲藏在暗处的桃子立刻回答道：“我又不是百科全书。”
   “也就是说，连你也不知道咯？”
   米莉特闪身一刀，但刀刃仅仅在装甲上砍出浅浅的印子而已。之前的粒子剑刃并未被激发出来，使得攻击力大减。实际上她们的处境并非游刃有余的情况，简单的交谈都可能会导致失误。米莉特的攻击被阻挡后，立刻跳跃后撤。面前这台战斗机甲的动作异常敏捷，同时驾驶员也非常谨慎。
   这动作在哪见过？米莉特盯着近在咫尺的战斗机甲，丝毫不敢松懈。近身缠斗对身体娇小的骑姬来说应该会更有利些，可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拉近双方的距离。就在这时，机甲挥出利爪，被米莉特抓住空隙，从爪下突入到敌人胸前。
   可就在靠近敌人的瞬间，脑海中警报大作。她本能地向后退却，另一只利爪就在她面前砸下，将她刚才所处的地板切成数块。
   我被诱导了么？
   自己的动作在对方掌控之下，若不是因为刚才的直觉反应，她恐怕就要身受重伤了。那种破坏力，即使是骑姬甲也无法承受。
   这种诱导方式……
   米莉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模糊的影像，那是一台制式机甲，尽管性能完全不同，但动作却有相似之处。模糊的影像渐渐与眼前的怪物机甲重合在一起，战斗机甲的动作就像人类般灵活，脚步挪腾，出击有如行云流水。
   是那个家伙么……那就棘手了。米莉特感到额上渗出了汗珠。如果真的是在游戏厅遇到的家伙，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又或者是“世界真是太小了”？无论是哪种，自己可真对上一个高手了。
   明明是刚刚成为骑姬的新手，却要和这种家伙对战，到底该如何才好？
   得先拉开距离。定下方案后，米莉特再度向后跳开两步，同时翻转后腰喷射器，将喷口对准前方，迅速后撤。
   但钢铁巨兽的动作也同样迅捷，它四肢着地，如同野兽般在实验室内横冲直撞。仗着体形优势，丝毫不在乎各种仪器的阻碍。通常来说，体型越大的东西越不灵活，但机体性能与机师的反应弥补了这一点，米莉特感觉自己就像置身于一个大旋风的外围，只被靠近，就会受到全方位的攻击。
   桃子和莉安的训练型姬甲更加不可能抵挡这样的攻击，桃子早早就退下保护那位缺乏自保能力的学妹，而莉安还躲在附近等待着机会。
   知道自己逃不开，米莉特只好重新面对敌人。骑姬的小体形还是给她不少优势，敌人虽然行动迅速，却无法准确命中娇小的少女。而米莉特则可以从各种身体的死角进行突袭，即使对方能看到，巨大身躯的反应却不一定能跟上。为了保险起见，米莉特并不敢太过冒进，边打边跑。连续攻击之下，战斗机甲的身上出现了多道裂痕。不过这些伤口都很浅，根本无法破坏内部结构。
   只有她一个人，是不可能打倒这台战斗机甲的。米莉特很清楚这个情况。无论是装甲的防御能力还是力量与火力，总算越大越好。小巧的东西顶多能躲闪一阵子，可只要被抓住了任何空隙，就永世不得翻身。
   不能放弃！她在内心中大喊，将消极思想压在底层。必须想个办法阻止它。
   “米莉特，准备脱离战局。”耳机中传来桃子的通讯。她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办法。米莉特简单回应后，再度从埋身战中撤出。可这次换敌人紧咬着她不放了。无论她从哪个方向撤离，怪物机甲都会扑上来，将一切挡路的东西撞得粉碎。
   “我甩不开它！”米莉特话音刚落——
   “轰！”
   身旁的一台仪器爆炸了，紧接着连串的诱爆。实验室内顿时充斥着火光，冲击与浓烟席卷而来。米莉特趁机护住要害，一头钻入火焰之中。她照着路线指示，很快找到了实验室内的一扇小门。两层闸门外的爆炸依旧此起彼伏，恐怕这次损失足以称得上天文数字。
   一进房间，就发现桃子已经在里边等着她了。黑发的少女二话不说，将这位骑姬拖到维修舱，用力推了进去。舱门关闭了，桃子重新回到仪器前，全神贯注地开始进行作业。
   “现在不是修理的时候吧！”米莉特敲打着透明舱门大喊。
   “莉安会拖住它的。”桃子冷静地回答，双手依旧操作键盘。在房间的另一头，身着学院制服的林深叶也忙着处理。这两个来自东方的少女都在全力以赴，屏幕上不断闪过复杂的方块文字。
   “这样太危险了！”
   莉安根本挡不住那个怪物。米莉特恨不得砸开舱门前去支援——即便是加固的舱门也不可能阻挡骑姬——但她有不忍心让友人的心血白费。
   桃子似乎也看穿了这一点：“安静点，如果你想快点去帮她的话。”
   米莉特咬住下唇，不知该如何是好。
   桃子头也不回，继续操作着眼前的系统。维修舱内伸出几只机械臂，熟练地掀开了骑姬甲的可动外壳，并且用尖锐的操作端接入其中。“这台斩击新星一定是被上了安全锁，否则以它的性能不可能这么弱。”桃子依旧用理性到可怕的声音说。
   似乎确实是这样。米莉特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现在必须把锁解除，否则再打下去也没用。”桃子在键盘上敲打了一会，接着用力拉动身旁一个足有她半身高的巨大操作杆，“小林子，将23号线路短接。”
   作为助手的林深叶在房间中忙忙碌碌地跑动起来。
   电流瞬间朝米莉特的身体侵袭而来，短暂的酥麻感之后，她发现眼前的投影消失了。姬甲陷入了休眠状态。她感到浑身虚弱，支撑的力量被抽离，无助不仅吞噬了她的身体，还侵蚀了她的精神。不过这种状态持续不久。
   “现在以检测模式重新启动。”
   “是……”林深叶按照指示快速操作着辅助台。
   强烈的刺激从脊椎传来，将米莉特虚弱的精神重新抛到了云端。她根本搞不清楚两人在干什么，但姬甲反馈的刺激让她忍不住叫了出来。外面不断传来爆炸声和刺耳的刮划声，同样刺激她的神经。
   莉安还在战斗？米莉特心头盘桓的恐惧并未消失。
   “就快好了，等一下。”桃子低声说，但那音量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轰！”
   气浪冲破墙壁，碎片铺撒在室内。机械怪物从破口处挤出来，头部的亮芒刺破烟尘。它扫去弥漫的烟雾，朝着维修舱逼近。怪物的手里还抓着一副残破的身躯——是莉安！她身上的姬甲大部分已经破损，四肢和身躯也多处受伤，但依旧不住挣扎，试图脱离怪物的掌控。
   桃子依旧在半残的操作台上敲打着什么，无视逐渐逼近的怪物。
   还没好吗？米莉特咬牙切齿地来回扫视怪物和桃子。就在桃子用力拍打下按键的瞬间，她眼前的投影再度亮了起来。
   但怪物已经开始发起冲锋了。它的目标并非两个骑姬，而是径直朝着毫无防护能力的林深叶冲去。
   “危险！”米莉特用力挣脱束缚，后腰推进器的火焰瞬间暴涨，封闭的维修舱在爆发性的高热下炸裂成碎片。强大的推力让米莉特瞬间缩短了与女孩之间的距离。
   就在她把林深叶从仪器旁拽离的时候，战斗机甲的身躯一头撞在操作台上。火焰与电光沿着管道游走，顺着各种连接管将周围的仪器化身炸弹。
   这种情况就在不久前刚发生过。米莉特见状不妙，维持着飞行轨迹继续前冲，眼看就要撞到墙上，她不但没有减速，而且还加速冲刺上前。右手长剑亮起数道银色轨迹的瞬间，不断膨胀的火球将有限的空间吞噬殆尽。
   米莉特只能任由爆炸的气浪将自己掀飞，除了仅仅抱住怀里的女孩之外，她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被长剑切割开的墙壁很容易就被撞破了，她翻滚了几圈后才停下来，将怀中的女孩松开。
   “AI，汇报受损情况！”
   “装甲受损率18%；推进器受损，输出功率下降为63%；矢量控制器受损，稳定调节器受损……”
   一连串的错误报告，让米莉特不得不停止AI的汇报。她从破口扫描了一下情况，试图查看损害状况。但房间内只有一个生体。
   “桃子！莉安！”她大声呼喊，但没有听到回应。
   忽然，弥漫的烟尘流动起来，仿佛被什么东西吸了过去。
   只见那头巨兽依然站立在房间中央，装甲上除了少许焦黑外并没有什么损伤。它的脚边不远处躺着两个少女。莉安正挣扎着想站起来，而桃子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那个生体反应，是莉安的。
   无论是桃子还是战斗机甲的驾驶员，反应都消失了。
   “你竟然……”米莉特感到自己浑身都在颤抖，连装甲都发出细微的碰撞声，“把桃子……”
   推进器的外部气动罩忽然掀开，喷出蓝色火焰。火焰越来越盛，最终变成灼眼的白色。米莉特微微前倾，仿佛要向前跨出一步，但身陷地板中的脚刚刚抽起，身形便拖出了一片残影。推进器的侧面弹出两片平衡翼，但对于已经加速到极限的少女来说，平衡翼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全身笼罩在白光中的骑姬如同流星般撞在战斗机甲身上。
   疾速突击并没有成功，米莉特右手的剑刃被怪兽版的机甲挡开了，但那巨大的身躯却没能躲过少女的冲撞。
   可怕的推力将怪兽撞开，本已残破的墙壁在碰撞之下破开了一个巨口，合金板向外掀开，埋藏在墙壁内的导线与导管被硬生生扯断。因为阻挡，推进的力量渐渐减弱下来，战斗机甲立刻转身，同时用架开长剑的爪子一引，盲目突击的米莉特便被自己的冲击力甩了出去。
   她很快借助平衡翼与姿势协调喷口调整身形，重新站立在地面上。尽管愤怒的情绪侵占了大脑，可她依然在思考着如何解决掉面前的敌人。
   米莉特扫视周围，发现自己不再是处在成堆的仪器之间，这里也不像是昏暗的室内。她和这个怪物正置身于一片空旷的天井中，远处有几个人正在进行拆除工作。
   恐怕那些就是侵入者。
   “你们这些家伙……”米莉特转身朝人群冲去。战斗机甲见状，弯下身躯，前肢一同着地，如野兽般狂奔起来，速度竟然比全速推进的米莉特还快。巨大的黑色怪兽重新挡在少女面前。这个反应米莉特早就料到了。
   这些恐怖分子的目标并不是自己，而是正在搬运的某物。因此战斗机甲的驾驶员肯定会以保障任务为最优先事项。
   忽然，骑姬甲身上浮现出耀眼的光路，点点星光如同河流般在装甲上奔腾，沿着手臂一直延伸剑刃上。
   米莉特感到自己内心的怒火被瞬间激发出来，咆哮堵在喉咙，随时可能涌出。但她没有将声音吐出，而是将力量聚集在右手上。带着光路的剑刃以新月的轨迹挥出，怪物的手臂被轻松斩落。
   失去手臂的战斗机甲瞬间失衡，让米莉特找到了突破的间隙。可对于战斗机甲来说，就算失去一只手臂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怪物般的身躯微微倾侧，用完好的爪子一把抓住米莉特的后腿，借助身体的质量一口气甩出。
   即使加上了装甲，少女依旧是少女，重量和力量都无法与6米高的战斗机甲抗衡。年轻的骑姬被抓着脚踝不断旋转，即使调整推进器也无法摆脱困境。
   就在她开始感到大脑一片混沌的时候，怪物松开了爪子。失去向心力的米莉特飞了出去，一头栽在地上，装甲与地面擦出长串的火花。
   覆盖在身体表面的晶格并没有发动，身体与地面摩擦出好几道伤口。少女忍住疼痛站起来，却发现战斗机甲似乎同样陷入了异样的局面。
   机甲的身体发生了怪异的扭曲，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内部破体而出一般。它向前弓起身子，巨大的尾巴高高翘起。
   “啪！”
   外装甲莫名地破裂开了。顺着那道裂口，机甲各处都出现了裂痕。它晃动着脑袋，碎裂的装甲纷纷扬扬地落下。米莉特不敢轻举妄动，而是调整探测器对那台神经质的机甲进行扫描。从装甲缝隙中能看到，一根根奇怪的触须正缠绕在各种仪器上，并且开始膨胀。
   “砰！”
   机甲的脑袋被膨胀的力量弹飞了，但它并未脱离机甲的身躯，而是拖出了臃肿而怪异的肉质体，就像伸长了脖子一样。被撑裂的面甲下露出数排森森白牙，琥珀色的眼球从黑暗中亮起。从断臂伸展出的触须在地上探寻被斩落的手臂，并且插入断口，用肉质触须与回路连接为一体。
   原本就像怪物一样的机甲，此刻正从身体中伸展出触须，呈现出一副完全的怪物形态。
   不适感从米莉特内心中升腾而起。
   “畸脑……”少女从口中吐出这个单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