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UID
- 539960
- 阅读权限
- 120
威望
轻币 枚
XD 个
注册时间2013-8-11
最后登录1970-1-1
|
楼主 |
发表于 2013-12-20 16:40
|
显示全部楼层
魔法师与校园怪谈
1
树总有一种感觉,自己正梦到国外。
不曾看过的景色。
不曾看过的天空颜色。
——看来,这里好像是学校。
梦中有着被雾气包围的建筑物。有两、三栋别致的洋房在白雾里蒙胧浮现,与外墙缠绕着爬墙虎的教堂并排在一起。
(英国……?)
他会这么想,是从雾都伦敦这个说法产生的单纯联想。
不过树会认为这里像学校,则是因为那些上学的孩子们。
那群孩子的年纪大约八岁左右,就和现在的美贯差不多大。
里头特别引人注目的,是个栗色头发的女孩。
她的相貌看起来与其他孩子不同,似乎是个混血儿。犹如日本人的纤细五官,与那双冰蓝色的眼瞳不可思议地相配。
那个女孩正用力握紧小小的拳头,嘴唇紧抿着。
“我办得到嘛!”
她大声呐喊。
“我绝对办得到!就连橡树贤者的魔法我也会学会给你们看!不管是诗还是歌谣,我全都会背起来!”
然后,四周的孩子们取笑着大喊的少女。就算这里听不到,树也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做不到啦,笨蛋啦,孩子们嚷着这些随处可见的单调谩骂。
——不。
只有一个少女没有取笑她。
那名少女将一头艳丽的金发梳成法国卷,胸口挂着银色的五芒星,身上穿着黑缎洋装。
(……哇。)
就连树也能一眼看出,那件衣服不是简单的咒物。最重要的是,少女本身的存在感格外强烈。不管受邀到什么样的舞会上,这名少女都会成为主角吧?或者倒不如说,她不会接受主角以外的角色。因为不论是怎样的绅士或淑女,都比不过这位年仅八岁的少女所流露的优雅。
(……为什么,只有她……)
树回过头去。
周遭的人都在嘲笑,但只有那名少女正极为认真的注视着栗色头发的女孩。
(这……两个人…………………我…………在哪里…………)
*
“——喂,阿伊!醒醒啊!”
肩膀被人大力摇晃,把树从梦里拉回现实。
“别连到餐厅来都在睡觉。醒醒,拜托你醒过来啊!”
紧压着太阳穴的拳头正在上面转来转去,痉挛的皮肤正控诉着头上激烈的疼痛。树知道做出这种举动的人是谁。
是他从小学时代就认识的少数几个朋友之一——物理社的山田。
“好痛痛痛痛痛!”
树跳了起来。
仿佛覆盖一层薄膜的视野,终于恢复清晰。山田那俯视着他的棋盘脸,当场展颜一笑。
“哦,你醒啦。所以说,关于那个,拜托你想点办法吧!只有你才能阻止得了啊!”
“——啊?那个是指?”
(我……为什么会睡着?)
树有种讨厌的预感。
这种感觉,就像被拖到仪式地点献祭的活祭品羔羊一样。
树以机械般僵硬的动作回过头。
在目光的延长线上……
——金发的妖魔,
与冰蓝眼瞳的女巫,
火花四散的两人,正将世界封闭在酷寒之中,彼此对峙——
“哎呀?你这番话还真不可思议呢,穗波。”
金发的妖魔——安缇莉西亚·雷·梅札斯的吐息,宛如绚烂的业火。
“我可没说什么奇怪的话。我只不过是说,同样是校园怪谈,英国的怪谈也像安缇你一样,以阴险又恶质的故事居多罢了。”
冰蓝色眼瞳的女巫——穗波·高濑·安布勒的锐利舌锋,就连业火火焰都能斩落。
很明显的,只有她们身边是不同的世界。
什么午休时间学生餐厅的和平气氛,现在早已荡然无存,连个碎屑都不留。空气因为增幅的咒力而震动,以两人为中心疯狂乱舞。
正可说是一幕地狱景象。
除了树以外,其他学生们都远远地四散观望着。就算不懂什么是咒力或对话的内容,大家也看得出她们在吵架。她们两人在校内对战的历史已经超越两手手指加起来的次数,学生们也已经建立了应对的指南——你不惹她,她不犯你。
“看来,我的耳朵果然怪怪的。本来,日本的校园怪谈——不管是花子也好,会动的人体模型也好——几乎部是从英国传来的。如果你说英国的怪谈很恶质,那日本不也一样吗?”
“这些怪谈传人日本的时期是明治时代到大正时代吧?既然相隔百年,早该当作独有的文化来看待才对。而且打从古时开始,日本的怪谈就是在乘凉时用来聊天的。我们可不会像英国那样没用,在冬天听怪谈。”
“怪谈应该是坐在温暖的暖炉旁边听的东西吧!体验冬天的寒冷与恐怖,这才能让怪谈带有现实感,不是吗!倒不如说,在夏天听怪谈实在是邪魔歪道至极!”
啊,对了。
树总算意会过来。
他们最初是在聊学校里的怪谈,本来应该算是个平凡的话题而已。是损友山田为了整整胆小的树才提出的话题。
但是,怪谈这个话题一进入穗波与安缇莉西亚的耳中,就产生了化学变化。
她说,真不懂像这种怪谈有什么好怕的。英国明明还有更充满诗意又吓人的故事啊?
诗意与吓人?硬要说的话,我认为应该是用既阴险又郁闷来形容才对。大致上,怪谈不是妖精作恶,就是幽灵哭哭啼啼嘛。
总之——话题不知不觉变成两人在午休时间的怪谈对决,她们说的故事之可怕,让树率先昏了过去。
(…………)
树想着两人说过什么样的怪谈,才想到一半立即停止思考。
嗯,想起来一定对心脏不好。于是他立刻放弃回想。
“那、那个……穗波……?安缇莉西亚小姐?”
树竭力鼓起勇气,试着对两人唤道。
“…………”
“…………”
她们好像根本没注意到。
两名美少女依然隔着餐厅的桌子彼此互瞪,一动也不动
“……对了,上回的(夜),因为我退让的关系而让胜负不了了之吧?从学院时代算起,我的战绩是三十二胜三十一败一百二十八平手。”
安缇莉西亚轻声低语。
“你算错了吧?三十二胜的人应该是我。”
“既然如此,我来让结果变得没有算错如何?”
随着她的微笑,咒力变得越发激烈。
如果再提高一个阶层,那就连普通人都能看得见了。树的右眼在眼罩底下发出惨叫。
“你、你们两个,等、等、等等啊!”
树冲入两人之间,一阵冲击刹时从他身上掠过。
感觉就像被落雷击中般。
“——树!”、“树!”
树的意识一边听着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一边远去。
2
“这该怎么说呢……社长还真是鲁莽啊。即使只是纯粹的咒力,但如果集中到这种程度,就会伴随着灵的冲击力,甚至连活生生的肉体也会受到灵体的状态影响。”
“……我明白了。”
面对一脸愕然的猫屋敷,树颓然地点点头。在他脚边的白猫与花斑猫——白虎与青龙正开心地玩闹着。
这里是<阿斯特拉尔>的事务所。
树的背上就像贴满撒隆巴斯般,贴着许多符咒。虽然猫屋敷说他连灵体都受伤了,但没想居然会像这样被贴满符咒。
后来,树设法撑过下午的课,狼狈不堪地回到事务所。
顺带一提,山田好像把树会昏倒一事,解释为是他输给她们两个的杀气。像这种时候,自己深入人心的胆小形象是有点方便——不过也相当悲哀。
“穗波小姐也真是的,怎么在普通人的学校做这种事呢。”
“呜……我一看到安缇的脸就不禁赌起气来……我正在反省。”
很难得的,穗波也沮丧地垂下头。
“拜托你们了。如果因为私斗而引发了咒波污染之类的问题,我们公司可是会因为罚款而当场倒闭哦。”
“倒、倒闭。”
树瞪圆了双眼。
“因为关于咒波污染这方面,<协会>是很严格的……对了,安缇莉西亚小姐怎么了?”
“确认树平安无事以后,安缇就马上回去了。”
“哎呀,真可惜。”
“?”
穗波脸上不禁浮现问号,而半透明的少女——黑羽,则与另一样物体一起轻飘飘地在她面前浮起。
那是个小包裹。
“这个是?”
“嗯,这是要寄给安缇莉西亚小姐的包裹。对方好像把她当成<阿斯特拉尔>的股东……所以才会把东西寄到这里来。我在想,该不会是急件吧……”
黑羽为难地缩缩脖子。
唉,这话的确不好开口。
在他们之中,知道安缇莉西亚住址的人只有一个。况且,要说到那个人是谁嘛……
“那、那我向穗波问出地址,然后由我……”
“这怎么行?”
在输给压力举起手的树身后,传来一声大大的叹息。
叹气的人当然——是穗波。
“……我和你一起去。只有社长一个人,我会担心。”
——大约一小时之后。
“哇啊……”
站在穗波身旁仰望那栋宅邸的树,忍不住发出感叹。
安缇莉西亚的住处位于邻镇郊外。外观看起来十分高雅的建筑物并排着,这里是所谓的高级住宅区。
在这些高级住宅中,安缇莉西亚的宅邸显得特别美丽。
——宅邸和<阿斯特拉尔>的事务所一样,是一栋西式洋房。
但是,共通点也仅止于此。
豪宅占地将近有<阿斯特拉尔>事务所的十倍,外观设计更是华丽不只百倍。
以蔷薇为中心,五彩缤纷的花朵在英国式庭园内争奇斗艳。庭院中甚至摆设了大理石雕像与喷泉,水花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虽然如此,庭园中的氛围却不会显得俗丽,是因为这里带有某种一贯的纤细气氛吧?
“欢迎光临,穗波小姐。这一位是<阿斯特拉尔>的伊庭树先生吗?”
有人对僵硬的树与穗波如此招呼。
在铁门栏杆的另一头,有一位身穿西装的女性对他们行了个礼。
“……请、请问你是?”
“她是女仆长黛芬妮小姐。你果然也到日本来了啊。”
“好久不见。大小姐所在的地方,就是我的栖身之处。如果在日语的说法里,您能称呼我为总管那就太好了。”
她的日语就连发音也无懈可击,唯一美中不足的部分大概是年龄吧?这名女性的年纪与总管这个古典的名词并不相称,看起来大概只有二十五岁左右。
“两位是有事找大小姐吧?请进。”
黛芬妮再度行礼之后,铁门便无声地开启。尽管外观是栋古典高雅的宅邸,不过使用的物品似乎全都装设了最新的设备。树总觉得,这一点也很像安缇莉西亚的住处该有的特色
“……怎么了呢?”
黛芬妮一边带路,一边催促着树把话说出来。
“啊,不,因为房子太大,所以我吓了一跳。”
“这里只有本家的十分之一大小而已。”
芬妮没有夸耀的意思,只是以理所当然的口吻说着。而事实上也是如此吧?
“这里是因为大小姐来到日本而仓促购买的宅邸。虽然有在各方面下过工夫,但在历史与风格上有不适合梅札斯家的地方也是无可奈何……不过总有一天,时间会解决这个问题吧?”
“……唉~”
如此一来,树也只能叹气了。
他虽然知道安缇莉西亚是有钱人,但没想到居然富有到这种程度。
穿越庭园后,金发的少女就伫立在玄关前。
“树?”
安缇莉西亚睁大了双眼。
“你、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不,那个……我是来送东西的。因为有一件安缇莉西亚小姐的包裹,好像不小心送到<阿斯特拉尔>来了。”
“谢、谢谢。”
安缇莉西亚连忙低头道谢。
咳咳,一旁有人清清喉咙开口:
“我也有来就是了。”
“啊———穗波!”
安缇莉西亚露出一脸很不高兴的表情回过头。
仅仅一瞬间,两人的目光交错而过。
不过,这一次穗波立刻退让了。
“好啦,我只是陪着树过来而已。我就和黛芬妮小姐一起去喝杯茶吧!”
“你、你不要随便使唤别人家的女仆长好吗?”
少女不打算回应这句话,在别人家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与女仆长黛芬妮一起进入宅邸。
只剩他们两个留在原地。
“…………”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起来。
“总、总之,我先带你到我的房间去——欢迎你,树。”
安缇莉西亚轻轻拎起漆黑洋装的裙摆、握住树的手。这么做的时候,安缇莉西亚的脸颊微微染上红晕,但是因为树连耳根都红透了——再加上正心慌意乱,因此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
直接通往二楼的螺旋阶梯,果然也是由大理石砌成的。
淡淡的阳光映入安缇莉西亚和教室差不多大的房间中,房里正流泻着似乎是古典乐的音乐。因为树知道的音乐分野非常狭窄,没办法分辨出那是什么音乐。
“我可以打开包裹吗?”
“啊,嗯。”
树点点头之后,她就用银色的拆信刀划开包装纸,底下立刻露出包装内的红色书皮。
那是一本纪念册。
“——看来是毕业纪念册。”
安缇莉西亚的嘴角绽开笑容。
“是英国的学院寄来的吗?”
“嗯,那边的新学年是从九月开始。因为我是半途退学,所以忘了这件事,不过差不多也该是送到的时候了。”
那是安缇莉西亚与穗波过去一起就读的学院。树也曾不经意的问起,像这种程度的事他还知道。
她唰唰地翻阅着着毕业纪念册,里头有张照片吸引了树的目光。
“那是……”
“咦?”
那是张时下罕见的黑白合照。照片里的孩子们看起来都是小学低年级的模样,手里皆拿着蜡烛,背上披着附兜帽的斗篷。有两个女孩——他在那场梦中见过的孩子、—并肩站在那群学童的正中央。
“这个……”
霎时,安缇莉西亚面露难色。
“这是穗波与我……参加入会仪式时的照片。”
“入会仪式?”
听到树如此反问,安缇莉西亚像回过神似的眨眨眼睛。
“这么说来……那件事也算得上是校园怪谈吧?”
“怪、怪谈!?”
树倒抽一口气。
安缇莉西亚对少年露出恶作剧的微笑。她优美的容貌,隐隐蕴含着恶魔般的风情。
“——你想听吗?树。”
接着,她温柔地抛出这个问题。
3
——那是八年前的初夏。
地点是学院旁边的峭立山丘。
对当时八岁的安缇莉西亚·雷·梅札斯而言,那里是个特别的地方。
因为在总是被雾气包围的学院四周,那里是唯一能眺望朝阳的地点。
据说,那个山丘过去曾是德鲁伊的圣地。
就算在英国,关于德鲁伊的历史原本也未有定论。他们被认为是存在于古代的居尔特民族中,掌管祭祀的魔法师。
“呼……呼……”
她擦去从稚嫩脸颊上淌下的汗水,仰望着山丘顶。
眼前是一如往常的景色,朝阳的碎片自山顶上洒落,空气中淡淡的薄雾反射着金光,恣意泼洒出彩虹的光点。
“啊……”
安缇莉西亚不禁喊出声来。
一个她见过的女孩子正坐在山丘上。
比起吃惊,眼前的光景才是让安缇莉西亚张大眼睛的原因。
或许也能说,这景象让她看得入迷了。
那雪花石般的侧脸,既非英国人也不属于日本人。
冰蓝色的眼瞳在晨光之中,一心一意地注视着地平线。竭尽全力的神情与不可思议的忧愁——和年仅八岁的少女并不相配的组合,反而打动了安缇莉西亚的心。
(她的名字,的确是叫……)
什么穗波·高濑·安布勒吧?
她记得,那女孩据说是在学院长的斡旋下转学过来的混血儿。明明是转学生,那女孩却是到现在连一个正式魔法都不会的劣等生。也因为这个原因,她完全被孤立。
此外,她还有另一个让安缇莉西亚无法忘怀的特征。
“穗波同学。”
当安缇莉西亚开口喊她时,女孩站了起来。她看也不看这里一眼就快步走下山丘,那沉默的模样,仿佛安缇莉西亚并不存在。
“什、什、什么——!”
一股激怒瞬间涌上,但安缇莉西亚立刻压下怒火。
现在没空做这种事。
因为明天就是夏至了。
入会仪式,终于要在整年里最短的魔法之夜展开。
安缇莉西亚·雷,悔札斯,是所罗门的后裔。
这代表她从出生开始,就已经注定身为魔法师中的魔法师。
所谓的魔法,就是这么疯狂。
他们是藉着吃人来增强力量的纯粹畸形种。是为了将起源的异形不断“延续下去”而存在的生物。
在魔法师里,所罗门的血也是特别的。
那是三千年前统治过古代以色列的伟大魔法师之血。
七十二魔神都服从这个血统。光靠所罗门的血,就能唤起平常需要数名一流魔法师好不容易才能役使的魔神们。
但也由于这个缘故,所罗门的后裔必须具备控制魔神的能力。正因为藉由血的盟约来束缚魔种们,所有梅札斯家的当家——安缇莉西亚也同样背负着必须成为魔法师的义务。
……她并不讨厌这个事实。
倒不如说,在出生前就有了人生目的令她感到欢喜。
就算没把这个责任当成什么高贵的义务看待,安缇莉西亚也对自己钻研的道路感到自豪。硬要说的话,只要能够提升自我,不管选择其他什么道路都可以。身为特别的人,并且想要变得更加特别的意志,正是安缇莉西亚这个人的象征。
但是——
但是,既然对她而言是如此简单,那么与其维持完美,倒不如挑战困难的路还比较有趣。
不过是个孩子而已竞如此狂妄。即使有人这么认为也无所谓,反正自己的敌人终究只有自己。无论其他人怎么想,都无法动摇她身为梅札斯下任当家的事实。
所以打从进入这所学院就读以前,她就暗自有个目标了。
她心想:首先从入会仪式开始披露所罗门之血的完美,也是个不错的余兴节目吧?
“——事到如今,我想也没必要针对入会仪式再多做说明……”
隔天傍晚,老师掺杂在红色雾气中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小声。
在广场上的数十名新生后补拚命竖起耳朵聆听。从表面上看来,这一幕称得上是稚气孩子们勇敢可嘉的情景,但实情却更加现实。
(……因为这可是入会仪式啊。)
缇莉西亚得意地眯起眼睛。
她开心得受不了。
所谓的入会仪式,指的是纯洁无垢之人要加入魔法结社时举行的一连串仪式。当这个仪式结束后,他们才会首度被认定为学院的正式新生。这次的仪式对魔法师而言,也可以说是赌上能否生存下来的考试。
仪式的型态五花八门。
例如:像是把自己奉献在神之名下的洗礼;像是为了展示本身的灵力,赤手伸入热水中拿取小石头的盟神探汤(注:古日本用来判断是非正邪的审判法。受审者向神誓言清白后,将手伸进沸腾的火锅里,若没有烫伤即证明他的无辜)。依照国家、时期的不同,人会仪式的类型多到无法计数。
至于在这所学院……
(是在旧校舍的……试胆大会。)
安缇莉西亚斜眼瞥向森林。
蓊郁茂密的幽暗森林。
旧校舍建于欧洲里,被特别古老浓郁灵气所盘据的森林正中央。
有些人光是看到旧校舍散发的气息,就会吓得脚软。对咒力越是敏感,造成的后遗症应该也会越强烈。
举行入会仪式时,会在这栋旧校舍内制造出暂时的咒波污染。新生候补们的试炼,就是得在里面撑过一夜。
(……没问题,没问题。绝对没问题的!)
年幼的安缇莉西亚吸了口气,用圆呼呼的手按住胸前的五芒星。
如果是我,一定办得到的。
接下来,只剩等待老师发出信号。然后,我就把试炼完全、完美地达成给大家看吧!
“——不过,这次的入会仪式设有特别的规定。”
那名教师突然说出奇怪的话。
“…………咦?”
“前往旧校舍以及在校舍内活动时,都必须两人一组。只要其中一方无法撑过一夜,双方都会丧失资格。组队对象将由受过祝圣仪式的签决定,被喊到名字的人请走上前来抽签。”
“———!”
事情出乎她的意料。
当安缇莉西亚看到签条时,她的动摇又增幅了好几倍。
——穗波·高濑·安布勒。
她抽中的签上,写着那个劣等生的名字。
*
“——咦咦咦咦咦咦咦!”
树不禁呐喊出声。
“那个穗波,以前居然是劣等生!?”
虽然他的叫喊相当大声,安缇莉西亚却仍旧一脸平静。她啜了一口锡兰红茶,优雅地向他点点头。
“嗯,当时她可是个连魔法都用不好的堂堂劣等生呢。再加上打从认识以来,她就一直失礼透顶。
(…………)
但是,树也察觉某种隐约的异样戚。
不单是魔法的学习,他感觉到这段往事里的穗波与现在的她似乎不太一样。虽然这种异样感没有明确到足以诉诸言语,却让树很介意。
因为他总觉得……那会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那么,后来呢……?”
树一边挂念着,一边催促她继续往下说。
4
那是条长长的走廊。
最后一丝夕阳也已经西沉,映照着旧校舍内部的光源,只剩战战兢兢的学生们手中所拿的蜡烛。
但是,在蜡烛摇曳的朦胧光晕中,竖立在走廊上的影子却扭曲到不可能的程度。
“——你们知道我的头在哪里吗?”
无头的贵族如此询问。
明明没有头,真不知道它是怎么发问的。不过,怪谈本来就是这样的东西。某个贵族在蔷薇战争(注:西元1455年~1485年间,金雀花王朝的旁支兰开斯特家族与约克家族,为了争夺英国王位发生的内战)时期被斩首。即使在战争结束、过去的行刑场上盖了学校的现在,那个贵族还是每晚都在走廊上徘徊,寻找自己的头颅。这样的故事在英国各地随处可见。
安缇莉西亚忍着喉咙的刺痛开口:
“我、我才不知道那种东西在哪里呢!”
“不知道?”
贵族亡灵身上散发的杀气增强了。
严格说来,它甚至不是亡灵,而是咒波污染形成的思念之影。
但只有在今晚,怪谈将会凝结成实体。为了入会仪式所制造出来的咒波污染,就连校园的怪谈也加以重现。
据说,如果对亡灵回答不知道头颅在哪里,贵族亡灵就会把回答者的头砍掉。
“那么,把你的头交出来!”
唰!
贵族手中的西洋剑挟着刃风,朝安缇莉西亚的脖子划去。
刹那间——
“——弗内乌!”
正在待命的灵体银鲛当场化为实体,把那柄西洋剑咬得粉碎。
失去形体的亡灵因丧失咒力而散逸开来。
等到贵族亡灵完全消失后,安缇莉西亚尽可能好强地挺起胸膛,用鼻子哼了一声。
“哼!”
她用裙子藏起暗暗发抖的膝盖,伸手抚着弗内乌的头。
对当时的安缇莉西亚来说,这个弗内乌是她唯一能够操控自如的魔神。
虽然不是战斗用的魔神,但拿它来对付一定程度的对手已绰绰有余。它光是持有七十二魔神的灵格,就能压倒大部分的魔物。
“……为什么你要特地打散咒波污染?测验内容只是撑过一夜吧?”
背后传来一句蹩脚的英语。
说话的人,当然是穗波。
“这还用说,这么做当然是为了证明我的优秀。”
“优秀?”
穗波回问。
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穗波将脸庞藏在宽大的尖帽下,安缇莉西亚看不到她的表情。
“没错!这场入会仪式是最适合的舞台对吧?我才不要光忍耐着躲一晚!我要击溃这里的核心。这么一来,就能证明我的完美。”
“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我自己!”
安缇莉西亚堂堂地宣言。
接着,穗波不知为何一脸意外地抬起头。
“什、什么?”
被尖帽底下那双冰蓝色的眼瞳注视着,安缇莉西亚大吃一惊。
看来,自己对这双眼睛感到很棘手。不知该说是冷静不下来还是什么的,她总有一种整个被看透的感觉。
“……不,没什么。”
穗波摇摇头。
不过安缇莉西亚觉得,某种一直笼罩她全身的紧绷感缓和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吧?
少女突然想对穗波问出心中的疑问。
“你、你才是,为什么坚持要学居尔特魔法?”
这是让安缇莉西亚感到在意的另一个特点。
女孩在学院中受到孤立的理由,是她立志习得居尔特魔法——这种如今已经断绝的魔法。
安缇莉西亚并不小看穗波拥有的知识量。
至少,她认为穗波在知识方面拥有学院平均以上的水准。光看穗波的英语会话明明还不够好,却能跟得上学院的课程,这就是最明确的证据。
可是,如果是这样,事情就更奇怪了。
如果立志学习其他魔法,穗波应该早就拥有一定程度的实力了吧?她应该不是学不会的笨蛋才对
“…………”
听到她的疑问,穗波突然陷入沉默。她一摆出这副模样,那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了。
安缇莉西亚也放弃了,不高兴地把头转开。
“唉,你如果不想说那就算了。像这种程度的试验,光靠我一个人也是绰绰有余。你只要别逃跑站在旁边见习,我就没什么好挑剔的。”
她以有点闹别扭的口吻喃喃说着。
夏至之夜吵吵闹闹地流逝而去。
一路上,安缇莉西亚她们碰到了三个怪谈里的怪物。染血的手追着她们跑;内脏的标本黏糊糊地在走廊上爬行;还有数量越变越多,将两人团团包围的鬼火。
每一种都是英国怪谈里的经典。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实在很好笑,不过一旦牵扯到性命,那可是危险至极。事实上,其他学生的气息已经消失了一大半。话虽如此,她们却没有直接碰到其他人,大概是受这片充满咒波污染的雾气影响吧?
不久后,安缇莉西亚脸上浮现得意的微笑。
“……就是那里吧?”
在半空中浮游的弗内乌正绕着圈圈。
那里是旧校舍的中庭。
看着正中央那片显然有问题的荒废墓地,安缇莉西亚眯起眼睛。
“穗波你也看得到吗?”
“嗯,坟墓的表面……刻着如尼符文。而且那不是平常使用的共通如尼字母,而是更加古老、由奥丁神传授的亡者之如尼符文。然后又用希伯来文字刻下月亮,故意让咒力产生排斥。”
“哎呀。”
她的知识果然很了不得。就连安缇莉西亚部没有看懂到那道地步。姑且不论如尼文本身,说到这种更为特殊的奥丁神如尼符文,就连专家也未必清楚。
“总而言之,这是用象征死亡的月亮与象征亡者的如尼符文、墓地互相配合,导致咒力暂时供应过量。既然其中一方是月亮,那么效果就会随着日出而结束,手法相当厉害呢。”
安缇莉西亚紧握住胸口的五芒星,她的心脏噗通直跳。
“……你有什么打算?”
“当然是要破坏它了。只要斩断咒力的根源,咒波污染也就会结束吧?”
“还是别动手比较好。”
穗波的声音很真挚。
安缇莉西亚了解这句话与过去不同,是穗波发自内心的建议。
所以,她不想听进去。
“闭嘴!弗内乌,破坏那座坟墓!”
命令一下,巨大的银鲛在夜空中跃起。
魔神在空中描绘出美丽的抛物线,猛力撞上坟墓。
于是……
世界——崩坏了。
5
世界,好鲜红。
世界,好漆黑。
两种都是死亡的色彩。涂满这两种颜色的世界被蹂躏、被凌辱、被破坏了。
所以触目所及的一切,全是死亡。
直到刚才都还活着的学生们、动物、花朵、森林里的生物——全都死了。闻不到血腥味,内脏也没有被扯出体外,他们只是只是只是只是都死了——
不是人类的死亡、不是动物的死亡、不是值物的死亡、不是生物的死亡,是更加纯粹——纯洁的“死”。
我不认识。
——她摇摇头。
我不认识这样的“死”。
——她摇摇头。
这样的“死”,不可能侵犯我——!
——她摇摇头。
快逃吧、快逃吧、快逃吧、快逃吧、快逃吧、快逃吧、快逃吧快逃吧快逃吧快逃吧快逃吧快逃吧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
就在这个瞬间。
另一个声音从某处传来。
“不要——!”
如此呐喊着。
并非言语的声音直接在脑海里响起。不,是直接接砸向脑海。
“我再也不想看到了——!我不想看到小树死掉——!所以,我才——”
那声音是极度强烈的嘶喊。
“——我——才决定要成为——!”
安缇莉西亚受到呐喊声的牵引,从“死”的底层浮起。
6
有某种东西打上脸颊。
“——咦?”
当安缇莉西亚睁开眼睛时,人在中庭里。
冰冷的土壤正吸走身上的体温。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
穗波瘫坐在紧邻她身旁的地上。
穗波双膝落地,浑身失去力气似的处在无力状态,不过,她似乎还有意识。穗波不断落下的泪珠,也落在安缇莉西亚的脸颊上。
“穗、穗波……”
安缇莉西亚正要呼唤她,话语却哽在嘴里没说出口。
世界死掉了。
透过窗户玻璃,她可以看到学生们倒在校舍内。不,一定不只这里,校舍里一定还有更多人也倒地不起。
“不要紧,他们没死。”
一个声音响起。
“——穗波?”
“我知道的,因为我看过更严重的情况。明明讨厌,却回想起来了。”
穗波简洁的话语让安缇莉西亚瞪大眼睛。
(——比这个更严重……)
她无法想像。魔法师是一种与“死”很接近的存在,她明明应该已经习惯的,却像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一样。
“我……刚刚那是……”
“因为安缇莉西亚破坏坟墓,所以魔法被毁了一半。只有亡者的如尼符文被破坏,因此剩下象征月亮的‘死’膨胀起来。”
穗波说明着。
安缇莉西亚大概能明白她的意思。
也就是说,是自己的错。穗波明明阻止过了,她却硬是要照自己的意思去做,结果使得周遭都受到波及。
(怎么会……真丢脸……)
安缇莉西亚的喉头深处开始发热。
她拚命忍住想哭的感觉。
如果哭出来,她一定会变回那个八岁的小孩。
一旦变回八岁的小孩,她一定会变得什么都做不到、变得无法担起责任。安缇莉西亚绝不能这么做。
“只要把同样的事再做一次就可以了。”
穗波用力擦擦眼角、再度开口。
“同样的事?你刚才也有看到吧?就是因为我的魔神没有破坏那个希伯来文字,所以才会变成这样。而且……”
安缇莉西亚察觉,弗内乌已经遭到分解了。
基本上,魔神是不死的。
但是,如果弗内乌像这样遭到分解,要重新构成就得花费很长的时间。如果咒力充沛,的确可以恢复得快一点,但实在不是一夜之间就能复原的。
“办得到。”
穗波清楚地说。
“还是说,安缇你办不到?”
安缇莉西亚一时说不出话来。
“只要有安缇帮忙,我就办得到。不过,安缇是办不到的人吗?”
听到穗波用蹩脚的英语如此一说,反而让安缇莉西亚更加火大。这实在令她忍不下去。
“别、别随便用昵称喊人好吗!如果你有计划,我是可以听听看啦!”
结果,她完全中了穗波的激将法。
(啊啊,气死我了!)
什么气死我了,结果还不是随着穗波起舞。
安缇莉西亚眼中已经没有泪水了,颤抖的膝盖也恢复原状。她没有笨到没想过,这就是穗波的企图。
从过去的穗波身上,难以联想到这种狡猾又有效的做法。
而且,安缇莉西亚从女孩强而有力的冰蓝色眼瞳中,可以感受到这才是真正的穗波。到目前为止,穗波到底披上了多么厚重的伪装?
(不对……)
安缇莉西亚当场否定自己的想法。
——这个解释也不正确。
虽然只靠直觉,但她想大概不是这样。
安缇莉西亚认为,此刻的穗波才是真正的她。不过之前的她也不是伪装的,只是穗波过去曾发生某些事,让她不到面对这种场合时就无法恢复原本的自我。
至于那件事,大概就和现在一样——很可能是比现在更加严重的状况。
是连安缇莉西亚自己都不愿去思考的事件。
“…………呼。”
她握住五芒星,做个深呼吸。
“那,我们要怎么做?”
“方法很简单。”
穗波点了个头。
“我要你散播咒力。”
“什……”
安缇莉西亚发出呻吟。
“散播没有成形的咒力有什么用!穗波你想让咒波污染恶化吗!?”
“没关系的。总之,我希望你大量散布咒力。如果没有安缇这种程度的魔力强度,那就没有意义了。”
“………:”
安缇莉西亚无言以对。
刚刚才把别人贬得那么低,现在又立刻捧起人来。
她心想:这家伙绝对很适合当首领。为了替自己将来迟早必须率领<盖提亚>作准备,在未来的学院生活里,就从穗波身上好好学习吧!
“我知道了!我绝对不会客气的。”
安缇莉西亚不高兴地别开头。
她们没有打信号。
也不需要有什么动作或手势。
光是穗波的一个眼神,就让安缇莉西亚展开行动。
“——I do strongly command thee,By Beralanensis,Baldachiensis,Paumachia,and Apologle Sedes;by the most Powerful Princes,Genii,Lichide,and Ministers of the Tartarean Abode;and by the Chief Prince of the Sect of Apologia in the Ninth Legion——”
所罗门王的魔法——唤起咒文。
然而,现在并没有安缇莉西亚能够唤起的魔神。如果硬要试,或许能办得到,但穗波要求她做的事并非如此。
“O THOU wicked and disobedient spirit N,because thou hast rebelled,and hast not obeyed nor regarded;they being all glorious and incomprehensible……”
咒力轰然卷起。
专属于安缇莉西亚的咒力闪耀着金黄的光辉。既没有魔法圆也没有唤起的魔神,这股咒力只是在中庭内狂乱肆虐。迟早会受咒波污染干涉而遭到吞没吧?
(你要怎么做——!?)
安缇莉西亚一眼瞥去,倒抽了口气。
“我乞求。)
穗波的话语是句呢喃。
“我乞求。”
中庭的杂草随之摇曳。
“森林啊,森林啊,森林啊,森林啊——-l
在校舍另一头的树梢沙沙颤动。
那不是风。拂上安缇莉西亚脸颊的风,都是些微弱的微风。然而,在旧校舍外的小森林,树梢却宛如正刮起暴风般蠢动着。
自森林内侧开始溢出丰润的咒力。
“树啊,叶啊,细枝啊,根干啊——一切回应我声音的绿色大地之子啊。”
(这个魔法是——)
安缇莉西亚知道。
这是让世界变貌的魔法。
穗波现在试着实行的,是那种魔法里基本中的基本。
这种魔法的特性会向世界倾诉,从世界中获得咒力。
安缇莉西亚刚刚掀起的咒力也加入循环,渐渐失去安缇莉西亚个人的色彩——甲缓缓被穗波吸入内部。
亦即属于橡树贤者的,居尔特魔法——!
后来,安缇莉西亚才回想起来。
她之所以觉得穗波会是个威胁的理由。
不是因为穗波把被认定已经断绝的居尔特魔法,藉由庞大的田野调查工作重新编纂而成。
也不是因为她只花费两年,就把一般而言需要二十年才能记完的诗句与歌谣全都背起。
而是那种——专注到一心一意的集中力。
那强烈到足以让世界同化的纯粹愿望。
这才是居尔特魔法的魔法特性——“灵树的后裔”。
“我在月光之下,在力之圆锥下乞求!亦即藉既不属于天也不属于地的槲寄生飞镖,贯穿西南方的死!”
穗波的手臂伴随最后的咏唱一挥。
一道槲寄生的飞镖朝墓碑射去——
7
“……后、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树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幅探出身体发问。
但是,安缇莉西亚却冷淡地摇摇头。
“真可惜,时间已经到了。”
“咦!?”
“——你们好像聊得很开心嘛。”
不知不觉间,房门已经打开了。
在门的另一头,栗色头发的少女正含蓄地歪着头。
“穗波。”
“因为社长很慢,我才过来接人的。看来,是我打扰了。”
穗波板着脸、噘起嘴唇。
“啊,不,那个,不是这么回事啦!”
“没有关系呀。但是,我可无意减少今天的课程喔。我打算对总体经济学基础理论到比较经济系统论,还有非洲咒术的兴衰与降灵术的关联进行测验罢了?”
树的脸色霎时大变。
“我、我明白了!我马上回去!我现在就收拾——啊,安缇莉西亚小姐,下次见!”
树行了个礼,像一阵风似的冲出去了。
安缇莉西亚出声叫住正要跟上他的穗波。
“……穗波,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你决定成为——的理由……果然是这样吗?”
“才不想告诉你。”
穗波有点害羞地回答。
这已经是个十分清楚的答案。
两人离开宅邸后,安缇莉西亚轻抚着树刚才坐过的椅子。
“——真是个大忙人。”
自从来到日本后,安缇莉西亚感觉时间的流速变快了好几倍。这是一段打打闹闹、吵吵嚷嚷的快乐时光
不,这段日子一定是从更早以前就展开了。
“嗯,没错。”
安缇莉西亚深深地埋入椅中,闭上眼睛。
无论何时,她都能回忆起来。
那一幕就烧烙在眼底。
当槲寄生的飞镖贯穿咒波污染核心的那一刻。
那也是只拿自己当敌人的少女,首次找到自己以外的目标的瞬间。
所以,她在心里发誓——
安缇莉西亚·雷·梅札斯,要成为穗波·高濑·安布勒的宿敌(朋友)。
8
“怎么了,穗波?”
树对突然回过头的少女问道。
世界已经染上了黄昏的色泽。
有好一阵子,穗波都注视着安缇莉西亚家染成红色的洋房——终于,她轻轻摇着一头及肩的秀发。
“没什么,只是想起一点往事而已。”
她快步往前走去。
然后又转过身来,用冻结的冰蓝色眼瞳看着树。
“喏,社长。”
“是、是的?”
“你从安缇那里听到了多余的事吧?像我最初在英国的学院里是个劣等生之类的吧?”
“啊,咦,这个……”
树的脸上很丢脸地变化出各种表情。
少女对演着独角戏的他露出楚楚可怜的微笑,如此说道:
“嗯,人类是只要想做,就一定能办得到的。社长也很清楚这一点吧?所以从明天起,要不要试着多增加一点测验啊?”
“咦、咦、咦——————————————!”
于是,树的惨叫声传得很远很远,在美丽的夕阳下回响着。
*
畅快地将怒气发泄完毕后,穗波回想起某件事。
那是八年前的事了。
“说到底,这才是你的本性吧?”
当所有的事都结束之后,安缇莉西亚如此问道。
她露出一脸非常不满的表情,或许有点不讲道理,不过这也难怪,比起魔法或其他一切,她更像个从高傲中诞生的少女。
穗波也不讨厌这样的她。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没机会说而已。”
“…………”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安缇莉西哑突然如此告诉穗波:
“以后你就教我日语吧!”
“…………什么?”
“我可不喜欢让别人配合我!比起你那蹩脚的英语,由我来学日语会更快又更有效率。”
安缇莉西亚神气地将小小的手臂抱在胸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基本上,傲慢也该有个限度吧?你居然抛着我不管,一个人定下那种目标!”
“啊!”
穗波的嘴唇,张成漂亮的O字形。
“……你听到了?”
“没错,我当然听见了。大概是因为咒波污染把思考连结在一起的关系,就连日语的腔调都听得很清楚。所以我不能默不作声,那可是我的目的啊!”
安缇莉西亚露出极其不满的神情。
但是,她脸上的确正开心地微笑着。
安缇莉西亚对穗波如此说道。
“——说什么,想成为最强的魔法师。”
这是两位天才彼此相知的一刻。
包是除了自己的目标外一无所有的女孩,首次对目标以外的人感到着迷的瞬间。
所以,她许下誓言
穗波·高濑·安布勒,要成为安缇莉西亚·雷·梅札斯的朋友(宿敌)。
<阿斯特拉尔>业务日志6
安缇莉西亚的<盖提亚>出差日志1
虽然有很多话想说……不过,为什么我非得写<阿斯特拉尔>的业务日志不可?
不过,穗波说因为我是公司的大股东之类的,这么说我是能接受啦。
可是,这次的事情既不是事件也不是委托吧?
……因为社长昏倒了,而且了解社员的行为也算在业务范围内?
真没办法。如果我心情好,就稍微写一点好了。
我是安缇莉西亚·雷·梅札斯。标题很怪?不,总有一天我会把树连<阿斯特拉尔>一起合并到<盖提亚>旗下,所以这样就好了。
好了,关于业务联络部分。
毕业纪念册已经确实地送达我家。该怎么说呢,纪念册里头也有个看着看着就让人微妙感到火大的人在就是了。
特别是在入会仪式的时候。
那件事……直到现在依然是一个宝贵的经验。就算是我,如果轻率行动也会导致失败。虽然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可是没亲身体验还是大有不同。
不过,后来我从<协会>那边听说,让入会仪式半途中止的学生,我们似乎是空前绝后。这个事实让我感到有一点——嗯,虽然只有一点点,或许让我觉得很痛快吧?
因为对我而言……那是第一次和别人同心协力的经验。
暂且先写到这里。
由于还有<盖提亚>的管理工作,我一年只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可以待在日本,但是还请大家多多指教。
安缇莉西亚·雷·梅札斯
Adilisia·lenn·Mathers
P.S.黑羽小姐,我那件泳装是由熟人公司缝制的订制品。要是你中意的话,我就去请他们做出适合你的设计图。依你的情况,只要有设计图就可以了,对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