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伽藍」 于 2014-2-23 14:46 编辑
—122: 1 8 : 4 2 酒肉点缀着餐桌,一排排烛台灿然生辉。 艾林(Erinn)的王公贵族们齐聚在米可尔达的大宴会场内,现在正是宴会的最高潮。 但是今天的宴会可不许那些蛮勇之人比酒较劲。 今天晚上,就连粗勇的战士们都会因优雅的芬芳花香而陶醉。 没错,这是一场为了欣赏娇美名花而举办的宴会。 爱尔兰的大王——柯麦格˙马克˙厄特(Cormacmac Airt)的千金,葛兰妮亚(GrGinne)终于要订亲了。 对方不是别人,正是科威尔(Cumhaill)之子——芬恩.马库尔(FionnmacCumhaill)。因为智慧鲑鱼的鱼油获得才智,拥有治愈之水能力的大英雄,更是号称天下无双的飞亚纳骑士团之首。他是一位力量与名声都和大王不相上下的男子汉,再也没有任何婚配让人如此感到喜悦了。 跟在老英雄芬恩身边的,有他的儿子诗人欧辛(Oisin)他的孙子英雄欧斯卡(Oscar),还有飞亚纳骑士团诸位一骑当千的勇士们。 飞毛腿奇尔特‧马克‧罗南(Cailtemac Ro、ndin)德鲁伊僧侣贾林格. [r战场的恐惧』戈尔‧马克˙摩那(Goll mac Morna )灰色蜥蜴科南(ConGn mac Lia ),以及拥有最强之殊荣,名闻遐迩的『灿烂的美貌』迪尔穆德﹒奥‧德利暗。 所有一夫当关的豪杰英雄都到齐了。他们每一个人都敬爱芬恩,发誓对他忠诚,坚定不移。伟大的英雄们崇敬领袖,将自己的枪与剑奉献给他的命令。这就是骑士的荣誉,吟游诗人口中传颂不绝的荣耀战士的真正意志。 对骑士之道怀抱着憧憬。 贯彻这条骑士之路。 骑士深信此身终有一天将会马革裹尸,在光荣的战场上死去。 ——直到那一晚在命运的宴席上,邂逅了一朵娇美的花朵。 『你会得到我的爱,代价就是你将会背负圣誓。心爱的人儿啊,请你阻止这场让人厌恶的婚礼,带我逃走吧……逃到比天涯海角还要遥远的彼方!』 少女泣诉着,诚挚的爱火在她的眼眸中燃烧。 英雄在此时就已经知道了……这熊熊烈火将会成为炼狱之火烧毁自己。 但他还是无法拒绝。 考验名誉的沉重圣誓负担与自己信奉的忠臣之路——究竟哪一边更加宝贵。他好几次这么扪心自问,但是就算心中再怎么纠葛,他还是得不到答案。 所以驱使他行动的原因,一定是某种与荣耀毫无关系的理由。 英雄拉着公主的手,一同背弃了荣耀灿烂的前途。 一场日后将会在塞尔特神话中传颂的凄美恋爱故事,就这么拉开了序幕。 × × ——穿过一场奇妙的梦境,肯尼斯自睡梦中苏醒。 他从没有看过﹒也没仃实际经验过那场遥远古代的景象,仙是这并不奇怪,听说与从灵缔结契约的召主偶而会以作梦的方式窥见英灵的回忆。 肯尼斯当然非常熟悉关于自己召唤的英灵的传说故事。虽然他从没想到竟然会以那么真实的光景亲眼目睹……不过刚才那场梦的确是『迪尔穆德与葛兰妮亚的传说』里其中一个场面。 「但是……我……怎么会在这里?」 意识还没完全清醒的肯尼斯环顾四周。 四周的空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废墟特有的灰浊空气让冬天夜晚的寒意更加刺骨。 这个冷漠的空间里只摆着一些机械设备,就算寻找过去的蛛丝马迹,也看不出有谁曾在这里生活过。 行尼斯看过道个地方,这里是他在冬木凯悦饭店倒塌之后选作暂时落脚处的郊外废弃工厂。 他开始回忆脑中混乱的记忆。 他跟踪Caster,一路跟到艾因兹柏恩森林。然后他没有理会几位从灵的战斗,便想要独自一人与Saber的召主决斗.…… 就在他想起整件事来龙去脉的同时,屈辱感与愤怒如溃堤般席卷而来。 难以抑迎的激动情绪让他忍不住想要握紧拳头,此时他才终于发觉自己明明已经从昏睡中苏醒,四肢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怎么……」 肯尼斯心中感到不解与恐惧,拚命挣扎。但是身体还是文风不动。他仰躺在一张简单的推床上,胸口与腰部都被皮带紧紧绑住。 如果只是不能起身的话他还能接受,但是为什么双手双脚一点反应都没有? 皮带只有绑住身体而已,没有任何东西束缚住四肢,但……就是动不了,双手双脚彷佛不是他的四肢一样。 「——你醒了吗?」 肯尼斯心爱未婚妻的声音由视线外传来,可能是注意到他挣扎时发出的声音而走了过来。 「索菈邬?这究竟是……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是Lancer把你带回来的,他把你从险境中救出来呢。难道你完全不记得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 自己被枪击了。在艾因兹柏恩城,就在自己正要下手除掉那个耍弄小把戏的半吊子魔术师的时候。 但是敌人的子弹应该的确已经被月灵髓液挡下了才对。肯尼斯还清楚记得当他确信自己获胜的那一瞬间。 可是记忆就在这里中断。他依稀记得,好像……遭到一阵痛彻心扉的痛楚。等到回过神的时候就已经仰躺在这里了,就连过了多久的时间都不知道。 索菈邬以医师触诊般的手法将手指放在肯尼斯的手臂上,但是肯尼斯完全没有被触摸的感觉。 「你身上还留有全身魔术回路失控的迹象,内脏几乎全都完了,浑身的筋肉与神经也都损坏殆尽。没有当场死亡真是奇迹呢。」 「……」 「总之﹒只来得及让内脏再生而已,神经系统方面已经无药可救了。现在就算花再多时间治疗,恐怕也没办法恢复到能站立行走的程度。而且——」 听着未婚妻语调平淡地说着诊断结果,肯尼斯心中的绝望逐渐扩大。 因为魔力失控而造成的自我伤害。对魔术师来说这是与自身最密切,也是最致命的下场。 叮尼斯迋租人应该最不可能发生这种最低等的失误。即便如此,他也不足不明白这种结局代表着什么意义。 「而且——肯尼斯,你的魔术回路已经毁了,这辈子再也无法使用魔术。」 「我……我……」 从前被誉为神童艾梅罗伊爵士的男人眼中浮出泪水。 他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会遭到这种绝望的打击,这个世界应该是对他寄予祝福的。上帝应该已经对他的天才能力赋予无限光明的前途与荣耀才对。 以往肯尼斯深信不疑的世界真理大声地粉碎瓦解,一点都没有留下。这样的现实太过无情荒诞,超乎他的想象,让他害怕地哭泣着。现在的肯尼斯就像是一个初次理解何谓恐惧的幼儿一样。 「不要哭,肯尼斯。现在放弃还太早了。」 索菈邬以安慰的口吻轻声说着,一边轻抚肯尼斯的脸颊。她对未婚夫的温柔体贴总是稍嫌太迟,真正需要的时候却一直盼不到。 「圣杯战争还没结束。肯尼斯,这都是因为你的策略喔。只要身为魔力供应来源的我还活着,和Lancer之间的契约就能存续。我们还没有输。」 「……索菈邬?」 「如果圣杯许愿机真是万能的话,想要让你的身体完全复原也不是不可能,不是吗?只要我们打赢战争就可以了。打赢这场战争获得圣杯的话,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复到像以前那样。」 「……」 索菈邬这番话应该是为了激励肯尼斯,给予他希望。未婚妻对另一半的技励与支持,应该最能为他带来勇气才对。 可是——不知为何,一种不安的感觉像是穿过缝隙的寒风一般吹进肯尼斯的心中。 索菈邬不晓得是不是察觉到肯尼斯心中的疑虑,脸上带着慈母般的微笑,抬起肯尼斯的右手。她的手指在已经瘫痪的右手背上来回摩娑,轻轻抚摸那两道还留存的令咒。 「所以啰,肯尼斯……为了帮你拿到圣杯,把这两道令咒让给我吧。由我来代替你成为召主,继承Lancer。」 「不……不行!」 肯尼斯二话不说立刻拒绝的原因有一半或许是源自于动物天你的本能。现在他已经失去一切,只能依赖这两道令咒,千万不可以放手——肯尼斯的灵魂这么吶喊着。 肯尼斯感到莫名的恐惧。索菈邬像是安抚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子一样,继续温柔地对他说道: 「你不愿意相信我吗?虽然没有魔术刻印,但我也算是苏菲亚利家魔术师的一分子。嫁进亚奇波特家的我代替艾梅罗伊爵士上战场,这有什么奇怪吗?」 「不,可是……」 索菈邬说的话不无道理。 肯尼斯确实已经很难再前往战地观看Lancer战斗。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就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要是有敌人像之前艾因兹柏恩那样,在从灵对战的同时派出杀手刺杀召主的话,他肯定难逃一死。 索菈邬的魔术师位阶远远不及肯尼斯,但是这场圣杯战争中有召唤出伊斯坎达尔的韦伯,以及疑似与Caster缔结契约的杀人魔参加。这种人以召主的能力来说根本不成气候,只要战术正确的话,即使索菈邬比不上肯尼斯,想要打赢战争也绝不是不可能。 如果想要驱使从灵的话,能够让那些怪物臣服的令咒是必不可少的。但是—— 肯尼斯回想起第一场战斗结束后的深夜,索菈邬在饭店注视着Lancer的热情眼神。她从来没有将那种如痴如幻的陶醉眼神投注在自己这个未婚夫身上。 如果索菈邬只是因为看到一位美男子而看傻了眼,那他还能够谅解。这是女人都会犯的一点小过错,因为这点程度的小事就大动肝火的话如何能做她的丈夫。 可是这也只限于「如果Lancer只是普通的美男子而已」。 「……索菈邬,妳认为Lancer会不对我而对妳效忠吗?」 肯尼斯刻意压抑感情问道,索菈邬毫不犹豫点头。 「他也是响应圣杯召唤而来的英灵,渴望得到圣杯的心意和我们一样。就算召主换了别人,为了达到目的,他一定会退让接受的。」 「妳错了……」 肯尼斯在心中呻吟道。事情与索菈邬无关,所以她不知道。但是那个英灵迪尔穆德.奥‧德利暗可不是那么了不起的人物。 受到圣杯召唤而成为从灵的英灵确实不只是为了契约关系参加圣杯战争。照理说.他们各自也因为某种缘由,渴望得到圣杯。正因为他们有求于圣杯,所以才会尽力协助让自己的君主成为胜利者,希望能共事圣杯的恩泽。 因此从灵的君主对自己召唤的英灵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他的愿望,问他为了什么原因渴望得到圣杯,接受召唤而现身——如果不把人败追求圣杯的缘由问清楚,两者之间的信赖关系绝对无法成立。因为万一各自的愿望内容互相矛盾的话﹒说不定在得到圣杯的时候就会遭受惨痛的背叛。 肯尼斯当然也很早就问过迪尔穆德的愿望是什么。肯尼斯问他:当两人共同得到圣杯的时候,你要许什么愿望。 但是英灵却没有回答。 不,这种说法不算正确。迪尔穆德不是拒绝回答,而是完全否定了这个问题的意义。 他说——『我不要什么圣杯。』 我不需要任何报酬,只希望能够对今生召唤自己的主君尽忠,成就身为骑士的荣誉。这就是我的愿望。 肯尼斯当然无法接受这种说法。如果没有相当的理由,名震天下的英灵怎么可能甘愿纡尊降贵,屈就自己成为区区人类的使魔。又不是在做社会公益,这种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但是无论肯尼斯再怎么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想要探出原因,他的Lancer始终坚持不愿意改变先前所说的理由。 『我只要能够完成骑士的荣誉就够了,圣杯许愿机就让给召主您。』 Lancer自始至终不改初衷,坚决不接受圣杯。 ——现在回想起来,肯尼斯可能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对自己缔结契约的从灵怀有不信任感吧。 怎么可能会有从灵不要圣杯。 那么Lancer的回答显然就是一种虚伪,他把白己真正的意图隐藏起来不让他人知道。 肯尼斯原本认为就算Lancer不说也无所谓,在他手上有令咒,只要他掌握这道绝对命令权,迪尔穆德绝对无法背叛他。从灵终究只是工具,只不过是一种器具而已。只要能够发挥应有的功能,不管工具心理在想什么都无关紧要。这个判断是肯尼斯到昨天为止的想法。 但是现在看到索菈邬对Lancer这么深信不疑,肯尼斯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摆出宽容的态度了。 如果他真的追随索菈那的话——如果他说的话是真的——那么事情就很明显了,他的动机不是想要圣杯,而是另有所图。 绝对不能相信那个英灵,而且从他生前的传说看来,那个男子原本不就是一个背叛信义勾引主君之妻逃亡的乱臣贼子吗…… 「令咒……不能给妳。」 打尼斯一口回绝。 「令咒与魔术回路是完全不同的魔术系统,现在的我还是可以使用令咒。我……就算是现在,我还是Lancer的召主!」 索菈邬深深叹了一口气。 她脸上的温柔笑容也随着这声叹息褪去。 「肯尼斯,你还是不明白呢……你根本不明白我们无论如何一定要打赢这场战争。」 啪地一声,耳边传来如同干枯树枝断裂的声音。 刚才索菈邬还在轻柔抚弄的肯尼斯右手,现在右手小指已经被她缓慢又轻易地扭断了。 肯尼斯还是感觉不到疼痛,但是一毫无知觉反而更让他倍感恐惧。索菈邬可以就这样不受到任何抵抗,简简单单把剩下的四根手指依序折断。 「肯尼斯,像我这种程度的灵媒治疗术没有办法把已经深植的令咒强制拔除啊。一定要你本人同意才能把这个顺利摘除下来。」 索菈邬神色漠然地说道,只有说话的声音还是像刚才一样柔和。她的语调始终沉稳,就像是对一个笨拙的小孩讲道理一样。 「如果你还是不能接受的话……我只能把这只右手切下来了,你说呢?」 在废工厂的后门外面,有一片茂密的杂木林在黑暗中蔓延开来。 索菈邬让自己暴露在夜晚寒冷的空气中,先等亢奋的情绪冷静下来之后,对着不见身影的卫哨说道: 「Lancer,请你现身。我有话要对你说。」 听见索菈邬的呼唤,英灵迪尔穆德立即在她的身边化出实体。 在他恭敬低垂的眼睛下方,那颗哭痣仍然是那么地美艳夺目。以活动方便为优先考虑的轻巧皮制铠甲,更加衬托出他那如同猛禽般精悍结实的肉体。 不管看几次都让索菈邬忍不住发出叹息,从体内深处泛起一股燥热。 「外面有什么异状吗?」 「目前很安全。虽然偶尔感觉到可能是从Caster身边走失的怪魔在四处徘徊,但是牠们还没有察觉到我们,所以没有攻击的动作。肯尼斯先生设下的结界还没有任何破绽。」 索菈邬点点头,心中放心许多。如果Lancer这么专心监视外面状况的话,一定完全没有察觉刚才建筑物内发生什么事情吧。 「索菈邬小姐,请问肯尼斯先生的情况怎么样?」 「很不乐观。虽然已经做了一些处置……就算双手可以经过复健恢复,他的双脚可能也已经没希望了。」 Lancer低下头,表情郁郁寡欢。这位耿直的英灵似乎把肯尼斯负伤都当作是自己的责任。 「要是我……要是我能更早察觉状况有异的话,就不会让主君白白去涉险了……」 「这不是你的错,都是肯尼斯自作自受。这场圣杯战争对他来说负担太重了吧。」 「不,但是……」 面对眼前欲言又止的Lancer,索菈邬打定主意,把心中的话说出来。 「他不适合当你的召主,迪尔穆德。」 Lancer沉默不语,双眼目不转睛地望着索菈邬的脸,就连这种严厉的眼神都让索菈邬陶陶然。她定一定心神,举起右手手背给从灵看。 刚才还存在于肯尼斯手上的两道令咒,现在清楚地印在索菈邬的右手背上。 「肯尼斯已经放弃战斗,把召主的权限让给了我。Lancer,从今天晚上开始你就是我的从灵了。」 「……」 美貌的英灵沉默了一阵之后,垂下双眼,摇了摇头。 「我已经以骑士的身分宣示效忠肯尼斯先生了。索菈邬小姐……您的要求我不能答应。」 「什么?」 Lancer出乎意料的反抗反而让索菈邬慌了手脚。 「你能现界原本不都是因为有我的魔力吗?现在连令咒都在我手上,我才是你真正的契约者啊!」 「这与接收您的魔力或是令咒的束缚完全无关。」 Lancer低垂的眼神中满怀歉意,继续沉声说道: 「我不只是从灵,更是一名骑士,我所效忠的君主只能有一个人。索菈邬小姐,还请您见谅。」 「……我不够资格做你的召主吗?迪尔穆德。」 「这两件事没有关系——」 「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索菈邬的叱喝让Lancer不得不勉强抬起头,与她正面相视。索菈邬泛着泪光的眼神对他来说有一种熟悉感,而且还是最沉痛的熟悉感。 从前他也曾经面对一位像这样以泪水向他哭诉的女性。 「……Lancer,与我并肩作战。保护我,协助我,和我一起取得圣杯。」 「我不能这么做。如果肯尼斯先生要放弃战争的话,我也不再追求圣杯。」 过度激动的感情几乎让索菈邬脱口说出无法挽回的话语。她赶紧悬崖勒马,按捺自己的情绪,等待心中的悸动平息之后,继续以沉重的低沉嗓音说道: 「Lancer,如果你还坚持白己是效忠于肯尼斯的骑士,那就更要赢得圣杯不可。 他的状况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想要治愈那副身躯一定要有奇迹帮助。只有圣杯才能达成那样的奇迹。」 「……」 Lancer再度陷入沉默,但是这次的沉默代表同意的意思。 「如果你认为他受伤是你的责任,如果你还想挽回艾梅罗伊爵士的威名的话,你就必须将圣杯奉献给主人。」 「……索菈邬小姐,您的意思是说您是以肯尼斯先生伴侣的身分,单纯只是为了肯尼斯先生追求圣杯是吗?」 「没……没错。这是当然的。」 Lancer静静回望着索菈邬的眼神上让她紧张地回答前先得咽一口气。 「您愿意发誓吗?发誓绝对别无他想上 如果可以的话,索菈邬真想大哭一场,不顾一切礼节地哭喊,紧紧抱住这位美男子,向他诉说心中的思念。 但是如果这么做,这位高傲的英灵一定会冷酷地拒绝索菈邬。索菈邬不能把心中所想告诉他,至少现在还不可以。 「——我愿意。我发誓以肯尼斯‧艾梅罗伊妻子的身分,将圣杯奉献给丈夫。」 索菈邬语气僵硬地立下誓言,Lancer此时终于放松表情,静静点了点头。 Lancer的表情或许平淡到还不足以称之为微笑。即使如此,对于索菈邬来说仍然是无上的幸福。她终于让他对自己露出像是笑容一般的表情了。 没错,就算只是谎言也无所谓——索菈邬心中再次暗暗想着。 现在只要能和这个男子维持关系,任何形式的关系都好。为了这个目的,就算是再卑劣的谎言她都愿意说出口,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有任何意见。没错,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阻碍。 他是一位非常人的过客,是圣杯带来的如同泡沫般短暂的奇迹。即使如此,索菈邬心中的想法还是不会改变。 现在回想起来,她的心自孩提时代刚懂事的时候就已经冻结了。因为索菈邬出生在一个已经有了嫡子的魔导名门,对于较晚出生的她来说,培养身为女性的感情一点意义也没有。 苏菲亚利家的魔导血统代代相传,历经千锤百炼,少女唯一的价值就是在于血统,除此之外她的存在一无是处。也就是说自她呱呱落地的那一刻开始,她唯一的用途就是政治联姻。 索菈邬从不觉得遗憾,甚至从来不曾有过怀疑的念头。在她的一生当中完全没有选择的机会,对双亲决定的婚事也是乖乖答应。对于今后将要一辈子称呼一个她毫无兴趣的男人为丈夫,她那早已冻结的灵魂没有任何感触。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她的胸口从未感受过心脏如此热切、如此激烈的鼓动。 索菈邬‧纳萨雷﹒苏菲亚利的心灵已经不再冰封,因为她已经尝到胸口因爱火烧灼而发热的戚觉了。 索菈邬回到寝室之后,Lancer独自留在室外继续站哨。从灵不需要睡眠,只要有召主提供充足的魔力,从灵的肉体永远不会疲劳。 也因此,他无法藉由睡眠遗忘心中的烦闷。 Lancer反复想起索菈邬所说的话,叹了一口气。 那双真挚、哀戚,不顾一切向自己诉说的眼神,与过去他『妻子』的形貌实在太相似了。 葛兰妮亚公主—— 就是她让迪尔穆德背负背信的圣誓,把他从荣耀的英雄宝座上拉下来,成为一介流亡者。但是迪尔穆德对这样的她却一点都不憎恨。 即使这只是一段因为受到英雄的魔性美貌诱惑,毫无来由的恋情,但足她为了这份感情选择从米可尔达的筵会逃走。对她来说,这依旧是一个必须抛弃一切的重大决定。与亲人之间的缘分、身为王室公主的骄傲,以及原本已经属于她的荣耀未来……葛兰妮亚背弃这一切,选择与迪尔穆德相恋。如果这段恋情的起因是因为诱惑的咒法力量,总有一天她会对自己的感情产生怀疑吧。但是葛兰妮亚不畏惧这样的未来,踏上为了爱情而活的人生道路。 旁人都认为迪尔穆德受到波及,遭受无妄之灾,但是迪尔穆德本人却不这么想。比起自身的苦难,他总是为对方心中的痛苦着想。 面对考验自尊的圣誓,他不是就这么屈服了。他曾经觉得眷恋,也曾经挣扎过。但是就在他因为背叛主君芬恩‧马库尔而感到苦恼的同时,也对葛兰妮亚这位直到最后始终相信白己的内心,并且贯彻到底的女性深感敬佩,后来甚至爱上了她。 两人的爱情之路当然走得极为艰辛。 在嫉妒与激愤的驱使之下,芬恩˙马库尔派出手下所有的兵力追击私奔的两人,把他们当成野兽一样捕猎。迪尔穆德虽然一边守护着公主,但是绝对不与芬恩旗下与白己交好的骑士兵刃相向。唯有面对那些与芬恩有盟约,受到召集而来的外地追兵的时候,他才会露出白己凶猛的獠牙。 与巨人赛尔邦(Searbhan)的战役、与九位加尔巴(Garbs)之战,以及与芬恩的乳母『磨臼魔女』战斗……迪尔穆德与葛兰妮亚逃亡的期间所写下的种种英雄事迹,后来甚至更胜于当初在飞亚纳骑士团打出的名号。对于一心希望成为高洁忠臣的迪尔穆德来说,这些英雄传说实在太过讽刺了。 忠义是什么?爱情又是什么? 当他的双枪切开敌人的时候,他的骑士精神同时也遭到撕裂。互相矛盾的忠义精神以及圣誓让他备受折磨,但是技巧精妙的两柄魔枪依然在他心生迷惑之前刺穿对手,造成无谓的死亡。 一位女性与两个男人——血流成河,尸堆成山就只为了这三个人的情意与坚持。 看到这些无谓的牺牲,到最后先屈服的人是芬恩。老君主终于承认迪尔穆德与葛兰妮亚的婚姻,给予迪尔穆德应有的地位与领地,再度将他纳为臣下。 这是迪尔穆德期盼已久的和平,但是到头来连这段和平也只是他们之间关系彻底毁灭的前兆而已。 有一天,与芬恩一同出猎的迪尔穆德因为山猪的獠牙受了重伤。伤势虽然致命,不过只要芬恩在他身边的话根本就不足为惧,因为身怀种种英雄奇迹的芬恩能够让他手中掬起的泉水变成疗伤的灵药。 但是面对濒死的忠臣,充塞于老君主芬恩脑海中的,却是过去他们曾经争夺过同一个女人的嫉妒与酸楚。 流出泉水的水井距离倒地的迪尔穆德只有九步之遥,芬恩想要治疗骑士的伤势只需要走九步路就可以了。但是相传在这短短的九步距离之间,芬恩运水的时候却两度将手中捧着的水泼洒出来。 当他第三次送水来的时候,英雄迪尔穆德已经断了气。 ——现在,迪尔穆德成为从灵被召唤到现代,当他再回首自己过往的结局时,他依然不觉得后悔,也不曾恨过任何人。他既想要回报妻子的爱情,也能体谅芬恩的愤怒。只是命运的流转实在太不从人愿而已。 迪尔穆德的人生并非只有苦难与悲叹。与主君交杯痛饮的豪快、与爱妻的耳鬓厮磨都在他的心中成为无可取代的珍贵回忆。就算人生最后以悲剧收场,迪尔穆德对天命没有任何不满,因为他与他身边的人们都已经积极努力地活过了。 他不想否定那唯一一次已经成为过往的人生。 但是如果可能的话。 如果他还有第二次人生,能够再次以骑士的身分提枪的话—— 这种不可能实现的奇迹可能性,在英灵迪尔穆德的心中成为他的夙愿。 过去从白己手中失去的荣誉、无法成就的骄傲。迪尔穆德满心希望有个机会能够重拾这一切。 在前世无法实现,一条为了骑士道初衷而活的道路。 这次他一定要贯彻忠义之路—— 这次他一定要怀着真挚无瑕的信义,得到将胜利奉献给主君的荣耀—— 也就是说Lancer对圣杯毫无所求。当他再度受封为臣,站上名为冬木的战场的时候,他的愿望就已经达成一半了。 剩下的一半在他赢得胜利的时候将会完成。当他把圣杯带回主君身边,具体表现出自己满心赤诚的时候,他的一切都会获得满足。 他的愿望就只是这样而已,这应该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奢望才对。 但是现在迪尔穆德的前方却被不祥的黑云笼罩。他背负的魔貌罪业又将在他与新的主君肯尼斯之间打下决裂的桩子。 如果索菈邬能够察觉白己受到魔貌的诱惑是一种不智的行为,就可以避免最糟糕的事态发生。 但是如果她成为第二个葛兰妮亚紧紧抓着自己不放的话——到时候他是否可以对这名女性的感情置之不理呢? 这应该是一场为了悲惨命运赎罪的战斗。既然这样,他更加不能重蹈覆辙。 但是,该怎么做才好——? 在寂静的黑夜当中,Lancer找不出答案,只能闷闷不乐地抬头仰望天际的明月。 —10 8 : 2 7 : 5 5 海浪拍打的声音。 海岸即将迎接黎明,照亮四周的微光只是让飘忽的晨曦染上一层白色。 沙滩向左右无限延伸。海面笼罩在白色晨曦当中,看不见尽头。被晨曦掩盖的风景是对岸陆地?还是遥远彼方的海平面?抑或是什么都没有? 除了一波波的海浪声之外,万籁俱静。 天无云,地无风。所有人类的活动都与这片海岸遥不可及。 前进,向着东方不断前进,将这世上所有的一切全都抛向遥远的西方——他就这样一路到达这片空无一物的寂寥海岸。 所以在晨曦的另一头一定也是空无一物。 前方没有任何世界,远征不可能再进行下去了。这里——就是世界尽头之海。 他闭上眼睛,聆听阵阵海浪声。 只有穷究世界尽头之人才有资格欣赏这遥远的海之旋律—— 「——」 自己似乎趴在桌上就这样打起瞌睡来了。 因为睡姿不正常,所以肩膀很僵硬。当韦伯抬起头的时候,麻痹的刺痛使他发出呻吟。 他觉得好像做了一场奇怪的梦。一场自己完全没有印象,却又异常清楚,彷佛在偷看他人记忆般的梦境。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看来这一睡让他浪费了不少时间。韦伯对自己竟然这么漫不经心而咂舌,现在没有什么东西比时间还更加宝贵了。 所有的召主都争先恐后想要摘下Caster的脑袋。最早完成这项任务的人可以获得额外的令咒做为报酬 ……韦伯当然不会白白放弃这个机会。特别是对他来说,他手下的从灵伊斯坎达尔简直就像是一匹悍马,令咒可以说是他唯一可依赖的缰绳,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给其他召主。 不论对方是什么身分的英灵,如果是Caster职别,那么他必定是一个以权谋计策见长的从灵。 只有具备强大抗魔力的Saber才有能力在毫无计划的状况下向他正面挑战。不属三大骑士之列的Rider原则上只能以智斗智。事实上,伊斯坎达尔的抗魔能力在判定上相当于D等级……顶多只有意思意思的防御能力而已。 因此对付Caster最好的方法,就是想办法让他对上Saber,然后等他被淘汰出局,但是这样等于放弃千载难逢的追加令咒。向Saber提出同盟要求,让她帮忙追杀Caster也是下策。如果想要让之后的圣杯战争局势有利于己的话,现在一定要捷足先登,快他人一步才行。 从冬木教会发出告示之后过了一天一夜,总之自己想得到的调查都已经派Rider去进行了。韦伯自己原本是为了研拟战略而留在家里……没想到烦恼到最后竟然打起盹来,那个嚣张的从灵不晓得又会说出什么话来嘲讽他。 不,如果只是嘲讽几句就了事的话那还好——韦伯想起已经不晓得挨了几下的弹额头的痛楚,忍不住伸手按住额头。他已经受够那套了,再打下去头盖骨该不会被Rider打裂吧。 就在韦伯想着这些的时候,他警觉到有人沿着走廊楼梯拾级而上的脚步声,赶紧打起精神。仔细一想,现在差不多是老夫人准备好晚餐,来叫韦伯吃饭的时间了。现在这个房间里……总之没有什么不能被看见的物品。 轻轻的几声敲门声后,门外传来老夫人的声音。但是内容却和韦伯预料的完全不司。 「韦伯,亚历士先生已经到了喔。」 「——啊?」 当韦伯正要开口问谁是亚历士的时候,在他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道非常危险的直觉。 亚历士……ALEX……ANDER? 就在他心想莫非是……的时候,楼下客厅突然爆出一阵豪迈的粗野笑声。 「……给我等一下~~~~~?」 脸色大变的韦伯飞奔出房间,看也不看愣在一旁的老夫人,就这样连滚带爬地跑下楼梯,冲进已经开始准备晚餐的厨房饭厅。 电视上正在播放每天上演的综艺节目,葛连老翁正在拿前菜当点心配啤酒喝。一如往常的晚餐一景当中有一个巨大的异物存在。 从灵庞大的身躯在客用椅上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嗨地一声举起一只手,对韦伯轻松打声招呼,然后把老人倒在杯中的啤酒咕噜咕噜一饮而尽。 「你喝起酒来还真是痛快啊。」 葛连拿着酒瓶,正要劝进第二杯酒。难得遇见酒友,他似乎打从心里觉得高兴。 「本来还期待我家韦伯从英国回来的时候能学会喝几杯酒,结果还差得远了,让我觉得好扫兴啊。」 「哈哈哈,因为他不懂得怎么玩乐嘛。亏我常常跟他说:懂得享受人生的人才是赢家上 征服王正在与老人谈笑风生。眼前的光景简直是一场天大的玩笑 一让韦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此时从后面回到厨房的老妇人,一脸伤脑筋地在韦伯的肩膀上轻轻戳了一下。 「真是的,不可以这样喔。如果有客人要来拜访的话一定要早一点跟我们说才对嘛。如果知道客人要来的话,我就会准备更丰盛的菜色了。」 「……不是……咦咦……?」 撇下一脸茫然的韦伯,Rider笑咪咪地摇头说道: 「夫人别这么说,请您不要客气。朴实无华的家庭风味才是最顶级的招待。」 「哎呀呀,亚历士先生真是会说话。」 老妇人呵呵轻笑,就连她都已经完全被Rider开朗的气氛感染了。现场反而只有韦伯一个人还搞不清楚状况,呆站在原地。 「你也知道,我们家韦伯就是那个性子。我一直非常担心他在英国的学校能不能适应,不过如果他有像你这么值得信赖的朋友,那我真是白操心啦。」 「哪里哪里。我才是常常受他的照顾。你看,这条长裤也是他特地帮我选购的。怎么样,看起来很不错吧?」 Rider得意洋洋地展现身上那件XL尺寸的洗旧牛仔裤。到头来,韦伯指派他到外面办事的时候还是买了一条牛仔裤给他。虽然韦伯不知道双方到底是如何搭上线的,不过他总算也渐渐看出麦肯吉夫妇眼里的『亚历士先生』是什么样的人了。 对受到魔术暗示的老夫妇而言,韦伯被设定为从英国留学回来的孙子。而Rider似乎是以韦伯在留学地结交之友人的名义,大大方方地拜访麦肯吉家,就这样占据了晚餐餐桌的一个角落。 虽然老夫妇实在太没戒心,竟然这么轻易就相信了。但是Rider能说得他们深信不疑,大方气度同样也算得上超乎常人。韦伯在今天之前为了隐藏从灵的存在,一直小心翼翼、战战兢兢。此时看见三人愉快谈天的模样,让他又怒又惊,简直浑身脱力。 「亚历士先生打算在日本待多久呢?」 「这个嘛,处理完一些杂事之前大概会待个一星期左右吧。」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要不要住在我们家呀?虽然寒舍狭小,没办法准备客房,但是如果住韦伯的房间,只要铺上棉被的话应该还可以再睡一个人。对吧,韦伯?」 「……」 「棉被?喔喔!就是这个国家的寝具吧!那当然一定要好好体验一番啊!」 「哈哈哈,睡觉不是睡床铺而是睡地板上,还不习惯的时候一定觉得很奇怪。我们夫妇俩已经在日本住了好长一段时间了,但是刚来的时候总是觉得每件事都很让人惊讶呢。」 「这就是所谓的异国情趣吧。未知的惊奇正是最大的乐趣,不管在任何时代,亚细亚总是让朕玩味不已啊!」 即使一个不小心第一人称露了馅儿,葛连老翁似乎还是不以为意,笑着点头。 「来来,白饭差不多就要煮好了。韦伯也快点坐下来。」 在老妇人的催促之下,韦伯无精打采地在自己的座位上就座。今天不晓得为什么,早就已经习惯的座椅让他觉得如坐针毡。 晚餐时间摇身一变,热闹地几乎就像是参加宴会一样。可是韦伯始终不发一语,坐在肆无忌惮放声大笑的Rider身边,就连放进嘴里的食物都食不知味了。 「——结果你到底想做什么?」 晚餐结束后,当Rider腋下抱着从家主借来的棉被枕头再度回到房间时,韦伯开口第 句话就这么质问 自己的从灵。 「想做什么……朕只不过足想从大门进来啊,如果不那样找个藉目的话根本进不来不是吗?」 「叫你进出的时候一定要变成灵体!我不是已经跟你说过几百遍了吗!!」 韦伯大发脾气,气得几乎快要哭出来。Rider反而有些无奈。 「但是如果变成灵体的话,这东西就拿不进来了嘛。」 巨汉说着,举起手中的东西给韦伯看。那是韦伯借口当作旅途行李带进房间的小型运动手提袋。 「虽然不晓得这是什么,总之朕今天的工作就是把这个东西带回来吧?就是为了这件事,朕才终于有裤子穿。再说要朕做这件事的人不就是你吗?小子?」 「我是说……你只要把这件东西偷偷放在门前,之后我再去拿就好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要想一个能够从门口正正当当登堂入室的理由不就可以了吗——话说回来,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东西?」 韦伯从一脸不知所以然的Rider手中收下手提袋,仔细检视手提袋里的东西。 里面一共有二十四支塞着木栓的试管。这些试管上贴着手写英文字母的卷标,当中全都装着透明无色的液体。 「难得穿上裤子,本来想去更热闹的地方逛逛——为什么朕堂堂征服王要去偏僻的河边打水?」 「因为这件事比啃煎饼看电视还来得更有意义。」 韦伯手脚利落地清理桌面,把自己从伦敦的学生宿舍小心翼翼带来的整套实验道具从行李中掏出来,准备着手进行实验。 装着矿石或试剂的药瓶、酒精灯、研钵以及滴管……奇怪的器具一件一件摆在桌面上,让征服王看得皱起了眉头。 「怎么?你现在要开始模仿别人玩炼金术吗?」 「不是模仿,这就是炼金术。笨蛋。」 韦伯臭着脸说道,同时把Rider带回来的一堆试管依照卷标顺序插在试管架上。然后依照实验目的挑选合适的试剂,进行调配。这些动作在时钟塔的基础学科已经被要求重复做了不下千百遍,就算闭着眼睛也不会弄错分量。 「为了预防万一,我再确认一次。你的确是按照地图上写的地点取水,没有弄错吧?」 「小子,你把朕当傻瓜吗?这点小事怎么可能会出错。 Rider口中抱怨道,把一张折迭起来的地图扔给韦伯。那是冬木市的全市区地图,地图上沿着未远川从出海口直到上游之间,间隔一定的距离注记着英文字母。 地图上的标示与Rider带回来的试管上卷标的字母符号相符。试管里面的液体就是从各个规定地点取来的未远川河水。因为Rider说什么都要以实体出门,所以韦伯以买衣服给他为条件,命令他先去取回河水。先不管这些水能不能派上用场,韦伯认为指派Rider这件任务至少比他到处乱晃还有用得多。 「……我到底在做什么?」 默默地准备试剂,彷佛像是重新回到时钟塔初等部的时候一样,这种感觉让韦伯觉得很闷。自己应该要以从灵之主的身分在战场上轰轰烈烈地战斗,怎么会在这里重复这种既单调又无趣的简单工作。 韦伯一边忧郁地叹口气,一边用滴管吸取一点调配好的试剂,首先把『A』标签的试管栓拔开,在里面滴下一滴药剂。 「……哇。」 化学反应出乎意料地明显,原本透明无色的河水瞬间染成赤铜色。 「这究竟是什么?」 韦伯还以为Rider已经开始观赏还没看完的录像带,没想到他正露出一脸兴致勃勃的表情,从韦伯的肩膀后头观看实验状况。虽然韦伯实在懒得解释,但是他更不希望遭到Rider烦人的提问攻势影响自己做实验,所以还是决定回答他的问题。 「这是术式残留物的痕迹,也就是水中含有的魔术残渣。」 标签A也就是几乎与海洋邻接的河口位置。靠海的地点还能验出这么强烈的反应,显然大有问题。 「在河川的上游……说是上游,离出海口其实也不远的位置有人曾经施展过魔术。只要逆向追踪魔术的痕迹,说不定就可以掌握那个人所在位置的线索。」 「……小子,你一开始就察觉那条河的河水里有这种东西吗?」 「怎么可能。但是这片土地的正中心正好有河川流过,当然应该从水开始调查。」 想要查出魔术师的所在地点,最简单的就是「水」属性。「高处往低处流」是水的绝对原则。比起花工夫测量风向或分析地脉,寻找水脉流向是最容易的。如果是一片有河水经过的土地的话,那更是轻松。 其他还有好几种探查方式,韦伯只是打算从其中最简单的方法开始调查而已……看来他一开始就抽中了「大奖」。暂时可以说好运是站在他这边的。 韦伯很快地依照B、C、D……的顺序,一一把试剂滴在试管内。愈往上游推进,反应愈来愈明显。如此夸张的化学反应让韦伯从惊讶到愕然,这一定是有某个人在河川的正中央设置工房,肆无忌惮地将排水流入河川里。这种魔术师连三流都称不上,根本就是个愚蠢的笨蛋——但是现在就是有一个这样的笨蛋。昨天韦伯被叫到冬木教会,已经从担任监督者的神父那里听说事情的经过了。 「但是,就算用这种方法查出来……也没什么好骄傲的。」 用尽奇谋妙计攻敌之不备、彼此施展奇迹较劲——这才是韦伯心目中想象的「魔术较量」,只有缺乏才干的平凡人才会用这种像是警察鉴识般的普通调查方式做事。虽然逐渐掌握有利的成果,但是韦伯心中依然残留着一种难堪的感觉。 『P』试管的反应已经浓得像是墨水一样。如果接下来的反应还要更强烈的话,现在这种简易的分析方式就不敷使用了。 韦伯心中满怀疑问,在『Q』试管里滴入试剂。 「……」 河水还是一样清澈。不管再怎么摇晃试管,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韦伯重新摊开地图,指着P与Q的手写符号。 「Rider,在这里和……这里的中间有什么东西?有没有排水沟或是渠道的出水口。」 「喔,有一个非常大的排水沟上 「就是那里。只要顺着那条排水沟往里面走应该能找到Caster的工房。」 Rider露出出奇认真的表情,仔细打量着韦伯。 「喂,小子。你该不会……是一位非常优秀的魔术师吧?」 这句话实在来得太突兀,听在韦伯耳里简直就是一种讽刺。他轻哼一声,撇过头去。 「这种把戏根本不是优秀魔术师会用的手段,以手法来说是最烂的方式,你在嘲笑我是吧。」 「你在说什么。就算用最烂的方式,如果能达到最佳的效果,岂不是比一开始就使用高明手法还要更了不起吗?你应该觉得骄傲,身为你的从灵,朕也觉得很有面子。」 Rider发出豪爽的笑声,拍打矮小召主的肩膀。韦伯愈来愈火大,本想回嘴,但是就算对这个从灵讲解何谓魔术的精髓也只是对牛弹琴。一想到这一点,他就默默地忍了下来。 「好,既然知道人在哪里事情就好办了。小子,咱们现在就杀过去吧。」 「你等等,敌人可是Caster。有哪个傻瓜就这样没头没脑地攻过去?」 对魔术师来说,建造工房可说是集自身所修习魔导之大成。因此攻击魔术师的工房,同时也就代表正面迎战那位魔术师拥有的所有力量、技术与知识。 魔术师从灵Caster更是魔导的个中翘楚,他的职别特性强化『制作阵地』的能力,让他不论在任何地形条件之下,都能在最短时间内建造出效果最好的工房。只要有这项技能,Caster在七名从灵当中就能拥有最强大的守城优势。就算是Caster的天敌Saber,想要试图正面强行突破Caster的工房也是与白杀无异。 这种程度的道理,Rider应该也明白才对,但是巨汉从灵似乎完全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晓得什么时候他已经现出裘普欧提斯之剑(Swordof the Kupriotes〉,未出鞘的剑在肩膀上拍了两下,咧嘴一笑道: 「听好了,战阵这种东西在战场上会时时改变位置。如果掌握敌人的位置却不立刻攻击,等到对方逃掉之后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你今天怎么这么积极?」 「那当然,自己的召主终于拿出象样的功绩成果。那么朕当然也要拿下敌人的首级予以回报,这才是从灵的气概。」 「……」 Rider这么说让韦伯感到浑身不自在,不晓得该如何反驳才好。Rider似乎把韦伯的沉默当做承诺的意思,朗声大笑,一边搥打韦伯细瘦的肩膀一边点头。 「不要一开始就泄了气。总之先尽全力打了再说,说不定船到桥头自然直啦。」 「……」 从前征服王麾下的将士也是像这样被他拖着四处跑,一路冲到亚细亚东方的尽头吗?一想到这里,韦伯不禁打从心底同情那些古代的士兵们。 —10 6 : 0 8 : 1 9 ——就结果来看,船到桥头果然直。 果不其然,韦伯猜测的下水道深处是一片异样的魔境。大量生着无数触手的水栖怪魔挤成一群,镇守在狭小的隧道当中等着绞杀可怜的入侵者。 就算目睹眼前这番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伊斯坎达尔的处理方法当然还是只有一种。 「AAAALaLaLaLaLaie!!」 『神威的车轮』就像是一架带着雷击的挖掘机,日中无人地在下水道中肆虐。怪魔被踩烂、烧毁、碾碎,体液与肉块彷佛浓厚的雾气般充斥整个下水道,一同坐在战车上的韦伯甚至已经看不清楚前后方向了。 如果不是韦伯和Rider一起乘坐的驾驶座上包覆着一层防御力场的话,他一定没办法呼吸,早就因为怪魔飞溅的血沫而窒息了吧。但是就算有防御力场的存在,韦伯还是要用魔术防壁保护白己的气管,而且还必须遮断嗅觉。因为如果不这么做,他几乎就要被这股浓密的内脏腥臭味给熏昏了。 原本以为等着自己的会是何种复杂奇怪的防御阵法——这次的Caster在自己选为居所的下水道中只是一个劲儿地布置数量庞大的使魔,除此之外完全没有其他魔术伪装或是陷阱。以魔术师的标准来看,这种地方根本不算是工房,就只是设置卫兵加强防卫能力的普通「防卫要塞」而已。 然而只依靠杂兵数量取胜的防卫措施,对于具有抗军宝具的从灵来说正是最好应付的对象。以Rider来说,事情发展简单地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 「小子,朕问你。攻打魔术师的工房都这么轻松吗?」 「……不对,太奇怪了。这次的Caster说不定不是正统的魔术师。」 「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举例来说——如果这个英灵在生前不是赫赫有名的魔术师,只是因为在传说中曾经召唤过恶魔,或是持有魔导书之类东西的话,就算以Caster的身分现世,他的能力可能也有限。」 在最初几分钟,听到怪魔被辗毙的凄厉叫声还会让韦伯感到害怕。现在他的神经已经麻痹,在吵闹的虐杀噪音当中还能扯开嗓门,大声阐述这种温吞的分析论调。 「再说如果这里是正式的魔术师工房,像那样毫无戒心地排放废弃物也很奇怪。正常的魔术师跟本不可能会犯那种错。」 「是道样子吗……嗯?好像快到尽头了。」 大量怪魔的肉墙挡在路上阻止两人前进,却被轻而易举粉碎。等到注意到的时候,肉墙的密度已经减少了许多。战车就这样从血沫当中的潜航解脱,冲到一个宽敞的空间。周围仍然是一片黑暗,没有任何光源。虽然空气完全不流通,却没有狭小密闭空间那种特有的压迫感。 「——哼,真是不巧。看来Caster那家伙不在。」 就算置身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从灵的视力似乎还是一点都不受影响。Rider心不在焉地喃喃说着,语调异常低沉,似乎不只是因为让敌人逃掉而感到失望而已。只是韦伯这时候还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这里是……储水槽吗?还是什么东西?」 虽然韦伯希望有一点光可以照明,但是如果有伏兵藏身在这片黑暗中的话,点灯就等于告诉敌人自己的所在位置。像这种情况之下,最好还是依循魔术师的习惯,强化视觉看穿这片黑暗。 「……这个嘛,小子。朕劝你还是不要看比较好上 一向豪迈不羁的征服王讲话竟然会这样不清不楚,好像在嘴里卡了什么东西一样。韦伯听了当然觉得很不高兴。 「你在说什么!既然Caster不在,至少要找到他人在哪里的线索,不然要怎么做事?」 「你说的是没错啦,不过还是算了吧。小子,这玩意儿你受不了的。」 「啰唆!」 韦伯更加气愤,从战车驾驶座走到地上,马上发动暗视魔术。眼前就好像是云雾散尽一般,视线豁然开朗,隐藏在黑暗中的景象也一览无遗,清晰可见。 直到理解周围状况之前,韦伯已经忘了自己在先前的下水道之战已经遮断嗅觉,还没解开。他还以为刚才落地时,鞋底传出的水声只是因为踩到一般的汗水而已。 「——什——」 韦伯‧费尔维特是一名魔术师。魔术师的伦理不受一般伦常拘束,在他心中已经做好心理准备面对各种奇人怪事。 现在白己参加的这个称为圣杯战争的仪式是一场残虐无比的杀戮,他明白在这场战斗中毫无感情用事的余地,也了解如果没有亲手堆起尸山血河的觉悟,根本没有获胜的希望。 所以韦伯早已下定决心,就算在任何意外的情况下目睹「死亡」,他都绝对不会动摇。因为这片冬木之地就是战场,看见死尸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即使死伤的数量再庞大、即使形体已经破败到已经不能再称为人体的地步——尸骸只不过是尸骸而已。虽然他会为了尸骸的悲哀与凄惨而皱皱眉头,但是绝对能够接受任何死亡。 韦伯一直都是这么想,直到现在这一瞬间。 在韦伯想象力可及的范团当中,所谓的死尸终究不过是人体的残骸,只是受到破坏之后的物体而已。但是他现在看到的景象却更超出他的想象领域之外。 如果要比喻的话,眼前的景象简直就像是一家杂货店。 这里有家具,也有服饰;有乐器,也有餐具。还有一些林林总总看不出用途的东西,说不定只是绘画或是摆设品而已。每一件物品都极尽巧思,看得出创作者穷究无拘无束的玩心以及感性的热情。 制作这些物品的工匠一定对这些素材以及作业工作深爱不已。 韦伯了解有些人在暴力中寻求快乐,更有甚者,也有人因此犯下杀人罪行。但是存在于这片血染空间的尸体却不一样。 这里没有一具死尸是『受到破坏的尸骸』,每一具尸体都是创作品,是一件艺术。人类的生命与人类的形体在这段工艺过程中都被当作毫无价值的东西舍弃了——这就是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杀戮真相。 如此极尽创意工夫的杀害,以及利用死亡来创作的行为已经完全超出韦伯精神的容忍范围。比起恐怖或是厌恶这种单纯的感情,有一种更加深刻而直接的冲击让他连站都站不住脚。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四肢撑在沾满鲜血的地面,把胃里面所有东西全都翻了出来。 Rider从战车上走下来,站在趴在地上的韦伯身边,深深叹口气。 「朕不是说过了吗?早就叫你不要看。」 「少啰唆!」 巨汉从灵轻轻的低语,让韦伯几乎已经溃决的心中最后一块矜持碎片迸出火花。 心中涌起的狂怒毫无理由或脉络可言。他好恨自己这么软弱,竟然在这里屈膝,而且偏偏是在白己的 从灵面前示弱。这让他感到无比悔恨与羞耻。 「该死——竟然这么瞧不起我——该死!」 「你这傻瓜,现在还顾什么面子。」 Rider叹口气说道。不知为何,他的语气当中没有失望,也没有责备之意,沉稳的口气听起来反而像是在开导韦伯一样。 「你有这种反应就对了。如果有哪个家伙看到这个景象还不为所动的话,朕一定会抓来狠狠痛打一顿。 朕倒要称赞你的判断啊,小子。最初先收拾Caster与他的召主的确是正确的方针。原来如此,像这种人让他在世上多活一秒钟都让人觉得心中不痛快。」 「……」 就算Rider称赞自己,站在韦伯的立场,他也无法打从心底觉得高兴。他之所以把Caster当成目标,最主要是为了监督者提出做为报酬的额外令咒。这件事情他当然没有告诉Rider。因为没有哪个从灵会对束缚白己的令咒平白无故增加而感到高兴的。 Rider刚才说的话没有一句对韦伯有恶意,但是韦伯还是对昂然挺立的从灵感到难以压抑的忿怒以及厌烦。 平日言行举止总是对召主一点礼貌都没有,甚至把召主当成傻瓜看待。如果只是这样倒还好,但是最让韦伯难以忍受的是——每当这个魁梧壮汉难得想要称赞韦伯的时候,他总是完全误解状况。 「还说什么……痛打一顿!混账!你现在……现在不就一脸没事地站在那儿吗!丢脸的不就只有我一个人而已吗!」 激烈的呕吐让韦伯噎住。他眼中泛着泪,扯开喉咙破口大骂。Rider露出困惑的表情,瘪着嘴说道: 「朕嘛……朕现在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可没空又叫又闹。 因为朕的召主现在可能有杀身之祸啊。」 「——嗄?」 Rider接下来的行动迅雷不及掩耳,韦伯完全没时间怀疑自己的耳朵究竟是不是听错了。 他从腰间的剑鞘中拔出裘普欧提斯之剑,迅速向上一挥,在半空中震出一片火花。接下来他以从那副巨大身躯完全想象不出来,如同猛禽般敏捷的速度飞奔,反手朝黑暗的一角砍下一剑。 骨肉断裂的湿润声音,伴随着临死的惨叫以及飞溅的鲜血红花。 韦伯难以致信地看着身穿黑衣的尸体倒地。 袭击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潜伏到韦伯的背后——也不知道Rider是在什么时候察觉的。Rider最初一剑打落的是黑衣身影对着韦伯射出的短刀。想必Rider是凭着短刀飞来的方向看出敌人的正确位置吧。就在韦伯浑然不觉的时候,这个染血的储水槽已经变为战场了。 但是更让韦伯瞠目结舌的是,被Rider一剑砍倒的黑色身影赫然带着一副白色骷髅的面具。 「Assassin……这怎么可能?」 这种怪事根本不可能发生。之前韦伯已经藉由使魔的视觉亲眼看到暗杀者从灵被打败消灭的情况了。 「现在可没有时间惊讶喔,小子。」 Rider低声告诫,挡在韦伯前面守护他的安全,手中依然握着剑,不敢轻忽大意。就在Rider的面前,又有两具骷髅面具如同幽灵般从黑暗中浮现。 「到到到……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有四个Assassin?」 「这种时候什么原因理由都不重要啦。」 面对眼前这异常的事态,Rider的态度十分沉着冷静。比起怀疑事情一连串的发展,他只关心眼前的局面。 「有一件事情可以确定——那就是认为这家伙已经死了的人全部都上当了。」 虽然韦伯大为慌乱,但是保护他的Rider却完全面不改色,没有可乘之机。两名Assassln见状,心中懊悔地咂舌。 事实上,现在这个状况对他们暗杀者来说是一大失策,毫无辩解的余地。 部署在这里监视Caster与其召主龙之介的几名Assassln当中有两名已经离开,剩下这三个人留下来继续在外面监视工房。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很想潜入工房里一探究竟。但是这里是Caster的阵地,不晓得有什么防护机制,他们不得不小心行事。但是此时出现的Rider两人竟然老实不客气地从正面展开突击,三个人看见这个情况都认为是大好机会,打算偷偷进入Rider突破的缺口在后跟踪,运气好的话趁此机会查出工房的防卫状况。 但是Rider竟然轻而易举就到达工房内部,几名Assassin也因此出乎意料地成功侵入Caster的住处。意外的发展让三名Assassin大为兴奋,其中一人被欲望迷了心窍,看见眼前Rider的召主这么没有戒心,逐渐压抑不住好大喜功的念头。 这么做当然大大违背召主绮礼的指示,但是现在的状况对Assassln来说实在太诱人了,如果能够在这里顺利消灭Rider的话,绮礼怎么可能会怪罪他们。 三个人商量之下,最后决定放手一搏——结果铸下大错。 还活着的两名Assassin小心揣测Rider下一步会如何行动,同时以眼神互相探询对方的想法。现在他们面对Rider是二打一,是否还要继续进行战斗…… 双方毫不犹豫都只有一个答案,偷袭失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没有胜算了。计算我方与Rider的力量差距,单单两个人连万分之一的胜算都没有。虽然恼人,但此时还是撤退,乖乖接受绮礼的斥责总比白白成为剑下亡魂来的好。 一取得共识,两名Assassin立刻化为灵体,从Rider的眼前消失。 「他们……逃走了吗?」 正当韦伯放下心的时候,Rider摇摇头,告诫道: 「死了两个又跑出两个——看这样子还不晓得会冒出几个Assassin出来。这里很危险,是他们最喜欢的环境。咱们最好赶紧撤退。」 Rider虽然放下剑,但是没有还剑入鞘。他对着战车努了努下颚。 「小子,回到朕的战车上去。现在跑过去的话,量他们也不敢出手。」 「这个地方……就这样放着不管吗?」 韦伯指着这间他到现在还是不敢直视的工房,语气沉重地问道: 「虽然仔细调查的话说不定可以查出什么线索……不过还是算了吧。总之尽可能地破坏这里之后再离开。这样好歹也有一点战果,可以对Caster造成阻碍。」 和在工房外蹂躏怪魔大军的时候不一样,Rider此时变得非常谨慎。异形魔兽大军压境而来都不是他的对手,但是相比之下,暗杀者悄无声息偷偷靠近的身影反而更加危险。 「幸存者呢——」 韦伯用嘶哑的嗓子说到一半-Rider便以他穿破黑暗的视线仔细环顾四周,表情沉重地摇头说道: 「虽然有几个人还没断气……但是变成那副模样……杀了他们才是为他们好。」 韦伯一点都不想问Rider在黑暗中究竟看到些什么。 两人再度回到战车的驾驶座上。Rider一拉起缰绳,勇猛的公牛长声暴嘶,在黑暗中迸射出阵阵雷光。 「不好意思,让你们待在这种窄小的地方。不过宙斯之子啊,还要拜托你们大闹一场,把这里烧得灰飞烟灭吧!」 随着Rider的叱喝,神牛的铁蹄哒哒作响,猛然在这间染血的工房中绕了一圈。雷击的铁蹄彷佛连天空都能烧焦,只要被这些蹄子踏过,剩下的就只有彻底的破坏。Caster与龙之介珍爱的噩梦收藏品在一瞬间被扫荡地干干净净。等到战车的车轮绕过第二圈、第三圈的时候,广大的储水槽中除了脂肪烧焦的恶臭之外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韦伯环视四周毫不留情的破坏爪痕,眼神依旧黯淡。他知道这种程度根本无济于事,郁闷感还是深深盘据在见习魔术师的心中。 Rider宽大粗壮的手掌在表情忧郁的韦伯头上抓了两把。 「像这样把他的根据地毁掉,Caster就无所遁形了。他无路可去,之后就只能到外面来。再过不久就可以送他上路了。」 「等……我知道啦……别抓了啦!」 屈辱的对待让韦伯更加意识到自己身材矮小,他一扫脸上的忧郁表情,大发脾气。Rider放声大笑,手中操纵缰绳从原本进入的路径向外疾驶。 仅仅花了几分钟,战车脱离狭窄的下水道回到未远川上,朝向夜空奔驰。不知为何,外面寒冷澄澈的空气有一种久违的感觉,令人怀念。安稳的情绪总算让韦伯的神经得以舒缓。 「哎呀哎呀,那地方真是闷死人了——今晚真想痛痛快快地喝到天亮,去去心中的闷气。」 「……先说好,我可不陪你喝酒。」 实际上是不能喝。韦伯每次光是在旁边看着Rider一个人自斟自饮,就被酒气醺得头晕脑胀。 「哼,朕才不指望你这种小鬼头能陪朕共饮。唉呀~真无趣,有没有哪个美丽的河岸可以让朕好好酩酊大醉一番……喔喔,朕想到了!」 Rider手掌一拍,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虽然毫无来由,不过韦伯心中充满一种不祥的预感。 —l0 5 : 5 7 : 0 0 远圾凛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已经准备好成为魔导家系的继承人,也已经准备踏上与一般少女迥异的命运。 在她身边一直有一个最良好的示范。那是她认识的所有人当中最伟大、最出色,也最温柔的大人。 对她来说,时臣这位父亲在许多方面都是一个完美无瑕的人物。虽然像她这种年纪的女孩子喜欢黏着父亲是很正常的事,但是凛认为一定没有其他女儿像自己一样对父亲抱持这么深厚的尊崇与爱情,她深深引以为傲。 以她的年纪应该有一些梦想,长大后想要成为歌星,或是当一位漂亮的新娘子。但是凛的愿望却截然不同。 职业只是其次,她最大的愿望是成为一个像父亲一样了不起的人物。 这意味着她选择与父亲相同的人生,接受与父亲相同的命运——换句话说,她要继承远圾家的魔导血脉。 不过她的这番想法还不很坚定,称不上是一种决心。首先,她必须获得师父也就是父亲本人的首肯才行。目前父亲从未对凛说过任何有意将自己一家之主的地位交付给她的话,凛对于这点也有一丝丝不安,说不定父亲认为自己的素养不够,未来无法成为魔术师。 即使如此,凛总是希望白己有足够的能力成为魔术师。所以她也很自豪已经做好比一般人更深刻的觉悟了。 对于现在发生在冬木市的事情,凛当然比学校的同学了解更多得多。虽然还比不上父母亲知道得那么透彻,但是她知道的事情已经比路上大多数的大人们还要更接近事实真相。 她知道包含父亲在内的七位魔术师正在争战。 她知道现在这座城市夜晚的黑暗中,到处充斥着甚至会危害生命安全的怪异。 就是因为凛知道实际状况,所以让她现在备受责任感的苛责。 她的朋友琴音昨天缺席,今天也还是没来学校上课。 虽然班导师说琴音是因病请假,但是班上流传的谣言却又是另一回事。 就算凛尝试打电话到琴音家里,琴音的父母也不理会她。 现在冬木市接二连三发生的儿童绑架案,不是那种光靠一般搜索行动就能解决的简单案件,如果把事情交给警察侦办的话,失踪的孩子们恐怕永远都回不来了。学校的老师、琴音的父母以及朋友们绝对不知道这件事,唯有凛一个人心里明白。 琴音总是黏着凛。每当她被班上的男孩子欺负,或是一个人处理不完图书室委员工作的时候,凛的职责就是从旁帮助她。对凛来说,像这样受到班上许多同学的依赖以及尊敬也是她心中小小的骄傲。因为这也是一个最好的机会,可以实践父亲教导的家训——『无论何时何地都要保持举止从容而优雅』。 琴音现在一定伸长了脖子等着凛去救她。 照理说,其实应该要拜托父亲这位真正的魔术师去处理才对。但是父亲正是参加这场『战争』的几位当事者之一,从上个月开始就关在深山町的宅邸中开门不出,这几天连打个电话聊几句话都不行。母亲也严格命令凛千万不可以打扰父亲。 当然,母亲也告诫她晚上绝对不能到外面去。 凛总是乖乖听从父母的吩咐,但是她不能舍弃需要帮助的朋友不管。 因此——一个失眠的夜晚就已经是凛忍耐的极限了。 事实上,凛这时候的认知还只是一知半解,甚至可以说太过幼稚。 她还没发觉光靠义务感或是良心苛责这种未经思索的理由,是绝对不可以踏进这片领域的。 比起受到结界保护的远圾宅邸,想要摸出禅城家简直易如反掌。 溜出寝室的窗户,攀着阳台的支柱向下滑到院子里,接下来从树篱下钻过,走出后门来到围墙外边。 凛只花不到五分钟就跑出来了,只是回去的时候没办法使用同样的路径。阳台的支柱太光滑,可以向下滑,但无法抓着往上爬。 今天晚上自己偷溜出来的事情一定瞒不过父母亲,到时候想必会受到他们严厉的教训。但是凛已经下定决心了,她不是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违背父母吩咐。正因为她身为高贵远圾家的一分子,希望可以独当一面,所以现在才打破禁令。她回来的时候一定会带着琴音一起回来,不管父亲或母亲脸上摆出再吓人的表情,他们心中一定会赞许凛的所作所为。 凛身上的装备有三件。 其中她最仰赖的是上次生日父亲才刚送给她的魔力指针。在旁人眼中看来,它的形状与构造都像是掌上型的指北针,但是这个指针不会指向北方,而是指着散发出强大魔力的方向。虽然只是一件非常简易的魔导器,但是凛已经利用这个指针学习到就连风的流动或是潮汐涨退都是一种细微的魔力移动。如果想要寻找什么奇怪状况发生的场所,这个指针一定可以派上用场。 另外还有凛在修习宝石魔术时,当作功课所精炼出来的两枚水芯片。她选出以前制作的水芯片中最好和次好的成品。只要把水芯片中填充的魔力一口气解放出来的话,应该会引发一阵小小的爆炸,虽然她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危险的事情……遇到什么万一的时候,一定可以当作保护白身安全的武器。 就凭着这些装备还有自己的实力,凛一心想要找到琴音,把她带回家。 如果问她这样放心吗?她一定会面不改色地点头答应。 如果再问她这样真的放心吗?她一定会嘟起小嘴,不高兴地点头答应。 如果继续间她是不是千真万确绝对安全——说不定她就会词穷,不晓得该怎么回答。 对凛来说,这本来就是一个既坏心又没有意义的问题。比起考虑这些事,应该先关心琴音是否平安无事。如果问她假使琴音今后再也不会到学校来上课,她也能接受吗?这样的问题凛就能毫不犹豫地立刻回答了。 只要鼓起所有勇气与自尊心,一般的事情大概都吓不倒凛这孩子。她赶走想要偷偷钻进心中的胆小鬼,打起精神快步朝最近的车站前进。冬木新都就在下一站,用手上的零钱就够付电车费了。 × × 凛已经有一个礼拜没有呼吸到冬木夜晚的空气。现在完全已经进入冬天,刺骨的寒气让她热呼呼的身躯感觉很舒服。 如果能在最后一班电车开走之前找到琴音就好了——在凛的心中还怀抱着这样天真的希望。这么一来,距离时限还有两个小时多一点点,时间绝对算不上充足。 总之第一步先调查新都。如果到深山町去的话,魔力指针自然只会一直指着远圾宅邸,而且也可能被父亲发现。 以大人的标准来看,现在应该不是晚上多晚的时间,但是街上来往的人潮却出奇地少,上班族打扮的人们像是急忙赶着回家,脚步看起来都很仓促。虽然现在不是周末假目的晚上,但是平常走在夜晚街道上的人潮应该更多一点才对。 凛马上打开魔力指针的盖子——指针的反应却让她不知所措。 「……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在平常,指针只会呆呆地一边摇晃一边轻颤,但是今天晚上指针却忙碌地转个不停,凛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反应。看到指针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动物发了疯似地乱转,让她觉得有些吓人。 但就算呆站在这里,事情也不会自己解决,已经有几个经过的大人看到凛孤身一人没有保护者随行而留下惊讶的侧目眼神。总之必须先移动才行。 一旦离开中心干道,人烟更显得稀少。凛微微有一种寒凉的异样感觉,这真的是她熟悉的冬木市街景吗? 事实上冬木市已经发布夜间宵禁了。猎奇杀人与绑架事件接二连三发生,再加上前天晚上新都与港湾区连续发生恐怖分子的爆破行为。警察已经呼吁市民在晚上尽量不要外出,聪明的平民都乖乖遵守这项呼吁。 就算警方没有对外发布警戒宣告,愿意在晚上出门的市民应该也不多吧。只要是直觉比较敏锐的人,应该都已经下意识地察觉现在冬木市的黑夜中潜藏着某种危险的东西。 「——啊,糟糕。」 看见警示灯的红色闪光,凛赶紧藏身在暗巷阴影当中。巡逻中的警车慢慢地从眼前滑过,警察如果发现现在有小孩子一个人晚上在新都街上游荡的话,绝对不可能放任不管。万一被逮到,凛就没办法寻找琴音了。 见警示灯的灯光走到看不见的远方,凛终于安心地—— 喀当。 ——原本因为安心而正要吐出的叹息又被她吞了回去。 声响来自她躲藏的暗巷深处,好像是脸盆或是什么东西翻倒的声音。可能是野猫正在翻食垃圾也说不定,现在还不能确定巷子里面有人在。 凛很自然地低头看了魔力指针一眼,再次吸了一口气。 指针静止不动了,彷佛像是冻结了一般指着巷子深处动也不动。 传出声响的方向有东西,一个散发出强烈魔力的异样东西。 「……」 这不正是自己期待的成果吗? 搜索行动一开始就有了眉目,这不是一个很幸运的开始吗?凛接下来还要走遍整个冬木市,探索一个个可疑的场所,确认琴音有没有在那里。现在她已经找到了第一个地点。 来吧,走进巷子里面,亲眼看看那里有什么吧。 「不要上 说不定立刻就能找到关于琴音的线索,或者说不定琴音本人就在那里。 「绝对不要。」 没有什么好犹豫的,要不然大老远跑到这里来就没意义了。凛不是一个懦弱的女孩,也不可能弃朋友于不顾。因为她是拥有古老历史的远扳家族的一员;因为她必须要用勇气证明自己有能力完全继承父亲的衣钵。 「不要不要不要绝对不要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传来一声湿润的水声。她听到隐藏在暗巷深处的某个东西的呼吸声,好像在舔舐着什么,又好像在地上爬行似的,发出啪喳啪喳的声音。 现在凛终于真正明白了。这场原本希望能找回与好友之间的和平生活而展开的探索,绝对找不到她期望的结果。 琴音没有在这片黑暗深处当中。 就算她人在这儿,也只剩下不再是琴音的其他东西。 凛今天晚上如果想要在新都的黑暗中寻找琴音的话,最初就应该以她的▅▅为目标开始找起才对。 「不……要……」 简单说来,凛确实拥有极为优异的魔术素质。 因为她用不着亲眼看到,也不用接触到怪异的真面目,光从气息与直觉就能理解现在自己正暴露在多大的危险当中。 所谓的魔术就是容忍死亡、接受死亡——这就是所有见习魔术师在修习的过程中必须跨越的第一道障碍。 凛根本避无可避,也无法理解这个道理。『死亡』的冰冷触感竟是如此真实、如此令人绝望。 此时年幼的凛被迫亲身体会到魔导的这种恐怖本质。 她全身彷佛冻结般动弹不得,就连尖叫声都发不出来。异常的恐怖已经足以震慑住小小年纪的少女。 凛的耳朵开始听见奇怪的耳鸣声,她认为那是粉碎心灵的寒冷绝望感所造成的,现在自己的思考,包含五官的感觉正要开始崩坏。 低沉的嗡嗡声听起来似乎单调,但是狂暴而凶猛,具有攻击性。就好像是特大号的胡蜂成群朝着自己袭击过来一样…… 耳鸣声的音量愈来愈大,愈来愈靠近。 下一秒钟,漆黑的雾状体彷佛向凛的头顶罩下一般,一起冲进暗巷里来。 那个发出恐怖声音的物事就像是一股浊流般,一边扭转一边通过凛的头顶,以猛烈的速度朝暗巷内的黑暗处冲过去。 紧接着响起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听起来好像是猫被活生生烹杀的声音——但是那奇怪的声音绝对不是猫发出来的。 凛的精神至此再也撑不住了。 她眼前愈来愈暗,站不住脚。就在倒地的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被什么人轻轻抱住。 在她眼前出现一个只有左脸的怪物。 丑陋脸庞扭曲僵硬,还有一只如同死鱼般混浊的眼睛。 但是与恶心左脸对称的右眼却流露出寂寥 一让人为之心痛的悲哀神色。 之前她曾经在某个地方看过这种眼神—— 这是凛在失去意识之前最后的思考。 × × 当远圾葵发现女儿的身影不在寝室时,已经是凛离家一个小时后的事了。 或许是因为小孩子的良心不安吧,床边桌上留有一张写有道歉话语的留言,内容写着凛要回冬木市寻找失踪的同班同学。 后悔之意让葵眼前一阵晕眩。即使在吃晚餐的时候,凛还是很关心她那位叫做琴音的朋友,好几次追问葵关于冬木市的现状。 那时候葵不该含糊其辞,就算狠下心来,她都应该解释清楚让凛明白——要她忘了那位朋友。 应该要联络时臣——葵用理性压抑住心中的呢喃。 葵虽然没有魔术素养,不过她毕竟是魔术师的妻子。她很清楚现在丈夫时臣的状况不容许他分心去顾虑女儿的安危。他现在正身处战场之上,身边的局势让他必须全神贯注,全力以赴以保住自己的性命。 如果有人能够保护凛,那就只有自己了。 葵没有换衣服就直接冲出禅城家,在夜晚的国道上飞车回到冬木市。 她不知道上哪儿去找凛,只能猜测凛的活动半径,一处一处寻找。 如果凛是坐电车回到冬木市的话,活动的起点就是冬木车站。从冬木车站开始,小孩子的脚程约三十分钟的范围…… 第一个浮现在她脑海中的地方是河滨的市民公园。 深夜公园的寂静让人联想到墓园。 广场上毫无生人气息,无用的照明灯四处照出一个个空荡荡的空间,反而让盘据在空间之间的黑暗显得更加深邃,让周围的寂静更加阴森吓人。 冬木市夜晚的气氛已经明显变质了。葵与魔术师在一起生活,对于某种程度的怪异已经习以为常,她能确实感受到这异样的气息。 葵的视线最先寻找平常和凛一起来玩的时候,自己最喜欢坐的长椅,这可以说是某种直觉。 她在寻找的小小红色毛衣身影果真就在长椅上。 「——!凛!」 葵不禁大叫一声,向长椅跑过去。凛好像已经失去意识,横躺在长椅上一动也不动。 葵抱起女儿。凛的呼吸虽然浅但是很规律,也能够确实感受到她的体温,看上去也没有任何外伤,看来她好像真的只是睡着了。葵放下心中的大石头,眼角忍不住渗出泪水。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究竟应该向谁表达这份感谢之意。虽然葵因为喜悦,连思考都有些迟钝,但是等她回复冷静之后,她赫然察觉有一道视线,有个人从长椅之后的草丛注视着她和凛。 想要保护怀中女儿的母性凌驾于恐惧之上。 「……是谁在那里?」 葵紧张地唤道。藏身草丛的人影没有逃开,反而慢慢出现在街灯的灯光之下。 那是一名全身裹着宽松风衣,头上的兜帽戴得很深、遮住脸庞的男子。他的左脚好像带伤,走起路来有些不灵活。 「我就知道只要在这里等,妳一定找得到。」 神秘人影发出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他的声音很低,参杂着气喘声,就好像罹患末期癌症一样,连呼吸都会让他感到痛苦。但是语气中透露出的感情却非常温柔而慈和。 虽然声音已经完全变了调,但是葵却还记得这个说话的口吻。 「……雁夜……?」 人影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会儿之后缓缓脱下兜帽,在街灯下露出脸部。 苍白枯发已经丧失原本的颜色与光泽。脸庞看起来非常可怕,左半张脸肌肉僵硬,呈现出有如亡者的痛苦相貌。 虽然葵忍住惊叫声,还是不禁让畏惧的喘息透了出来。雁夜用他还能活动的右半张脸露出哀戚的微笑。 「这就是——间桐家的魔术。奉献血肉、让生命被侵蚀……以自身为代价所成就的魔导。」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葵的脑海中一片混乱,不断追问眼前的童年玩伴。但是雁夜没有回答她任何一个问题,以轻柔的语气继续说道: 「可是小樱她不会有事的。在她变成这样之前……我一定会把她救出来。」 「樱——」 在这一年当中,远圾家绝口不提这个禁忌的名字。被压抑的离别痛楚又在葵的心中涌起。 樱。被奉献给间桐的远扳家之女。 这么说起来,雁夜最后出现在葵母女面前的时候不也正好是在一年之前吗? 「脏砚想要的东西只有圣杯。我和他约好,只要我赢取圣杯,他就会放小樱走。」 雁夜口中吐出『圣杯』这个名词,让葵陷入一种形同晕眩的寒意当中。 她发自内心希望自己听错了。但是雁夜却好像背叛葵的想法似地,伸出右手手背让她看。三道不祥的令咒清清楚楚刻印在他的右手背上。 「所以我一定会夺得圣杯……妳不用担心,我的从灵是最强的,不可能输给其他人。」 「啊啊……怎么会……」 恐怖以及悲伤,两种感情混乱交杂逼得葵说不出话来。 雁夜回归间桐家,带着从灵参加圣杯战争。 这件事实同时也等于预告,她的丈夫终究会和她的童年玩伴展开一场以血洗血的残酷杀戮。 「怎么会这样……神啊……」 但是雁夜没有注意到葵的悲叹,他完全误会了葵眼眶中泪水的涵义。 「对现在的小樱而言,就连抱着一线希望都只是痛苦的折磨。 所以……请妳代替那孩子相信并且祈祷。为我的胜利祈祷,还有为小樱的未来祈祷……」 亡者的空洞左眼如同发出咒怨般瞪视着葵。 童年玩伴的柔和右眼如同追求希望般祈求着葵。 「雁夜,你……」 想寻死吗? 杀了时臣,然后一死吗? 就算她想这么问,但是却说不出口。绝望渐渐把葵的内心抹成一片漆黑。 葵低下头,用力紧紧抱住怀中的凛。她只能用这种方式逃避残酷的现实。 葵的双眼紧闭,只有雁夜轻柔又哀戚的声音传进她的耳里。 「总有一天,小凛和小樱会恢复原本的姐妹关系……我们大家一定可以像从前一样在这座公园一起玩耍。 所以请妳不用再流泪了。」 「雁夜,等等——」 没有人响应她最后的呼唤。拖着左脚的脚步声缓缓渐行渐远。葵没有勇气起身追上去,现在的她只能紧抱着唯一的爱女,以泪洗面。 只有凛一无所知的睡脸安详地承受母亲的泪水。 × × 无声无息,也没有其他人看见其身影,潜伏在黑暗中的Assassin将他所目睹的一切以念话传达给绮礼知道。 『就这样放着远圾时臣的夫人与小姐不管好吗?』 『——不要紧。继续监视Berserker的召主。』 『遵命——』 虽然Assassin点头答应,但是他完全不了解这样的偷窥行动对圣杯战争究竟有什么帮助。 昨天,召主绮礼的命令中新增了一项奇怪的条件,指示Assassln仔细观察关于敌方五位召主的私生活、兴趣喜好以及个性,并且如实详细报告。因为这道命令,让散布在冬木市各处的所有Assassin都不得不把监视的密集程度增加到一倍以上。即便是现在,仍有许多藏身在各处黑暗中的Assassin对召主的意图感到不解吧。 总之命令就得遵守,不问是非。虽然多费工夫,但也不是什么困难的工作,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理由。 Assassln在黑暗中奔跑,继续追踪间桐雁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