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XGL 于 2014-8-20 08:56 编辑
在一架通往云端的电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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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成为了人质，在一架通往云端的电梯里。 现场除了我以外还有一名同班同学，在一阵莫名其妙的劫持事件之后我们变得不知所措。 “明兰沏茶店”字样的手写海报张贴在电梯的内壁上，正中央有一张圆桌，被一块精美的蓝花图案餐布装饰着，各种茶具和水壶错落有致地排列在上方，一旁还有装满五颜六色糕点的白瓷盘。 我们靠坐在角落的柜子附近，以四十五度角仰望，犯人手中拿着不知是几百年前生产的mp5冲锋枪，腰间缠绕着两排菠萝手雷，最关键的是其身后背着一个巨大的金属桶。 仔细观察那玩意不到数秒，头顶的汗水突然如挤奶一般大量涌出。金属桶的表面贴着环状的标志，黄色为底，之上是黑色的三片扇叶。 这……这不是传说中的核弹吗？！ “我想炸掉天堂！” 几分钟前，细腻的音色以盛气凌人的口气在电梯内发表宣言。 犯人虽然戴着面具，但窈窕俏丽的身姿已经暴露了性别，那款女式高中制服不仅十分老土，而且沾满各种油迹、尘土与黑色的污垢，简直就像在大张旗鼓地宣扬自己的来历。 由此情况来看，我们无疑是被下层世界的恐怖分子绑架了，并且很可能成为自杀式爆炸袭击的陪葬品。 她口中的天堂，八成指的是天堂大厦吧，足有16000米高，超过3000多层，以这座城市中最高的建筑自居，也是上层世界政府的办公大楼。 犯人的目标倒是非常具有针对性。 只要那个金属桶一旦闹脾气，除了能免费观赏壮丽的蘑菇云外，方圆百公里内一半的城市都将化为粉末， 当然她自己和我们肯定也玩完了。 从前就听说下层地表还残留着已经废弃的核工厂与核电站，大概就是利用里面的设备造出眼前的这个东西吧，作为上层人，我们似乎太低估他们的创造力了。 “你是要闹哪样？快点放了我啊！” 几乎所有人质惯用的台词，我旁边的同学时不时就嚷嚷几句。 “我会好好保护你们的，我可是正义的大地使者哦，要彻底感化上层世界哦，哈哈哈。” 少女兴奋地喊着，握起冲锋枪蹦蹦跳跳，在原地转圈圈。 我们“嗖”的一下将身子贴在地上，担心枪械走火。 也许是举止过于癫狂了，犯人脚下不留神，上演了一个精美的平地摔。 “疼疼疼疼疼……” 就连倒趴着抚摸后脑勺呻吟的样子都是漏洞百出、毫无防备。 作为绑架犯就不能敬业一点吗？这让我们认真配合的人质情何以堪！ 而且到现在为止她根本忘了捆绑我们的手脚，呼，要是死在这种家伙手里做鬼都觉得很丢脸啊。 估计是注意到我们鄙夷的视线，她迅速站了起来，清嗓咳嗽几声，整顿已经流逝的威严，接着好像又要发表什么高谈阔论的样子，但是—— “对啦，你们饿了吗？” 所有焦点莫名其妙地转移到摆在电梯中间的餐桌上。 “这里有超级好吃的糕点哦，对了，这是本店引以为豪的清茶，只要喝上一小口，内心会被一股正义的热流感化！” 从现在开始，每隔五分钟，桌上那些五颜六色的糕点就在我们眼前巡回展览一次，少女似乎把这架电梯当成自己经营的一家沏茶店。掌柜与顾客，这是除绑架犯与人质外，我们间的另一种关系。 当然无论她如何热情的推销，那些看上去诡异的食物我们是不会让舌尖有丁点碰触的。 下层世界的大气污染状况众所周知，海拔3000米以下的区域积淀着厚实的尘埃，从早到晚那些富含百毒的农作物生机勃勃地生长，至于毛骨悚然的细菌、病毒、重金属和化学物质就几乎成为家常便饭了。 前阵子还有视频报道关于下层出现变异人的消息，拖着溃烂的身躯，喷溅绿色浓稠的体液，用胸口上长出的嘴啃食垃圾。 我暗自庆幸眼前的这位还不至于进化到那种程度，可是她身上所携带的各种闻而生畏的传染病觉不容轻视，保持三米的安全距离是必须的。 “一个个都太腼腆了啦，有什么好害羞的呢，说‘啊’，我来喂你们。” 眼前的景象仿佛往食肉猫科动物嘴里塞草一般，我们撇过嘴推挤至角落里，少女却一步步地拿着食物朝我们逼近。 “滚开！你还不如把那些手雷塞进我嘴里呢！” 留着刺猬头的同学，不耐烦地转过头进入面壁模式。 少女只好把一粒红色的糖豆摆到我面前。 “那么你呢？” 哇，肮脏的下层人别过来！我低着头，认为自己有权保持沉默。 面对我，她显得特别有耐心，虽然带着面具，但能感觉到一副暖烘烘的笑脸。 将近有一分钟了吧，持续给婴儿喂饭的场面略显得有些尴尬，我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唔，谢谢，饿的时候会尝尝看。” “好啊，这是我祖母教我做的，第一次不敢保证味道啦，嘻嘻嘻，但是足以让你们吃货的本性化作口水喷溅出来！” 见我不以为然的样子，她把话接了下去。 “用哪些所谓科学的液体是培育不出原汁原味的农作物啦，只有大地母亲才能办到，你们这群上层人还真是可怜。” 从她身上散发的优越感瞬间浸没了我的身躯。 这时一缕缕阳光间歇穿过透明的电梯外壁照射进来，我们的脸上闪现光辉，一座座不见首尾的高楼群立着，宛如仰望一根根天柱，稀疏的云雾缭绕于它们之间。 她突然跑到电梯边沿，紧紧贴着外壁放眼观望，对此景象十分好奇。 这时我才想起来，这架电梯正在不停地往云端攀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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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层人的思想很固执，是一群可怕的小混混。”我以前经常听父亲谈起他们的事，包括教科书也称之为与时代脱节，未开化旧时期的现代人，关于高楼下层的区域则描述成因为工业发展和现代化需要而消耗掉的无用之地。 “人类从此向广阔的天空迈进！”洗脑式的定义深深刻录进每个人的数据中。大多居民早已搬迁往更高的楼层居住，不过那是只有买得起房价的富人才能跻身的位置，随着大厦的不断攀高扩建，这座城市中万米左右的建筑随处可见，甚至穿过了大气的平流层。 下层的居民可以通过借贷，舍身务工，甚至砸锅卖铁的方式取得3000米以上的居住权，要知道再过不久，那些难以涉足的区域即将彻底被人类抛弃。可惜总有那么几群激进分子无视优厚的待遇堪比顽固的小强一般挣扎，他们坚持居住在底层，用武装力量不断挑起事端，干扰上层来的科研人员及建筑维护人员，至于他们的目的，至今还尚未有定论。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犯人或许折腾累了，暂时放弃推销食物，靠坐在桌子边的椅子上，紧紧抱住那枚核弹，冲锋枪被孤独地摆在一旁，从她均匀的呼吸判断，大概已经进入了梦乡。 以此清闲的场景相反，我们忙得焦头烂额，挪动着身子寻找电梯内的破绽。 “以这台旧电梯的速度，到达顶端需要一天左右的时间吧。”留刺头的同学小声地说。 “哦那时我们就乘着蘑菇云升天了。” “可恶！” 开个玩笑而已，既然是生物就绝不放弃任何生存下去的机会！ 我仔细的观察每一个角落，能离开电梯的唯一出口就是进来的金属门，用手碰两下便摇晃起来，似乎不太结实，如果不小心撞上去可能就要从千米高的地方做自由落体运动了。 这座城市的电梯分为长途和短途，和短途电梯分布在每个高楼内部所不同的是长途电梯安置在专门搭建的高塔里，每100层会设立一个停靠点，走出停靠点外便有四通八达的天桥或者通道连接至几乎所有的高楼。当然上层世界还有飞机与飞艇这两样交通工具，不过它们只在5000米以上的区域往来。 我们所在的电梯属于长途电梯，按道理每100层就有一个停靠点，然而门边的30多个楼层和紧急呼救按钮，以及电梯内的摄像头全被这恐怖分子给施虐了，唯有最高的3215层灯亮着，也就是说除非途中有人从外面按下搭乘按钮，否则这架电梯将直抵终点。 可偏偏这又是一架即将报废的旧电梯。由于上层政府意图彻底放弃下层世界，近来一批最低只停靠于3000米附近的崭新电梯正在筹备中，部分旧电梯被纳入改建的行列，一般人碰见搭乘通道外“禁止入内”这样的告示牌都会望而止步。 至于我，今天大概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吧。跟随班级和老师一起来到下层世界的一家工厂进行参观活动，由于手机的无限电波可能对工厂设备造成干扰，就把它们全交给老师妥善保管了，更糟糕的是该工厂位于海拔3000米附近，本来如此敏感的区域全程定有保安人员陪同，可就在我肚子爆发急忙跑进厕所混战不到十四分十四秒，外头的人群竟然蒸发得无影无踪。 和大家走散了，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该发生的事。 下层等于一个危机四伏的世界，常识性知识开始令我毛骨悚然，当时恨不得一口气飞跳5000米爬进对面建筑中，那儿有官方指定的唯一午间用餐合流点。 我慌忙搜寻电梯的入口，只要大楼内有类似的通道，寄托于往日的经验，便不假思索地向前冲刺，“禁止入内”告示牌什么的，早就抛在脑后了吧。 途中我有幸遇到了另外一名不幸的同行，利用等电梯的时间相互聊天，排挤心中的不安，气氛在一阵嘻嘻哈哈中渐渐缓和了下来。 叮咚一声，面前的金属门随之打开，我们使劲欢呼，这种长途电梯一天只有一班啊。 正当以为可以擦擦汗，哼首小曲得瑟一下的时候，一把口径9毫米的黑色冲锋枪直接顶在肚脐眼上。 “欢迎光临本沏茶店，从大地母亲怀抱中酝酿的清茶正等待着大家的到来！” 眼前是一位带着乌龟面具身材纤细的少女，用迎宾小姐的姿势恭敬而虔诚地打招呼。 “恭喜你们成为本店开业的第一批客人！” 这种时候大多数人还不能在事态的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我们也如此傻呆地向前迈出几步，身后滑动的电梯 门发出刺耳的嘲笑声，咔嚓！继而彻底关闭。 “那个……嘻嘻，我是大地使者哦，说来很不好意思啦，我想实现祖母的愿望，那个……请你们好好配合哦，总之……” 扭扭捏捏，大概整个脸都通红了，半晌之久少女终于鼓足中气喊了出来。 “我想炸掉天堂！” 理解状况后错愕的我们下巴垂地，抓头咬手为自己先前的迟钝展开深度的忏悔。 “这是我们店铺给初来客人的纪念品，是个保平安的护身符哦，这段时间大家好好相处吧！” 两朵手工缝制的蓝色花朵递到我们手里，花儿的造型看着有些眼熟。我们都以这是危险的陷阱而迅速丢弃，谁敢保证里面会不会突然喷出麻痹粉、剧毒粉、催情粉这类东西呢。 少女立刻捡了起来。 “这……这是我血汗的结晶啊，花了三天三夜的说。” 她眼前的人质们充满不安，宛如受惊的小白兔相互紧靠。思考了一阵，少女猛然打起响指。 “啊，我知道了，是让我代为保管吧，好啦，想要的时候记得随时找我拿哦。”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只把枪对着我们，用“到底哪里不对啊,明明做的那么完美”的态度盯着那些手工缝制的花朵，带着自信满满的作品遭人彻底否决的失落感。 持续冷场的状态，让忐忑不安的心平静了一些，这时我才察觉电梯内完全被她改造成一家沏茶店的样子。 四周环绕清新的蓝色，桌上的餐布、挂在内壁上的海报以及脚下的地毯都印着那种花朵的纹样，时而似乎有股淡淡的香味弥漫。 布置这一切肯定花了不心思吧。 这架改建中的旧电梯处于停运状态，碰巧尚未正式动工，也没有切断电源，在电梯小姐和保安人员早已离岗的情况下，少女有足够的时间在这里随心所欲。 运气指数真是爆表了呢，换做平时下层人根本不可能有机会乘上通往云端的长途电梯。 此时我心中开始担心起另外一个问题：随着高度的上升，气压和气温会逐渐下降，氧气开始慢慢稀薄。如果是通常的电梯当然无需顾虑内部加压、恒温以及供氧设施的运作，可这架旧电梯就不好说了，会不会临时闹脾气罢工，或者上层的人以改建为由突然切断它的电源呢？ 任何一种假设的成立都会使我们的处境变得岌岌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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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中午，周围的气温略有下降，海拔大约突破了5000米，透明的外壁上覆盖着一层薄雾，向远处望去，隐约能见到一些在建筑中穿行的空艇，形态各异的云朵一到眼前就呈现稀薄细丝的形状，宛如袅袅青烟。 肚子尚未完全饥饿，进食的欲望却慢慢开始涌现出来，这个高度早就错过和班级合流吃午餐的地点了，目前触手可及的食物——桌上那些五颜六色的点心还有各种糖豆，一想到它们来自肮脏的下层嘴里就像含住了铅块。 “不行再这样下去了，我要拼了！” 我们仔细调查完电梯似乎找不到有效的逃生办法，刺头同学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 他自身的情况我多少了解，家里经营着上层世界的大型企业，轻松年入几十亿元，平时的零花钱就足以把整层学校买下来，今后的人生一定坦荡无阻，要是死在电梯里可就委屈了。 “先冷静点。” 虽然我不是不能理解一点点接近死亡的感觉，但现在急躁起来的话情况或许状况会恶化下去。 不顾我的劝阻，他吞了一口唾液，悄悄朝熟睡的少女走去。 这股冲动其实也情有可原，因为那名少女实在长的太纤细了，一看就知道瘦弱无比，营养不良，通常情况下我们两个男生一起扑上去瞬间就能推倒她。 毕竟对手是传说中杀人不眨眼，视生命如草芥的下层人，再加上有那些可怕的武器作为后盾，所以还是不能太轻虑。 不过从目前情况来看要比想象中的顺利，刺头同学已经接近目标，他半蹲下来改为爬行，距离那把黑色的冲锋枪不到三米。 此时的少女依旧毫无防备，紧抱着核弹像只冬眠的小熊。 拿到枪之后刺头同学兴奋地转身高举起来，以一名抗战数年终于获胜士兵的姿势庆祝胜利。 接下来就是她手中的核弹和腰间的手雷了，拆卸掉武装的下层人战斗力会直线下降。在身体素质方面，我们每天补充高蛋白，他们每天摄入毒物质。 “哇！你可是重要的客人啊，怎么不老实坐下来喝茶呢！” 一个毫无征兆、突如其来的刺耳高分贝呼喊声几乎贯穿我们的耳膜。 除了战战兢兢地回头，刺头同学没有任何办法。 在身后的是一个硕大的黑影。 “不可能啊，你不是已经冬眠了吗！” 他和少女立刻纠缠到一起，你拉我拽，黑色的冲锋枪像只洋娃娃被婴儿们疯抢。 啪啪啪——刹那间冲锋枪发出哀嚎，地上多了几个圆孔。 “你连保险都没关么？！” “那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啦！” 本来就是恐怖分子为什么要关掉保险呢，由于局势过于混乱，我来不及多想只能抱着头躲避随时可能飞来的枪子。 果然如传闻一样，下层人练就了一身钢筋铁骨、百毒不侵的体魄，僵持了十几分钟，刺头同学仍然无法战胜长期在恶劣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下层少女。 “既然这样的话，这样的话……” 就在这时一切突然安静下来，刺头同学停止粗暴的争抢举动，稍稍把脸贴近少女，发出传达国家机密时的语气：“你要多少钱？” “咦？” “说个具体的数吧，求你了要多少都行！” “这个……我们店铺今天第一天营业，所有东西可以免费试吃，所以……” “别装傻了，我想活下去，开个价然后放了我吧！” “随便拿你们的钱不好意思嘛。” “只要按我说的做你的命运一定会改写，马上能就买到上层世界的高级住房，一辈子不愁吃穿啊！” “我……我只想实现祖母的愿望，一定要炸掉天堂，其他的都不要！” 谈判彻底失败，少女的大脑结构可能和我们想象的不一样。 她又再次剧烈扭动身体想摆脱控制，可是刺头同学却始终不肯松手。 一阵拉拉扯扯过后，黑色的冲锋枪滚落在地，两人争抢着，谁也不想让对方得到它。 突然靠上墙角，又瞬间冲撞餐桌，盘子里的糖豆洒了一地，少女在乌龟面具被打碎的同时发出尖叫，刺头同学变本加厉地抓着她的衣服不肯松开，在旁人看来往往会联想到强暴现场，状况似乎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紧接着便是布质品被撕裂的延长音回荡在电梯内。 “啊！” “呃？” 从袖口的地方开始拉出长长的一条缝隙，直接延伸到胸部的位置。 下层世界的服装质量一向很差，据说是回收利用上层人扔掉的布匹制成的，然而相比之下此时隐藏在制服里的胴体更让人触目惊心。 手臂、肩膀，到若隐若现的腰部，除了粉色内衣包裹的地方外，几乎每一寸皮肉都布满黑色的斑点、伤口以及溃烂的痕迹，一些粘稠的体液正顺着脓包向外渗透，静静地流淌。 刺头同学手里还抓着撕烂的碎布，他后退几步，弓背的同时呕吐出大量胃液，浑身剧烈颤抖。 “对……对不起。” 少女居然率先道歉，急忙用手遮住身体，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破旧的手帕递了过去。 会遭到拒绝理所当然，在他视线看来，那等同于一只腐烂的魔爪，抬头的瞬间神情被恐惧和厌恶所笼罩， 刺头同学捂住嘴不停后退，直至脚下踩到圆滚滚的糖豆。 那是仿佛助推器一般的存在，不结实的电梯大门被向后倾倒的刺头同学撞开，猛烈的寒风顺势席卷。 比我抢先一步，少女跑到门边。 滑倒的刺头同学扒在金属门的边沿，似乎只要再来一阵微风，万丈深渊即将他拖拽下去。 “把手给我，我会保护你的啦。” 少女臂膀上那些溃烂的皮肤仿佛一触即发的剧毒，刺头同学并没有接受援助的打算，厌烦地撇开头。 下层人遭受污染而身体产生异变的事实众所周知，在实际目睹翻起的皮肉，淋漓不尽的脓水后，在潜意识里无法抗拒地产生强烈的排斥。 面对少女进一步伸出的援助之手，刺头同学狠狠将其甩开。 “别碰我，你这个怪物啊！” 与此同时，手滑开的他乘着狂风坠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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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层的大地是一片辽阔无垠的死寂世界，混沌浓黑的气团组成结界似的屏障，将它与世隔绝开来，那里除了少数探险家、科研人员与建筑维护人员之外数十年以来无人涉足，成为耸人听闻的S级禁区。与之相反，3000米以上的世界则是一片深邃的晴空，宽广得无边无际，高大的楼房宛如一根根平行的直线穿入云霄。 持续垂直攀升，空艇和飞机穿行不息，楼房的外观越来越时尚，挂着彩旗，横幅广告，户外宣传大屏。一部分建筑延伸出来的露天平台正在举办篮球、足球以及歌唱会等等户外活动，还有专供度假旅游的公园及人工湖。人们戴着特殊的呼吸器渐渐适应了高空的环境。 电梯里只剩下我和名为灵瑶的少女，我们彼此闲聊了几句。 在刚才的争抢中她的乌龟面具摔碎在地，借此才得以看到她真正的摸样。 她注视着我的眼睛异常明亮，宛如安装了LED灯管，略显凌乱的披肩黑发和她现在的穿着十分匹配，与纤细的身体不同的是她有着一张看着就不禁想用双手去捏一把的圆脸。 预料我会窥见她赤裸的身体，她不知从哪里拿了件又大又厚的风衣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那满目疮痍的皮肤光是看着心脏就似乎被什么给紧紧揪住。 “别一直盯着啦！出身在不同的地方身体构造也不一样吧，这是常识啦！” 那找借口的表情极其不自然，似乎带着淡淡的沮丧。 四周一下子安静了许多，唯有电梯上升时齿轮产生的微小摩擦。 我茫然地看着不久前刺头同学掉落的方向，该算是个幸运儿吧，下降不到千米便刚好有一架偶然飘过的空艇接住了他。 不一会儿，灵瑶开始打扫卫生，蹲下来把摔碎的碎瓷盘捡起，轻柔地抚摸，并紧紧贴在胸口小声地说“对不起”。那些散落的糖豆她也不厌其烦地用手帕一颗颗包好。 我完全不知道她是带着何种心情来乘坐这架电梯的，明知是一趟无归的旅程。 常年在不见天日的地方生活着，日复一日，期盼化作虚无缥缈的尘埃，愿望已是随风逝去的枯叶，他们到底在坚持着什么呢？ 《底部空间弃置法案》前一个月上层政府通过并最终修正，由于毒尘不断增多，甚至往高层蔓延，政府呼吁人们彻底放弃下层世界，离开土地，污染的庄稼，河流山丘以及所有的一切，从此天空就是人们的新家。 如果只是为了争取一个舒适的容身之处，灵瑶的目的显然能够实现，刺头同学提出了非常优厚的条件，她却不被利益或者暴力所驱使，若是指望用这枚核弹去和政府做交涉又显得太过于天真了。 仔细想想其实一开始我就没有和她好好交流过呢，我根本不像刺头同学一样家财万贯，没有用于谈判的筹码，不，对于这个捉摸不透的下层少女而言，真心渴求的是别的什么东西吧。 如果我能探知她的心思，或许有机会化解这次愚蠢的恐怖行动。 “欢迎光临明兰沏茶店，从大地母亲怀抱中酝酿的清茶正等待着大家的到来！” 灵瑶把地板和桌子整理得完好如初，模仿迎宾小姐的姿势站在电梯的门口，每当接近百层停靠点她就激动得蹦蹦跳跳，可是她的期待总是落空。 “怎么还没有客人来啊？” 还指望更多傻傻的猎物会再次上钩吗。我把这台旧电梯的状况说出来后，她整个人都瞬间石化了。 “也就是说不会再有客人来了吗？” “是啊，谁会冒着生命危险来坐可能报废的电梯啊。” 还以为她事先精密策划过恐怖活动，利用旧电梯毫无相关人员阻挠才趁机混上来的，原来真的只是个运气好的蠢货罢了。 “呜呜，那我的这一桌上等美食不就没人品尝了吗，还想彻底感化更多上层人呢。” “反正你最后都要把他们炸死吧？” “那是究极手段啦，对付敌人首先要以说服感化为主嘛。” 终于说出实话了，之前宣告“我要炸掉天堂！”什么的，只是想威胁我们乖乖听她的话吧。 她低下头似乎有点泄气，不过很快偷瞄着我，嘴角邪恶地渐渐扬起。 “嘻嘻，哪怕只剩下一个客人也不能放过呢。” 少女又开始推销她的商品了，五颜六色的食物和那两朵手工缝制的蓝色花朵瞬间就摆到了我的眼前。 “这些东西都归你了哦，别客气乖乖收下吧。” 我谨慎地捏了捏那些花，确认没有暗藏机关。 它们仍然给我似曾相识的感觉，七片大小几乎一致的花瓣上绣着极为精细的丝线，花心由数个高低不同的线球包裹，它们围绕中央的花柱仿佛跳起轻柔的舞蹈，传递宁和的景象。 “嗯，那个，你的手真巧呢。” 我特意套近乎。 “当然咯，这是用三天三夜的心力凝结成的啊，只要带着它你的一生肯定会平平安安的。” “总觉得看上去很眼熟，是什么花呢……” 少女吃了一惊，立刻双手叉腰不快地盯着我。 “居……居然连这个都忘了吗，是明兰啊，你们这些上层人的脑子都腐朽了吗！” 是个听上去即陌生又熟悉的名字，没记错的话，曾经是这座城市的市花，不过十几年前就已经消失了吧。 小学去博物馆参观的时候见过一个完整精美的标本。研究员原本打算像其他作物那样使用营养液移植到上层世界去，但在这种花身上似乎行不通，也就是依仗土壤才能生存的种类吧，过去还被加工成茶品和饮料犹如可乐一样家喻户晓。 现在想来十分惋惜，要是如今还能发现一朵实物，应该能拍卖出亿万以上的价格。 直到我小心翼翼地把手工缝制的花朵放进口袋，她才有一丝满足的表情，但是一看见那些食物又立刻着急起来。 “还有，还有你快点先把这些吃下去嘛。” “我说过饿了一定会吃啊！” 少女拿起糕点放到我的嘴边，超具持久力的微笑再次出现，她有长期保持给调皮婴儿喂饭的觉悟，而且几分钟下来堪比一座雕像。 “等等，这之前你先回答一个问题吧,为什么非要我们吃这些东西啊，说感化内心什么的，你放了精神控制药丸吗，还是某些记忆操纵装置？” 一双光芒四射的眼眸逐渐犀利起来，只要稍稍对视几秒，凉飕飕的寒意便顺着脊柱向上喷涌。 根本来不及做出应对，我的两腮立刻被两只手指发出的巨大力量挤往中间，双唇的形状好似小鸡的嘴，这种情况下咬肌无法正常运作，努力挣扎最多换来几句软绵绵的呻吟，因为惧怕她身上的病菌，也放弃用手接触进行抵抗，糟糕，破绽百出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灵瑶一个一个地把诡异的糕点塞进喉咙深处。 “怎么样，好吃吧！” “唔唔……” 这是怎么回事？ 应该说味道不差，感觉有些奇妙，虽然几乎是被逼硬吞的，香甜浓厚的味觉却依然残留在口腔内，而且有一种独特的口感是我在上层各家小吃店所未能体验到的。 “有土壤的味道吧，那是大地母亲的恩赐啊，我祖母教我做的哦，她超级厉害的！” 现在食道和肚子里还留有淡淡的余温，真是不可思议的热量，不小心打个嗝，那份踏实的满足会顺着胸口溢上来。 这就是土壤的味道吗，埋在自然深处的甘醇。 其实自从17年前在上层8000米的一家医院出生开始，我就没有离开过天空，小时候用望远镜俯望大地，选在天气好一点的日子里能穿过尘埃隐约见到隆起的山丘和蜿蜒的河流，无论几次都会兴奋地跳起来，然而随着时光的推移直到现在连它们的影子也未曾目睹了。 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用手抓起来又是什么感觉呢？ 我又顺手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下去，这次缓缓细嚼慢咽，是番薯和芋头吧，我大致能猜到里面包含的食材，被土壤紧紧搂在怀里吸收其精华所诞生的作物，和上层世界现产的同类味道相似本质却完全不同。 灵瑶拿起电热底座上加温好的水壶，冲好一杯清茶，恭恭敬敬地用双手呈上来。 “祖母说了，一定要让上层人尝尝我们的清茶，那是一份他们遗忘已久的味道。” 居然是沏茶店，这才是他们的招牌吧。 我颤抖着手臂把茶杯捧到眼前，平静的水面淡黄中透出一丝碧绿，倒映我期待的面容。 热腾腾的气体带着独特的芳香溜进呼吸道内，喝过不少上层名茶的我只能用前所未有来形容此刻的嗅觉。 赤裸裸的诱惑让我不禁倒吞一口唾液，用舌尖舔着干燥的嘴唇。 “你的祖母是什么样的人呢？” 听她讲解的同时，我举起茶杯，这次连同嘴唇、上颚和喉咙一起来回品尝。 “这里才是人类真正的家园”，她的祖母顽固地坚守自己的信念，始终在空气浑浊的最底层经营着明兰沏茶店。“真希望上面的人也知道什么是土壤的滋味啊，这里并非他们想象的毫无生机。”常常挂在嘴边的话如今成为了遗言，上周祖母离开孤身一人的灵瑶前往土壤的深处安居。 “祖母是大地母亲的孩子哦，最后又回归她的怀抱了，我一定要继承她，带着这壶茶到云端去，当然一路上肯定不会风平浪静的啦，不过呢，祖母会一直守护我的哦。” 所以就干脆背着核弹作为摆平阻碍的工具吧，如果上面的人不服从就炸掉一切吗？从来没有听说哪家店铺用核弹做威胁来进行推销啊。 “上层人一定不会让我得逞的，明明只是出身的地方不同而已，他们肯定会把我当成怪物啦，我要和他们战斗！” 我放下茶杯，内心被暖流占据，久久未能散去的清香中蕴藏土壤的能量。 要怎么劝她才肯罢手呢，只是如此的话没必要把事情闹大吧。 “这样吧，我替你去推销这些茶如何？我家底虽然不厚，但是认识很多商家呢，这么好喝的茶很快就能流行起来了。” “没用的啦，所以说你们这些上层人啊，满脑子就只有利益！” “我免费推销还不行吗。” “绝对不行！祖母告诉我要自力更生，你只要做我的客人就好了。” 她嘟起嘴，拍拍我的脑袋。 “再说，这壶茶可是用珍贵明兰花泡的哦，随便给你们万一糟蹋了怎么办。” “少在这里说谎了。” 开国际玩笑的家伙，我的确没有喝过真正的明兰花茶，单从味道无法做出判断，但那种花灭绝了几十年了，曾有不计其数的探险队在底层搜索，就算是当地人也比不过专业人事吧，我看你那个最多是形状雷同的变异品种或者亚种。 “你那是什么轻蔑的眼神啊，嘛算了，反正我作为正义使者的远大理想从来不需要上面的人来理解。” 她说着踩上椅子制造居高临下的气势。 “明天就能实现祖母的愿望了，登上云端，夺下天堂，愚蠢的上层人啊就在我的面前颤抖吧，哈哈哈哈！” 不知不觉又开始兴奋地蹦蹦跳跳。 我听到一连串清脆的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腰间掉落下来。 大概全是金属制品吧，那些东西弹了几下滚到我面前。 最近有些疏忽大意了，一再对眼前如假包换的恐怖分子放松警惕，没有时时提防于是很容易出现眼前的情况。 “咦？” 我们两个一起注视着地上散落的金属子弹以及一个菠萝手雷，那上面的拉环已经扯掉了。 保持面面相觑，等待了大约两秒，在她仍旧无动于衷的情况下，我下意识奋勇撞开电梯的大门把手雷抛了出去，虽然是在室外，近距离爆炸的冲击波依然给电梯造成巨大的影响。 一阵剧烈的晃动过后我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几乎僵硬，背部冷汗直流。 灵瑶却只是歪着头摸摸脑袋。 “啊呀，又要打扫卫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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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在高处夕阳也没能为我们多提供一些温暖，早早消失在地平线附近。 我来回抚摸失去常温的四肢，脑袋开始晕眩起来，门边不知什么时候损坏的气压表和温度计早已停止运转，实际的数据不知什么时候会突破人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值。 穿过对流层，云朵变得稀少，平流层的风向趋于稳定，天气晴朗，此高度以上才是最为繁华的黄金地段。 到了夜晚，高层世界总是绚丽多彩，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刺眼地闪烁，即使缺乏照明的电梯内也丝毫不显阴暗，外头时而有小型私人飞机来回穿梭。 相比眼前夺目的上层都市，灵瑶更喜欢头顶上的星星，缺乏云朵的遮掩下，它们毫无保留地裸露水晶般的身躯，看上去分外耀眼。 “要是偶尔在地上也能见到就好了，一年一次也行啊。” “这里……没有尘埃……所以……” 牙齿都在不停打哆嗦，话也没法好好说。 “就是因为很难得看到一次才会珍惜啊，喂，你看上去很冷哦。” 当然啦，户外早就零度以下了吧，电梯内的气温估计好不到哪里去。 灵瑶环顾四周，最后把目光落到自己身上。 “我们可以喝热乎乎的清茶，还有……这件风衣分你一半吧，很快就暖和起来了。” “等等，你身上那些……” 我意识到该捂住自己的嘴，就算是下层人当面指点别人的痛楚也是很失礼的，何况她并不是喜欢才弄成这样，我悄悄偷看她的脸，她似乎并未因此感到难过。 “我可是有经验的哦，过去天冷的时候经常跟祖母躲在一张被子里。” “陌生人也无所谓吗。” “是你的话……没问题啦，因为你喝了清茶嘛，早就被感化了。” “啊，这可真神奇……” 不知不觉间我又打了几个喷嚏，照此情况发展下去，我肯定撑不过今晚，忍受不住时大喊求救才显得更丢人哩，而且比起感染利用上层医术就可以治疗的皮肤病，变成冰雕僵硬地死去更加可怕。 “好吧，就当做是店内的一种服务，作为客人偶尔也要发挥自己的权利。” 灵瑶马上靠了过来，把我包进巨大的风衣当中，感觉自己就像处在鸟妈妈丰厚温暖羽翼下的雏鸟。 舒适的环境让心情渐渐放松下来，紧贴的皮肤之间传递淡淡的体温，寒冷一点点散去，她身上没有刺鼻的味道，更没有恶心的触感，如果放下先前的那一幕什么也不想，眼前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子以及光滑细腻的肌肤。 我开始对自己先前的想法感到自责，一颗包容的心，她具有我所没有的东西。 “这样我们真像一家人呢。”她说。 “嗯。” 因为父母工作忙的关系，从懂事开始我似乎从未和家人如此亲近过，原来是这般的温暖。 “明天我们一定能征服天堂，让上面的家伙见识一下大地的力量。” “就用充满土壤香味的食物感化所有人吧。” 我开始迎合她的话，偶尔也会笑嘻嘻的。此时她明亮的眼睛里仿佛镶嵌了无暇的翡翠，拉住我的手高声欢呼，映衬着明亮的夜空。 其实我心里很清楚，我们不可能一路顺利抵达天堂大厦，作为下层人来到这里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是在犯罪，甚至冒着直接被抹杀的危险。 即使她突然改变注意也无法回头了，电梯上的按钮唯有最高层闪烁着，不借助外力便无法停下来。 “河流、山丘、树木、草丛，还有最重要的土地，拥有这些的我们肯定比天上的人更厉害！” 一旦提起下层世界的事物，她就滔滔不绝地产生幻想——和祖母一起在草原上奔跑，沐浴阳光，在森林中嬉戏，畅饮泉水，时时刻刻迎接柔和的清风，踏遍每一寸土地，跟家里人一起吃东西，一起去哪里，都是件很开心的事情。 她和祖母永远不会忘怀昔日的时光。 然而我明白这一切只是她单纯的想象，是憧憬着过去的大地时，遥远的幻影，即使天花乱坠格外栩栩如生也只是一个美好的梦境，底层世界的真实生活一定苦不堪言。 “希望上面的人都可以到我祖母开的沏茶店来，我想它是世界上最闪耀的地方了，你也一定会来吧。” “啊，如果能把学校布置得像山一样高的作业写完的话。” “那我就帮你写呗，反正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符号吧。” 对于她的天真，我不由得笑了。 “总之告诉你就在这个地方哦，沿着通往河边的一条被清扫过的公路向前走……然后再往右边看……” 像是抵御严寒的空气，她说着说着渐渐靠的离我更近了。 同时连那枚核弹也一起抱了进来，将脸紧紧贴着，像是小女生对待一只毛绒熊，似乎不这样做就无法进入梦乡。 我又喝下几杯热乎乎的清茶，仰望着辽阔的星空。 无暇而透亮，它们处在遥远的天边，无论上层世界的高楼如何拓展也望尘莫及，大家都向往宇宙和天外空间，如果其他星星上有智慧生命的话，他们也一样会向往我们这里吧。 下层世界是人类曾经生活的地方，每次想到那里，好奇心就会止不住迸发出来。有机会的话，应该下去走一走看一看才好吧。 位于一万米高的豪华大酒店悄悄浮现在眼前，奏响了它招待客人时轻快柔和的音乐。 睡意开始催促眼皮往下沉，脑袋也变得空空如也不愿再去思考。 我们相互倚靠，与夜色融为一体，已经到了很高很高的地方。
6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普照的时候，夺目的光芒使双眼无法自然睁开，然而我有非得站起来确认状况的理由。 等完全清醒过来发现事态的异样似乎是半小时之后的事了。 揉了揉睡眼，朦胧的视线才渐渐清晰起来。 灵瑶就站在我的正前方，用猫遇见强大敌人时的姿态谨慎地凝视着电梯外部。 震耳欲聋的警铃从四面八方蜂鸣般响起。 一架预警空艇的驾驶室就在离我们二十米左右的地方，操作员的脸都能清晰地识别出来，其中包括情绪激动的刺头同学。 “就是这台电梯，里面有带着核弹的下层恐怖分子，还有一名人质！” 他指着这里大声嚷嚷，可能说着类似的话吧。 虽然知道与他们遭遇是迟早的事，但没想到会如此之快。 预警空艇缓缓上升，把它身后的视野让了出来，一架、两架、三架……我懒得再数下去了，象征上层世界先进科技并引以为豪的对空战斗机和武装空艇呈现密集的阵势，如一张巨大的蜘蛛网。 武装空艇上高速旋转的重机枪一触即发，战斗机两翼下悬挂的一枚黑色导弹的体积就足以填满电梯内的空间。 一旁还悬浮着专门供新闻媒体采访用的空艇，装配的大型摄像头贪婪地捕捉广阔的视野，实况直播早就开始了吧，通过电视整个上层世界的人一定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了。 “在电梯里的恐怖分子听着，赶紧交出人质与核弹，我们将不惜动用一切手段维护上层的和平！” 数个安装在四面八方的扬声器不停重复着这句话。 我望向身旁的灵瑶，她似乎不为所动，只是紧紧地抱住核弹。 在这样力量悬殊的情况下，她带来的黑色冲锋枪和手雷根本派不上用场。 “那个……似乎麻烦了呢。” “嗯。” “要投降吗？” “不行的啦！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 接着是歇斯底里的声音。 “总之就差一点了，就差一点了！绝对不能停下来！” 一架装载新闻媒体的空艇飞到电梯的旁边，驾驶室的舱门打开，带着呼吸器的一名女记者拿着麦克风探出头来。 “请停止疯狂的举动吧，你到底属于下层哪个组织的人？总之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是金钱还是居住权，或者是想要的任何东西，我们都会与政府交涉。” 灵瑶气冲冲地撞开电梯的大门，尽管很吃力，仍努力摇晃怀抱中的核弹。 “你们不要靠近这里，我一旦启用这个究极手段，方圆数百公里内的一切都会消失！” 谁都知道巨大的蘑菇云升起意味着什么，少女坚毅的举动非常有的震慑力。 记者把手中的麦克风扔进电梯里，然后空艇调头慢慢远去。 “请先冷静下来吧，再用这个和我们交涉，谈谈你要的条件，我们会给你考虑的时间。” 大概是叫灵瑶把想说的话表达出来吧。 她把核弹伫立在身边，捡起麦克风，做了一个深呼吸。 “所有上层的人听着，我是正义的大地使者，要彻底感化和拯救你们，我不需要任何东西，只要这台电梯升至天堂的顶端！” 灵瑶的声音被放大，通过外头的数个扬声器传播开来。 “你们这群健忘，又愚昧的人啊，脱离大地母亲的呵护，是……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虽然听上去底气十足，其实从一开始灵瑶的身体就在颤颤发抖。 几分钟过后外头的大部队没有采取进一步的行动，但仍然尾随着电梯进行待机工作，就这么僵持下去情况只会对我们越来越不利。 想让大家尝尝下层的美食，为什么不说实话呢？ “祖母的愿望真的那么重要吗？” “不久的将来那一定会成为大家的愿望。”灵瑶轻柔地抚摸核弹的外壳，“今后还有许许多多人要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我不想让他们失去我们已经失去的东西，我要让大家都看见那个愿望！” 头顶的天空清澈而湛蓝，无边无际，许多建筑都露出了自己的脑袋，海拔高度超过14000米，突破2700层，到这里悄然躲藏的不止云朵，就连风儿也销声匿迹。 原本是个幽静的世界，而我们的电梯却像一块臭气熏天的腐肉，各类苍蝇似的飞机不停聚集而来，发出嗡嗡的叫声。 室内的温度骤降，我渐渐感到头昏脑涨，意识恍惚，即使大口呼吸也无济于事，气压、气温以及供氧的失常迫使身体的高原反应越发明显。 实际上我很清楚电梯内的设备正在被人为偷偷操控着，纵使老化程度严重，这台电梯仍然一直维持人体的生理正常，此时的状况却与当初截然不同，他们会把设备的数值降至极限，只要游走于死亡线的边沿，趁恐怖分子虚弱之时，他们就有机会占据主动权。 在抵达天堂大厦顶端之前我们很可能会失去意识而昏迷。 “只能前进了……” 灵瑶显得很忧虑，一直在担心着什么。 她的精神状态比我还差，长期在底层生活的她突然来到高空，能凭借意志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那个……如果轻易投降的话，被他们抓住之后会怎么样呢，上层人是不会相信我们的，所以绝对不能向敌人低头的哦……” 说话也变得困难起来，倚靠核弹，面色铁青的她坐到地上，双眸眯成一条缝隙，唯独那瞳孔依然熠熠生辉。 我靠在墙上，用冻僵的手指抱住身体剧烈抽搐，牙齿把嘴唇咬出血来，胀痛的脑袋快要裂开似的。 “我……我觉得下层没那么糟糕呢，真的。” “咦？” “如果……如果大家吃了这些精致的糕点也会这样想吧，明明是地狱般的地方……却能产出这么美味的……不禁有点羡慕呢……” “就是嘛……那……你说，他们会接受吗？” “试着好好说出来吧，只要努力传达，我想一定有人会理解你的。” 灵瑶虚弱地回过头，淡淡地微笑，她的呼吸短而急促。 “嗯，那等……等到了……顶层我就把清茶推荐给大家……” 我握紧了她伸过来的手。 缓缓上升的电梯，仿佛进入最后的冲刺路段，在离终点不到一千米的地方，稍稍抬头，天堂大厦顶部那庄严华丽的巨型金色雕像侵入视线——一批仰头展翅飞翔的骏马。 它呆滞的眼神里唯有天空，忽略了正是靠脚下坚实的地面作为踏板才能腾跃这一事实。 15000米…… 15100米…… 15200米…… 天堂大厦高层的数千个窗户敞开着，许许多多的人从中探出头来，以注目礼的方式仰望我们经过，他们的脸上并没有太多复杂的表情，嘲笑、恐惧，有的不以为然。 一阵阵不安，促使灵瑶把我的手握的更紧了，她不愿看见电梯外那一张张生硬的面容，他们之间的隔阂组成了一堵相互无法信任的墙。 15800米…… 15900米…… 16000米…… 扬声器再次响起“不惜动用一切手段维护上层的和平！”的警告语。 随后空艇上的重机枪逐一开火进行威胁射击，一连串令人不快的响声侵袭耳膜，电梯的外壁出现数个弹孔，原本就十分稀少的氧气变得更加贫乏，气压也开始急剧下降。 为了更多人的利益，他们似乎把作为人质的我也干脆舍弃，在这样的环境里正常人根本撑不过数分钟。 天堂大厦渐渐展露自己的头角。 像是凑热闹似的，顶端的天台挤满了人群，他们身穿特质的防护服，在脸上戴着丑陋的呼吸器。上层世界的官员们也混在其中，数名警察在现场忙碌地维持的秩序。 我向灵瑶使了一个眼神。 “那我开始了……” 灵瑶战战兢兢地拿起麦克风，用微弱的语气向整个上层世界的人类宣布。 “欢迎……” 语气中断了，她再次焦虑地看着我，我慢慢竖起拇指鼓励她。 终于，她摆出一副要拼尽全力的姿态，闭上双眼大声呼喊出来。 “欢迎光临明兰沏茶店，从大地母亲怀抱中酝酿的清茶正等待着大家的到来！” 清莹透澈的话语在渺无边际的天空中缭绕，逐渐传递远方。 无论空艇还是人群，动乱的局势突然安静了下来，灵瑶抚摸胸口再次努力吸一口气。 “我……我这次来是希望……希望大家能品尝我亲手做的蛋糕，还有这壶温暖人心的清茶，这是……这是祖母教我制作的很有自信的点心，我……我想大家一定会喜欢，这就是我的条件……除此之外，我没有恶意……” 沉默了许久，周围的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 武装空艇和战斗机群并没有因此收起各自的武器。 我的心似乎被什么给紧紧揪成一团，期待着军队最高层的回应，几秒钟的等待宛如跨越了数个小时。 然而我们听到的却是这样一个粗犷的声音—— “下层人啊，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不管现在有什么理由，请立即交出手中的核弹，否则我们不接受任何谈判！” 出于保护自身的安全考虑，他们的要求并不是没有道理，但是—— “就邀请你们来店里做客……不行吗……” “我们只给你一分钟的时间，请立即交出核弹，现在开始倒计时！” 60、59、58…… 一股失落感涌上灵瑶的眉间，“果然还是无法相互信任的啊。”她那绝望的神情好像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如果造他们说的做交出核弹，灵瑶等于失去了保护，他们一定会瞬间发射数枚导弹解决一切。 少女把手中的核弹抱得更紧了，就像自己的亲身孩子一样。 武装空艇和战斗机再次嗡嗡地发出令人不快的鸣叫，所有的重机枪和激光制导导弹将目标锁定为这架破旧的电梯，宛如下一秒这里就会化作一缕浓厚的尘烟飘散殆尽。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接过灵瑶手中的麦克风，克制住胀痛的脑袋。 “大家……听我说，我没有被作为人质……是自愿和她一起上来的……请你们放下武器，她想让大家尝尝下层的美食，只是……只是这样而已啊！” 我的话尚未讲完，威胁射击再次开始，数个重机枪无情地口喷火舌，子弹发出与空气摩擦的刺耳声从我们的身边穿过，电梯外壁的两侧逐渐化作蜂窝的形状，室内仅剩的氧气不断在流失。 “我会热情迎接各位的，求求你们！这里有一壶清茶，还有好吃的糕点，大家来尝尝看嘛！” 灵瑶发出肺腑深处嘶哑的声音对着我手中的麦克风呐喊。 “下面的世界不是你们所想的那样啊！” 越来越多的子弹带着厌恶的情绪在我们身旁穿梭，就像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它们凿穿柜子，破坏椅子，撕裂海报…… “祖母说了，一定要让你们尝尝我们的清茶，那是一份被遗忘已久的味道！” 餐布染上了乌黑的颜色，瓷器崩毁成无数的残片，糕点被高高抛起然后无情地砸落，只要是子弹们看不顺眼的东西就如同细小的灰尘般不值一提。 灵瑶试图用身体去保护的物品也变成了碎块——那一壶淡黄中透出一丝碧绿的清茶正在哭泣着，它失去了自己曾经的味道，被浓厚的硝烟侵染，流淌在冰冷的地面上。 只是静静地站着，无能为力。 “已经不行了……” 灵瑶的语气不断衰落下去，连声音都变得支离破碎了。 “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却什么也无法传达……” 不忘却自己的脚步，破旧的电梯仍然在攀升着，缓缓地越过天堂，这座城市中最高的建筑现在来到我们的眼皮底下。 人们的喧嚣包围着我们，凝固的空气似乎变成流动的液体，不停地潮涌，感觉脚下的地面不再稳固。 “但……但是还不能向他们屈服呢，我……我要启动究极的……” 她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把核弹抱了起来。 “请……请等一下……” “放心吧……只要是客人我都会好好的照顾，保证平平安安……大地使者可是很厉害的哦……”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型的呼吸器，眨眼间为我戴上。 “这样舒服多了吧……那个，我相信你……” 她的话语已经十分微弱。 “我啊，我啊……也许只是做着小小的反抗而已呢……” 少女贴近我，围绕在耳边，蠕动的嘴唇说出轻柔的悄悄话。 细腻的声音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身体随之颤抖起来。 我呢，其实很喜欢这趟旅行哦，见到了很多一辈子也不会见到的东西，能与你还有这架电梯相遇真是太好了，我们啊，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呢，什么也无法改变，如果是你的话一定没问题的……现在也好，将来也好…… 原来她并没有说谎，从一开就没有。 少女把核弹背到我的肩上，把实情告诉了我。 “可是……你……” 我想表达点什么，声音却越来越嘶哑，几乎就要说不出来了，喉咙里一股咽不下的气，令我的鼻子发酸，从瞳孔中滚落下晶莹的泪珠。 一直闪烁的指示灯熄灭了，传来抵达终点的清脆的铃声，电梯的金属门随之打开，外面是前往天堂大厦顶端的通道。 “快走吧，那边就是你的世界了……去让大家看看我们的愿望……” 她用双手拍拍我的肩膀，明明是痛苦的容颜却努力挤出一个看似幸福的笑脸，就像强忍着饱含在眼眸中的泪水。 “有你拿着它，我很放心呢……” 搭在我肩膀上的双手悄悄施加了一股力道，身体不由得向后倾斜。 我知道自己被推了出去，强烈的气息顿时从心间涌来，突然有很多想说的话，有无数的问题，有山一样多的故事，想告诉她，想聆听她述说。 灵瑶只是像当初迎接我一样站着，伫立在电梯的门口，恭敬而虔诚地弯下腰。 “欢迎……下次……下次再……光临明兰沏茶店……” 柔弱的话语断断续续，少女轻轻抹着湿润的脸颊。 “从大地母亲怀抱中……酝酿的清茶……正等待着……等待着大家的到来……请不要……忘记……这里的清茶和糕点哦……千万……千万……不要忘记……” 金属门伴随着她淡淡的微笑缓缓关闭，最后的最后还是那一双绽放希望的目光。 那一刻我回头奋力奔跑起来。 面向天堂的顶端飞快迈动双脚。 视线透过眼眶中的水珠模糊成一片。 但是，不能停下来…… “最后十秒，请立即交出核弹！” 外头的扬声器里再次传来粗犷的声音。 10……9……8…… 没等倒数结束，数枚导弹便发射了出去，要给恐怖分子一个措手不及，他们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吧。 但是，我不能停下来…… 即使这时身后发生了巨大的连环爆炸，即使转眼间破旧的电梯已经化作了高空中的尘埃…… 绝对不能停下来…… 我只能笨拙地用手臂无数次擦着鼻涕和眼泪奔跑。 只能在心中不断责怪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会没想到呢，要炸掉天堂根本不需要如此费尽周折，何必到云端来呢，只要毁掉它的地基一切便结束了呀。 一开始就不是这样的啊！她并不是这样想的，我是个笨蛋！笨蛋！笨蛋！ 仰起头，我对着天空竭尽全力呐喊出来，直到嗓子沙哑，直到喉咙干涸。 我的背上承载着一个愿望。 一个她和祖母微不足道的愿望，肩膀却因此感到无比沉重。 不顾保安的劝阻，我跑下通道，在人海里横冲直撞。 天台上依然挤满凑热闹的各类人士，他们的脸上充满丑陋的喜悦，为炸毁恐怖分子所在的电梯而大声欢呼，仿佛庆祝一场伟大的胜利。 我朝向他们吼叫，直到认出我背上的东西时他们才安静下来，胆怯而迅速让出一个圆形的包围圈，数名士兵很快冲到前排，用整齐划一的节奏对我举起步枪。 灿烂的朝阳挥洒柔和的光辉，核弹的身姿映衬着蔚蓝的天空，我让它伫立在一万六千米的高空之上，同时启动了引爆的开关，金属外壳上的电子倒计时器开始运作，红色的指示灯不停加速闪烁。 那一刻我与核弹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我能感受到整座城市中数千万人们的视线都汇集于此。 正如她所说的那样，这是一个究极的手段。 当计时器到滚动到0，整个世界霎时间苍白了，强烈的光芒恰似挣脱一切束缚向无限宽广的天空放射，延伸至数百公里之外，任何一座建筑都无法阻碍它坚定的脚步，甚至穿透了每个人的皮肉直抵心间。 巨大的蘑菇云并没有因此升起，天堂大厦也没有消失，任何人都没有伤亡。 就在我站立的身旁，打开后的核弹变成了一具空壳，随着耀眼的光芒一点点逐渐消散，空壳内物品越发清晰起来。 那是曾经在每个人心中所熟知的事物。 那是一朵已然从这个世界上绝迹的明兰花。 碧绿的嫩叶、淡蓝的花瓣在阳光的拥抱下生机盎然。 宛如拥有魔力一般，周围万籁俱静，人们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它，忘却了时光流逝，许久许久地站在原地。 花朵的下方有一排歪歪扭扭十分笨拙用手工写的小字。 凝视着，我在心中反反复复地默念： “偶尔也请大家下来看看我们吧……”
7
几个月后，我来到了最底层。 这是双脚至出生以来第一次踏在土地上，稍显松软使得鞋底微微下陷，同时浑身传递着淡淡的暖流。过去曾有数十亿人在这一片辽阔的地表繁衍生息，如今却很难想象当时荣华昌盛的景象。 已是满目疮痍，垃圾与有毒物质的遍布的世界，堆积成山的破布、塑料、废铁，水泥碎块——永远不会被再次使用的各种物品，在赤色的积水中腐化，静静地忘却自己的职能。经历五十年左右的风霜，它们仍然还堆砌在这里。 自从人们大量迁徙往耸立于云端的高楼大厦之后，底层便成为了噩梦般的地狱。 周遭能见度很低，我迈出孤寂的步伐，潮湿而粘稠的空气扑面而来——变质的机油、霉菌与尘埃的气味。 即使带着特制的防毒面具，依然无法减轻喉咙宛如塞满细沙般的感受。 虽然不敢相信，但至今仍然有一群人在这里生活，那些缺乏能力也不愿前往天空的下层人，明知可能性为零，却始终仰仗大地的恩惠，细心耕耘，期盼哺育人们的摇篮再次充满生机。 根据脑中的记忆，我在一座座废墟中寻找着。附近摩天大楼的根基爬满溃烂的杂物与厚厚的尘灰，它们在万米高空中绚丽的身姿与此截然不同。 沿着脚下一条被清扫过的公路据说能通往过去称为河流、山丘和森林的所在地，然而我无暇顾及那些存在于书中的事物，一家由旧木板搭建成的沏茶店正映入眼帘。 与她曾向我描述的外貌一模一样。 “应该是这里了。” 期待已久的心砰砰跳着。 无论是招牌，还是店外张贴的海报都和那时如出一辙，前往拉门的小径也清扫得一尘不染。 “打扰了。” 轻轻敲了两下，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是一个五十平方米左右的房间，店内打扫得一尘不染，十分整洁，好像最近还有人来过的样子。 店内熟悉的摆设就像一张张能勾起人们思绪的老式照片。 “明兰沏茶店”字样的手写海报张贴在正中央的墙壁上，室内有五张圆桌，精美的餐布和地毯上都绣满淡蓝色的明兰花，各种茶具和水壶错落有致地排列在上面，一旁还有令人十分怀念的五颜六色的糕点。 中间的一张圆桌上，一壶清茶正吐着白色温暖的雾气。 我拿起茶壶，倒进一个小茶碗里，平静的水面淡黄中透出一丝碧绿。 嗅着从中散发的香气，我深深地喝下一口，暖流在不知不觉中填满空虚的身体。 果然还是那股能融化心房，醇厚的土壤的味道……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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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8-15 23: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