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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想贩卖机 “Daddy可以给我一点零钱吗？”男孩问道。
“噢，为什么啊？”父亲反问道。 “我想，要那个。”男孩指了指不远处的扭蛋机。 “这样啊，那你先听我讲个故事好不好？” “听完，你就会给我零钱了，对吗？” 父亲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用手背在男孩的脸颊边摩擦了会儿，直听到孩子咯咯不停的笑声后才松手，又在他松软的头发上揉了把这才心满意足地开始讲到，那一个故事： 从前呀，在某个超市的贩卖机里住着精灵…… 为什么是从前，那么现在呢，还有精灵吗？父亲才刚讲了一句，男孩就急着打断。无奈只好先回答眼前的问题了。 “谁知道呢，你呀就先安安静静地听我把故事讲完。”父亲做了个不算回答的回答。 “好吧。”男孩一边答应一边兴奋地自言自语道：“我觉得现在也一定还是有的。” “哦是吗，那就回到我们的故事中去吧。”父亲接着说道。 “居住在贩卖机里的精灵呀，它不仅有灵魂还有愿望哩。” “欸，是什么是什么？”男孩又忍不住了。 别急别急，让我想想，唔…它希望有人能跟它讲话，希望有人能多讲讲话给它听。然而贩卖机被放置在了商场门口的角落处，每天来来往往的顾客有那么多，都是缺乏耐心的，连走个路都跟跑步似得。光顾着领起结完账的大包小袋匆匆忙忙地就要离开了。 男孩急忙问：“那要怎么办呀，要是一直没人陪它说话，那精灵不是要孤单死了。” 父亲缓缓的说：“是啊，所以精灵在心里相信着只要一直等，总会有人出现的，要不然自己就真的会寂寞死的。” “那，它等到了吗？” “当然，只是过了很久。” “也是呢，总会有奇葩出现的，要不然整个故事不就讲不下去了嘛。”男孩嬉笑着。 “那你怎么就没想过贩卖机里的精灵等啊等，到最终也都没有人来跟它讲话呢，这不也是种结局吗？”父亲故意发问道。 “才不要嘞。”男孩不假思索道。“实……实在不行我就去和它讲话。” “要讲什么呢？”父亲问。 “讲我还有爸爸妈妈的事呀。”男孩笑着回答说。 “好啦，继续来听我们的故事吧。” “奇迹带着奇葩出现了，是个男孩个子不高，五六岁的模样，那时候的他长得应该和你也差不多吧。”说到这儿，父亲看了眼孩子。 “爸爸，跟我一样？”男孩疑惑着问道。 父亲仍旧没回答，接着讲故事： 男孩是头一次来买饮料，他很好奇地学着别人把硬币投进小小的缝隙里，按下按钮等了会儿，听到“咚”的一声，就有饮料从贩卖机的肚子里滚了出来。男孩拿起饮料罐的时候还吃了一惊，天呐！居然还是冰凉的。在那个炎炎夏季，男孩立在贩卖机前仰头“咕嘟嘟”的喝干了自己头一次买的饮料，尽管那不过是最便宜的一罐。但住在贩卖机里的精灵清晰地看到男孩红彤彤的脸蛋上扬满的笑容。 在那之后满心欢喜的男孩似乎还有点意犹未尽，但他身上已经没有多余的硬币了，可他又不愿就这样离去。于是他在贩卖机旁蹲坐下来，小小的脑袋倚靠在冰冰凉的铁皮箱上。习惯性的把手指塞在嘴巴里，讲起有关自己的事情，说得相当没条理：前一句孩子讲自己如何跟满嘴酒气、意识不清的父亲要零花钱；后一句就莫名其妙地说到外头的太阳很大，自己很讨厌出汗的感觉，衣服黏在身上超不舒服的…… 总之就是这些前后互相不着边际的话，男孩讲了好一会儿，像是讲给自己听的回忆，而在贩卖机听来终于有人能跟自己讲话了，可以有个人愿意分享有关他的喜怒哀乐，给自己听，该是多么珍贵的事呀。真的好喜欢那孩子，想和你再多讲些话，你可以在我面前多停留会儿吗？有什么办法能挽留住你呢？居住在贩卖机里的精灵这样想着。 外头的日光隐去，暮色逐渐撒下。时候不早了，男孩讲着讲着嘴巴干了，从贩卖机旁站起来的瞬间，肚子还很合适宜的叫了起来。依依不舍地朝贩卖机看着，男孩走了，临走前还不忘了说再见，以及下次我还会再过来的。同样依依不舍的还有男孩背影身后，贩卖机里的精灵。 “那么后来呢？”男孩对父亲讲的故事产生了兴趣。 “别急呀，听我慢慢说嘛。”父亲吸了口气，不疾不徐的讲道： 一旦生活有变得有期待，时间就很快。 转眼，男孩又站在了贩卖机前，跟往常一样地投币、按钮、等饮料。可这次出现意外了，饮料并没有从贩卖机的肚子里滚出来，等了又等还是没有出来，眼看着男孩布满郁闷的小脸蛋上都快要挤出水来。至于原因嘛，其实也很简单，男孩想要的那种饮料售空了，自然也就不会出来喽。 从那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精灵孤单了好久，于是为了下次再见到男孩的时候能让他高高兴兴地买到饮料，精灵想了个办法：它在别人买其它牌子的饮料时略施魔法，让相关线路暂时性的短路。长此以往除了男孩会买的那种饮料的线路是完好的以外，其它线路都被烧掉了。原本超市里的人也还热心地维修过几次，但时间久了次数多了，也就不乐意了。到后来也就只加那种卖一块钱的廉价饮料，虽然利润空间很低，但总比没有要来得好啊。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贩卖机在男孩没出现的日子里是记不起时间的，在那次意外发生之前男孩大约每过一礼拜就会过来次，可现在他已经多久没来了呢？要算算你有多久没出现了吗，可是我真的已经记大不清楚了呀。正当贩卖机在这样想着，某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还好吗？”从男孩口中问出的这句话也正是贩卖机想说的。照例是投币、按钮、等饮料这次再也不会出现任何意外了，若非要找出点什么不同的话，应该是握在男孩手里的饮料从冰凉的转变成了温热的。超市门口的红枫树也开始孤单地掉起叶子，一张张一片片诉说起秋末冬临的感伤。可贩卖机才顾不上这些，它体内充盈着无尽温热的水汽，为了在冬季到来前给人们奉上一罐热乎乎的饮料，它内心充满了火与热，为了今天能和男孩再度重逢，它心里热切的希望在水汽弥漫中发了芽结了苞开了花生了果： 一对晶莹透明的翅膀从精灵后背延展飞舞，一次作为交换某样东西也从它身上坠落，意识在漫漫水汽里，散发着琉璃般的美好。 精灵很高兴，它不仅跟男孩重逢相遇，还学会了飞行，能够自由自在地滑翔在贩卖机里的这片小天地中。可能是发生的开心事太多，以至于它都不记得，这天男孩都说了点什么，总之应该是许多既有趣又欢乐的事吧。精灵这样想着，等回过神来的片刻，男孩已走出大门口有段距离了。枫叶稀疏的躺落在地，踏上去的感觉像是块陈旧到发毛又不舍得换的地毯，多多少少有些许家的味道。看到这样的场面精灵的翅膀忽然不动了，它停靠在角落边默默地在心里说了声“再见”这句话男孩当然是听不到的，就好比男孩随口跟在头一句“你还好吗”后面的那句话一样，精灵也是听不到的。每当我们或失落伤心或欢颜笑语之际，往往都过度在乎自己的感受，而忘却了那个站在面前人的目光里，也曾写满关心。 你还好吗？我一点也不好。 再见，等下次再见。 伴随着呼啸而至的北风，还有人们身上裹着的厚厚羽绒服，冬天到了。男孩依旧像往常一样的在贩卖机前买饮料，顺带便也说几句关于自己的小事，具体讲的是什么精灵记不清，它只知道每次只要男孩过来讲故事，后背的翅膀就能挥动飞舞，而一旦听不到了就又会失去这种能力。某些故事一旦你听多了，就算不记得大概也总能熟悉其中的人物，在男孩的故事里，有个父亲，青年的时候伟大；中年的时候慈爱，也不知何时养成了喝酒的习惯，现在的身体也还算硬朗，只是偶尔会多喝上几杯，发发小酒疯什么的。除此以外也记不清楚，寒冷的气息把人们的动作包括思维统统都变缓慢，便习惯性地享受着既定成事实的美好，不愿再多作思考。只要能和你相遇，让我飞行在想象中的世界里，就会错觉这世上的一切都很美好，难道不是吗？ “喝酒的是爷爷？”听故事的男孩没忍住好奇。 但很可惜的是他爸爸似乎并没有打算要回答这问题，仍旧接着讲后来的故事： 那是过年前的两三天，平日里冷清的超市沾染了节日的喜庆也跟着热闹起来。在一片喧嚣声中男孩急匆匆地来到贩卖机前，舒了口气后用一种不同于以往的口吻讲了个故事。精灵的翅膀也随之飞舞了好一阵子，可在当时它还无法保证，这将会是在它印象中最深的一个故事，而在后来它才知道，原来那是男孩所讲的，最后一个故事。 和以往不同，在男孩讲完故事后他从自己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捧出张十元纸币放在入钞口，选了罐整个贩卖机里最最昂贵的啤酒。可是…可是啤酒并没有出来。这是为什么呢，先前说过的贩卖机里的精灵不是施了魔法让其它线路都给烧断掉了吗。眼看着男孩愈渐失望的神色，精灵又施法把所有的线路都修好了，只是就算修好了那有怎么样呢，贩卖机里除了男孩经常买的那种饮料外什么也没有啊。在一连串的声响后十罐饮料从贩卖机的肚子里滚出，男孩愣愣地站在那儿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慌忙跑出去的同时刚巧被人叫住：“小孩这是你买的十罐饮料吧，咋还是凉的呢，这大冬天的机器里的暖气又坏了，来给你，都抱好了可别冻着，下次可别再忘了。”男孩木讷地点头，连声谢谢都还没来得及说就跑远了。 冷、真冷啊。冬天的雪花从那看似遥远的天边掉落下来，它穿越了那么长的距离难道就只是为了把失望和伤心寒冷来传递给人们吗？ 最后一次的相遇，男孩忘了说“再见——再见，等下次再见”从贩卖机里奋力撞破玻璃想要飞到男孩身边的精灵，因为听不到男孩的声音翅膀僵硬，飞不动了，它掉落在柔软的雪地里轻声呢喃地说出了最后的告别…… 精灵是能够预见自己死亡的，它知道自己最终还是会葬生在这片雪白色的柔软里，现在它也知道了当初自己获得翅膀的同时又失去了什么，那应该是被人们称作灵魂的东西，被遗失在那台曾给过男孩无限希望的贩卖机里。 失去了最重要的两样东西后，精灵一点点地开始消失，化作比砂砾更微小的存在，风一吹就散了。奔跑在寒风中的男孩突然怀念起了夏天，汗水粘连在衣服上的那种黏腻感，他原本是讨厌夏天的但现在想想，夏天的汗至少不会像冬天的雪那样，那么冷，又那么冰。忽然，有一簇闪着光的雪花飘落在男孩衣领口，用脸去蹭的时候竟会有种温暖，是错觉吧？刹那间男孩总感觉失落了些什么，可究竟是什么又说不清，数了数怀里的饮料罐，没少啊。算了老爹还在医院等着呢，想到这儿男孩更奋力地奔跑了起来。 我知道自己最终会葬生在这个柔软的雪地里， 我知道自己会抛下灵魂来换取一对翅膀，只是为了能更加靠近你， 我也知道自己所做的这些到头来可能都会白费， 但我还是愿意倾尽我的所有来完成这颗心的期待，去触及你脸上的温暖。 我爱的那个男孩，再见了， 这回是真的要再见了…… 精灵的最后一抹余晖消散在北风的阳光下。 “那……后来呢？”听故事的男孩问。 来年春天，男孩再一次地来到超市想再看看，父亲口里一遍遍体积的那台贩卖机，可是在那角落里摆放的却是另外一台崭新的贩卖机，品种齐全、线路完好，陈列口的玻璃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就破个大窟窿。跟往常一样的是男孩照例买了罐自己最常喝的饮料，只是这次他没有说话，反倒是盯着陈列口那罐十块钱的啤酒，回想起新年的时候一老一少的爷俩在医院的病房里一次次碰杯，说同一件往事，笑着喝完了整整十罐的饮料。手术刀自然是没能留住父亲的性命，但男孩记得很清楚，父亲他最后笑着对自己说： “我这辈子的愿望算是实现了一半，那剩下的就要靠你啦！” “男孩最后讲的那个故事到底是什么？” 那是很久以前男孩的父亲讲给男孩听的，父亲抱着刚满周岁的男孩，哦这么小的年纪应该叫婴儿才对吧。父亲抱着小男婴儿来到贩卖机前说： 囝囝啊这是太很神奇的机器唷，它可以帮助人们实现梦想。人们把五颜六色的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投进去，经过时间就会得到自己想要的，懂吗？爸爸现在要把自己的灵魂给投放进去，爸爸希望囝囝能够一辈子开开心心的好不好呀。 边说着父亲就把十个硬币投了进去，换了罐啤酒打开来喝。这也可是你老爹我最宝贵的，囝囝要不要尝尝呀。父亲才给男婴灌了一丁点儿，男婴就哇哇哇地大哭起来。老爹看到后笑得合不拢嘴还一边说，你呀不会喝酒，要大口大口地喝，这样就不苦了，反而是甜的呢。 那是七月夏天的午后，一个父亲在喂自己的孩子喝啤酒，他脸上洋溢着的笑容被深深印刻在让酒气给熏晕过去的男婴脑海里，成为记忆中最美好的部分。 “嗯好了，男孩的回忆结束了，我的故事也讲完了。”父亲微笑着看向自己的孩子。 “Daddy你以后每星期都要给我硬币到这儿来哦。”扭蛋机旁的小男孩在招手让他过去。 “唔，为什么啊？”父亲满脸疑惑的样子。 “因为扭蛋机里也住着精灵呀，我要经常过来跟他说话，这样他就能帮我实现愿望了。” “那你的愿望是什么呀？”父亲问道。 “我……我想要那个限量版的扭蛋。”小男孩伸出塞在嘴里的手指了指墙上的海报。 “喂Daddy你怎么不说话呀，再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咯。”小男孩狡黠地笑了。 “好，你个小鬼。” 文/诺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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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25 20:5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