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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击文库] [三鏡一敏]瓦爾哈拉的晚餐 1 ~山豬與龍的串燒料理~[台/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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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1-20 00:5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1870406485 于 2016-11-30 16:50 编辑

  瓦爾哈拉的晚餐 1 ~山豬與龍的串燒料理~
  ——————————————
  作者:三鏡一敏
  插畫:ファルまろ
  譯者:謝如欣
  圖源:linpop
  錄入:怠工驴
  輕之國度:http://www.lightnovel.cn
  僅供個人學習交流使用,禁作商業用途
  下載後請在24小時內刪除,LK不負擔任何責任
  請尊重翻譯、掃圖、錄入、校對的辛勤勞動,轉載請保留資訊
  ——————————————

  內容簡介
  每到晚餐時間,神界的廚房「瓦爾哈拉廚房」總是非常忙碌!
  我,會說話的山豬賽伊,受到主神奧丁陛下欽點,前來這裡幫忙
  ──作為「被烹調的那一方」就是了!
  哎,我確實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能「一天復活一次」,
  但這樣就要我「每天死掉變成餐點」,不覺得太過分了嗎?
  ……算了,多虧如此,
  讓我得以待在美麗又可愛的女武神布倫希爾德大人身旁,
  所以也不能說全然是件苦差事啦……
  是說,奇怪了,貴為神界第二的洛基殿下,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呢?
  咦,神界正陷入危機,要我一起去?
  不不不,都說了我不過是隻山豬而已嗚哇啊啊啊──

  作者簡介
  作者:三鏡一敏
  經歷多次投稿失敗的歷練,
  獲得第22屆電擊小說大賞「金賞」的肯定,
  並以本作《瓦爾哈拉的晚餐》正式出道。


  神界的日常
  Szene.01

  每到晚餐時間,神界的廚房「瓦爾哈拉廚房」總是非常忙碌!
  不過,我每次都會先死掉,然後被做成料理就是了呢……(汗)

  來到神界的「煤灰色山豬」
  賽伊
  Sæhrímnir
  算是本作的主角。本名為賽弗利姆尼爾。擁有一天能復活一次的這種不可思議的能力。

  阿斯加德首屈一指的廚師
  安多
  Andhrímnir
  一手包辦指揮瓦爾哈拉廚房所有菜色的型男主廚。雖然負責「料理」賽伊,彼此感情卻意外不錯。

  溫柔可人的女武神長女
  布倫希爾德
  Brynhildr
  女武神九姊妹中的長女。劍術高強,個性卻很溫柔,對每個人說話都相當客氣。是賽伊憧憬的對象,自己似乎也對賽伊頗有好感。


  神界的日常
  Szene.02

  我竟然受到「那位」洛基殿下的青睞呀!
  這雖然是無上的光榮,但以後要是被捲入什麼不妙的事件當中,就會很麻煩啊。

  高傲的女武神次女
  蓋兒希爾德
  Gerhilde
  女武神九姊妹中的次女。論速度和槍術都無人能敵。面對「優秀的姊姊」布倫希爾德時似乎感到有些自卑。

  神界第二把交椅
  洛基
  Loki
  是地位僅次於主神奧丁的神。擅長各種魔法。足智多謀的他,私底下卻有著頑皮且孩子氣的一面。跟賽伊很合得來。


  神界的日常(?)
  Szene.03

  咦,這裡是哪裡?而且這隻龍是哪位?「世界樹」的危機又是怎麼回事?
  我明明不過是一隻山豬而已啊……

  滿懷憎恨的黑蛇龍
  尼茲黑格
  Níðhǫggr
  曾跟奧丁有過衝突,後來墮落至地底世界「赫爾海姆」的,從蛇類異變而成的龍。這次牠所帶來的,將是神界史上的空前災禍……?


  Inhaltsverzeichnis
  目錄

  ~序章~
  第一章 ~煤灰色的山豬~
  第二章 ~少女色的午餐~
  第三章 ~末日色的跫音~
  第四章 ~汎黃色的根源~
  第五章 ~疑惑色的古爾維格~
  第六章 ~英雄色的無名小卒~
  ~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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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1-20 00:55 | 显示全部楼层
  ~序章~
  
  
  「好燙!喂喂!追加的麵包好了喔!擺盤手腳要快!魚子醬夠嗎?誰去後場確認一下存貨量啊!」
  黃昏時分的廚房已化為戰場,氣勢十足的主廚正不停給出指示。雖說每晚都是如此,但今天還真讓人忙到暈頭轉向。
  不過……會忙也是當然的。畢竟這裡可是「瓦爾哈拉廚房」,是世界最大食堂裡的世界最大廚房。
  
  ──距離人類所在世界非常非常遙遠的天空彼端,有一片廣大無邊,被稱為「阿斯加德」的平原。那裡是偉大眾神所居住的天上世界。
  在那平原一角,靠近世界樹雷拉茲的地方,橫放著一塊巨大的黃金,而那正是莊嚴燦爛的神之宮殿──黃金宮「格拉茲海姆」。
  我基於某種機緣,現在正在這座宮殿裡工作。連我自己都還不敢相信,像我這樣的無名小卒,竟能在這至為神聖之地……在主神奧丁陛下身旁工作,這份光榮簡直只能用夢境或幻覺來形容了。話雖如此,我實際工作的地點,其實只是「格拉茲海姆」中的第五別館「瓦爾哈拉」而已。
  
  「喔,這聲音是……」
  此時遠方響起低沉的號角聲。這是宣告英靈戰士們今日操練已經結束的聲音。既然已聽到這號角的歌聲,我們廚房組也該為烹調做最後收尾了。
  「很好!前菜這樣就完成了!湯也好了嗎?主菜的配菜和水果冰沙準備得怎樣了?」
  「到沙拉都準備好了!只差甜點和海茲的蜂蜜酒!」
  主廚低沉的嗓音穿過廚房而來,我立即做出回應。已在大食堂裡擺好餐具的其他廚師,都比出大拇指示意。主廚透過眼與耳確認完晚餐進度後,很滿意地點點頭,轉身面向我。
  「嗯,感覺不錯。好了,賽伊小弟,接下來就照平常那樣,換你來當主角了。能負責咱們『瓦爾哈拉廚房』主菜的,也只有你了。」
  主廚的一雙藍眸,正以堅信不疑的眼神注視著我。
  沒錯……正如主廚所言,在這廚房裡能擔任壓軸的只有我,別人絕對無法勝任。畢竟這份工作,可是統率阿薩神族的至高主神奧丁陛下親自授命的。
  「是的,主廚,沒問題的……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真的?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絕不能勉強,時間還足夠喔。」
  聽到足夠二字,我的決心就開始動搖。我很高興他為我擔心,可是……要我繼續忍受這份緊張感,也實在太難熬了,乾脆就一鼓作氣,硬著頭皮上吧。
  「沒問題,我可以的。今天也請多指教了……主廚。」
  昨天也是,前天也是,這是不斷重複的例行公事;明天也是,後天也是,這是不斷累積的終生事業。沒錯,這是個光想就讓人渾身震顫的榮耀使命,我對此深感驕傲。
  「……我知道了。那就開始進行烹調吧。賽伊小弟,手要洗喔。」
  「好。」
  「臉要洗喔。」
  「好。」
  「腳也要洗喔。」
  「好。」
  「身體也是喔。」
  「好。」
  「那裡要洗得特別仔細喔。」
  「那是當然。」
  「好,那就進去吧。」
  「~~唔,算了我不管了啦!」
  只要一跳,就沒有退路了。
  爸、媽──我今天也在「瓦爾哈拉廚房」裡拚命工作。
  
  …………以食材的身分。
  
  「呀啊啊啊啊──!好燙啊啊啊啊啊────!」
  就像是要封住我瀕死的慘叫聲一般──
  這個煮到沸騰的鍋子,今天也被緩緩蓋上了鍋蓋。
 楼主| 发表于 2016-11-20 00: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煤炭色的山豬~
  
  
  就在月亮取代落日,成為天空主角後不久,我彷彿若無其事般回到「瓦爾哈拉廚房」。
  「喔,賽依小弟,辛苦了。今天的水溫如何啊?」
  「嗯──感覺是沒那麼燙了呢,主廚。雖然我很感謝你的心意,不過那種不上不下的熱度讓我很困擾啊,畢竟遲遲無法死透反而更痛苦不是嗎?」
  「哎呀,那還真是不好意思。本來我的目標是想調到既不破壞肉的美味,又能讓你立刻葛屁……像這樣的絕妙水溫呢。嗯,看來我研究得還不夠呢,哈哈哈!」
  「還『哈哈哈』……這有什麼好笑的啊!」
  「哎──呀,應該會好笑才對啊。試著把我剛才的話再仔細想一遍。你葛屁,就是豬葛屁……Pig葛屁,P葛屁……噗哈哈哈!真是太讚了,對吧?」
  「我又不是豬,是山豬啦……」
  嗯,我還是別理他為妙,不然到時候可能會冷到教人甚至想念起鍋裡的沸水了。
  我無視於心情頗佳的主廚,抬頭望向竈上的大鍋。鍋蓋在蒸氣上喀噠喀噠地發出的旋律,以及從鍋蓋縫隙間陣陣飄出的肉香,都讓我不禁垂涎三尺。
  「啊,我幹嘛對我自己的味道流口水啊!」
  這也難怪,卻也很怪,畢竟那些正在鍋中咕嘟咕嘟地燉煮著的肉,可是不久前才剛死掉的我。嗯?怪了,等一下。不,沒錯啊……真的沒錯嗎?總覺得很混亂……算了,反正就是這麼一回事啦。
  我,煤灰色山豬賽弗利姆尼爾,生來就有不可思議的特性。這個特性就是不死……這樣說似乎會讓人誤會,因為我跟一般人一樣都會死,只是後來會若無其事地再度復活……就是這樣的特性。而且不只會復活,還會以繼承生前所有記憶的新身體出現在自己的遺體附近。我第一次為奧丁陛下說明這個能力時,陛下不但非常吃驚,好像還說過「這令我想起古爾維格」之類的話。
  我聽了有些在意,之前就用老家的文獻稍微查了一下……上面記載古爾維格是華納神族一員,人稱黃金女神,有著無論死幾次都能復活的驚人力量。
  不過,那就代表她死過很多次了吧?我不知道她是經歷過什麼事才會這樣,不過我因為每晚都會被料理而死,所以對此真是深有同感。基於這樣的共鳴,我便擅自將自己的復活能力稱作「古爾維格」。
  我能在這間廚房工作,都是託這個能力的福。但光靠這樣還不夠,因為要發動我的「古爾維格」是有條件的,就是一天只能復活一次。而在此成為重要關鍵的,就是那個現在正咕嘟咕嘟地燉煮我的肉的大鍋。
  其實這個大鍋是我帶來的特製鍋子,名為「艾爾德弗利姆尼爾」。它有個非常方便的功能,只要事先放入食材並煮滾,待月亮升起後就能自動做好料理。
  不過這鍋子真正的厲害之處不僅於此,它甚至還被施了不可思議的魔法,在月亮高掛天際的期間,鍋中物完全不會減少。也就是說,在天亮之前這鍋子裡的食物能供人盡情吃到飽。
  以我的身體大小,原本只夠做幾人份的餐點,但只要有這個鍋子,不管要供應給多少人都不成問題。再加上我的「古爾維格」之力,每天的晚餐竟然只靠我一頭就能解決。
  在我來到「瓦爾哈拉」之前,據說每晚都會有幾十隻家畜在此喪命。從這一點來想的話,我的確是無限量的食材。就算說「瓦爾哈拉」的糧食全由我的一肩里肌肉扛起也不為過呢!……我是這麼想的啦。
  「對了,賽伊小弟,今天身體情況怎樣?要是不舒服就回房休息,要是覺得沒問題,希望你能來幫個小忙。」
  「喔,當然沒問題了,我要工作。剛才甜點的擺盤才做到一半,剩下的部分我很快就會做完了。」
  「啊,不用不用,那個叫其他人接著做就可以了。我是想請你……去幫我看看海茲小妹的情況,因為蜂蜜酒還沒送來。」
  「喔喔,原來如此。交給我吧,我這就立刻過去。」
  才大病初癒……不,應該說是「大死初癒」的我所接到的任務,是要確保另一個晚餐主角能供應無虞。
  在宴會上除了料理外,還有絕不能缺少的東西,那就是飲品,也就是酒。尤其在這場餐宴中端出的酒,可是被歌頌為世界樹之蜜的世界第一美酒──「雷拉茲蜂蜜酒」。至於有多好喝呢……就連原本獨鍾神酒奈克塔爾的神界第一美食家奧丁陛下,現在也愛上了這種酒,由此就可見一斑。
  雖然是這麼了不起的酒,但它其實不用像奈克塔爾一樣需要長時間釀造,而是單靠一個年輕女孩,就能如湧泉般持續生產。啊,說「一個女孩」只對了一半。在「阿斯加德」這裡,包括我在內的一部分動物,能靠盧恩文字之力化成人形。正如我原本是山豬一樣,她的真面目也是動物。她……海茲露恩原本的模樣,其實是一頭山羊。
  啊,說著說著就走到她工作的房間了。
  我先敲敲門,再把門一開。
  「嗨,海茲。雷拉茲蜂蜜酒的狀況如何啊哇啊啊啊──!」
  「唔嗯?誰呀──?啊,小賽嗎?……你在做什麼呀?」
  「那那那那是我要說的吧!妳為什麼會全裸啊?不,更重要的是,妳為什麼會變成人形啊!」
  「嗯?海茲也能變成人喔。」
  「我知道,可是我不是這個意思!你這種模樣會出很多問題吧?畢竟雷拉茲蜂蜜酒是從那個……妳的……胸、胸胸、胸部擠出來的啊!」
  從山羊乳房擠出的謎樣白色液體,就是雷拉茲蜂蜜酒。我之前來看的時候,她明明就乖乖地用山羊的樣子將奶擠進桶子裡……可是一旦化成人形來擠,這行為不知為何感覺就很猥褻了。是我這山豬看事物的眼光太像人類了嗎?

  「用這個樣子擠奶,有什麼問題嗎?」
  「不不,問題可大了!首先畫面看起來就很色……雖然是不錯啦……咳嗯!呃,像是擠奶不會很沒效率嗎?」
  「啊……的確,在人類的狀態下,乳汁的分泌就變少了,效率真的有點差。不過海茲最近一直都在用這個樣子擠奶呢。」
  「咦?這我還是第一次聽到!為什麼要這樣做啊?」
  「那些雜兵叔叔都說這樣比較好喝……就心情上來說。」
  「妳所謂的雜兵叔叔,是指那些英靈戰士嗎?他們是這麼說的?那、那些傢伙──!不行啦,海茲,不能這麼隨便就聽信他們的話啦!」
  「還有,奧丁陛下也說『請務必這麼做』……」
  「那個色老頭!」
  啊,糟糕,就算陛下不在這裡,我也不能如此口出不敬。真是抱歉啊,奧丁陛下……
  「不、不管怎樣,以後這種色色的事絕對不能做!就心情上說!」
  「又是就心情上來說嗎?」
  真是搞不懂你們……海茲說完聳聳肩,嘆了口氣。就算她搞不懂也沒關係,因為她化成人形後,不但是個很適合那頭粉紅色長髮的小女孩,更擁有一對巨乳。懂了吧?她就是所謂的巨乳蘿莉,光站著就是一種犯罪了,要是被人得知她私底下做這種事,很可能還會被變態們抓去終身監禁。所以像我這樣的正派紳士,就一定要好好保護她才行。
  「謝謝你喔,小賽,還為海茲這麼擔心。」
  「呵,這是當然的,我可是個人如其表的紳士嘛。」
  「嗯,所以海茲要給小賽喝現擠的雷拉茲蜂蜜酒喔。」
  「咦!可以嗎?好耶,雷拉茲蜂蜜酒我只喝過一點嚐味道而已,沒想到現在居然能喝到現擠的,還真是機會難得呢。」
  「那就好。請喝吧。」
  海茲說完,就配合我身長只有六十公分的嬌小身體跪了下來,將胸部湊到我面前。
  「……咦?這是要幹嘛?」
  「直接喝吧。只要擠到桶子裡,海茲的奶就會跟桶子的味道混在一起,所以奧丁陛下說這樣的喝法是最好的。」
  「那個超級色老頭!」
  啊,糟糕,我真是的,又說出大不敬的話……奧丁陛下,請務必原諒以後大概無法再繼續尊敬您的我吧。
  
  終於順利拿到最高品質的名酒雷拉茲蜂蜜酒後,我就靠步行把桶子搬回了廚房。
  「喔,辛苦了──等等,怎麼是你搬回來的啊!我本來只是要你先去看看情況,然後再叫其他人去搬的耶。」
  「我都說沒問題了,反正最近對死掉比較習慣了。」
  「會說出這種話,就證明你有問題啊!算了,至少有幹勁是好事啦……那麼,蜂蜜酒這樣就沒問題了……對了,海茲小妹是怎麼了?為什麼花這麼久才弄完啊?說到這個,她最近擠奶的速度都很慢呢。」
  「呃,那個啊……算是心情上的問題吧。明天應該就會恢復正常了。」
  「是嗎?那就好……嗯?我聞到了喔。喂,賽伊小弟,你身上好像有蜂蜜酒的味道耶?該不會是在途中偷喝了吧?」
  「不不不,我才不會這麼做呢!這可是貴重的雷拉茲蜂蜜酒耶,直接從桶子喝也未免對它太失禮了吧。我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呢!」
  我說的沒錯,這是不可能的。我敢對神發誓這是真的。不過……我應該還是會稍微尊敬奧丁陛下一點吧……嗝。
  「別說這個了,主廚,料理都完成了嗎?」
  「嗯?嘿──咻,這樣你看得到嗎?正如你所看到的,上菜都完成了。接下來只要迎接那些英靈戰士大人們,等他們用這桶雷拉茲蜂蜜酒來乾杯就好啦。」
  「刀叉擺得很整齊呢。」
  「是啊,我今天想改變一下風格,就試著模仿西餐全餐的形式。不過對那些連腦袋都長滿肌肉的勇者大人來說,可能會因為太高雅了,反而不知道該怎麼吃呢。」
  的確,跟平常的自助餐式比起來,今天的看似會招來惡評呢。不過廚師總會有突然很想講究一下的日子嘛……雖然我還是個實習生就是了。
  「啊,說著說著人就到了。好了,賽伊小弟,要不要去見見你崇拜的布倫希爾德大人呢?只有現在有機會跟她說到話喔。」
  「啥、啥啊!我怎麼能自己跑去見那位大人啊!」
  「你還在說這種話啊?我都說過那位大人不會在意這種事的。好啦好啦,不快一點的話,她們就要開始替別人斟酒了喔。」
  「真是的……我去就是了啦。」
  主廚口中唸著「快去快去」,還推著我的屁股。我一臉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後,就走向廚房旁邊的配膳室。在那裡,有九位少女正圍著剛才我用手推車運回的蜂蜜酒桶,站成一圈。
  她們是戰場少女女武神,主要的工作是降到人間,在戰場上四處飛行,好將死去的英雄靈魂引領至「瓦爾哈拉」。有時奧丁陛下也會命令她們直接上戰場,去操縱英雄的命運……簡單來說,就是與希望其死去的英雄為敵,加以討伐──她們好像也會執行這種檯面下的任務。
  雖然她們負責的工作非常危險,也極為重要,不過到了晚上,她們又被賦予其他的工作,那就是幫英靈戰士們斟酒。
  所謂的英靈戰士,就是被女武神大人們召集而來的已逝英雄們。他們每個人無不擁有優秀武藝,也都在人類之間的紛爭中立下無數戰功。但正因如此……他們大多非常傲慢。而被召來「瓦爾哈拉」一事,更是助長了他們的自大,其中甚至有人還把女武神大人們當佣人在使喚。
  「真是的……你們都忘了當初是誰選上你們的嗎?就連這頓用來款待你們的餐宴,也是因為大家的好意才會有的啊。」
  我忍不住說出了心中的不滿。就在那一瞬間,聽到我不平之鳴的女武神大人們突然就一起擺出了備戰動作。
  「是誰!」
  率先發出凜然聲音的,是身穿青色盔甲的少女。她是女武神九姊妹中的長女──布倫希爾德大人。啊啊……您今天也是如此美麗呀,我深愛的布倫希爾德大人……呃,我這個笨蛋,快點回答人家啊!
  「請請請等一下!是我,賽弗利姆尼爾啊!」
  「賽……?啊,是賽伊先生呀。對不起,讓你受到驚嚇了。」
  得知闖入者是我後,布倫希爾德大人將拔出的劍收回腰上的鞘,臉上露出溫柔的笑容。其他人也跟著卸下防備,表情變得柔和,放心地鬆了一口氣。
  「已經準備要開始斟酒了嗎?」
  我試著向所有人發問。原本是想單獨跟布倫希爾德大人說話,但在眾目睽睽之下,實在無法這麼做。
  「嗯,差不多要開始了,唉~~雖然是平常都在做的事,還是覺得有夠麻煩啊……」
  回答我問題的人,是姊妹中排行第六的荷姆薇潔大人。她的特徵是一身褐色盔甲和一頭紫色的中長髮,是個身材嬌小的女孩。在九姊妹中,她外表看起來最稚氣,卻不知為何總是用老人家的語氣說話。如果只是這樣就算了,但令人更驚訝的是,擁有這般外表的她居然是姊妹中力氣最大的人。
  「說到這個,賽伊,我怎麼覺得今天的餐宴風格跟平常好像不太一樣啊?你們今天究竟是在玩哪招啊?」
  這個話一說完就用輕蔑眼神瞪著我的女孩,是姊妹中排行第七的吉克魯涅大人。她身穿漆黑盔甲,金色雙馬尾和細長鳳眼讓人印象深刻。雖然我跟她講到話的機會不多,不過我馬上就看出來她是個典型的傲嬌。
  「就算妳這樣問我……呃,招式都是主廚在決定的,恕我無可奉告。但因為今天的料理是採全餐的方式,可能會讓上菜變得比平常更忙,所以我想略盡個人棉薄之力,在各位大人斟酒時從旁協助。」
  「啊?我們不需要幫忙啦,你今天不是已經盡完自己的責任了嗎?別多想了,乖乖回房去休息吧。」
  「是嗎?真是抱歉,讓妳為我操心了。」
  「咦!怎怎怎麼會變成這樣啊!我才不是在操心呢!只是想說你要承受這麼重大的任務,應該會感到疲倦吧……不對!不,是這樣的!如果疲倦時還勉強幫忙,反而會礙手礙腳,對吧?所以我才會這麼說的!並、並不是在擔心你喔!是真的!」
  吉克魯涅大人滿臉通紅地說個沒完,並立刻開始把蜂蜜酒分裝到斟酒用的容器裡。嗯,這位果然是個不折不扣的傲嬌啊。
  反正不管如何,餐宴再過不久就要開始了。既然不讓我幫忙,我再留著也無濟於事,還是識相點趕快離開,以免妨礙到她們──我這樣想著,轉身準備離去。
  「啊,賽伊先生,請等一下。」
  這時,有人從我背後出聲叫住我。聲音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我所憧憬的布倫希爾德大人。
  「有、有什麼事嗎?」
  我心中小鹿亂撞。一回過頭,布倫希爾德大人就跑到我身旁,配合我彎下腰,雙頰微紅地對著我耳語。
  「請問……呃……今晚你有空嗎……?」
  「當然有了,空的很呢!」
  喂喂喂不會吧,居然是夜晚的邀約啊!太、好、啦啊啊啊啊啊!
  也許……說不定……總有一天會收到這樣的邀約!──我每天抱著這個希望反覆練習的回答,終於到了……可以說出口的這一天!
  「你、你真的有空嗎?總覺得你想都沒想就回答了耶。」
  「真的有空!就算沒空我也會設法空出來!哪怕今晚受到奧丁陛下緊急召集也是一樣!」
  「那是絕對不能不去的喔。」
  「啊,是。」
  真是認真呢……不過這就是她的優點啊。
  「呵呵,那麼賽伊先生,今晚餐宴結束之後,可以來到我的房間嗎?」
  「布倫希爾德大人的房間嗎!」
  這麼一來……嗚喔,這、這下子可不得了啦!沒想到我居然會被請去那個神聖之地──女神之館「溫戈爾芙」啊!
  「像房間位置之類的事,我都告訴我的愛馬格拉涅了,請你去問他吧。那就晚點見了。」
  布倫希爾德大人說完,摸了一下我的頭,就走回妹妹們身邊。她從排行第九的羅絲薇瑟大人那裡接過斟酒用的容器後,朝我輕輕揮揮手,接著就走進大食堂。
  「哎呀……哎呀呀呀……這下不得了了……嘻嘻嘻嘻……」
  我既驚訝又興奮,不禁腳步踉蹌。主廚見我搖搖晃晃地走回廚房,不知為何露出了擔心的表情。
  「怎、怎麼了,賽伊小弟?難不成是你鼓起勇氣告白,卻被狠狠拒絕慘敗收場嗎?」
  「你在說什麼啊,主廚!我現在可是笑容滿面呢!」
  「山豬的表情我又看不出來!不過既然你在笑,就表示遇到好事了吧?很好很好,瞧,賽伊小弟,幸好有我在你背後推你一把,對吧?」
  「是啊,你說得沒錯!謝謝你,主廚,以後如果你需要有人從背後推一把時,請不要客氣,儘管開口,我會用力把你推下去的!」
  「喔,是嗎?那下次就換我拜託你了。其實我最近身體僵硬得很,正想找個人幫我按摩一下呢。」
  「我不是這個意思啦……不過我還是會幫你按摩啦。」
  只要能報恩,要我做什麼都沒差啦。總而言之,我們廚房組的工作就到此告一段落。我遠遠望著女武神大人們工作時可愛的模樣一陣子後,就決定回到自己房間,在跟布倫希爾德大人約好的時間之前休息一下。
  雖說已經慢慢習慣了,但死而復生畢竟還是會讓人有些疲倦呢。
  
  接著,在幾小時後──我估計夜已深了,就從床上爬了起來。在我小睡的這段期間,原本一直從餐宴那邊傳來的喧鬧聲,也已經完全平息下來。
  「現在的時間是……喔,差不多是滿月時刻啦。」
  我透過房間窗戶仰望夜空,發現在「阿斯加德」用來代替時鐘的月亮眼看就要變成滿月。都到了這個時間,布倫希爾德大人應該也已經回去了。
  我是聽來自人界「米德加德」的主廚說了才知道……在「阿斯加德」見慣的月亮,就主廚看來是非常特別。「米德加德」的月亮改變形狀要一整個月,相較之下「阿斯加德」的月亮只需一晚就能讓形狀換完一輪。
  太陽在人界的下午六點下山,接著原本是新月的月亮,就會藉由月之神瑪尼大人之手升至空中,開始圓缺的變化。先從眉月、上弦月變成滿月,再從下弦月、殘月變回新月,最後隱沒消失,再由日之女神蘇爾大人送上去的太陽取而代之。此時大約是上午六點。
  按照一定規律不停循環的晝與夜,就是這不具季節概念之世界的日常狀態。
  「好!那就走吧!」
  剛復活完正新鮮的我,不必在出發前檢查儀容。話雖如此,反正光靠我自己也沒辦法用刷子刷毛。
  走出房間後,我來到鄰近「瓦爾哈拉」的世界樹雷拉茲。雖然我真正的目的地是「溫戈爾芙」,但要靠徒步走到那裡實在太勉強了。
  畢竟「瓦爾哈拉」可是非常廣大,就算我拚命奔跑,要繞完外圍一圈也得花上兩小時左右。就算努力走出「瓦爾哈拉」,也還是在大宮殿「格拉茲海姆」的範圍內。至於目的地「溫戈爾芙」,又是位在「格拉茲海姆」的外面……如果單靠我的腳程,大概花上一整晚都走不到。雖然寬廣氣派是不錯,不過一旦規模大過了頭,反而會造成極大的不便。
  不過,能一次解決這項不便的,就是這棵雷拉茲。更正確來說,應該是開在雷拉茲樹幹上的大洞「虛」。
  在世界樹的虛之中,充滿了七彩光芒。這裡被稱為「虹之虛」,可說是連結人界與神界的彩虹橋「畢夫雷司特」的縮小版。也就是說,只要進入這光芒之中,就能任意傳送至神界的每個角落。
  只不過……這種透過虛的傳送只有單程,回程當然只能靠步行,所以絕不能忘了使用的後果得自行負責。
  「沒差,只要能一下子就到,這樣就夠了。而且說不定今晚還能留宿呢……嘻嘻嘻。」
  哎呀,邪惡的胡思亂想就到此為止。我在腦中專心地想著要去的地點名稱,接著跳進了虹之虛裡。
  「……咦?喔喔,到了!沒想到第一次用就順利抵達了!」
  當我原本閉著的雙眼,因瞬間的刺眼光芒而睜開時,那座比「格拉茲海姆」更神聖莊嚴的黃金宮殿便赫然矗立眼前。我在初次造訪「格拉茲海姆」時,也曾瞥過這宮殿一眼……這就是女神們所居住的祕密花園「溫戈爾芙」。
  「就在這、這、這裡面……布倫希爾德大人……不,不只是她,還有其他女武神,甚至包括超級偶像級女神芙蕾雅大人,都在做著這個那個……!」
  這裡本來是男賓止步的神聖之地,不可侵犯的絕對領域。而即將踏入此處的優越感和背德感襲上我的心頭。呼……呼……忍著點,賽弗利姆尼爾,現在正是展現紳士魂的時候。冷靜下來,先做個深呼吸──呃,怎麼可能?明明還在建築物外面,怎麼會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唔,我的心啊,跳慢一點啦。好了,要上了喔。偷偷摸摸,躡手躡──
  「喂,你在那裡做什麼!」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只是臨時起意的啊──!」
  「啥?哦,你是煤灰色的山豬……這樣啊,你就是『賽伊先生』吧。」
  「咦……你認識我嗎?」
  「是啊,你的名字我常聽到呢。我的主人布倫希爾德大人時常提起你。」
  突然聽到意想不到的名字,我驚訝地睜大眼睛,看向對方。灰色的身軀,金黃色的鬃毛,兼具強悍與柔韌的四條腿。啊,我想起來了,他應該就是……
  「格拉涅大哥……?」
  「不、不是用敬稱啊。算了,我是不在意啦。」
  格拉涅大哥有點不好意思地將頭撇向另一邊。父親是呼聲世界第一高的名馬史雷普尼爾,而他自己則是布倫希爾德大人的愛馬。沒想到這麼了不起的馬,現在就站在眼前……
  「喂,賽依先生啊,你今晚是來見主人的吧?我帶你去她的房間,一定要緊跟著我,別發呆喔。」
  「啊,謝謝,真是幫了大忙。」
  格拉涅大哥隨即向前邁開步伐,我則以小跑步的方式跟在後頭。因為彼此的步伐距離不一樣,所以我得很努力才能趕上他。
  「話說回來,真虧格拉涅大哥會發現我在那裡呢。」
  「啊?我當然會發現了,因為你就在入口的正前方啊。」
  「是這樣沒錯啦,但我完全沒發出腳步聲吧,感覺簡直能媲美刺客了。」
  「是沒有腳步聲啦,不過呼吸聲急促成那樣,已經不像刺客而是變態了。」
  我的天啊,難怪會被發現。唉,我根本就沒有紳士魂吧……
  「我一時之間真的以為是有人闖入,還很認真地擺出備戰動作呢。下次你最好也注意一下自己的呼吸聲喔……好了,賽伊先生,我們已經到了。這裡就是主人的房間。」
  「謝謝你,格拉涅大哥……不過……對像我這樣的人,你直呼名字不就好了嗎?」
  「如果你不喜歡我可以改啦……因為主人都這麼叫你,所以我自然也就跟著叫了。」
  「啊,我沒有不喜歡啦。如果你覺得這樣比較好叫那也沒關係。」
  「那就這麼決定啦。但你可聽好了,賽伊先生,我常聽主人提起你的事,聽到都快背起來了,你知道這代表什麼意思嗎?」
  「咦?不,我完全不知道。」
  「這個嘛……簡單來說,就是你很受主人的青睞喔。真是的,害我都有點嫉妒(Jealousy)了呢。」
  「喔,我常被這麼誇獎呢,大家都說我很多汁(Juicy)。」
  「我是說在說嫉妒啦!而且把多汁當成讚美也很奇怪吧!……總之,我想說的是,你絕不能做出任何背叛主人信任的事喔,拜託你了。」
  格拉涅大哥告誡我的時候眼神非常認真,我也直直地看著那雙想確認我是否有誠意和覺悟的眼睛,並誠摯地做出回答:
  「如果這樣的我有幸獲得這份信任──那是當然。在背叛之前,我會先選擇一死……雖然這是一條每晚都會死一次,沒什麼價值的命就是了。」
  「嗯……你這眼神很好。起初我還以為你只是個變態,不過我現在稍微能明白主人是被你的哪一點所吸引了。」
  「啊,你果然還是看得出來吧?我魅力的祕密,就在於這自然流露的紳士魂喔。」
  「唉,果然是我的錯覺嗎……?算了,至少你這表裏如一的純真倒是可取。你的魅力才不是在於什麼紳士魂,而是你願意每晚奉獻生命的勇氣。這可是誰也模仿不來的,知道嗎?」
  格拉涅大哥用沉穩的聲音留下這番話後,就瀟灑地離去。太好了……看來我好像是得到布倫希爾德大人愛馬的認可了。這讓我感到十分自豪。至於當初為了要來「溫戈爾芙」而有些浮躁的心情,現在也已經完全恢復平靜。
  如果是現在的話,一定會有的。我也是有……紳士魂的。不,剛才也許還沒有,不過現在肯定已經萌芽了!一定是這樣沒錯!
  叩、叩。
  「布倫希爾德大人,這麼晚才來打擾真是抱歉,我是賽弗利姆尼爾。」
  「啊,是賽伊先生嗎?請等一下喔。」
  在門的另一邊,有腳步聲朝這裡接近,接著門就緩緩打開了。從門縫間現身的,是脫下青色盔甲,披散著一頭淡金色長髮的大天使──身上只裹著純白浴袍,幾乎一絲不掛的布倫希爾德大人。
  「歡迎來到『溫戈爾芙』,請別客氣,快點進來吧。」
  「……」
  被請進房間的我,就好比剛出生的小鹿般,步履蹣跚地走了進去。啊啊,不行了,快回來呀,我的紳士魂。難道是因為流露了太多,結果就流光光了嗎?
  「布、布倫希爾德大人,請容小的向今晚僅著一襲浴袍的妳請安。」
  「咦?啊,我這個樣子……實在不太得體吧。因為剛好淋浴完,想說讓你久等也不好意思,就直接來應門了……」
  「感、感謝妳的好意。原來是為了我,才會只穿浴袍的啊?」
  「咦?是、是的,我是為了賽伊先先才只穿一件浴袍……嗯?奇怪?為什麼這樣一說聽起來就有些奇怪……」
  不知道是不是慢半拍的羞恥心終於被喚醒,布倫希爾德大人的雙頰頓時變紅。
  「不、不管這個了,賽伊先生,感謝你今晚特地為我空出時間。」
  「不,請別這麼說,是妳的胸口很空……不對!是我本來就有空!對、對了,今天找我來是有什麼事嗎?」
  「……沒有事的話,就不能找你來嗎……?」
  布倫希爾德大人用含悲的語氣喃喃說道,淡紫色的眸子濕潤輕顫。糟糕!我真是的,竟然把這對話給搞砸了!
  「請快別這麼說!就算沒事也能隨時叫我來。能待在布倫希爾德大人身邊,對我而言就是無上的喜悅。」
  「你這麼說的話,我會真的每天叫你來喔。因為賽伊先生……」
  布倫希爾德大人講到這裡突然暫停,並把我整個抱進自己懷裡。她將臉直接埋進我的背,還說出讓我意想不到的話。
  「啊~~賽伊先生身上果然有種水果般甜甜的香味,感覺像蘋果,又像是葡萄。」
  「咦?真的有這種味道嗎?」
  我自己是沒有感覺啦……這是為什麼呢?是因為這陣子每天都在死後換成新的身體嗎?是因為我開始喝雷拉茲蜂蜜酒嗎?還是因為我為了受女生歡迎,開始做適度運動的關係嗎?不,也可能天生體質就是這樣……無論如何,我的肉之所以會受到英靈戰士們的好評,或許原因就出在這種體質。
  「呼啊~~~~我充分享受完了。那個……如果我還想聞的話,可以再拜託你嗎?」
  「當然可以,這樣我也能充分享受了。」
  「咦?享受什麼?」
  「這個嘛……哈哈哈,請千萬別在意。」
  在這段時間,我就能把臉埋進布倫希爾德大人的胸前了。不過,這一點絕對要保密。
  「說到這個,這次布倫希爾德大人叫我來,就只是為了聞我的味道嗎?如果是這種小事,我不但每天都很樂意幫忙,甚至還想拜託妳每天都這麼做呢。」
  「不,不是。」
  「啊,這樣啊……」
  聽到我邪惡的願望被她純真的笑臉給否定了,讓我忍不住垂頭喪氣。布倫希爾德大人發現我連聲音都變得很沒精神,就連忙在我面前揮揮手。
  「呃,那個,你誤會了,不,也不算是誤會啦,只是這次請你來是有別的理由……我之前有聽主廚安多先生說過……賽伊先生能變成人形是真的嗎?」
  「嗯,啊,沒錯,是真的。我使用的是盧恩文字中的『曼納茲』。」
  「曼納茲!賽伊先生好厲害,你果然會使用盧恩魔法呢!」
  「沒有啦~~哈哈哈,我也只會用曼納茲而已啦。」
  「光是這樣就很厲害了。那個……其實我今天找賽伊先生來,是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布倫希爾德大人說完後,就重新調整身姿。我也跟著打直腰桿,盡量不表現出緊張的模樣,仔細聽她說想商量的內容。
  「我想跟你商量的,是關於我二妹蓋兒希爾德的事。」
  「喔,蓋兒希爾德大人就是那位趾高氣昂的……不對!是那位舉手投足都散發高貴氣質,擅使長槍的小姐吧!」
  糟糕!雖然有察覺到自己的失言,努力想硬拗過去,不過還是太遲了。聽到我過於直接的感想,布倫希爾德大人白了我一眼。
  「唔……賽伊先生好過分,原來你是這樣看待我可愛的妹妹啊?」
  「啊唔!那那那是我說、說錯了……呃,真的是非常抱歉!」
  我以全身來表示我的謝罪之意。唉,這個只能四腳著地的身體還真礙事!這樣就算我是跪著的,看起來也只像趴著啊!
  我戰戰兢兢地往上看,結果不知怎地,俯視我的布倫希爾德大人卻是笑顏逐開,似乎覺得我很好笑。
  該不會……我是被她捉弄了吧!不過無所謂!布倫希爾德大人的白眼最棒了!
  「呵呵,對不起,只是突然想惡作劇一下。」
  「我最歡迎惡作劇……咳嗯咳嗯!不過,這還是改變不了我侮辱了蓋兒希爾德大人的事實。」
  「有什麼關係,畢竟那孩子趾高氣昂也是真的啊……她在武藝上的確是個高手,但相對的,在盧恩文字的使用上就很欠缺技巧。而且這次任務偏偏又需要變成天鵝,讓她感到十分困擾……這些都是我從四妹瓦爾特洛德那裡聽來的。那孩子其實可以直接來找我商量啊……唉,為什麼我會被她仇視呢?」
  布倫希爾德大人望向遠方,深深嘆了口氣。她憂鬱的表情雖然也不錯,但女孩子的臉上還是掛著笑容比較好。
  「我想……應該不是仇視吧。」
  「是、是這樣嗎?」
  我來「瓦爾哈啦」雖然時日尚淺,不過遠遠看著她的樣子也知道,她的反應不像仇視那般充滿惡意……對了,真要說的話,應該是競爭意識才對。
  感覺彷彿伸手可及,只差一步之遙,結果總是望塵莫及,遠遠超前自己。她就是無法坦率地尊敬這樣的姊姊,才會擺出一副不友善的態度。
  蓋兒希爾德大人不想找布倫希爾德大人幫忙的原因……可能不是想追上那個背影,而是想一直追下去吧。
  於是我得意洋洋地說出這番自以為很懂的言論。正當我為自己是否太自作主張而開始後悔時,布倫希爾德大人倒是微微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謝謝你,賽伊先生,多虧你的一番話,我感覺比較輕鬆了。不過,如果賽伊先生所言為真,那孩子還是不會聽我的話吧。如此一來就更要拜託你了。賽伊先生,能否請你代替我教教那孩子變化的盧恩魔法呢?」
  「由、由我來教嗎?可是我記得排行老七的吉克魯涅大人對盧恩法術應該相當在行吧?聽說,單論於盧恩文字的知識,她跟奧丁陛下可是不遑多讓呢。與其交給我,不如去拜託她如何?」
  「嗯……我之前也是這麼想,所以有試著拜託過她,結果她一口回絕了。」
  「為、為什麼?」
  「她說『這是我在姊妹間唯一能自誇第一的長處,怎麼能隨便教人呢!』這樣。」
  「還真是小心眼啊!」
  吉克魯涅大人,妳大可放心,若論心胸狹窄的程度,妳在姊妹之中應該也是第一名吧。只是那值不值得自誇就另當別論了……
  「我知道了。那就容我僭越接下這個任務。」
  「謝謝你!不、不過,是我拜託你的這一點就……」
  「我當然會瞞著她了,不然她可能就不會聽從我的指導嘛。」
  「呵呵,真是抱歉,她就是這麼令人困擾的妹妹啊。」
  布倫希爾德大人露出優雅的微笑,再次向我低頭行禮。還真是個禮數周到的人啊……可是她對我這麼客氣,反而讓我有些坐立難安。畢竟卑微如我,就算被踢也不足惜……不……該說被踢反而正如所願。我該試著拜託看看嗎?畢竟我都接受她的請求了,就算要個回報也不為過吧……
  「話說回來……」
  「怎、怎麼了!哎呀,剛剛那只是在開玩笑啦,我才不會做出像是要求回報這種膚淺的事情呢。」
  「咦?不,我不是指這個,只是在想能否再拜託你一件事……」
  布倫希爾德大人先愣了一下,然後盯著我看。怎麼?我有一瞬間感到焦慮,深怕自己是不是又把什麼奇怪的念頭說出口了。
  「當然好啊,只要是布倫希爾德大人的請求,別說是一個了,不管幾個我都會接受。」
  「哇,賽伊先生,你人真好。那麼……可以請你讓我看看曼納茲的盧恩魔法嗎?」
  「好啊,小事一樁。」
  面對心愛女孩的期待目光,我豈有不回應的道理。此時不表現更待何時?於是我拿出所有幹勁,施展自己最拿手的變化魔法。
  『禮拜尤米爾之頭骨,親吻其軀體。吾於此請求允許,願得以展露全知,展現神威,讓色彩千變萬化,讓邂逅、別離、調和、孤獨之象徵在此顯現吧!弗薩克第二十盧恩文字──曼納茲!』
  潛藏於體內的魔力剎那間化為閃光,吞沒了整個房間。等光芒在轉瞬間消失之後,映入眼簾的是目瞪口呆,全身發顫的布倫希爾德大人。
  看這反應……盧恩魔法應該是順利發動了。不過我還是想做個確認,就從衣服口袋裡拿出事先放入的手鏡,查看一下自己的樣子。
  跟當山豬時的皮毛一樣煤灰色的頭髮,看似十五歲左右,猶帶稚氣的臉龐,還有樸素的襯衫和褲子……嗯,很完美,是跟平常沒兩樣的人類外表。
  「看起來如何呢,布倫希爾德大人?我的曼納茲施法後就是這樣……咦?」
  「啊,呃……不……」
  怎、怎麼了?布倫希爾德大人的樣子有點奇怪,不但抓緊自己的浴袍,整個人縮成一團……還臉紅到耳根子去了。
  「呃,妳還好嗎?」
  「不、不要看我!啊,對不起……可是……」
  咦?這是怎麼了?布倫希爾德大人到底在做什麼?我以前都沒去特別注意過,難不成是我的人類外表有什麼很奇怪的地方嗎?
  我再一次透過手鏡查看自己。沒有睡到亂翹的頭髮,沒有眼屎,鼻毛沒長到外面來,牙齒上也沒黏著海苔,怎麼看都完美無瑕,儼然就是一副具體呈現紳士魂的紳士模樣……啊!該不會就敗在我太自戀了吧?

  「呃……雖然不太清楚現在是怎麼回事,不過我還是要向妳致歉。今天我是不是先在此告辭比較好呢?」
  「說得……也是。對不起……其實也沒什麼,只是……突然覺得很不好意思……」
  「哎呀,不用在意啦,請千萬別勉強自己喔……晚安!」
  呼……布倫希爾德大人究竟是怎麼了啊?一張臉紅通通的,就像隨時要冒煙一樣……
  該不會是因為那個吧?比如說變成人的我剛好是她喜歡的類型,才會突然對穿著浴袍的自己感到害羞之類……這怎麼可能嘛……
  「哦?你是賽伊先生吧?怎麼變成人形了?已經要回去了嗎?」
  當我一離開房間,格拉涅大哥就來了,不知道他是不是一直從某處看著。
  「算是吧。本來以為今晚可以留宿的,真是可惜。」
  「請節哀啊。那麼,你是要回去吧?坐上來吧,我送你回瓦爾哈拉。」
  「咦!可以嗎?」
  「哎呀……因為……我們是朋友嘛。」
  「唔!」
  格拉涅大哥是……朋……友?咦?我竟然會有……朋友?這是真的嗎?
  像是騙人的一樣,像是在作夢一樣!這是我第一次交到朋友!雖說當我還待在老家的森林時,或許真是連與誰邂逅的機會都從沒有,即使如此……來到「瓦爾哈拉」至今,也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麼說過。
  我是因為憧憬布倫希爾德大人,才會離開森林的,但結果也只是以食材的身分,就這樣一天「死」過一天。雖然我已經有所覺悟,難免還是會感到心酸。不管出現什麼能讓我得以喘息的幸福,那幸福的感覺也會立刻被一筆勾銷。死亡就是這麼痛苦的一件事。
  不過,我敢說今天絕對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天。能來「瓦爾哈拉」真是太好了……
  「格拉涅大哥,我好高興喔。」
  「……是喔。」
  「我是說真的喔。也想著希望終有一天……能跟你超越朋友的關係。」
  「……咦!不,這就有點……」
  沒錯──超越朋友的……摯友。
  很~~好,總覺得全身都湧現了幹勁。明天就要開始對蓋兒希爾德大人的盧恩魔法進行指導了,得使出全力努力才行!
  ……呃……不過仔細一想,這算是相當重要的任務吧……?自己真的能夠肩負起如此的重責大任嗎?我突然擔心了起來。
  不過,也只能硬著頭皮幹了。如果……這是只有我能做的話,我就會全力以赴。
 楼主| 发表于 2016-11-20 00: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少女色的午宴~
  
  
  由月之神瑪尼大人駕駛,上頭載著月亮的廂型馬車,正逐漸消失在遙遠的西方盡頭。
  不久前還以柔和光芒照耀黑夜的月亮,則依循神界的盈虧循環,在天際附近化為新月,使「阿斯加德」為純粹的黑暗所支配。這是只在晝夜更迭之際降臨,不見一絲光明的短暫片刻──不過也將一如往常,因緊接在後升起的紅色太陽而增添了色彩。
  「呼啊……蘇爾大人,今天也早哇……」
  我睜開惺忪睡眼,向誕生於寂靜之中的世界打聲招呼,然後慢吞吞地從床上爬了起來。
  即使事到如今,我還是覺得蘇爾大人每天起得真早。不過如果運送太陽的女神自己還賴床,那事情可就麻煩了。
  再說……我記得拉太陽馬車的馬就叫作阿爾瓦克──意思是早起。所以就這雙重的意義來說,都是絕不能睡過頭。
  不過我本來就沒必要早起,再加上昨天又很晚睡,真有點捨不得離開溫暖的被窩。但偷懶可是不行的喔,賽弗利姆尼爾,今天也是一樣,既然說要起來,就得起來。
  「好~~出發啦,今天也來晨跑吧!」
  我勉強自己打起精神,搖晃身體驅趕瞌睡蟲,一邊走出了房間。起床後就馬上繞著廣大的「瓦爾哈拉」跑上一圈──這是我來「格拉茲海姆」工作後每天必做的事情。
  之所以會開始這麼做,原因其實很簡單。我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是以「食材」的身分被召來這裡,既然橫豎都要被吃,當然是希望大家能吃得津津有味……因此我認為肉應該要更結實一點才好。但現在的我只有脂肪,距離霜降肉還差得遠,於是正以最上等的第五級肉質為目標努力中。
  哎,我真是一隻會為捕食者著想的家畜呢,竟然為了變好吃而主動鍛鍊自己。大部分的山豬應該都做不到這一點吧。而且這麼做也能一併磨練我的男子氣概。如果能變得越來越強壯,或許有朝一日還能受到女武神大人們的奉承……
  「『哇──!賽伊大人,你的大腿肉看起來好強壯呢!』『呵,要不要嚐嚐看味道呀?』『不,我們才要請你嚐嚐我們的味道呢!』什麼的……嘿嘿嘿,開玩笑的,開玩笑的啦!」
  當好孩子的面具被邪惡的內心給粉碎殆盡時,晨跑路線正好也要接近終點了。我於是擠出僅剩的力氣,準備做最後衝刺。
  就在這時──
  「那是……怎樣……?」
  到底是從何時開始──產生我是獨自慢跑的錯覺呢?
  有個超高速的金塊,竟然一瞬間就超越了全速奔跑的我……不,那才不是金塊。就算在充滿不可思議現象的「阿斯加德」裡,金塊也不會奔跑。既然如此,剛才那個是……
  我還在這麼思考時,金塊就用蹄子抵住地面,在一陣沙塵中緊急停下。在揚起的塵土散去的同時我跑了過去,並發現等在我眼前的,是一隻渾身金毛的山豬。
  「是山豬……?在『瓦爾哈拉』除了我以外,還有其他山豬?」
  比我大上好幾圈,有著就算背上載人也能輕鬆奔馳的身軀,以及令人不禁看得入神的結實肌肉。那兩根比身高還長,彷彿要貫穿天空的獠牙,更襯托出他的勇猛強悍。這……坦白說正是我,不,是所有山豬的理想體格。這樣的山豬為何會在這種時間出現在這個地方呢?
  「……真慢……」
  「咦?」
  黃金山豬用年輕男子的聲音喃喃自語。果然不是女生,從樣子就能看得出來了。
  「你未免太慢了吧!在世界第一快的吾看來,你這傢伙有好多地方都有所不足啊!」
  「怎、怎麼這麼突然啊?我到底是有哪裡不足啊?」
  「哼!給吾聽好了。你的不足之處……就是幹勁、耐力、體力、精神力、呼吸方式、姿勢、韻律感──而且速度更是格外不足!剛才那樣該不會就是你的全力了吧?不……不對,如果慢成那樣的話……喔,原來如此……你這傢伙應該是在做擬態的練習吧?」
  「擬、擬態……?」
  這隻山豬究竟想怎樣啊?這好歹是我的全力奔跑,居然被他說成是讓自己融入四周風景的訓練?真過分!實在是令人太無法容忍了!……就算我脾氣再好,也無法一笑置之。
  「咦?真虧你會發現呢。你說得沒錯,我的確是在練習擬態。」
  「什麼!你不是在慢跑嗎?」
  「一看就知道在慢跑吧!你明明就知道我不是在練習擬態嘛!為什麼要說謊啊?你沒學過撒謊就是當小偷的開始嗎?」
  「真、真是抱歉……」
  「真是的,這次我就放你一馬,下次別再扯這種無聊的謊了,再見。」
  「好,真是抱歉──呃,喂!為什麼吾得挨你這傢伙的罵啊!」
  當我正要離開時,金閃閃小子一轉眼就繞到我面前,氣喘吁吁地質問我。啊,已經回神啦?竟然一時之間還被我誆了,看來他意外地滿單純的嘛……
  「這個嘛……對了,你是誰啊?我們應該是第一次見面吧。」
  「沒錯,吾跟你這傢伙的確是第一次見面,不過吾可不想對無禮之人報上名字!要問別人的名字前,應該先自我介紹才對……難道你這傢伙沒學過嗎?」
  「喔,不想跟我說也無所謂啦。」
  「等等等一下!吾名叫『葛林布路斯堤』……嘻嘻嘻,如何?應該有聽過這個偉大的名號吧?」
  「該、該不會……是矮人製造的六大傑作寶具之一嗎?」
  「哈哈哈!不用如此吹捧啦。」
  「喔,那好吧。」
  「咦!那個,如果可以的話,吾希望你能讚美到底。」
  「不是你叫我不用如此吹捧嗎!」
  「抱歉,吾只是想順勢這麼說說而已。」
  「請你在跟別人對話時,別只憑興致好嗎?」
  「真、真是抱歉……」
  唉……居然還敢說我有許多不足之處,我反倒覺得這山豬就面子格外不足啊,一直在道歉。這麼麻煩的傢伙真的就是那個葛林布路斯堤嗎?
  「葛林布路斯堤是鐵匠民族矮人族製作的六大傑作之一,閃耀黃金光芒的山豬……是吧?據說那是豐收之神弗雷大人的所有物,其奔跑速度之快,不管在陸上、空中或水中,皆是無人能與之匹敵。」
  「沒錯,就是這樣。立於所有山豬……不!應該是除了神以外所有生物之頂點的男人,就是吾葛林布路斯堤!」
  「哦──好厲害喔,好驚人喔,好帥氣喔──」
  「怎麼了?為什麼從你這傢伙的話裡,感受不到絲毫熱情呢?明明把吾的來歷說明得如此詳細,卻不是吾的粉絲嗎?」
  「不,怎麼可能啊,我才不是什麼粉絲呢!我只是剛好有在家裡查過六大傑作而已!」
  「什麼嘛,原來是這樣啊。那順便問一下,在六大傑作中哪個特別吸引你啊?」
  「嗯~~這個嘛,應該是史里茲爾葛坦尼吧,真是酷斃了呢。」
  「那就是吾的別稱啊。」
  「什麼──!」
  天啊,我居然還說得一臉得意,表現得就像個熱情粉絲!這樣根本就已經超越粉絲的程度,而是信徒了!嗚……以前的我真是笨蛋!既然都閒在家了,如果能更像個閒人一樣多用功念書的話,事情就不會演變成這樣……!
  「怎麼了,路斯堤?你竟然會在這種地方……嗯?這孩子該不會就是那個……」
  我正後悔地咬牙切齒時,一道聽起來陌生的女生聲音從我背後傳來。我嚇了一跳,回過頭去,只見眼前是一隻皮毛閃爍刺眼銀光的山豬。這是怎樣?事到如今「瓦爾哈拉」的山豬比率就迅速攀升了耶。
  「小不點,你怎麼一直在發抖啊?呵呵呵,是不是被路斯堤給欺負了呀~~~~?」
  這個銀白色的女生……似乎認識葛林布路斯堤。雖然她姑且算是在關心我,但我還是希望她可以不要以貌取「豬」。
  「請不要叫我小不點。別看我這樣,我也是個……『人』!」
  在光芒一閃中,我發動了盧恩文字曼納茲。
  「別看我這樣,我已經相當於人類的十五歲了。」
  「……哦~~那真是不好意思,看來得向你道歉了。不過呢……」
  銀白色的女孩也在一陣閃光後改變了形體。這也是盧恩文字曼納茲嗎!該不會……
  「人家變成人類可是十八歲喔。實際年齡?反正人家就是比你大一些的大姊姊啦!哈哈哈!」
  銀白色的女孩拍拍我的頭,發出豪邁的笑聲。可、可惡~~不只年齡,竟然連身高都比我高一些!……完全輸給她了。
  「我認輸了,大姊姊,請妳踢我吧。」
  「不、不要,人家才不要呢,又沒有那種興趣。不過個性坦率這點,人家倒是很喜歡呢~~呵呵,小不點,你叫什麼名字呀?」
  「賽弗利姆尼爾。」
  「反正就是賽什麼的吧,以後人家就叫你賽伊好了。順便告訴你,人家的名字是『希爾蒂史薇妮』,你叫人家希爾蒂就好了。還有一件事很重要,就是別對人家客套!人家最討厭硬梆梆的禮節了~~~~還有剛才人家雖然擺出大姊姊的架子,不過接下來人家會改用對同輩的口氣了,請多指教喔!」
  希爾蒂史薇妮,也就是希爾蒂一說完,就開朗地咧嘴一笑,向我伸出手。嗯,即使第一印象有點那個,但實際說過話後,我倒覺得她是個爽朗的好女孩。
  而且,她變成人後的模樣也不錯。將銀色長髮在頭上彎折,固定在後腦勺的髮型,從正面看過去,髮尖就像貓耳一樣可愛。那身曬成小麥色的肌膚,在布料不多的服裝底下若隱若現,散發出健康的氣息。再加上跟我同為山豬族,如果沒先遇到布倫希爾德大人的話,我說不定還會喜歡上她呢。
  「也請多指教了,希爾蒂。還有那邊的那位葛林布路斯堤,一樣請你多多指教。」
  「吾、吾……算、算了,念在同族的情誼分上,我也不是不能指教你啦,可是吾並不打算跟你這傢伙裝親熱,互相以暱稱招呼喔!賽弗利姆尼爾!」
  在葛林布路斯堤這麼大叫的時候,也用盧恩文字化成人形,還不客氣地用食指指著我。哦~~葛林布路斯堤的外觀原來是留著短短的金髮刺蝟頭,還戴著太陽眼鏡呢。
  不管是父親、母親,就連海茲也一樣……即使都是用盧恩文字曼納茲變成人形,外表上都還是擁有不同的個性,感覺就像被擅自套用了「生為人的話應該是長這樣」的想像了吧。嗯,盧恩魔法果然還是很深奧呢。
  「話說回來,你們不是住在『瓦爾哈拉』的吧?我來『瓦爾哈拉』也差不多一個月了,卻到現在才第一次遇到你們。你們是從哪裡來的呢?」
  我將一直很在意的問題說出口後,他們互使了一個眼色,接著由葛林布路斯堤率先向前踏出一步,做了回答:
  「從哪裡來的啊……這實在不太好回答呢。正如你所知道的,吾都隨侍在弗雷大人身邊,但自從弗雷大人得到史基茲布拉茲尼爾以後,我們就不會固定待在同一個地方了。」
  「史基(註:日文發音同喜歡)……布拉(註:日文發音同胸罩)?咦?這、這該不會是什麼很色的話題吧?」
  「你這傢伙是白痴嗎!是史基茲布拉茲尼爾!跟吾一樣身為矮人族六大傑作之一,是一艘能伸縮自如的魔法船啦!咳嗯……總之只要有了這個,整個世界的天空就成了弗雷大人自家的庭院。所以──你問吾是從哪裡來的,吾也只能回答是從天上了。不過,吾最近一次待過的地方,是妖精之國『阿爾芙海姆』的天空。」
  「哦~~妖精之國啊。怎麼會從那種地方來到『瓦爾哈拉』呢?」
  「嗯……其實去『阿爾芙海姆』也是任務的一環。我們是去取回以前委託矮人族的鐵匠威倫多修理的『勝利之劍』。那把劍是能阻止『諸神的黃昏』的關鍵寶具,十分重要,所以我們才要來『格拉茲海姆』覲見奧丁陛下,向他稟告我們已經順利取得此劍的事。」
  「能夠阻止『諸神的黃昏』的劍……」
  「諸神的黃昏」──那是以前奧丁陛下的伯父,智慧巨人密米爾大人所預言的世界末日。至於那到底是什麼,雖然沒有具體描述……但一般都解釋為神之敵「霜巨人」的叛亂。
  奧丁陛下之所以會召集英靈戰士們,也是為了即將到來的「諸神的黃昏」進行備戰,但沒想到居然會有成為關鍵的寶具存在……
  「這不是大功一件嗎,葛林布路斯堤!如此一來世界也就天下太平了吧?」
  「哈哈哈!的確可以這麼說!只要一揮勝利之劍,諸神的榮光就能屹立不搖。所以那些礙眼的英靈戰士們也可以回家吃自己了。」
  葛林布路斯堤說完後,就很豪邁地用鼻孔哼了一聲。咦……讓英靈戰士們回家吃自己?那也就是說……到現在一直都在當英靈戰士食物的我,也要跟著回家吃自己嘍!
  「你這隻笨山豬!幹嘛做多餘的事啊!」
  「哎噗!怎、怎麼啦?為何要打吾啊!」
  葛林布路斯堤跌坐在地,捂住臉頰不停發抖,臉上還浮現問號。另一方面,希爾蒂則是撿起被打飛的太陽眼鏡,露出苦笑,拍了拍我的肩膀。
  「好了好了,冷靜冷靜。路斯堤也沒有惡意啦。再說,我們向奧丁陛下稟報時,從他的反應來看,英靈戰士應該不會馬上被炒魷魚啦。」
  「真、真的嗎?呼……是這樣就好了。啊,對了,那希爾蒂又為什麼會在『瓦爾哈拉』呢?」
  「啊~~你也知道嘛,人家是芙蕾雅大人的使者。一聽到心愛的兄長久違回到『阿斯加德』,芙蕾雅大人就說無論如何都要見上一面,人家便載著她狂奔過去。後來聽到傳言說『瓦爾哈拉』有新來的山豬,就跟路斯堤一起過來看看了。他們說的就是你吧~~?」
  希爾蒂戴上撿來的太陽眼鏡,戳了戳我的鼻子。原、原來如此……所以他們才會一起出現在「瓦爾哈拉」啊。
  ……等一下,從她剛才的話推測……難道芙蕾雅大人已經來到這附近了嗎?
  「順、順便問一下,芙蕾雅大人現在人在哪裡……?」
  「咦?喔喔,芙蕾雅大人現在是在奧丁陛下居住的『瓦拉斯凱爾弗』……啊,不對,是在後面。」
  「後面?後面是指哪裡?」
  「後面不就後面嗎?好啦,向後~~轉!」
  希爾蒂不知為何迅速拿掉太陽眼鏡對我下令,而我也沒多想就照做了。當我一百八十度轉身後,就看到那位一頭棕色長直髮垂在背後,一襲洋裝宛如雷拉茲嫩葉般翠綠的年輕女神大人。她就是和其兄長弗雷大人一樣主宰豐收,同時也是掌管愛與美的偶像女王,芙雷雅大人。
  「噫!呼噫!呼啊!呼哈……!」
  「咦?等一下,你還好吧?」
  看到我因過度的衝擊而呼吸困難,芙雷雅大人就跑到我身邊,溫柔輕撫我的背。啊啊啊感動到不行啊!就算叫我現在立刻死上十次都可以啊!
  「我我我沒事的!再摸下去可是會弄髒這雙玉手啊!」
  「是不會這樣啦……啊,對了,小希爾蒂,這難道就是大家在傳的那個孩子嗎?」
  「是的,芙蕾雅大人。他就是傳言中那隻會復活的山豬,名叫賽……賽……呃,那個嘛,跟他一起工作的夥伴好像都叫他賽伊。」
  哇啊!希爾蒂真是的,居然沒記住我的全名。不過……希爾蒂的說話口吻突然變得這麼莊重,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是在芙蕾雅大人面前裝乖嗎?
  「這樣啊,這樣啊~~對了,小賽。」
  「是是是的!芙雷雅大人!請問有什麼事嗎?」
  「可以為我解除一下你的盧恩文字曼納茲嗎?」
  「小事一樁!」
  我依照芙蕾雅大人的要求,立刻解除人形化的盧恩魔法。在一陣閃光後,我恢復成自己最熟悉的山豬身體。
  「哎呀,好可愛喔~~!原來這麼小隻啊!」
  「!」
  當我變回山豬的瞬間,芙蕾雅大人就立刻用力抱住我。啊啊……多麼舒服的感覺啊,不管是踰矩的欲望,淫猥的妄想……所有會毒害紳士魂的邪念,似乎都逐漸受到淨化。
  ……啊,果然不行,總覺得好痛苦啊!慘了慘了,這樣下去我會溺死在胸部裡的!芙蕾雅大人太使勁了啊!
  該該該該怎麼辦?投降嗎?要投降嗎?可是以我現在的姿勢,只要隨便拍地投降,就會成為襲胸現行犯,一生都毀了。布倫希爾德大人也會像看到醜陋的豬一樣,用鄙夷的眼光看著我……嗯?等一下,那樣好像也不錯……不,不,還是不行!哪怕要狠下紳士魂來,我也要趕快掙脫啊!
  好,掙脫!掙脫!快一點……啊,不行了,意識開始模糊了……

  「投……投降……」
  「咦!為什麼小賽全身發軟呢?怎麼了!振作一點啊!」
  當耳邊傳來天使的驚呼時,我很快就失去了意識。
  雖然我直到現在所經驗過的死亡次數是其他人都無法比擬的……但偶爾這樣的死法感覺也不錯呢──於是我昏了過去。
  
  等差點昇天的意識清醒後,我已經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我沒有起身,睜開眼睛,就看到海茲正以小山羊的模樣,在我身旁努力擠著蜂蜜酒。
  「海茲?妳在做什麼?」
  「啊,小賽,你活過來了嗎?」
  「不,我沒死啦,只是昏過去而已。」
  話雖如此,不過那時真的很危險。只顧著要多享受一下那頂級的觸感,結果掙脫得太晚……我重新體認到自己的紳士魂是該好好鞭策一下了……前提是我得真的有才行。
  當我正在為此後悔時,海茲靈巧地用頭把水壺推到我面前。壺裡裝了滿滿的蜂蜜酒,看起來很好喝。
  「這是現擠的雷拉茲蜂蜜酒喔。希望小賽喝了能恢復精神。」
  「啊,謝謝妳,海茲。那我就不客氣了。」
  咕嚕,咕嚕,噗哈──!好喝!再來一杯!……要是這麼說就未免太奢侈了吧。
  「對了,為什麼妳會在我的房間呢?」
  「嗯……是假的小賽把小賽送回來……我只是幫忙帶路而已。」
  「假的小賽?」
  「是金閃閃跟銀亮亮的山豬。真的小賽是看起來最不起眼的,對吧?」
  「……嗯,哈哈,海茲還真老實呢……」
  嘖,如果不是海茲,我早就把對方綁上鐵斧,丟進河裡了。
  不過,這樣啊……是葛林布路斯堤他們在我昏過去時,由海茲帶路將我送回房間的啊。改天得好好向他們答謝才行。當然對海茲也是一樣。
  「謝謝妳啊,海茲,還幫他們帶路。」
  「不用客氣……小賽,你一個人待著也沒問題了嗎?海茲要去吃早餐了耶。」
  「啊,那我也跟妳一起去好了。對了,也順便邀請主廚,大家一起吃吧。」
  「嗯!(點頭如搗蒜)」
  當我走出房間,邊提到「主廚」一詞時,總是雙眼半閉的海茲眼睛瞬間發亮,頻頻點頭。嗯,我很清楚她為何會出現這種反應,畢竟海茲自從來到「瓦爾哈拉」的那一天起,就對主廚一見鍾情了。
  海茲跟我不同,態度十分積極,從那時開始就三番兩次展開攻勢,只是主廚的反應總是不太賞臉。每次的理由不是「種族不同」,不然就是「有違社會一般價值觀」。真是的……海茲在英靈戰士之間可是擁有祕密粉絲俱樂部的,能被這樣的巨乳小美女所愛,那個人究竟有何不滿啊?
  不過,如果他是那種會認真對小女孩下手的人,我也就不會尊敬他了。
  「好啦,海茲,我們到主廚的房間了。看來他還沒起床,就由妳去叫醒他好了……嗯?海茲?怎麼了?」
  就算我對著海茲說話,她也依舊低著頭,毫無反應。正當我在思考是怎麼回事時,海茲突然用盧恩文字曼納茲化成人形,然後一臉苦惱地平靜開口:
  「小賽……海茲沒自信接下來能保持冷靜。」
  「咦……不、不行啦,拜託妳要用健全而且有節制的方法叫醒他。」
  「不可能。」
  「算我拜託妳啦!」
  「不行。趁海茲還能保持冷靜時,海茲必須先跟小賽說一件事。芙蕾雅大人要海茲轉達──『今天一起在「溫戈爾芙」共進午餐吧。』這樣。到那時小賽能保持冷靜嗎?」
  「不可能。」
  海茲把我不假思索的回答當成贖罪券。她於是面露邪惡笑容,將手伸向房門。雖然門是鎖著的,海茲卻將門把整個粉碎,登堂入室。
  「哇!怎、怎麼了!海茲小妹?啊,賽伊小弟,現在到底是什麼情形啊!」
  主廚被破壞門的聲音嚇到跳起來,朝我和海茲各看一眼,追問目前的狀況,我則用冷淡到連自己都吃驚的聲音做出回答:
  「主廚,你昨天說想要有人幫你按摩,所以海茲說要代替我來幫你,對吧?」
  「嗯,雖然這番話海茲還是第一次聽到,不過這件事就交給我吧。親愛的……是哪個地方覺得僵硬呢?眼睛、肩膀,還是腰?啊……討厭,這裡好硬喔。」
  「等、等一下,海茲小妹!那裡現在的確是變硬了沒錯,不過那可不是僵硬,反而是血液循環變好才會……啊,動作再輕一點……喂!賽伊小弟,你要去哪裡啊!拜託你勸勸海茲小妹啊!我沒辦法阻止她啦!」
  「就算不阻止也沒關係吧?抱歉,我今天中午還有事,先告辭了。」
  我說完就馬上穿過半毀的門,獨自前往大食堂。
  嘴上是那麼說,其實心裡根本不是那樣想。主廚應該不討厭海茲幫他按摩,海茲的欲望也能得到滿足,真可謂一石二鳥之計,感覺應該很快就能還完他們的人情了。呵呵,我實在太有才了。
  雖然大家一起吃早餐的計畫泡湯了,不過為了他們的幸福,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身為電燈泡的我就識相一點,來細細品嚐這頓孤獨的早餐吧。哎呀──今天的麵包也好好吃喔!
  
  我早餐刻意吃得節制,好空出肚子迎接今天的午餐時間。
  在女神宮殿「溫戈爾芙」中,芙蕾雅大人可算是實質上第二把交椅。能有幸承蒙她的直接邀請,可說是足以代代相傳,流芳百世的榮耀。
  「好啦,今天也用虹之虛去嗎?」
  我走在前往世界樹雷拉茲的路上,一邊望向右手邊那座「瓦爾哈拉」自豪的大訓練場。就在此時,有個謎樣物體從天空彼端朝我高速飛來。是鳥嗎?不……是馬!
  「格拉涅大哥!」
  「嗨,賽伊先生。我來接你啦。」
  格拉涅輕盈地降落地面,帥氣地甩動他的鬃毛。不過今天在他的背上,還跨坐著一個身穿青色洋裝的美少女。
  「午安啊,賽伊先生。我來接你了。」
  「布、布、布倫希爾德大人!」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穿便服的她。哎呀──這真是……平常威風凜凜的盔甲裝扮很美,昨晚那樣小露性感的模樣也不錯,但這種清純的打扮簡直棒到不行啊!
  「來吧,賽伊先生,請坐上來。」
  「咦……坐、坐上去……呃,哈哈,要坐、坐哪裡啊?」
  「也只有一個地方吧?上來吧。」
  看到我即使理解,仍顯猶豫的樣子,格拉涅便輕輕咬住我的脖子後面,把我拋了上去。我順著拋物線降落的地方,是在布倫希爾德大人的腿上……不,應該說是大腿間才對。
  「那我們走吧,請你抓緊了。」
  「咦?真的可、可以抓緊嗎!」
  「當然了,不然會掉下去喔。」
  「哈哈,說的也是。那、那我就不客氣了……」
  軟綿綿。
  呼哈~~軟綿綿的~~全身都快融化了。就算說「抓」,但畢竟我的前腳是蹄子,也只好變成用整個上半身抱住她的左大腿。所以這是迫不得已的,我絕沒有趁機享受布倫希爾德大人的大腿觸感的企圖。
  布倫希爾德大人確認我有抓緊後,就拉起韁繩,然後格拉涅大哥的腳就輕飄飄地離開地面,飛上高空。從白晝天空俯瞰「阿斯加德」,跟昨晚的感覺大不相同,眼前一切只能以絕景來形容。除此之外,如果往這雙大腿根部看去,就能近距離欣賞更絕美的景色……唔,我的紳士魂果然還是不容許我做到那種地步。
  ……不、不過我的紳士魂或許意外地溫柔呢。如果只是看個一眼,瞄到一點,應該是會原諒我吧?嗯,一定會!不論其他我就會原諒我自己!就讓我把隱藏在青色迷你裙深處的那分背德之美,深深烙印在自己眼中吧!
  「對了,賽伊先生……」
  「非常抱歉!我什麼都還沒看見!」
  「嗯?看見什麼?不,比起這個,我有個更想問你的問題。」
  咦?喔喔,是有事要問我啊。我還以為是自己的紳士魂向布倫希爾德大人告狀,有一瞬間真的緊張起來呢。真是的,還是別動歪腦筋為妙,嗯。
  「咳嗯!如果是布倫希爾德大人的問題,我都非常樂意回答。」
  「呵,總覺得你那麼說很有紳士的風範呢。呃,我聽說今天是芙蕾雅大人邀請你一起共進午餐……請問賽伊先生跟芙蕾雅大人究竟是什麼關係呢?啊,我問這個沒別的意思喔。」
  「咦?妳問我們的關係,可是我們今天才第一次見面啊。我以前是有去看過一次芙蕾雅大人的演唱會,後來就成為芙蕾雅大人的粉絲了。哎呀~~那可愛模樣真是『阿斯加德』……不,是九大世界最大的寶物呢。」
  「……哦,是這樣啊?難怪賽伊先生從剛才就一直笑咪咪的呢。」
  「驚!」
  咦?奇、奇怪,為什麼我的表情會被看穿啊?主廚分明說過山豬根本看不出表情啊!
  啊!該、該不會我的表情已經色瞇瞇到連其他種族都看得出來了?不……會不會有可能是這樣呢?比如說是因為布倫希爾德大人平時就經常看著我,所以才自然而然就辨認出我的表情呢?
  如果在這裡採用正面思考的話……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布倫希爾德大人的表情從剛才開始就微妙地不悅。她該不會……是在嫉妒吧?
  不不不,這種事根本不用她擔心嘛!我的確喜歡芙蕾雅大人,而且高貴的蓋兒希爾德大人、神祕的奧爾特琳德大人、性感的瓦爾特洛德大人、嚴肅的修維特萊德大人、奔放的荷姆薇潔大人、傲嬌的吉克魯涅大人、天真的葛琳姆蓋德大人以及勇敢的羅絲薇瑟大人,我也是每一個都很愛,但我還是希望布倫希爾德大人能了解我對她的一片痴心。
  「不是啦,布倫希爾德大人!我的臉看起來笑咪咪的是因為──」
  啊……慘了!這該怎麼回答才好?要是我老實招出是因為我全身感受到她大腿的溫暖,那我的戀情,不,甚至我的人生,都會在這一瞬間畫下句點。但即使如此,要是說「是因為和妳在一起」……感覺又像是只有帥哥才配得上的台詞。
  (唔,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啊,想到了!很好,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是因為能待在我最喜歡的格拉涅大哥身邊啊!」
  就在這瞬間,我的戀情、人生跟友情,就這樣堂堂宣告終結了。
  
  在十幾分鐘之後,我們抵達了目的地「溫戈爾芙」。向把我們載來這裡的格拉涅大哥草草道別後,他就使出世間罕見的馬倒退,迅速離開現場。
  從那之後,關於我的臉為何笑咪咪的問與答,就在我反覆解釋這純粹出於友情後,他們才終於露出看似理解的表情。
  不過不知為何,格拉涅大哥的態度變得怪怪的,總是不肯轉身背對我……那怎麼看都顯然是誤會了。還是他在等我吐槽呢?我可不會那麼做喔,因為我可是直男啊。
  不只是格拉涅,現在走在我身旁的布倫希爾德大人,也是一副像是明白了些什麼卻有口難言的表情,讓我同樣非常在意……
  處於微妙尷尬氣氛的我們,在「溫戈爾芙」裡走了一段時間後,來到一座外觀更宏偉,遠遠就能看到的宮殿。
  這處「溫戈爾芙」跟「格拉茲海姆」相仿,也是採用一個大宮殿裡有複數個宮殿的獨特形式。這裡應該就是……
  「好了,賽伊先生,我們到了。這裡就是芙蕾雅大人的居所,『佛爾克范格』。」
  「哦~~就是這裡啊……」
  嗯,這裡果不其然也是一片金色。正如昨天去拜訪過的女武神住處一樣,這裡的裝潢不用說也知道一定是極盡奢華之能事。
  「午宴是在名為『瑟司爾姆尼爾』的大廳舉行,還要再走上一段路。如果你累了請說一聲,我會抱著你走喔。」
  咦!聽她這麼一說,就算不累也會變累了。可是如果想展現男性雄風,像這種示弱的話就算嘴巴裂開也不能說。唔……要重官能還是重榮譽呢,這真是令男人苦惱的究極二擇一啊!
  不,等等,賽弗利姆尼爾,冷靜一點。根本沒必要煩惱吧,反正本來就沒有榮譽了不是嗎?真要選的話,不用說當然是選官能了。
  不過,等一下。在這之後的午宴上,一定還有好事在等著我,就算不那麼貪心也沒關係。而且如果自己用走的,讓肚子再餓一點,不是也比較好嗎?
  在腦中苦思許久後,結果我選了榮譽。
  「話說回來……剛剛跟我們擦身而過的人們,難道都是英靈戰士嗎?」
  身穿盔甲的人類女性,在女神之館中昂首闊步走著。像這樣有許多人類聚集的景象,我在「瓦爾哈拉」也經常看到,但跟在「佛爾克范格」看的還是有決定性的不同。
  「賽伊先生說得沒錯。特別是這裡的英靈戰士們,要比『瓦爾哈拉』的更優秀許多喔。」
  「哦……可是就我所看到,好像全都是女性呢。」
  沒錯,這就是決定性的不同處。相反的,「瓦爾哈拉」的英靈戰士則全都是男性。正因為這樣,讓我一直擅自以為沒有女性被選為英靈戰士。原來如此……是女性的英靈戰士全都聚集到這裡來了啊。
  不過,說她們特別優秀,又是什麼意思呢?布倫希爾德大人大概是察覺到我的疑惑,就點了點頭,做出回答。
  「我知道賽伊先生想說什麼。我自己也是女人,不能說在先入為主的觀念上完全沒有對待男女時的差別……但話雖如此,基於生理上的考量,女性在武藝上劣於男性是不爭的事實。但為何我會說『佛爾克范格』的戰士們比較優秀呢?這個問題的答案也一樣,就是『因為身為女性』。她們在體能上應該是居於劣勢,卻能在眾多男性戰士中脫穎而出,被選為英靈戰士。光這一點就足以證明她們具有非常大的潛力了。」
  「的、的確是這樣呢!在一般人眼中,男性應該是比女性強悍,但要是真的對上很強的女性,像我這樣的馬上就會被撂倒了……所以我非常能理解!」
  「我很高興你能認同。不過,這番話也只是用來武裝自己,應付外界的理論罷了……事實上是芙蕾雅大人怕將女性送進都是男性的『瓦爾哈拉』會有麻煩,才下了這樣的判斷。」
  「啊~~……說得也是。雖然我身為男性,不過我也覺得這是個英明的決定。真不愧是芙蕾雅大人,真是睿智,我越來越喜歡她了。」
  「咦……是、是不是別說比較好呢……」
  「嗯?別說什麼?」
  「不,沒、沒什麼!啊,賽伊先生,我們到了,這裡就是『瑟司爾姆尼爾』。」
  布倫希爾德大人一臉慌張地在臉前揮了揮手,然後指向正面的門。
  在寬廣漫長的走廊盡頭,就是宮殿的最深處。我不用往裡面窺看,就能輕易想像出門後那廣闊異常的空間。
  「對了,賽伊先生,在進入大廳前,我有話要跟你說。」
  「咦?好的,是什麼事呢?」
  夢想的午宴就在眼前,布倫希爾德大人卻要我先暫停一下。都這種時候了,還要再說什麼呢?我瞬間繃緊了神經。而從布倫希爾德大人口中說出的,就某種意義來說的確是最重要的事。
  「你還記得我昨晚的請求嗎?就是關於蓋兒希爾德的事。」
  「啊,是的,我當然記得。就是要指導她盧恩魔法,對吧?」
  「沒錯。可是,那個……很抱歉,這樣感覺像是在催你……但你若是不在這場午宴上製造談話的契機,接下來你們也就沒什麼機會說到話了。」
  「啊,是喔……說得也是。」
  經她這麼一說,我才想起自己到現在幾乎都沒跟蓋兒希爾德大人交談過,不可能現在一下子就變得親近,所以要是不在這次午宴上找機會,要指導她盧恩魔法一事就會變得困難了。
  「我知道了。我會暗中找時機,在宴會中製造機會跟她說話。」
  「謝謝你!雖然這很辛苦,但我會盡可能在一旁幫腔。我們一起加油吧!」
  布倫希爾德大人說完,就緊握住我的前足。啊……這就是我們第一次攜手行動的事情啊~~一定要成功才行!
  當我抱著覺悟準備上場時,裝飾華美的兩扇門扉就在沉重聲響中自行打開了。在門後迎接我的,是八名美麗的少女和一位女神,以及一道道在粗野的「瓦爾哈拉廚房」中未曾見過的優雅料理。
  「嗨~~歡迎你來啊,小賽!」
  「!妳妳、妳好!」
  我一看到芙蕾雅大人足以迷倒全世界的笑容,心臟就瞬間差點要飛了出去。我彷彿被施了魅惑的盧恩魔法,呼吸非常紊亂。
  「啊,不行呀!你不能又像早上那樣昏倒了!快點深呼吸,深呼吸!萬一還是不行,我就找人幫你做人工呼吸!」
  「請千萬別這麼做,我會死的!呼──呼──……我已經不要緊了。」
  哎呀,好危險,太危險了。就算我死後會復活,要是死在這裡毀了午宴的話,我會一輩子沒臉去面對芙蕾雅大人。能活著真是太好了。
  「嗯……真的不要緊嗎?」
  「我可以對天地神明發誓。」
  「嗯,好吧!那就再來一次,很高興你來到『佛爾克范格』!我們都非常歡迎你,一定要玩得盡興喔,會復活的小山豬。」
  芙蕾雅大人一說完,就露出滿面笑容,看起來十分親切。啊啊……芙蕾雅大人那不僅是神,就連巨人都能迷倒的笑容,現在卻只為我綻放。我這麼幸福真的可以嗎……咦?對啊,奇怪,不可能會有這麼好康的事吧。
  這背後一定有什麼內幕……我於是忍不住發問:
  「那個……芙蕾雅大人,我自知這樣很失禮,但我想請問一下,像我這樣的山豬為何能引起妳的注意,甚至還接受這樣最上等的款待呢?」
  芙蕾雅大人聽到這問題,疑惑地歪著頭,看似不以為意地做出回答。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嗯~~硬要說理由的話,就因為你是山豬吧。小賽,你知道我是華納神族的嗎?」
  「是的,我知道。」
  沒錯,芙蕾雅大人及其兄長弗雷大人,原本都是華納神族的一員。這個神族跟奧丁陛下他們的阿薩神族,分別來自於不同根源。
  以前二大神族本來是對立的,後來才談和,並各自從族內選出數名神祇互換,以作為永久的和平證明。據說那時加入成為阿薩神族一分子的,就是芙蕾雅和弗雷兩位大人,以及他們的父親紐爾茲大人。
  「對於重視豐收與多產的華納神族而言,豬和山豬可是聖獸呢,因為牠們能產下許多孩子。所以我自然會特別厚待你……這樣不行嗎?」
  「不!我已經充分了解了,感謝妳特地為我說明。」
  「不用客氣。哎呀,幹嘛這麼拘謹啊,小賽!不過算了,反正這午宴本來就是為了要親近你才舉辦的嘛。好了,吃吧,吃吧!今天這些女孩們,可都是要來當你的手腳喔。」
  芙蕾雅大人這麼說完後,在一旁待命的女武神九姊妹就一擁而上,將我團團圍住。
  由於山豬模樣的我,就連要把食物放進嘴裡都很難,大家便用快慢適中的速度,幫我把料理端到面前。我覺得不太好意思,想要推辭,卻因她們做慣的服務太過順手而無法如願。這應該要歸功於每晚幫忙斟酒的訓練吧。
  「真是的……居然讓我們全體女武神來伺候你一個,實在是太奢侈了。這種事平常可是不可能發生的喔!你乾脆把這天定為紀念日,每年來慶祝好了。」
  有點不甘願地閉著眼睛,一邊將料理送到我嘴邊,並一邊這麼說著的,就是九姊妹中的次女──蓋兒希爾德大人。她今天跟布倫希爾德大人一樣脫下盔甲,穿上跟盔甲同樣是翡翠色的洋裝,看起來比平常更顯得高貴。
  「哎呀,您說得沒錯。那蓋兒希爾德大人就把這一天當成是您的受辱日,每年都來詛咒我如何?」
  「哦……居然用諷刺來回應我的諷刺,你這隻山豬意外地還滿會開玩笑的嘛。」
  咦?為什麼說是諷刺?我只是老實地說出自己的心聲啊。
  雖然她的反應跟我設想的不一樣,至少蓋兒希爾德大人沒有因此感到不快。我在心中鬆了口氣,看向布倫希爾德大人。
  (如何?要不要就這樣將話題延續下去呢?)
  我試著用眼神交流來傳達我的想法,布倫希爾德大人則閉上眼睛,露出有些苦惱的表情,然後緩緩搖頭。
  (這樣的延續法太隨便了,會顯得很不自然。再多觀察一下吧。)
  我之後也有意無意地窺探蓋兒希爾德大人的神情,試圖找出能跟她搭話的時機。可是她的態度沒什麼變化,就跟平常一樣。
  嗯……如果她能稍微表現出對下次任務的不安與焦慮,我至少就能起個頭了……
  「賽伊小弟,來,張嘴~~……賽伊小弟?你怎麼了?難道已經吃飽了嗎?」
  看到我陷入沉思反應遲鈍,九姊妹中排行老么的羅絲薇瑟大人一臉憂心,溫柔地撫摸我的肚子。啊啊,我從以前就覺得她是個好女孩,真希望她也能往更下面多摸一點……
  呃,不是啦!我該想的不是這個吧!布倫希爾德大人不是也說過了,我跟蓋兒希爾德大人的交集很少,如果錯過這一次,以後也許連要見上一面都很難了。
  「咦?已經吃飽了嗎?明明是男孩子,食量卻這麼小呢。不過這也沒辦法,畢竟身體這麼嬌小嘛……」
  芙蕾雅大人嘴上雖說能諒解,但看到還剩很多的料理,仍難免露出困擾的表情。糟、糟糕,我可不能讓芙蕾雅大人難過,可是肚子吃得很撐也是事實……啊,對了!
  「如此美味的料理,留下任何一道都太可惜了!我一定會把這桌吃到一點都不剩!哈啊啊啊……『曼納茲』發動!」
  我屏氣凝神,發動盧恩魔法曼納茲。「曼納茲」是代表「人」的盧恩文字,本來是讓人類以外的生物在變成人類時使用,不過在這文字的意義中,其實也包含了「調和」。
  所謂人世間的調和,就是想法的溝通。語言就是溝通的手段,而對話就是在語言中產生。可是在對話中使用的語言,會依照種族而有所不同,無法整合為一體。
  既然如此──那就改變吧。跟狗說話就變成狗,和鳥講話就變成鳥。
  為了跟萬物交心,就要變成萬物。那就是我……煤灰色山豬賽弗利姆尼爾所悟出的,曼納茲之精髓!
  「什、什……什麼──!」
  每個人看到我變化後的模樣,無不露出驚訝的表情。那也難怪,因為我這次所變的,是能吃光所有料理的巨大生物──也就是龍。

  「啊,各位請別害怕,我會吃的只有料理喔。」
  「如果不是這樣就慘了吧!不過你……是怎麼辦到的啊!」
  吉克魯涅大人從後退的眾人中往前一步,朝著我大喊。
  「問我怎麼做……就是像平常一樣使用了盧恩魔法啊。咦?各位應該都會吧?我還聽說號稱神界魔術師的洛基殿下特別擅長變身呢。」
  「如果是鳥或馬,當然變得出來。可是你變的這個是『架空種』……是只存在於傳說之中吧?我從沒見過,也沒聽過有人能變成這種生物呢。」
  「咦……是這樣嗎?」
  雖然聽得一知半解,但既然盧恩魔法能手的吉克魯涅大人都這麼說了,可信度應該很高。我是在不知不覺間自然就能變成龍了,所以才以為這是很普通的事。
  (能變成架空種真的那麼稀奇嗎……?下次有機會也問一下海茲好了。)
  這搞不好──還能成為查出我是來自何方的線索呢。
  不過,就算知道了,也不會改變些什麼,只是在死而復活之外多一個特徵而已。我於是伸出末端裂成二邊的長舌頭,將盤子上的料理捲進嘴裡,等仔細咀嚼品嚐完後,再一口氣吞進喉嚨。
  「呼~~多謝款待,真的非常好吃呢!」
  「是、是嗎?……啊、啊哈哈,你喜歡就好……」
  奇怪,芙蕾雅大人的笑容為何有些僵呢?該、該怎麼辦?我用化為龍這一招果然還是失敗了嗎?
  我連忙回到山豬模式,跳上桌子,奮力地試著裝可愛,但大家內心的距離,還是不肯進到龍的射程範圍內。葛琳姆蓋德大人甚至一直躲在最遠的柱子後方,連臉都不肯露出來。
  「請、請問!變成龍的時候……是什麼樣的感覺呢?」
  當我不禁陷入沮喪時,羅絲薇瑟大人突然對我丟出這個問題。我不知道她這麼問有什麼打算,但還是坦白地說出自己的感覺。
  「呃,這個嘛……就是感覺魔力消耗得很快,沒辦法長時間保持變身後的狀態。再來就是……有股巨大的力量從體內湧出來。我沒有在實戰中變過龍,只能用猜測的,但我想戰鬥力應該也有提高。啊,不過,像個性會變得具攻擊性之類的事,是完全不會發生喔。而且我變成的龍既不會噴毒霧,也不會噴火,是很溫和的類型!所以不用擔心啦,我還是我,非常安全!」
  「哇啊~~是這樣啊……真厲害呢。」
  不知道不是因為從我的回答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羅絲薇瑟大人並沒有再追問下去。
  不過,是我的錯覺嗎?羅絲薇瑟大人的眼神看起來,不知為何竟然帶著羨慕……這雖然讓我有點在意,但蓋兒希爾德大人接下來的問題,讓我不得不中斷了思考。
  「哦……我本來以為你只是一隻除了不可思議的天生特性之外一無是處的山豬,沒想到你還挺擅長曼納茲的嘛。順……順便問你一下,你還會變成什麼其他的生物呢?」
  一聽到這問題,我的腦中就像有電流穿過一樣。當我的視線下意識地瞥向身旁的布倫希爾德大人時,她也一臉興奮地點點頭,對我比了個大拇指。
  太好了,終於讓我等到了!從布倫希爾德大人得到「可以行動了」的暗號後,我就不慌不忙且不動聲色,並不假思索地做出回答。
  「我什麼都能變!不過最擅長的……就是變成天鵝!」
  在那一瞬間,蓋兒希爾德大人的臉上立刻充滿光輝。這點當然逃不過我的眼睛。
  「芙蕾雅大人,真是非常感謝今天為小的舉辦這麼盛大的宴會。料理都非常好吃。希望日後也能讓我們『瓦爾哈拉廚房』作為烹飪的參考。」
  「是嗎?你喜歡就好。那今天這些料理的食譜,我會交給主廚安多的。如果是由他來料理,成品應該更加美味才對,我搞不好還會時不時跑去你們那邊打擾呢。」
  「好的!我、我會恭候大人的光臨!屆時請務必通知我,我會誠心誠意地伺候!」
  「哦,這可是你說的喔。請你千萬別忘了這些話喲……好了,雖然有些依依不捨,不過這場餐宴就到此結束吧。妳們有誰可以幫我把小賽送回『瓦爾哈拉』呢?」
  「啊!就、就請交給我吧!」
  搶先回應芙蕾雅大人的不是別人,正是蓋兒希爾德大人。
  「哎呀,如此麻煩真是抱歉啊,蓋兒希爾德大人。」
  「……本小姐可沒說要免費送你回去喔。」
  「咦?」
  蓋兒希爾德大人抱起我,並在現場所有人都沒有察覺下,在我耳邊竊竊低語。
  「基於一些狀況,等到了瓦爾哈拉後……能不能指導我用曼納茲……變成天鵝的方法?不,這是命令!你可以吧?賽弗利姆尼爾!」
  「……那我就誠惶誠恐地接受這個命令了!」
  哎呀,就是這樣,就是這樣,果然要這樣才行啊。還是像這樣被人頤指氣使,比較符合我的個性。反正不管怎樣,現在我只想大聲這麼說──
  「一切都按照計畫進行」。
 楼主| 发表于 2016-11-20 00: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末日色的跫音~
  
  
  現在是神界「阿斯加德」的午後。我正被戰場少女女武神九姊妹中的次女──蓋兒希爾德大人抱在她豐滿的胸前,朝著「瓦爾哈拉」前進中。
  蓋兒希爾德大人背後展開的純白翅膀每拍動一下,我眼前景色的流逝就會隨之加速。這趟將聲音都拋在腦後的飛行,在感到痛快之餘仍不免有些害怕。
  「好快啊!蓋兒希爾德大人!這飛行的速度該不會比格拉涅大哥還要……」
  「呵呵呵,沒想到你居然拿本小姐跟姊姊的那頭遜馬相比啊。你知道我們女武神的『流斯騰谷•溫特』嗎?」
  「流斯?不,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啊?」
  「意思是『甲冑之風』……可說是女武神的象徵或特性吧。這種風跟女武神的一切能力都息息相關,而本小姐的風可是姊妹中最強的。你知道這代表什麼意思嗎?」
  「我知道!代表蓋兒希爾德大人是最優秀的!」
  「哎呀……!沒、沒錯,就是這樣!你還真是個超乎想像的好孩子呢!本小姐很欣賞你,准許你以後能用『蓋兒希』這個暱稱來稱呼我!」
  「感謝厚愛!」
  咦,奇怪了?在我的印象中,她應該是個把讚美當成理所當然的人才對啊,怎麼才誇獎一下,好感度就急速上升了……?該說她是本性很單純,還是對別人的奉承很沒有抵抗力呢……反正無論如何,都不太符合她趾高氣昂的形象。說穿了,就是個好騙的人。身為魂之評選者的人這麼好對付不太好吧,蓋兒希爾德大人!
  嗯~~就像今天早上認識的希爾蒂也是一樣,對人的第一印象其實意外地不可靠呢。
  「啊,蓋兒希爾德大人。」
  「叫蓋兒希就好了。」
  「蓋、蓋兒希大人,可以請妳在那裡的訓練場找個角落降落嗎?我們就在那裡做盧恩魔法的特訓吧。」
  「知道了!」
  蓋兒希爾德大人在回答的同時進行急速降落。她在快要撞到地面時乍然停止,再以輕盈的動作無聲地踩在地面上。其羽翼隨風飛散消逝,風雅無比。
  「在這裡降落好嗎?本小姐還以為一開始要先坐著上課呢。」
  蓋兒希爾德大人把我輕輕放在地面,疑惑地問道。針對她合理的問題,我也想出一個聽似合理的理由來回答。
  「在課堂上能學到的只有基礎。蓋兒希爾德大人只是對魔法不拿手,並非不會用,所以從實地演練開始應該沒問題。再說……其實我自己就是靠感覺來學習盧恩魔法的,所以能做的也只有實地訓練了。」
  「是這樣啊。算了,本小姐也不太擅長坐著聽那些艱深的理論,這樣做比較乾脆。」
  「這麼說真是幫了我大忙。我會努力儘快讓妳完成特訓的。那麼首先……」
  就在這時──
  在正要展開特訓的我跟蓋兒希爾德大人頭上,不知從何方飛來了一隻老鷹。老鷹在天空盤旋時,蓋兒希爾德大人一邊保持警戒,一邊移動位置,擋在我前面好掩護我。不久之後,那隻老鷹就輕盈地降落到地面上。
  那猛禽特有的銳利眼光,緊盯著我和蓋兒希爾德大人。視線高度分明就跟我差不多,卻帶來不得了的壓力。這老鷹……絕非泛泛之輩!
  「嗨,天氣真好啊,蓋兒希。」
  就在我提高戒心的同時,老鷹突然向我們搭話。奇怪,總覺得對方比我想像的更親切耶。
  「咦!那、那個聲音難道是……也就是說,您還沒把那件鷹之衣還給芙蕾雅大人吧!」
  「哎,蓋兒希,別這麼挑我毛病嘛。至於芙蕾雅那裡,我已經跟她說過會再借上一陣子了。」
  「是、是嗎?若是如此就無所謂了。」
  「她也沒說好就是了。」
  「請您現在馬上還來!」
  蓋兒希大人縱身飛撲上去,但這隻厚臉皮的老鷹只消往橫向一飛,就輕而易舉地閃了過去。真厲害,居然這麼簡單就閃過以速度著稱的蓋兒希大人……
  「這隻老鷹是蓋兒希大人認識的人嗎?」
  「嗄?你在說什麼啊?這隻老鷹是洛基殿下呀!你應該也有見過他吧!」
  「咦……這隻老鷹是洛基殿下……不不不,請別開玩笑了。不就是隻老鷹嗎?但他散發的氣勢的確非等閒之輩,難道應是鷹卻不應是鷹嗎?……開玩笑的啦。」
  「你、你……連冰的盧恩魔法也會用吧。」
  「不,我才不會用呢!我剛才的話真有這麼冷嗎?」
  算、算了,先不管這個……據我所知,洛基殿下是奧丁陛下的義弟,也是神界的變身高手。而當初想出奇招,將我當成食材推薦給「瓦爾哈拉廚房」的工作人員,就某種意義而言算對我有恩的人,也正是洛基殿下。
  這樣的大人物不可能會跑來這裡。首先外表就完全不一樣了。洛基殿下才不是這麼平凡無奇的老鷹,而是一位有著金色右眼和藍色左眼,膚色黝黑的俊美青年。
  「嘻嘻嘻!『應是鷹卻不應是鷹』,就各種意義來說還真冷呢,煤灰仔。本來還想光靠聲音就讓你認出我耶。」
  名為洛基的老鷹有些不甘心地說完,先大大地張開翅膀,然後一邊收攏,一邊做出像舉東西的動作。結果不可思議地,老鷹的身體就越變越大,還化為人形。
  嗯……也就是說,這雖然跟曼納茲不同,但也是一種變化術吧?而且這張臉我有印象……記得在依達菲爾德之森裡,他跟奧丁陛下一起來招募我……應該吧?嗯,的確有,沒錯……
  「非常對對對──不起,洛基殿下──!小的頭抬太高,太囂張了!」
  「喂……喂!等等等等,沒必要像這樣把頭低到都在地上挖出洞來吧!」
  「何等仁慈的一番話!小的感動到鼻子都快掉了!」
  「你拿鼻子當鏟子用,當然快掉啦!夠了,冷靜一點!」
  我照洛基殿下所言,做了個大大的深呼吸。泥土的香味充滿鼻腔,讓我充分感受到大地之母的包容力,情緒才終於冷靜下來。
  「洛基殿下,非常感謝您把我找來『瓦爾哈拉』。我本來想再去向您打聲招呼的,主廚卻跟我說沒有這個必要。」
  「打招呼就免了,也不用說這種謊把責任推給主廚。你反而應該恨我們才對。畢竟每晚讓你被煮熟的人,就是阿薩眾神……和我嘛。」
  洛基殿下說完,一臉凝重地把手放在我頭上。唉……早知道當初還是應該去打聲招呼,好好把這份心意傳達給他才對。
  「一開始我的確是被強迫的,不過跟奧丁陛下斡旋,將最後選擇權賜給我的人,是洛基殿下。再說,決定與其活得沒意義,不如選擇死得有價值的人,就是我自己──所以我感謝都來不及了,沒有理由怨恨吧。」
  「……是嗎?」
  洛基殿下的嘴角微微一揚,站了起來。
  「不過……」
  他眼眸流露一絲沉痛,抬頭仰望天空。
  「還是活著比較好,即使覺得沒意義也沒關係。」
  「……」
  人的言語或思想,其源頭一定就在內心某處。因此在洛基殿下心中,應該也有某個讓他說出這句話的事物吧……無論如何,他那句喃喃低語,都在我心中產生了共鳴。
  ──不死的這個特性,會讓你輕視生命──嗯,我一定要謹記在心才行。
  「對了,洛基殿下,您為何會出現在這裡呢?」
  蓋兒希大人找到對話的空檔,問了這個重要的問題。洛基殿下只是「喔」了一聲,輕輕點了下頭,隨口回答。
  「其實是我對賽……呃,你名字叫啥?」
  「賽弗利姆尼爾。」
  「其實是我對這個賽伊產生了點興趣。畢竟,聽說他剛剛還變成了龍是吧?」
  「是啊,看起來還很壞呢。」
  看起來很壞……全身布滿紫色鱗片的外表看起來的確像是有毒,但也講得太過火了吧。是說,不管是希爾蒂還是洛基殿下,為什麼都這麼輕易就放棄去記我的名字啊!太過分了!
  「不過,就算是洛基殿下,消息也未免太靈通了吧。沒想到風聲竟然已經傳到您耳中了呢。」
  「喔,我是從拉塔托斯克那裡聽來的。那傢伙蒐集情報的能力在神界可是一等一啊,我叫他如果發現有趣的事,一定要第一個告訴我。」
  「那隻松鼠……居然連『佛爾克范格』都敢潛入,真是好大的膽子。下次碰到他就給他處以亂摸之刑。」
  那是什麼刑罰啊?真是令人好奇,害我也想受罰看看呢。
  「哎,別這麼生氣啦,妳們姊妹都沒人發現自己被偷窺了吧?不覺得這偵查功力真是一流嗎?現在的神界很需要這種人才吧?」
  「嗯,算是吧。不過……洛基殿下,我怎麼覺得您特別偏袒他呢?」
  「呃!哎呀,那個嘛,就是那個啊,『阿斯加德』雖然外圍有海姆達爾在持續監視,但內部警備反而很鬆散,對吧?正因如此,充分把握自家內部每個角落的狀況,變得非常重要,而拉塔托斯克就是為了這個目的而存在。」
  「嗯……算了,這藉口還算有理,就當作是這樣吧。」
  「那就好……那麼,差不多該進入正題了。」
  洛基殿下說完就轉向我。那個表情……看起來就像是在計畫著什麼壞事一般。
  「賽伊,教我變成架空種的方法吧。我也想變成龍看看。」
  「當然可以,小事一樁,等我教完蓋兒希大人之後就來教您。」
  「哦……我說啊,賽伊,你不覺得這順序很奇怪嗎?虧我還特地來找你耶,你該不會是想讓我乾等吧?」
  「咦?我就是打算這樣啊。請不用擔心,應該不會讓您等太久。」
  「哇!不、不用這樣啦,賽伊,等一下再教本小姐就好了,你先去指導洛基殿下吧。」
  大概是感受到洛基殿下的不耐煩,蓋兒希大人連忙打圓場。不過,這樣不行。就算洛基殿下的不悅連我都有察覺,隨便插隊還是不好。
  「先拜託我指導曼納茲的是蓋兒希大人,還請洛基殿下務必遵守先來後到的順序。」
  「喂喂……聽好了,賽伊。你不知道做人要考量時間和場合嗎?拜託你的人可是我喔,我是奧丁陛下的義弟,在神界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你居然要把我晾在一旁?」
  「唔……這就是我考量時間和場合後的結論。因為我感覺不到洛基殿下的委託有任何急迫性,所以不管您是怎樣的大人物,順序都不會改變。」
  「……就算對象是奧丁,你也會這樣說?」
  「咦!」
  那像在試探我的問題,恐怕就是最後通牒了吧。這將成為我是否會觸怒神的分歧點。換言之,我的生死將在這一念之間決定。
  既然如此,那我也沒什麼好煩惱的。要是發揮這沒人會當一回事的俠義心腸,就會遭老天爺處罰的話,那我就只要閉上嘴巴,擠出笑容就好了。換作是以前的我,也許就毫不猶豫地這麼做了吧,不過──
  「非常抱歉,洛基殿下──」
  不過──現在不同了。死的確很可怕,不管經歷多少次都不會改變這事實。可是……在死亡已成每日例行公事之後,我對於把想說的話吞進肚裡,勉強擠出彆扭笑容一事,反而覺得難以忍受。
  所以我……絕不退讓,也絕不屈服。
  「不管對象是誰……都一樣。」
  「這樣啊……很好,你及格了!完全及格!」
  「咦?及格?是嗎?」
  洛基殿下剛才的不耐就像騙人的一般消失無蹤,臉上立刻換成開朗的笑容。說像騙人的一樣……其實就是騙人的吧?他是在測試我嗎?呼~~我本來還在想他似乎有什麼企圖,原來就是這個啊。
  「哎呀~~你這不向權勢低頭的態度,實在太棒了。我已經很久沒見過像你這麼有骨氣的傢伙了。為了向你那不屈不撓的信念表達敬意,我們從此就是對等的。夥伴,以後就別客氣,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洛基殿下把我挾在他腋下,發出豪邁的笑聲。哇啊,我好像又被不得了的人物看上了,往後的日子真的沒問題嗎……
  總之,洛基殿下終於肯好好排隊了。即使中間出了點麻煩,至少終於能為蓋兒希大人指導盧恩魔法。
  「那麼,蓋兒希大人,就請妳馬上變成天鵝看看吧。」
  「咦……那個,本小姐就是因為不會變才傷腦筋啊。」
  「真的完全沒辦法嗎?我是想找出妳的曼納茲問題出在哪裡,才會請妳先把會的部分全部施展出來的。」
  「哦~~是這樣啊,那本小姐就做到會的地方吧。唔……曼納茲!」
  蓋兒希大人瞬間收起她的疑惑,表情一轉嚴肅,發動盧恩魔法曼納茲。在一瞬間的閃光後,褪去光之薄紗出現的,是一隻貨真價實的白鳥。沒錯,確實是隻白鳥,只是……
  「是白色的沒錯啦,但輪廓完全不同啊!這樣只是一隻雞呀!」
  「所以本小姐才說自己不會啊!這樣要怎麼變成天鵝啊!」
  「首先,請至少變成水鳥吧。還有脖子稍微再長一點。」
  蓋兒希大人聽了我的建議,再次集中精神。等第二次曼納茲發動後,成果比第一次更大幅接近天鵝了,只是仍然不脫鴨子的範圍,而且脖子還長的很不自然。
  「嗯……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蓋兒希大人,妳果然是滿有天分的呢。」
  「咦?難道我變成功了嗎?」
  「不,不過至少都能按照我的指示修正過來。看來蓋兒希大人都是光靠知識,在印象方面卻很模糊……就跟以前的我是同樣類型。」
  如果是這樣就好辦了。常言道要精進某事,最好的方法就是反覆練習。這是因為要在反覆的同時進行比較、檢視、修正,好讓身體記住成功的訣竅。但既然我已經抓到訣竅,就能跳過埋頭反覆練習這道程序,更有效率地提供建議。
  而且,最重要的是,蓋兒希大人──很好騙。
  「蓋兒希大人,接下來妳不要一直想著要變成天鵝,而是去想像『如果自己是天鵝……』。」
  「如果自己是天鵝……嗯~~就算你這麼說,本小姐也……」
  「哎呀,應該很容易就能想像吧?畢竟天鵝是非常美麗的鳥,而蓋兒希大人則是擁有閉月羞花般美貌的女性。既然如此,妳是不可能會變錯成天鵝以外的鳥呀!」
  「唔!你說得沒錯,賽伊!憑本小姐的美貌,要變天鵝就跟眨眼一樣容易!就請看本小姐認真起來的樣子吧!」
  蓋兒希大人在第三次集中精神後,再度被光芒所包圍。我很確定這次一定會成功。
  「妳看……成功了吧!請看!」
  我也變成人類,從口袋裡拿出手鏡,將鏡面朝向蓋兒希大人。映照在鏡子裡的,正是這世上最美麗的天鵝。
  「成、成功了……本小姐辦到了!居然這麼快!謝謝你,賽伊!多虧有你,下次任務應該就能順利完成了!」
  「不客氣,能幫上忙真是太好了。好了……那麼洛基殿下,讓您久等了。接下來我就教您變成龍的方法。」
  「啊,那個就不用了,看樣子我辦不到吧。」
  本以為洛基殿下會很期待,沒想到他竟用冷淡的口吻這麼說。奇怪,該不會是因為等太久,所以失去興趣了呢?
  當我正擔心這次是真的惹他生氣時,洛基殿下像要消除我的疑慮般,又委婉地加了一句。
  「不管是變龍,還是天鵝,對『假設』的想像都很重要吧?我是很想試試看啦,但就算變得了天鵝,要變龍還是太勉強了。看來這似乎是只有你才會的特技。」
  洛基殿下露出既像佩服,又似羨慕的表情,在胸前交叉雙手。接著他又立刻板起臉,以左右不同色的雙眸直勾勾地緊盯著我。
  「只不過,你所具備的力量越特殊,就越會物以稀為貴,也越會樹敵。你會變成龍這件事最好別太張揚,這樣當成自己的最後王牌才有意義。」
  在我差點要得意忘形時,被這麼叮嚀一句,讓我又繃緊了神經。所謂的稀少,也就等於有利用價值。就某種意義而言,我是因為「古爾維格」受到利用,才會待在「瓦爾哈拉」,所以就算有人想利用我化為龍的能力,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吧。
  「謝謝您的關心。我會注意不給大家添麻煩的。」
  洛基殿下聽到我的答覆,看似滿意地點了點頭,表情也和緩了下來。
  好了──我該做的事到此告一段落。布倫希爾德大人的請求也順利完成了,感覺終於卸下肩頭的重擔。如此一來,接著應該會有好一陣子回歸到平凡的生活了吧……一想到這裡,我就覺得有點……不,是相當寂寞。
  畢竟這兩天真的過得特別快樂。這段時間發生了很多事,像是用「奧丁喝法」喝了海茲的蜂蜜酒、跟最喜歡的布倫希爾德大人說上很多話、結交了第一個朋友格拉涅大哥,甚至還跟芙蕾雅大人一起共進了午餐。
  不過,這段歡樂時光眼看要結束,接著又要回到每天以食材身分死去的生活了。在感覺上總有點……啊~~明知道不該這麼想,還是不禁覺得感傷啊……
  「那麼,明天我們這批原班人馬就在畢夫雷司特前集合吧。時間就定在日出時分,可別遲到喔!」
  「「咦……?」」
  洛基殿下唐突的提議,讓我和蓋兒希大人彷彿合唱般同時發出呆愣的聲音。我們不知道他有何用意而面面相覷。洛基殿下見狀就聳了聳肩,繼續說下去。
  「喂喂,你真是個薄情的傢伙呢,賽伊。第一個學生順利畢業了,如果你是個好師父的話,至少要看她展現特訓成果吧。所以明天蓋兒希爾德要出女武神任務時,我們也要跟她同行。妳應該不會介意吧?」
  「啊,好的,我當然不介意。我本來就打算在完全學會怎麼變天鵝後,就去執行任務的。不過女武神的任務都很枯燥喔。」
  「總比在這邊閒晃要好多了。對吧,夥伴?」
  ……這個人……是看穿了我嗎?看穿我對即將重返的日常生活所抱持的感傷,以及我從這段即將結束的時光中得到的充實感。
  「謝……謝謝您,洛基殿下。」
  「嗯?喂喂,現在還不到道謝的時候吧?還有,我剛剛也說了,不要再加什麼『殿下』,直接叫我洛基吧……人生就是要享樂。對吧,賽伊?」
  「嗯……就是說啊,洛基殿──……洛基。」
  他說得沒錯,人生就是不能缺少樂趣和調劑。如果不這樣做,人不但會失去活下去的動力,甚至連不想死的念頭都可能會消失。
  當人生失去樂趣時,也許就是真正的「死亡」了吧……什麼的。這時,有違自己平時的作風,我不禁這麼想了。
  
  接著,當天晚上──就在「瓦爾哈拉廚房」裡。
  「唉……討厭討厭,人家不想死啦。我還有大好人生在等著我啊。」
  會有不想死的念頭,就證明人生過得很快樂。在我將跟洛基的對話轉換成這樣的哲學後,沒想到這麼快就實際驗證了……
  「嗯?賽伊小弟,你怎麼了?鍋中的水已經煮沸了喔。」
  「唉,就算你說得好像我只是要洗澡一樣,我還是……」
  雖然說這麼說,我也不能不進去。既然我是「瓦爾哈拉廚房」的主菜,是獨一無二且無可取代的食材,就只能硬著頭皮像平常一樣上了……!
  「賽伊小弟,要是你真提不起勁,今天不跳也沒關係喔。」
  「咦!真、真的嗎?主廚!」
  真的假的!我是很高興啦……但如此一來,英靈戰士們的晚餐要由誰來負責呢?
  「賽伊小弟啊……那個魔法鍋子……真的很方便呢。只要放入食材煮滾,就能自動做出料理,不但不用幫蔬菜削皮,也不用將魚類或動物切割處理。」
  「咦?喔,是啊,是這樣沒錯。」
  嗯?這些都是我們都再清楚不過的事,主廚為何事到如今還要再說一次啊?就是因為有這種功能,所以我只要負責跳進去就好了,不是嗎?
  我對主廚的話感到有些困惑,就緩緩地將視線往上看去。
  「噫!」
  是怎樣……?主廚居然在笑!不,不對,他是在生氣!他不知為何正笑容滿面地怒火中燒!我是做錯了什麼嗎!
  「哎呀,別怕,聽我說,鍋子的事才講到一半呢……自動做料理雖然幫了大忙,但另一方面也帶來麻煩。我說的沒錯吧?每個人都能輕鬆做料理……就等於抹殺了廚師,因為我們的存在價值都消失了。」
  「說……說得也是。」
  「所以我就想,為了保持廚師的自尊,偶爾也得好好地親手烹調主菜才行。今天我要一直到最後,等要讓料理不會減少時,才會用鍋子進行收尾。」
  「請、請問……為什麼突然想這麼做呢?」
  「……今天早上,你把海茲小妹丟在我的房間就跑了,對吧?」
  啊……
  「在那之後,為了擺脫海茲小妹,你曉得我有多辛苦嗎?」
  「這、這個嘛,你把身體交給她不就好了嗎?」
  「才不好!」
  下個瞬間,主廚狠狠地拍了一下流理台這麼喊道。
  「遵照倫理來料理生命的廚師,竟然帶頭破壞倫理,這可是違反了我的原則!當然,你是為我好才這麼做的,我對你的心意也很感激,但你既然害我成為對小女孩出手的大罪人,就必須付出應當的代價!就在今天,我要對你處以……絞肉之刑!」
  主廚說完就抓住我的後頸部,走到廚房後頭,將放在那裡的碾碎機啟動。
  眼前那個以「力量(烏爾茲)」的盧恩文字發動,並狂暴地發出低聲鳴吼並開始高速轉動著碾碎機輪,大概將放進去的各種家禽都在轉瞬間變成絞肉吧。
  「為什麼在『瓦爾哈拉廚房』裡有這種東西啊!」
  「賽伊小弟,你應該是第一次看到它運作吧?這原本是在為『某位大人』做特別料理時才會用到的啊。來,賽伊小弟也試用看看如何?」
  「等等!今天你不是說要好好地親手做料理嗎?那就得先剝皮,再把各部位分切才行啊!來,請你先溫柔地殺了我吧。」
  「沒關係,不要緊的。準備程序就算沒那麼仔細也不用擔心,反正最後都是要放到鍋裡去的。那我們上啦!一、二、三!」
  「別別別這樣啦,主廚!等、等一下……救……救命呀啊啊啊────!」
  今晚──在進鍋前先被塞入大碾碎機的我,就這樣變成非常美味的法式凍派,替大食堂的餐桌增色不少。
  看到菜色又增加一種,讓我也覺得好滿足……才怪!
  
  第二天早上,在月之神瑪尼和太陽女神蘇爾快進行交接之前,我就從床上爬了起來。我不是要去進行每天例行的晨跑,而是要跟洛基和蓋兒希大人三人一起去執行女武神的任務。
  這次蓋兒希大人要完成的是女武神例行任務──選拔英靈戰士。這就代表要去人界「米爾加德」。
  「嗯~~好期待喔!我是第一次下去『米爾加德』呢。那裡究竟是個怎樣的地方呢?」
  要是我獨自去的話,應該也會緊張吧,不過這次是三人同行,所以心中滿是期待。事實上,我就是因為太期待了,結果昨晚都睡不著。
  「唉,居然因為太期待而睡不著,根本就像個小孩嘛。這件事絕不能跟洛基他們說。」
  (噗……!)
  ……嗯?怎麼了?剛剛……好像有聲音從房外傳來。
  為了不打草驚蛇,我小心翼翼地靠近門邊,咬住綁在門把上的繩子,一口氣扯開。而在打開的房門外的竟是──我所憧憬的布倫希爾德大人。
  「布、布、布倫希爾德大人!為、為、為什麼妳會在這裡啊!」
  「早、早安,賽伊先生。那個,我……是聽到賽伊先生你們要去參加女武神的任務,就想來送你一程。不過因為還很早,覺得敲門吵醒你不太好,就在房間外面等了。」
  喔喔……不愧是布倫希爾德大人,真是體貼!她會這樣做,應該是設想萬一我睡過頭了,還可以順便叫我起床吧。嗯~~這份溫柔簡直就像聖母一樣啊。
  「不過……呵呵,總覺得不好意思,看來你似乎根本就連睡都沒睡嘛……嘻嘻嘻。」
  「哇啊!被妳聽見了啊!」
  「不!那個……不要緊的!我會笑只是因為覺得賽伊先生果然很可愛,結果嘴角就忍不住上揚了!這反而是好事啊!」
  「啊,是這樣嗎?嘿嘿……」
  太好了,我似乎在歪打誤撞下提升了布倫希爾德大人對我的好感。不過,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希望不只是可愛,以後也能有機會讓她對我的帥氣之處給予評價。
  「哎呀~~不過還讓妳特地來到我房間,真的是非常感謝。即使有點太興奮了,我還是會努力不妨礙任務進行。」
  「哈哈,沒關係,你可以更放鬆一點啦。話說回來,我真的很驚訝,沒想到你才剛開始指導盧恩魔法,蓋兒希爾德第二天就馬上出任務了。這代表她已經充分掌握曼納茲了吧?」
  「是的。該說真不愧是女武神吧,我只是稍微教了點訣竅,她就完全會了。」
  「是這樣嗎?太好了……對了,賽伊先生,這次給你添了麻煩,真是非常抱歉。還有,非常感──」
  「啊!關於那個,請等一下!」
  當布倫希爾德大人要對我鞠躬行禮時,我連忙喊停。見布倫希爾德大人愣了一下,疑惑地歪著頭,我便坦白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任務還沒有結束。這次我有沒有幫上忙,是要等任務順利結束後才能決定。所以,如果是要道謝,還請務必保留到那個時候。」
  「賽、賽伊先生……!我知道了。這份恩情的回報我會一直保留到那個時候。」
  布倫希爾德大人在胸前交疊雙手,用帶著熱意的視線望向我。嘻嘻,我在帥氣方面是不是有累積到一些點數了呢?
  「呼──那麼,布倫希爾德大人,雖然有點可惜,不過我也差不多該出發了。因為約好的時間快到了。」
  「啊,好的。那我就跟你一起走到虹之虛那裡吧。啊!不過在那之前,賽伊先生!」
  咦?什麼事?啊,該不會……是要給我出門前的道別之吻嗎?哈哈,我又自然流露出紳士魂了嗎?還真服了我自己啊。
  「你的毛睡翹了,我馬上幫你梳一梳。」
  「……非常感謝……」
  唉……我這傢伙,果然還是少根筋啊。
  
  之後,我得到布倫希爾德大人一句「路上小心」和一個最棒的笑容,就跳進開在世界樹雷拉茲樹幹上的虹之虛。想像中的目的地是彩虹橋,也就是連接諸神世界「阿斯加德」和人類世界「米爾加德」的唯一通道──畢夫雷司特。
  「到了……啊,彩虹橋!哦~~那就是畢夫雷司特嗎?真是漂亮啊。」
  這次的傳送也順利成功了。在我眼前有一座壯觀的彩虹橋向外延伸。這真是夢幻的景象呢……我懷著滿心的雀躍往四周看去。
  就因為這裡位於「阿斯加德」南端,並沒有什麼令人期待的地方。在寂寥的原野上,只有一間巨大的宅邸──那大概就是「西敏別爾古」吧。
  「西敏別爾古」是海姆達爾大人所住的宅邸。說起海姆達爾大人,就是彩虹橋畢夫雷司特的守衛,以及巨人的監視者。
  沒錯,這個監視可是非常重要的工作。畢竟畢夫雷司特的終點是人界的最東邊,而與人界外圍有著綿延一牆之隔的東側即為巨人國「約頓海姆」。麻煩的是,畢夫雷司特就等於一路延伸到敵人的眼與鼻之前。
  設計師為何讓橋連接那種地方,始終是一個謎,而「阿斯加德」直到今日還能維持和平,絕對是託了海姆達爾大人的福。他活用自己天生優異的視力和聽力,以及無需睡眠的驚人體質,讓他的監視簡直是銅牆鐵壁,滴水不漏。所以在緊急時刻會被他吹響,以聲音警告全世界的「加拉爾號角」,不管是在過去還是未來,應該都不會有機會發聲吧。
  至少──在「諸神的黃昏」之前。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這麼陰暗的事情了!今天可是快樂的「米德加德」之旅呢。好了好了,洛基和蓋兒希大人在哪裡呢?我又再次環顧四周。
  ……嗯?說到這,我到現在才發現視角似乎有點高呢。難道是被送到岩石上面了嗎?
  我想到這裡,往腳邊一看。奇怪?這是啥?總覺得我腳下的傳送點有些軟軟的,踩不太穩。如果不小心動作太大,可能就會摔倒了。
  「賽伊!你在做什麼?趕快下來呀!那裡可是海姆達爾大人的背上啊!」
  「哇啊────!非非非常抱歉,海姆達爾大人!我絕對沒有惡意!」
  我頓時彈了起來,從他背上一躍而下,用力往地上一跪。也許是這個我已經完全熟練的姿勢救了我吧,只見海姆達爾大人不發一語,緩緩地站了起來。
  「話說回來……為什麼海姆達爾大人要趴在地上呢?」
  面對我直接了當又理所當然的問題,海姆達爾大人先右手扠腰,思索片刻,然後用魄力十足的低沉嗓音做出回答。
  「……洛基說,監視者堂堂站得直挺挺地監視很奇怪。」
  「是啊是啊,都被對方看到了,根本沒意義嘛。一定要把頭確實壓低才行啊。」
  「不,洛基,我可從沒看過趴在地上工作的監視者喔。」
  我對完全在惡搞的洛基吐槽後,海姆達爾大人就開始陷入思考。只見他閉著眼睛,咕噥幾聲後──
  「也就是說……這是監視者的新標準嗎?」
  令人懷疑自己是否聽錯的結論,就從他口中脫口而出。
  「不要擅自改變標準啦!這樣好了,海姆達爾大人,請把我拿起來!」
  「……哦?了解。」
  海姆達爾大人照我所說地抱起我,讓我跟他的胸膛等高。
  「接著把我舉到頭頂!」
  「……這樣嗎?」
  「我現在請問一下,既然你站在位於雲端上的『阿斯加德』,這麼點高度差有何意義呢?」
  「……幾乎沒有。」
  「不,是『完全』沒有。那為什麼還要做這種小小的抵抗啊?」
  沒錯,總之就是毫無意義。既然這樣,如果自然地站著監視,還更能突顯「有神在監視」這點,而達到嚇阻的效果。
  再說了,海姆達爾大人的視力能將百哩之外也看得一清二楚,本來就不可能會被人搶先一步發現。
  真是的……居然連海姆達爾大人也被洛基的惡作劇給徹底擺了一道啊。
  而不知是否有真正理解的海姆達爾大人,還是一樣面無表情地準備把我放回他腳邊。
  「好,就這樣把他發射出去吧,海姆達爾!」
  「別煽動他啦,洛基!這樣我會死吧!」
  「呵呵呵,沒差吧,反正都會復活啊。」
  「是這樣沒錯啦,不過我會很困擾!因為我只有在日落的瞬間才能復活啊。」
  「……嗄?那是怎樣?這還是我第一次聽到耶,真是這樣嗎?」
  洛基的笑容立刻消失,疑惑地歪著頭。這麼說來,這件事除了對主廚以外,我好像還沒對任何人說過。
  「我的復活體質……『古爾維格』要發動只有一個限制,那就是復活時機一定是日落的瞬間。不管死在什麼時候,這個條件都不會改變。所以如果我現在死了,那在今天日落之前,我就會一直保持死亡狀態耶。」
  「也就是說……這是什麼意思?」
  本來一直面帶微笑,旁觀我們互動的蓋兒希大人,也緊抓著這話題不放。我盡可能以讓這兩人更容易理解的方式,來說明「古爾維格」。
  「一直以來,我都是在黃昏──快日落之前跳入鍋子,然後死去。因為太陽在這之後就緊接著下山,所以我只是看起來像是死後馬上復活而已。」
  「也就是說,要是你在這麼早的時間點就死掉……」
  「沒錯,那我就要到日落才會復活了。這樣我今天就會損失一大半時間。不過……最大的問題其實是在復活後才會出現。」
  「什麼意思?」
  「假設我現在死了,但英靈戰士每天都要吃晚餐,所以我今晚當然還是得跳進鍋裡。這樣一來,今天的我就會變成『在日落重生後又馬上死去』。換句話說,我在明天日落前又會一直保持死亡狀態。然後到了明天,我還是得成為晚餐……」
  「一復活,就要死……」
  沒錯──這就是我最害怕的事。只要陷入惡性循環,如果不從某處找來晚餐的替代品,我就只能過著一復活就要死的生活。那樣就跟死人沒什麼兩樣了。不……講白一點,是比死人還不如。
  唯獨主廚知道這個危險性,他才會堅持在即將日落前把我做成料理。現在回想起來,那還真是值得感謝的決定。
  「……我說啊,那個限制是真的嗎?」
  洛基跟敘述著這件事情的我在態度上好像有著很大的落差。他面有難色地陷入沉思,然後這樣喃喃說道。我聽不懂他是什麼意思,只好反問道:
  「你問是不是真的,是什麼意思?」
  「沒有什麼意思。『古爾維格』的發動條件是『日落』……這是確定的嗎?真的不是『那個時刻』嗎?會不會其實是『月亮昇起』呢?月亮和太陽同時消失的『剎那之闇』或是『白晝的結束』也都不無可能。所以是哪一個呢,賽伊?」
  「就、就算你這麼問,我也……」
  「不知道對吧?那還是調查清楚比較好。雖然有很多條件無法驗證,不過能試的都要盡量試一試吧。不只是發動條件,還是這能力是否真為復活,也要檢驗一下。擁有力量的人對於自己的能力,必須了解得比其他人都詳細才行。」
  唔……洛基說得很有道理。我對自己的能力所知不多,範圍不出由目前經驗推測和思考的結果。
  這力量的真正意義……不,應該說是我擁有這力量一事所包含的意義,如果能加以釐清的話,也許我就能了解──自己的一切了。
  「不過比起這些無聊事,重點還是任務啊,任務。海姆達爾,給我畢夫雷司特的通行許可吧。」
  「……等等,我還沒有發射這隻山豬。」
  「……咦?」
  「我要用百分之八十的力量發射。」
  「不要啦,這樣我一飛出去就會粉身碎骨了啊!都是洛基害的啦,快想點辦法呀!」
  「喂,喂,海姆達爾,你有聽到剛才的話嗎?賽伊就算會復活,但要是現在死了就麻煩了,所以剛才的命令取消!」
  海姆達爾大人聽到焦急的洛基要收回命令,就交互看了看我和洛基。
  「難道……不能發射嗎?」
  「沒錯,海姆達爾大人。」
  「……了解。那我就不發射這隻山豬了。」
  呼……太好了。雖然他很固執,不過至少還滿講理的,真是幫了大忙。
  「真是的……你這傢伙還是沒變,玩笑話對你都起不了作用耶,海姆達爾。」
  「那是當然,不只是上段,就連中段、下段,每種角度的攻擊對我都起不了作用。」(註:日文中的「玩笑話」發音同「上段」)
  「……洛基啊,這個人當畢夫雷司特的守衛真的不要緊嗎?」
  「你擔心的理由我了解,賽伊……不過你看,今天的『阿斯加德』不也是很和平嗎?」
  「是啊,真是令人吃驚……」
  我直到今天才知道,原來這世界的和平是如此了不起的奇蹟。
  「好了,海姆達爾,既然知道了,就趕快給我許可啦。」
  「……這山豬也是為了同樣的目的嗎?」
  「那是當然,我不是說過他是跟著我一起的嗎?蓋兒希爾德要下去『米爾加德』遊說英靈戰士,我們則是要與她同行。放心吧,我們又不會做什麼壞事。」
  「……了解。那就要在……日落前歸來。路上小心,一路順風。」
  海姆達爾大人用始終不變的語氣,面無表情地目送我們出發。哎呀~~沒想到跟他實際講過話後,竟發現他意外地蠢……純真,令我有點驚訝。不過算了,這樣跟他應對時至少就不用那麼緊張了……應該算是好事吧。
  好,無論如何,這是我平生第一次的「米德加德」之旅。雖然是當日來回,今天還是要好好享受一番~~!
  
  「喔喔喔喔,這、這裡就是人界『米德加德』啊……!空氣的味道跟『阿斯加德』不一樣耶!」
  我們走過彩虹橋畢夫雷司特,踩上綠色大地。在我們前往想遊說的英靈戰士候選人的家時,我一路上都蹦蹦跳跳地,或臥或滾,用全身來感受這世界。
  「啊,那邊有城鎮呢!洛基,快看快看!有好多色彩繽紛的建築物喔!」
  「好啦好啦,知道知道。我說啊,你也不用興奮成那樣吧。雖然這麼說有點潑你冷水,但『米德加德』跟『阿斯加德』其實也沒有多大的差別喔。」
  面對心情亢奮到最高點的我,洛基用有些冷淡的口吻回了一句。我聽了忍不住提出反駁。畢竟要是不能了解這份感動,那才是人生的一大損失。
  「就算沒多大的差別,我還是有所感觸啊!生意盎然的綠色草原,清澈如鏡的藍色湖泊,雲霧繚繞的群山,充滿各種氣味,令人快暈眩的空氣──不管是草木還是建築物,跟『阿斯加德』整片金黃色的風景一比,給人的印象還是不同啊。該怎麼說呢……還真想就這樣……把它變成畫帶回去呢。」
  我擺出藝術家的架式,用蹄子來取景。
  「哦,你啊,雖然是山豬,觀察的眼光倒是不賴呢。」
  這時,突然有個蒼老的聲音從背後向我搭話。我一回過頭,眼前就站著一名老人。他背上揹著大量看似畫具的東西,是一位個頭矮小的老爺爺。
  「威茲卡!你在這裡做什麼?」
  「嗯?呵呵,這不是蓋兒希爾德殿下嗎?老夫啊,是因為工作的道具用完了,就到鎮上去買個東西。現在正要回家呢。」
  被稱作威茲卡的老爺爺臉上露出和藹笑容,把背上的畫具重新揹好。這數量對老人家而言應該很重才對,但老爺爺揹起來看似並不費力。
  「這位是蓋兒希大人認識的人嗎?」
  我其實從他們的互動,就能馬上看出他們彼此認識,卻還是刻意這麼問。蓋兒希大人馬上就意會出我真正想問的是什麼,便向我介紹老爺爺。
  「這位名叫威茲卡,是人類和矮人族的混血。雖然現在年事已高,以前可是被譽為劍聖的強手喔。我就坦白說吧,他正是我這次任務的目標。」
  「咦!那、那這位老爺爺就是……英靈戰士的候選人……?」
  「呵呵呵,也難怪你會吃驚啊。老夫是個在兩百歲之後就懶得數年紀的老人家啦,以前的一身本領也早就不管用了,現在只能像這樣充當畫家來混口飯吃。能被女武神殿下選上,的確是老夫無上的光榮……只是老夫不覺得自己有資格享有這份榮譽就是了。」
  他自嘲般淺淺一笑,接著就邁開沉重的步伐。那散發哀愁感的背影看起來又小又脆弱。
  ──不過另一方面,我也感覺得到在他內心與身體深處,隱藏著某種強大的東西。
  「……真有霸氣呢。」
  聽到洛基的喃喃自語,蓋兒希大人也點頭表示同意。就連我這個外行人,對他這句話也沒有異議。
  即使他巧妙地想保持低調,那股難以掩飾的英雄氣概仍會自然流露。如果能把他招來「瓦爾哈拉」,他絕對會成為最強的英靈戰士。
  「咱們到了。請進來吧,但這裡是工作室兼住家,可能不太舒適就是了。」
  在能將世界樹雷拉茲盡收眼底的湖畔邊,建有一棟木頭平房。那就是威茲卡的住家。
  雖然外觀看起來滿大的,不過一進去就會發現房子有一半是工作室和擺放作品的地方,導致生活空間十分狹窄。既然能容納的人數已快達上限,我還是保持山豬的樣子比較好。
  「威茲卡,本小姐就開門見山說了,希望你今天務必答應本小姐的招募!」
  「哦?既然妳這麼說,蓋兒希爾德殿下,意思是已經準備好要實現老夫的願望了嗎?」
  蓋兒希大人制止他倒茶,咄咄逼人地說道,威茲卡則以像在看好戲的眼光望向她。
  話說回來,威茲卡先生為什麼到現在都一直拒絕女武神的招募呢?既然他們已經認識,就代表以前他們應該有見過面,而且蓋兒希大人一定有邀請過他去「瓦爾哈拉」才是。
  因為對方不願接受招待,她才會改用遊說的。嗯……一般來說應該都會欣然接受才對,那為何事情會變成這樣呢?這答案就在我跟蓋兒希大人進行的特訓之中。
  「以前你父親所見過的女武神之天鵝化身──本小姐這次一定會讓你親眼看到。這應該足以作為讓你帶上路的土產吧?」
  「是啊,如果能將這景象畫下來,老夫對這世界就沒有留戀了。好了,咱們就到外面去吧,老夫希望能把尤格德拉西爾放到背景裡。」
  威茲卡說完,就馬上拿著一整套畫具走到外面。
  「奇怪,不能在工作室畫嗎?洛基,你知道尤格德拉西爾是什麼嗎?」
  「喔,那就是指世界樹啦。在神界通稱雷拉茲,在人界則被稱為尤格德拉西爾。至於由來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也沒什麼特別的含意。」
  「哦~~尤格德拉西爾啊……」
  我一邊仔細感受著這詞彙的發音,一邊仰望矗立在遠處的尤格德拉西爾。這棵向上伸展,彷彿要撐起天空的翠綠大樹,跟在神界見到的果然還是有所不同。
  在經過一番波折後,威茲卡先生終於開始進行他的創作了。蓋兒希大人多虧了特訓,很從容地完美施展出曼納茲魔法,威茲卡則將其描繪於畫布之上。以宏偉的世界樹為背景,浮在如鏡湖面的優雅天鵝,就算是對繪畫一竅不通的我,也很清楚這景象正是最好的作畫題材。
  「威茲卡先生平時都在畫怎樣的畫呢?」
  「這個嘛,平常都是專心在畫風景畫。尤其那棵尤格德拉西爾真的是太美了。光是那棵充滿生命力的大樹,老夫就算畫上幾百張也不會厭倦呢。」
  「還真是畫了很多呢。」
  「老夫這麼說你可能會感到驚訝,事實上老夫從當劍士時就很喜歡繪畫,握筆的時間還遠勝過握劍,只是最終還是停留在不成氣候的愛好者程度而已。啊,但老夫最近發現到,原來自己的才能除了風景畫外,在另一個領域裡也適用呢。」
  「喔喔,是怎樣的領域呢?」
  「那被稱作『裸女畫』。」
  「「裸、裸女畫!」」
  我跟洛基頓時異口同聲地叫了起來。
  (他說裸女畫?就是那個嗎?那個裸女畫嗎?雖然常言道人不可貌相,但沒想到這位老人家居然會那樣的神之藝術……)
  「老爺爺,就由我代替藝術之神布拉基來幫你的畫打分數吧?東西在哪裡?」
  「你會不會偶爾也想要山豬視點的感想呢?我願意幫忙!」
  「哎呀,可是那賣得很快,不知道是不是已經賣完了……如果還有的話,應該是放在工作室的某個角落吧……嗯,原來畫出來的感覺是這樣啊。非常感謝,蓋兒希爾德殿下,已經可以了。」
  這時畫剛好完成,讓蓋兒希大人得以從模特兒除役。而在那一瞬間,剛解除曼納茲的蓋兒希大人立刻超越正走向工作室的我和洛基,擋在威茲卡家的玄關前。
  「怎麼,你們是要去哪裡啊?很遺憾,既然畫已經完成,再待下去也沒用了。能拜託你們做回去的準備嗎?」
  「嘖,知道了啦,真是的。」
  洛基心有不甘地抓抓頭,一看就知道他覺得很可惜。夥伴,我很了解你的心情。
  「那麼,老夫就接受招待吧,蓋兒希爾德殿下。老夫已經準備好了,隨時都能出發。」
  威茲卡先生拿起掛在平房牆上的一把劍,從鞘中拔出劍來。那散發冰冷光芒的刀尖直指蓋兒希大人,瞄準她這個目標。
  「咦!怎、怎麼了?威茲卡先生!這該不會是要跟蓋兒希大人比試吧……!」
  當不好的預感掠過腦海時,我原本要馬上闖進兩人之間的。不過,不管我怎麼跑,都無法接近他們。那是因為我被洛基揪住後頸部,吊到了半空中。
  我無計可施,正要開口抗議,此時蓋兒希大人緩緩走向前。她站在伴隨清涼微風開展的綠色中心之中,平靜地開了口。
  「如果把活人直接帶回,就只是客人。如果自然地迎接死亡,就只會落入死者之國『赫爾海姆』。唯有在激戰後壯烈成仁者,才能受召喚前往的第二搖籃,也就是──『瓦爾哈拉』。」
  這麼說來……確實是如此。死得光榮的勇士,是成為英靈戰士的條件。因為蓋兒希大人跟威茲卡先生兩人看起來很熟識,所以我才忽略了一點──自從相遇的那一天起,等在他們前方的命運就是戰鬥。
  「老爺爺,在你們一決勝負前,我想先問一下,你到底有多強呢?」
  「力量的證明嗎?這個嘛……」
  聽到洛基的問題,威茲卡先生摸了摸長有白鬍子的下巴,陷入了沉默。經過數秒的思考後,這位傳說劍豪的雙眼在鬥志高昂下充血變紅,並如此答道。
  「即使被稱為劍聖,現在也是過往雲煙,而這副衰老的軀體,也有些不聽使喚。不過,如果是在全盛時期的話──大概能打敗殺死龍的男人吧。」
  「殺死龍的男人?」
  「哦?這在『阿斯加德』不常聽到嗎?一講到『大英雄齊格菲的屠龍記』,在『米德加德』可說是無人不知,實際存在的神話呢。老夫以前──就曾讓那個齊格菲認輸過。不過,那其實也是場難分軒輊的對決就是了。」
  真、真厲害……無論是以什麼方式,能贏過比龍還強的英雄,就已經充分證明了他有多強。洛基大概也認同了這一點,便很快就把興趣轉向別處。
  「我以前聽拉塔托斯克說過,在『格尼塔海茲』棲息著非常凶猛的龍,但後來被人類打倒了。」
  「那個人類應該就是齊格菲吧。順帶一提,當時被打倒的那隻龍,原本是矮人,而向他同為矮人族的弟弟學習打鐵技術的,其實就是老夫的父親。」
  「喂,等等,那隻龍是矮人變的?到底是怎麼辦到的啊?」
  「詳情老夫並不清楚,就老夫所聞是因『欲望』所致。被堆積如山的黃金給沖昏頭,而墮落為邪惡之身。這名生性貪婪的矮人,其名為──『法夫納』。」
  「……法夫納……」
  我將這現已不存在的邪惡化身之名又複誦一次。跟我一樣使用化龍之術的矮人……他是怎麼做才得到那股力量的呢?我還真想問問看。
  「……奇怪了,洛基?你怎麼了?一副面有難色的樣子。」
  我不經意地往旁邊瞄了一眼,發現他正用手撐住下巴,看似陷入沉思。我忍不住跟他搭話。
  「嗯?啊,抱歉,總覺得法夫納這名字好像有在哪聽過……算了,我不記得了,反正也不怎麼重要吧。」
  洛基顧慮到我的擔心,就搖搖頭,緊繃的神情也緩和了下來。畢竟洛基也是活了很久的神嘛,就算忘記一兩件事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話題有點偏離了。這個力量的證明如何呢──還滿意嗎?」
  這是跟屠龍的故事息息相關的,劍聖的英勇事蹟。威茲卡先生將堅定的自信轉為劍鋒的光輝,證明了自己。這份強悍是有歷史佐證,貨真價實的。
  「呵呵……嗯,這已經非常足夠了。如果不到這種程度,就算拉攏你也沒有意義。不過──那終究是當年勇了,現在的你又是如何呢?會吝於讓你的愛劍出鞘,跟本小姐舞上一曲嗎?」
  「呵呵呵,妳是指『密穆格』嗎?非常抱歉,蓋兒希爾德殿下,就算妳如此挑釁,不會出鞘的東西就是不會出鞘。因為如果不這麼做……那贏的人就會是老夫了。」
  「唔!居然敢愚弄本小姐……那這就拿出真本事給你看!」
  剎那間──狂風大作。
  足以掀起腳下草皮,削禿周圍綠樹的暴風,以蓋兒希大人為中心捲起。這陣壓倒性的強風正是……蓋兒希大人的甲冑之風!
  「來吧!『世界之枝』!」
  以風劃破了風,出現在蓋兒希大人手上的纖細銀槍。那把亦被稱為諸神細枝的槍,雖然名字並不起眼,卻有著令人畏懼的由來。它是以世界樹雷拉茲的樹枝做成的神槍影打……也就是奧丁陛下所持之永恆之槍的姊妹作。(註:刀匠在受委託打造武器時通常會有數把成品。其中品質最好的一把為「真打」,其餘皆為「影打」)
  「『翠之神槍』蓋兒希爾德,本小姐要上了!」
  「『黑之劍聖』威茲卡,就由老夫來當妳的對手吧!」
  在各自報出名號的同時,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歸零,彼此武器互相碰撞,激烈火花噴濺四散。那令人目眩的攻防互換,不曾間斷的刀鋒交錯,美得教人以為這場對打是事先套招的。話雖如此,可惜的是在姊妹中以速度著稱的蓋兒希大人所舞出的這段舞蹈,看在我眼中是快到連殘影都補捉不到。
  不過讓我更驚訝的,卻是威茲卡先生的表現。他一改初見面時的謙遜,在戰鬥前突然開始提高自我的氣勢……老實說我本來一直以為那會讓他插下敗戰的旗。
  不過,跟我預想的不一樣。雖然他的眼睛追不上蓋兒希大人的速度,卻依然從容出招,擋下所有攻勢。在全神貫注下再三琢磨,千錘百鍊的究極心體技……讓人感覺不到一絲衰老的傳說等級絕技──
  「喝──!」
  這一擊格外強烈,蓋過不停重複的刀刃撞擊聲。蓋兒希大人聚精會神的神速一刺,仍碰不著劍聖威茲卡的身體。
  「……呼,這突刺真是快的可怕,如果不是老夫,就會看漏了吧。」
  「哎呀,真是可惜,還以為那樣就足夠了呢,或許是本小姐太放水了吧。不過前劍聖老爺爺啊……本小姐有更遺憾的消息要通知你。」
  「哦?看來這消息老夫是不聽不行了。內容是什麼呢?」
  「嗯,那就是『遊戲到此結束了』!」
  蓋兒希大人一宣布完,暴風中就迸出雷光。帶有魔力的風以超越極限的程度增加密度,化作眼睛可見的實體。同時從頭上飄來的,是雷聲大作的巨大黑雲。從那黑色巢窟中,狂暴旋風驟然颳起,伴隨震天怒吼於焉降臨。
  「哎呀……這已經不是靠武藝就能對付的東西了呢。」
  「呵呵,覺得可惜嗎?」
  「可惜……是啊,的確可惜。想到讓老夫如此熱血沸騰的戰鬥要到此結束,不免感到十分惋惜。在這副老朽之軀為苦惱所侵蝕前,就請妳務必將我埋葬了吧。」
  「……那就對不起了。就此道別吧,威茲卡,下次『瓦爾哈拉』見了。」
  等黑色的風之濁流與槍身交會,蓋兒希大人便將槍高舉過頭。這應該是前所未見的光景吧。手拿橫放的龍捲風,化身為風神的少女,將吹走這世間的一切!
  「神技──『疾風突刺』!」
  少女投射出手上的龍捲風,動作就如追悼般靜謐安祥。颳起的神風吹散烏雲,被捲起的湖水化為雨滴,在天空架起一道彩虹。劍聖威茲卡已經消失無蹤。受神技一擊而喪命的英雄之魂,已經越過那道彩虹被引領至天上了。

  這是場讓人目不轉睛的夢幻對決,卻唯有一處有些不對勁。明明剛剛才被投擲出去的槍,現在竟依然留在蓋兒希大人的手上。正當我覺得不可思議時,蓋兒希大人憐愛地撫上那把槍,邊如此說道。
  「歡迎回來。這次真快呢,世界一周之旅還快樂嗎?」
  她說世界一周……怎、怎麼可能有這種事啊!這意思是蓋兒希大人所投的槍,在看似投出的同時,其實已經繞行世界一周並回到她手上了嗎?那樣誰也避不開吧。奧丁陛下的槍是「必中」,蓋兒希大人的槍則是「無法迴避」──神槍影打果然不是浪得虛名。
  「喔~~幹得不錯呢,蓋兒希爾德。這還真是精彩的對決。」
  女武神戰鬥的樣子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雖然在我看來的確是場超規格的對戰,不過要是連在洛基眼中也是如此的話,那就無庸置疑了。
  「能受到您的誇獎,深感光榮。這樣任務就順利結束了。我們啟程回『瓦爾哈拉』吧。」
  「說得也是。我們就趕快回去,跟先走一步的威茲卡先生打聲招呼吧!」
  在這場歷史性的對決後,一名英雄就此逝去。我今天又再次感受到所謂的招募英靈,就是這麼回事。以後在面對那些人的任性時,我應該會稍微再配合一點吧。
  「喔,抱歉、抱歉,哎呀~~對你們真不好意思,我不知怎麼地突然肚子痛起來……你們先走吧,我會追上去的。唔~~廁所廁所~~」
  怎麼了?洛基竟忽然喊肚子痛,衝進威茲卡先生家裡。不對,即使腹痛本來就會來得突然,但我總覺得像故意的……啊!
  「不、不好意思,蓋兒希大人!我也突然肚子痛!」
  「嗄?怎、怎麼了,這麼突然……你們兩個難道是亂撿東西來吃嗎?」
  「不,那個嘛……可能是因為蓋兒希大人戰鬥的樣子太令人感動,結果刺激到腹部了吧……總之我去去就回!」
  本來想找更好的說法,可是憑我的頭腦一時之間也只能想出這種程度的藉口。結果我還是硬闖過關,衝向被戰鬥波及而岌岌可危的威茲卡家。
  「或許我還是別在別人面前戰鬥比較好……」
  當時我還不知道,這竟然害蓋兒希大人心中從此抱著無謂的鬱悶。
  
  「洛基!」
  「哇啊!什麼,原來是賽伊啊,害我嚇了一跳。哈哈,既然你也來這了……就知道該做什麼了吧,夥伴!」
  「當然啦,夥伴。好了,我們快點解決吧。」
  我用盧恩魔法變成人形,跟洛基分頭在威茲卡先生的工作室裡到處摸索翻找。至於我們的目的,當然就是要挖出傳說的劍豪畫家所遺留的裸女畫了。
  你說這只是在當小偷?喂喂,別用這種奇怪的說法好嗎!我們這是為了保護具有歷史價值的繪畫,可以說是正義的行為喔。
  「嘖,找不到……工作室也實在太亂了。蓋兒希爾德這傢伙,一得意起來就亂颳風,這樣根本沒辦法搜索嘛!」
  「這棟屋子破成這樣,真虧它沒有全倒……啊!洛基,你看!這櫃子的抽屜上,有寫著『裸女畫』呢!」
  「喔耶!幹得好!來……嘖,這樣不行,賽伊,我先把瓦礫抬起來,你再從縫隙拉出去!我喊到三喔!一、二──三!」
  透過跟洛基的通力合作,順利取回了寶箱。沒時間了,趕快來調查裡面!
  「喔喔~~來了來了來了……咦?這是啥啊!」
  從祕密抽屜裡現身的,是描繪美麗熟女與少女一絲不掛的裸體,令男人垂涎不已的──草稿一張。
  「這是設計草圖吧?畫得這麼簡略,實在太潦草了啦!不過確實是裸女畫呢!」
  「裸女畫的草稿啊,噗噗!被擺了一道……」
  「有種就給我笑出來啊,宰了你喔。」
  「真是非常抱歉!」
  唉,我心中也是非常懊惱啊。滿懷期待到這個地步了才遭到如此打擊,這下就算看男人裸體,我也無所謂了……才怪。
  難道沒有其他留下來的嗎?我一想到這點,就從最底下的抽屜依序往上打開。當我開到最上面的抽屜時,發現了大量的畫作。這些是……
  「是尤格德拉西爾的畫耶。真厲害──彷彿把真正的樹直接貼在上面一樣。雖然威茲卡先生說自己沒有才能,但沒有才能的人是不可能畫得這麼好。」
  「好想看這種品質的裸女畫喔。」
  「你還在說啊……反正他只是去了『瓦爾哈拉』,下次試著拜託他畫如何?」
  「對喔,還有這招呢!模特兒就用芙蕾雅好了!」
  「那我到時也要到現場旁觀!」
  我還沒想到能讓女神當模特兒呢!洛基的點子真不錯。嘿嘿,從明天開始的每一天,又多了一個值得期待的事物了!
  哎呀~~我的夢想從現在就開始膨脹了呢。在芙蕾雅大人之後,當然是拜託布倫希爾德大人,接下來是羅絲薇瑟大人……不,這時應該輪到瓦爾特洛德大人吧。等等,容易害羞的修維特萊德大人或葛琳姆蓋德大人也令人難以割捨……
  不過請放心,我心中的第一名果然還是布倫希爾德大人。我會把畫放進漂亮的畫框,裝飾在房間內的四面牆上,然後一夜好眠。如果真能這樣就太棒了。更貪心一點的話,我甚至還想有一天能自己親手畫畫看。
  「……嗯?洛基,怎麼了?」
  正當我想像著被藝術包圍的日子,心中雀躍不已時,一回神就發現到洛基正一臉凝重地盯著尤格德拉西爾的畫。他將手上的二張畫放在傾斜的工作臺上並排擺好,再指著畫說:
  「看這張畫……和這邊的畫。你不覺得有些不對勁嗎?」
  「不對勁……?嗯……看不出來耶。除了這邊是舊的,這邊感覺比較新之外,有什麼不同嗎?不都是尤格德拉西爾的畫?而且也都畫得非常精細呢。」
  「嗯,不過問題就在這裡。明明就細膩到有如神作,卻有點不同。兩者不僅是構圖,恐怕連作畫的時間點也都一致,卻有種微妙的不同。那是因為太微妙而無法察覺的某處──」
  經洛基指出後,我又重新把畫再仔細看一次……不行,不管來回看幾次,我還是感覺不出有任何不同。
  就在此時──地面出現輕微搖晃。
  「怎麼,是地震嗎?賽伊,這間房子也許要撐不住了,很危險,我們趕快出去吧。」
  「唔,嗯。說得也是……」
  那時我感受到的,是微小的震動。
  就像世界強忍著想打噴嚏的衝動,全身因此微微顫抖一般。
  不過萬一……世界真的打了噴嚏,那又會變得怎樣呢?
  我離開發出傾軋聲的威茲卡家,往前奔跑,卻不知為何──身體一直抖個不停。
 楼主| 发表于 2016-11-20 00: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泛黃色的根源~
  
  
  「好了,賽伊小弟,你今天也差不多該『走』了,準備好了嗎?」
  現在是我順利結束「米德加德」之旅的當天傍晚。我收到主廚的指示,像平常一樣站在「瓦爾哈拉廚房」的砧板上。那個能俯瞰咕嘟咕嘟沸騰鍋中的老位置,就彷彿斷頭台──不,是跳台。
  雖然這是理所當然的事,不過每次一站在這裡,我的心就瀕臨崩潰。即使打針不會死,被打針前還是很可怕吧?這也是同樣的道理。就算我死了會復活,在死前還是會怕得要死。而且在死之前所經歷的痛苦折磨,也都是無法略過。
  正因為如此,之前的我都不把死當成一回事。因為要是認真以對的話,我的心一定會死去。不過……以後就不同了。有了名為洛基的新夥伴後,我的心應該就能得到平靜──
  「準備好了,主廚!等著瞧吧,我今天一定也會變成超級美味的肉!」
  「哦,很有幹勁呢。怎麼了怎麼了,發生了什麼好事嗎?」
  「沒有啦。那應該是以後的事了吧……不過也要看洛基表現得如何就是了。」
  「你說……洛基……喂,喂!賽伊小弟,難不成你指的是洛基殿下嗎?」
  「是啊。」
  我若無其事地回答後,主廚的笑容竟在一瞬間凍結。接著他的表情非常僵硬地從笑容轉為驚訝,然後再變成面無表情。
  「……啊~~我啊,本來就認為你以後會是個幹大事業的男人……不過實際規模看來還遠比我想像的要大多了。我想辦個盛大的歡送會,到時最好能早點告訴我喔。」
  「咦?怎麼會扯到歡送會啊!我沒有要離開這裡啊!」
  「嗯?奇怪,你不是受到洛基殿下的青睞,要被挖角了嗎?」
  「我們只是變成朋友啦!不管是過去還是將來,我的師父都只有主廚而已,以後還是要請你多多指教了!」
  「賽、賽伊小弟……!我好感動啊!我也請你多多指教!」
  「好的,主廚!」
  「那麼,進去吧!」
  「好的,主廚……」
  蹤身一跳,濺起水花──
  「嗚哇啊啊啊好燙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蓋子蓋上。
  等地獄之蓋闔上之後又過幾分鐘,我就在世界迎接日落的同時完成復活,以全新的身體出現在大灶旁邊。呼……就算再怎麼樂觀以對,還是無法忽視這種不舒服的感覺。
  發動「古爾維格」時的魔力消耗,以及死亡時的記憶,讓肉體和精神都很疲憊,於是我便在原地稍事休息。此時,原本一直在觀察爐灶火候的主廚,便笑容滿面地向我走來。
  「辛苦你了,賽伊小弟。今天的水溫怎樣啊?我今天可是沒做任何調整,直接使用這座爐子所能達到的最高溫呢。」
  「咦?我記得你第一天也說過一樣的話耶。」
  「哈哈哈!其實之前的最高溫紀錄,已經在今天打破了!因為我去拜託奧丁陛下,請陛下把帶有『凱納茲』之力的石頭,埋進這座大灶的底下。」
  「說到『凱納茲』……我記得是火炎的盧恩文字呢。原來如此,若是靠這個提升火力的話……嗯?等一下,主廚,我仔細一想,就算埋那個也沒有意義啊?畢竟再怎麼提高爐灶的火力,熱水的沸點還是不會改變啊。」
  「是啊。如果不提高沸點,不管熱水怎麼加熱,都不可能超過一百度。不過,賽伊小弟,我可沒說要用凱納茲之力提高爐灶的火力喔。」
  「呃……所以說意思是……?」
  「凱納茲是操蹤火焰的盧恩文字。但沒有空氣就無法產生火焰。換句話說,凱納茲除了操蹤火焰外,也是操縱空氣的盧恩文字。而且我這次還把刻有冰之盧恩文字『伊薩』的石頭,跟凱納茲一起埋進去。」
  「連伊薩的盧恩文字也有?」
  「是啊。將凱納茲之力產生的大量空氣,以伊薩之力固定於空間中,好做出空氣層將爐灶密閉。只要持續加熱,空氣層之中的氣壓會上升,沸點也會提高,就能燒出超過一百度的熱水了。」
  原、原來如此……也就是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看你的反應就知道你還是不懂。算了,我先問你對水溫的感想好了。覺得怎樣?」
  「這、這個嘛,老實說我很喜歡呢。在這麼高的溫度下,我幾乎立刻就死了,精神上的負擔也減輕不少。不過,像這樣的溫度也未免太高了,會在烹調前就破壞了肉的美味……」
  「嘖嘖嘖,這你也不用擔心。我不是說爐灶底下也埋了伊薩之石嗎?那被設定成在你確定復活的瞬間,就會急速冷卻回到通常溫度。你就想像成是瞬間切換大火跟小火的熱度就好了。怎樣,很完美吧?」
  「這、這實在太高科技了啊!『瓦爾哈拉廚房』就此重生了!」
  「沒錯吧?哎呀~~我一直在想光靠之前的設備,還總是讓賽伊小弟吃了很多苦啊。為了想多少幫上你的忙,我每天一點一點去跟各方人馬打好關係,好得到這樣的技術待遇啊。」
  「主、主廚……我好感動喔!你居然為我這種山豬做到如此地步……!」
  當我正流下感動的淚水時,主廚突然對我投以嚴厲的目光。
  「賽伊小弟,『我這種山豬』的講法不太好喔。你比你自己所想的還要好,是獨一無二的存在。每天因為你的犧牲,到現在拯救了多少家畜的性命。當然家畜是為了被吃才養大的,但家畜本身可不認為自己活著就是為了被吃。每條命都是命,即使會變成第二天的早餐,也還是想多活一點,哪怕只有一秒也好。所以我希望你別忘了,一直被英雄們當成食物的你,也已經是英雄了。」
  聽到主廚對自己滔滔不絕的讚美,讓我的心情非常坐立難安。從家畜的眼光來看,我也許算是英雄吧。不,不僅是家畜,就連對英靈戰士而言……不對,甚至對豢養他們的諸神而言,我都是不可缺的存在。
  沒錯──本應如此。因為在「那一天」,我就是為了大家的需要,才會來到「瓦爾哈拉」這裡……
  
  ○  ○  ○  ○  ○
  
  ──在距離現在大約一個月前的「依達菲爾德大神殿」裡。
  這裡是只有在偉大的阿薩神族們召開極重要之會議時,才會開放的神聖場所。阿薩神族主要的神祇們,正繞著神殿深處的大理石圓桌圍成一圈,面對著彼此。
  「本王鍾愛的阿薩子民,偉大的諸神們,儘管此次召集匆促,各位仍兼程趕來參與,本王先在此致上感謝之意。」
  最先開口的,是那位坐在上座,年齡最長的神。一頭微捲的白色長髮,嘴巴與下巴的鬍鬚透著威嚴,臉上布滿深刻皺紋,左眼上覆蓋著黑色眼罩。他就是統治阿薩一族的最高神祇──奧丁。
  坐在他兩旁座位上的,是他的兩位兒子──光之神巴德爾和雷神索爾。再來則依序是軍神弗雷、藝術之神布拉基、巴德爾的弟弟們──黑茲、黑爾摩茲和威札爾。至於在奧丁背後的,則是其義弟洛基。
  「這次召集各位所為無他。自密米爾做出末日預言『諸神的黃昏』之後,吾等諸神之棋子──英靈戰士即有增無減,也因此引發糧食問題。今日將就此進行討論。」
  奧丁開門見山,直接就丟出議題。這主題從以前還沒浮上檯面時,就一直被視為一大隱憂。也有不少人曾暗示總有一天將變得十分嚴重。
  「哦,該來的總是要來,也差不多該解決了。不過老爸,你為什麼要特別集合我們?不是應該多少有定出對策了嗎?」
  「唉……索爾,你也差不多該學著把頭用在頭錘以外的地方了。如果本王真有對策,就會照平常那樣直接告知你們了。這可是個非常棘手的問題啊。」
  「知道了!但是老爸,你也別小看我,本大爺也是會把頭用在頭錘以外的地方喔。」
  「哦?那你倒說說看。」
  「就是下跪的時候。」
  「那真的很重要呢。你跟你妻子希芙應該處得不錯吧。」
  被歌頌為賢明之神的自己,為何會生出如此愚昧的神呢?奧丁不禁打心底為此感嘆。
  「英靈戰士的人數眼看已逼近二十萬大關。向海神艾基爾整批收購的餐宴用糧食也遲早會見底。就算要大量採購,也沒有儲備的黃金了。再說,艾基爾持有的糧食也不是無限量的。我們必須想個法子突破這困境才行……」
  奧丁說完便長嘆了一口氣。始終苦無對策的他,已經連主神的威嚴都所剩無幾了。
  「奧丁陛下,雖然這實在難以啟齒,不過陛下要不要考慮把他們裁掉一些呢?」
  「嗯,那個做法本王也想過。不過,弗雷啊,霜巨人的軍隊不僅強悍,數量也很龐大。如果要跟他們正面交戰,本王認為數量至少還要現在的一倍以上才夠。」
  「要比現在多一倍嗎……這還真需要相當劃時代的解決對策呢。」
  之後會議就遲遲沒進展。畢竟就連號稱最賢明的奧丁都想不出方法了,即使其他神祇齊聚一堂也幫不上什麼忙。這會議在召開之前,就已經形同觸礁。
  ……不過,此時竟有個意想不到的人發表了意見。
  「對了,用那個怎樣?就是坦格利斯尼和坦格紐斯特。」
  「……索爾,沒想到竟然是由你首先提出方案啊。本王記得這兩頭坦格,應該是你的魔法山羊吧?」
  「是啊,他們只要本大爺施以雷神之錘的祝福,就能無限重生,也就是可以一直重覆吃。只是有個條件,就是不能傷到骨和皮。」
  「嗯,坦白說,本王覺得這提案方向不錯。只不過……以英靈戰士們的吃法來看,本王不覺得他們能優雅到不對骨和皮造成傷害,而且總不能每到晚餐都讓雷神之錘去『瓦爾哈拉』。這方法雖然劃時代,但不夠實際。」
  「是嗎……怎麼這樣,本來還以為這樣就能解決了。啊啊~~真受不了,這場會到底要開到什麼時候啊!喂!洛基!你從剛才就一直不吭聲,也說點什麼啊!」
  索爾見自己全力以赴的提案吃了閉門羹,便非常不快地將矛頭指向洛基。不過,這也不光是遷怒。洛基的狡猾,可是連以智慧之神著稱的奧丁都為之驚嘆,而此時也正是能讓他發揮其本領的時候。在場每個人無不將希望寄託在他所想的妙計奇招上。
  「哎呀,索爾,別這麼亂來嘛。我也是什麼都沒想到,才會一直保持沉默。不過,聽完你那個被打槍的提案之後,讓我想到另一個方法。」
  每個神聽到這句話,表情瞬間為之一亮。在大家充滿期待的視線催促下,洛基聳聳肩,繼續說道。
  「不久之前,我從拉塔托斯克那裡聽到一件有趣的事。據說在『依達菲爾德之森』的深處,住著一頭不死的山豬。」
  「不死的山豬……?」
  「是啊,還有一件事,就是那隻山豬不知為何擁有非常不得了的寶具,好像是『內容物完全不會減少』的鍋子。」
  「什麼!那對現在的我們來說,不正是求之不得的寶具嗎!洛基,你這消息可靠嗎?」
  「這是我聽來的,至於其真偽和詳細內容,我現在無法回答。不過至少有一探究竟的價值吧?」
  洛基說完,就緩緩地環顧圓桌一圈。坐在桌旁的所有人都沒有提出異議。
  「……那就這麼決定了。好,這次會議就到此結束。我們如果一大群人去,山豬大概會怕到不敢露面,所以就由本王和洛基當代表去跟他見面。其他人直接就地解散,回到各自的崗位去吧。」
  「喂,真的還假的啊?老爸,本大爺跟去不行嗎?」
  「不行。況且你還是『巨人屠夫紅獅子』啊。」
  「哼……所以長相可怕的臭男人從一開始就被打回票了嗎?既然這樣,乾脆帶芙蕾雅去就好了嘛。」
  索爾語帶不滿地丟下這一句,就邁開大步離開了神殿。看到他那副不負其危險名號的粗野舉止,眾人一致認為奧丁的判斷是正確的。
  「……原來如此。等一下,黑爾摩茲。」
  洛基聽到索爾的話後思考片刻,接著連忙叫住黑爾摩茲。
  「我有點事要拜託你。就算要用到史雷普尼爾也無妨,可以請你用最快速度準備好能當伴手禮的東西嗎?這是我個人的決定,不是為了什麼禮數,而是肯定能派上用場。不過──不要由你拿到森林去。這個嘛……叫布倫希爾德去也許不錯喔。」
  只拜託他準備,卻交給別人送去。洛基這奇妙的委託到底有什麼意義,這時還沒人能預想到。
  
  走出神殿,再往南走一點,有一座青翠茂密的廣大森林。這個跟四周格格不入,充滿田園風光的角落,正是「阿斯加德」僅剩的最後祕境──依達菲爾德之森。
  在這充滿大自然氣息的森林裡,樹上果實種類繁多,花草迎風搖曳,小溪潺潺流過,鳥類與昆蟲無不振翅飛翔,為這豐沛滿溢的生命力而高歌。
  在這未經開發,沿途都是自然景色的小路上前進一陣子後,赫然出現一塊開闊的土地。那裡有著雖然外牆爬滿藤蔓,但確實是由人工建造的建築物。會是以前的人蓋完後捨棄的嗎……可是感覺沒有這麼古老,外觀也沒有損傷,是棟還算新的木造房屋。
  「不像是養山豬的小屋呢。有誰會住在這種地方呢?」
  「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啊。難道從大哥的至高王座上看不到嗎?」
  「這太強人所難了吧。雖然坐在那王座上的確能看遍全世界,不過也不可能把全部事物都一一看清。要眺望時要先有目標,這王座才能發揮功用。比如說,像女生澡堂之類的。」
  「真是個不得了的偷窺道具呢……下次也讓我用用吧。好了,總之先敲門吧。」
  叩、叩。
  「咦?是誰呀?來啦~~」
  「哇啊,有人應門耶。好啦,我們這下子就等著看會是鬼跑出來,還是蛇跑出來,又或者真的是山豬現身呢……」
  回應洛基的敲門聲而從屋內現身的,是一隻毛色為淡茶色,穿著圍裙的山豬。在屋內更深處,則有另一隻毛色為深茶色的山豬,正坐在沙發上抽著菸斗。
  「這生活也太一般了吧!喂,你們真的是山豬嗎?」
  「就如你們所看到的……」
  經他們這麼一說,看起來也的確是這樣沒錯。在洛基眼前的無疑就是兩頭山豬。不管他們的生活情形如何,他都必須接受這個事實。
  洛基先誇張地故意乾咳二聲,藉以擺脫這個相當程度的文化衝擊,然後再切入正題。
  「咳嗯!哎呀,突然來拜訪真是抱歉。你們就是不死的山豬嗎?」
  「不死?啊,該不會是指賽伊吧?」
  「喂!老婆!怎麼自己先說出兒子的名字啦!萬一這是新的詐騙方式該怎麼辦啊!」
  「啊,糟糕糟糕,老公,對不起啊。不過你看,這位先生的眼睛左右不同色,看起來好美喔。眼睛這麼美的人不可能是詐騙集團啦。」
  「就算外表美也沒有意義吧?妳也真是的……呃,請問你們是旅人嗎?到這麼偏僻的地方有何貴幹?」
  「我們是聽說有不會死的山豬才來的。你們的兒子就是嗎?」
  「……非常抱歉,你們是不是哪裡弄錯了?這世上不可能存在不死的生物。就算有,那也已經算不上生物了。」
  「我就知道你們會這麼說……不過我們的情報來源是很肯定的。為自己孩子著想的心意是很美,但就算隱埋也無濟於事喔。你們的兒子是生物,還是怪物,跟我們來的目的一點關係也沒有。」
  「你說話還真難聽。我們才沒有隱瞞呢,我們的兒子就跟一般的生物一樣會死,才不是什麼不死身呢。」
  「哦?你那種說法就好像……跟一般生物一樣死過的兒子,到現在卻還活著嗎?」
  「唔!呃……那是……」
  山豬父親因洛基的一句話,神情明顯變得狼狽,一看就知道是謊言被戳破了。
  「咦?還真稀奇呢。是客人嗎?」
  那時,突然有聲音從洛基他們背後傳來。那聽起來像是變聲前的少年,又或者是少女的中性嗓音。
  他們回頭一看,聲音的主人原來是一隻嬌小的山豬。這隻就算用山豬寶寶形容也不為過的煤灰色山豬,正拉著一輛手推車,上面有個裝滿許多野草和果實的籃子。
  「賽伊……你為什麼偏偏挑這時候回來啊!」
  「咦!有哪裡不對嗎?這些人到底是……」
  「喔,我們不是什麼可疑的人啦。抱歉,我們太晚自我介紹了。我是洛基,至於這邊這位是……」
  「……本王是奧丁。你們應該聽過吧,『阿斯加德』的子民啊。」
  冷峻的聲音,讓在場者無不屏息,跪倒在地。沒人不知道統治這地方的神叫什麼名字,哪怕是生於窮鄉僻壤之地,尚未離乳的嬰孩也一樣。
  「回答本王,山豬。聽說你有非常稀有的力量……關於不死之身,還有你所持有的魔法鍋,都是真的嗎?」
  「不、不死之身?啊,呃……如果您說的魔法鍋是指那個的話,的確是我的。不過要說我是不死之身嘛,倒有些不一樣……這個嘛,正確來說我並非什麼不死之身,只是死了能復活而已。」
  「能復活?……是怎麼辦到的?」
  「您問我怎麼辦到的,我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我因為個性有些毛躁,所以之前死過幾次……像是在蓋這棟房子時被木材壓扁啦,採山菜時被毒蛇或毒蟲咬死啦,掉進河裡或山谷啦,不過每次我都會莫名其妙地復活,結果就這樣活到現在了。」
  「不管幾次都行嗎?」
  「大概能無限次吧。」
  「嗯……如果這是事實,那還真是可怕的力量啊。就好像是……對,這讓本王想起了古爾維格──你叫賽伊對吧,就讓你跟你的魔法鍋,在我等之下發揮所長吧。」
  「咦!太、太棒了!如果卑微如我也能做出貢獻的話,請務必交給我吧!對了,那我要做些什麼呢?」
  「來『瓦爾哈拉』,成為英靈戰士們的晚餐。」
  「到『瓦爾哈拉』嗎!真是太棒了,我居然能被召進『格拉茲海姆』的宮殿裡耶!……嗯?呃,可是,嘿嘿,是我聽錯了嗎?陛下,您剛說晚餐……」
  「你不是聽得很清楚了嗎?就是晚餐。從今日開始,你每晚都要成為人類的餐點。」
  「嗄……?」
  賽伊如果是人類的話,現在的臉色應該越來越難看了。他小小身體抖得之厲害,可不是開玩笑的。
  「怎麼會……那意思是我……我每天晚上都要死嗎?每晚、每晚……」
  「沒錯。」
  「那是……陛下的命令嗎?」
  「誠然。」
  就在這時,原本跪在兩旁的賽伊雙親,以盧恩文字曼納茲變成人形。充滿在他們眼神裡的,並非對上位者的敬畏,而是為了保護所愛不顧一切的覺悟。
  「嘖……住手,你們那麼做根本救不了任何人。」
  「閉嘴,深愛的兒子竟然被要求必須去死無限次,這種痛苦你這傢伙哪會懂啊……!」
  「……就是因為太懂了,所以才傷腦筋啊……」
  洛基用在場所有人都聽不到的聲音喃喃自語,並用力抓了抓頭髮。然後,他從懷中取出一根小樹枝,對奧丁說出令人吃驚的話。
  「嘿,大哥,我不想在有著依達菲爾德之名的神聖之地見血。可以請你在這裡稍微退讓一下嗎?」
  「……洛基,本王不知道你有什麼打算,不過你覺得我們還有退路嗎?再說了,利用這孩子的方法,不就是你想出來的嗎?現在才臨陣退縮,也未免太不負責任了吧。」
  「很不巧,我的座右銘就是『隨心所欲』。再說,我也沒有要命令你的意思,只不過是個人一點小小的拜託罷了。就讓這孩子自己決定要不要做吧,這是我唯一的要求。」
  「……嗯,好吧。為了區區英靈戰士就鬧到兄弟鬩牆,只會成為人家的笑柄。本王就偶爾以兄長的身分來包容弟弟的任性吧。山豬啊,就由你來選擇吧。你要在這封閉的小天地中得過且過地活著,還是在神的宮殿中為至高的名譽而死?」
  「我、我……」
  奧丁的說法動搖了賽伊的內心。如果在這裡搖頭拒絕,雖然能保證回到之前平穩的日子,但那也將是沒風險也沒機會,停滯不前的日常生活。這真的是自己所希望的嗎?
  話雖如此,但只要一點頭答應,那等著自己的就是每天迎接死亡的日子。離開森林的代價就是必須過著不停跳進鍋子,猶如驚濤駭浪的日常生活。這真的值得自己付出生命嗎?
  還差一點,就差一點。要讓自己甘願獻身,還缺少了一點動機。賽伊發現只靠內心的自問自答得不到答案,便把注意力轉往身旁四周。
  (爸爸……媽媽……)
  映入賽伊眼簾的,是以悲壯的神情等待他做出決定的雙親。他們比誰都關愛賽伊,擔心賽伊,是他心中無可取代的存在。這讓賽伊深切體悟到一點,就是不管自己將選擇停滯不前的日子,還是驚濤駭浪的生活,都絕對不能後悔。
  自己的不安,以及雙親的擔憂。請賜予能將這兩者一掃而空,讓自己得以展露笑容的理由──賽伊在心中如此祈禱著。
  「那個……抱歉,我來遲了。我送伴手禮來了。」
  在充滿凝重沉默的森林之中,突然有一聲清麗嗓音如花般綻放。一聽到那彷彿天使歌唱的美聲,在場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聲音的主人身上。
  那是一位年輕貌美的少女。她搖曳著一頭金色及腰長髮,身穿以羽毛裝飾的青色盔甲。她是戰死沙場之人的引領者──戰場少女女武神。
  「噢,布倫希爾德!妳終於來了,我等妳好久了。」
  「對、對不起,洛基殿下。因為不知道該選什麼才好……」
  被稱作布倫希爾德的少女頻頻道歉,一邊從手上的籃子裡拿出作為伴手禮的物品。經過一番苦惱後所選出來的,是諸神之間常備的必需品──黃金蘋果。
  「這是食用後會在一定期間發揮不老功效的黃金蘋果。只是點小心意,請您務必笑納。」
  布倫希爾德說完,就輕輕將蘋果呈上賽伊面前。不過賽伊既沒接過蘋果,眼睛也沒看著蘋果。他的視線始終只停留在布倫希爾德絕美的笑容上。
  「咦,奇怪?那個……山豬先生,蘋果……」
  「啊!對對對對對不起!那那那個那個那個,布倫希爾德大人!」
  「是、是的?有什麼事?」
  「布倫希爾德大人,那個,請問您平常都在哪裡呢?」
  「平、平常嗎?這個嘛……平常白天是去『米德加德』進行死者的選拔,如果沒任務就在『溫戈爾芙』休息。晚上則都在『瓦爾哈拉』四處幫英靈戰士們斟酒。」
  「在『瓦爾哈拉』嗎!每晚都在嗎!」
  「是、是這樣沒錯。」
  賽伊連珠砲似的頻頻追問,直到此時才終於停下來喘口氣。
  在片刻的沉默後,賽伊面向即使感到困惑,嘴角仍保持微笑的布倫希爾德,握住了她的手。在下定一生一世的決心後,他明白地說出了自己的心意。而在這份決心之中,還隱藏著更大上一點的鬼胎。
  「我要做!請把我……把我當成英靈戰士們的餐點吧!」
  
  ○  ○  ○  ○  ○
  
  ──因為有著這樣的緣由,我現在才會在這裡。咦?你問我關於雙親的愛之類的顧慮該怎麼辦?放心好了,他們後來都高高興興地將我送出家門了。原本堅持反對態度的他們,都因洛基的三寸不爛之舌而改變了心意。
  之後我的工作就如奧丁陛下所命令的一樣。一想到每晚都要死,坦白說真是害怕的不得了。這感覺一直延續到現在,而以後大概也不會改變。
  我之所以能產生「即使如此我還是想」的心情……無疑都是託布倫希爾德大人的福。我不是想幫忙煩惱的奧丁陛下或英靈戰士,也不是想代替每晚被大量消耗的家畜犧牲,更沒有想要被視為英雄。我會下這個決心的理由非常簡單明瞭,就只是一見鍾情罷了。
  我在那一天的那個瞬間,就愛上布倫希爾德大人了。不管以何種形式,不管有多微小,我都想跟她有個共通之處。現在回想起來,那天布倫希爾德大人會來森林,也許是出於洛基或某個人的計策,而我就這樣上了當。但這樣也好,反正我對自己選擇的答案──完全不後悔。
  「主廚!我今天可以去見布倫希爾德大人嗎?」
  「哦~~?你要去當然可以啦!怎樣怎樣,終於想主動發動攻勢了嗎?你在『瓦爾哈拉』的工作本來就只到跳進鍋裡為止,所以也用不著我的許可。趁自己還沒改變心意前趕快去吧!加油喔!」
  「好的!」
  被主廚從背後推了一把的我,直接衝向了隔壁的配膳室。不過,就算主廚不讓我走,到時我也會去煽動海茲來亂,然後擅自走人就是了。
  在配膳室裡,女武神九姊妹都已經到齊。我當然是毫不遲疑地瞄準其中那位格外耀眼的青色戰場少女了!這下子我可就拿出山豬的真本色,不顧前方狀況,埋頭猛衝了。我什麼也沒多想,就朝布倫希爾德大人的胸部飛撲而去!
  「哎呀,賽伊!你是來見本小姐的嗎?」
  在我跺地騰空的瞬間,身體竟被一旁伸來的手抓住,接著就貼上了別的胸部。這、這個翡翠色胸甲和大小姐口吻是……
  「蓋兒希大人!那、那個,我今天可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要……」
  「本小姐知道,你是要去跟威茲卡打招呼吧?像你這樣的小不點,如果走在大食堂裡,一定一下子就被英靈戰士給踩扁了。就讓本小姐送你去威茲卡的餐桌那裡吧。」
  「啊……呃,謝謝妳,蓋兒希大人。」

  嗯,我的確也有在想這件事啦,不過這個就算拜託布倫希爾德大人也可以的說……
  「……『蓋兒希大人』啊……賽伊先生,你什麼時候跟蓋兒希爾德變得這麼要好了?」
  「咦?沒、沒有啦,那個,自然而然就……」
  哇,又是白眼了!賞我白眼的布倫希爾德大人不管看幾次都好讚!……不對,糟糕了,好像產生什麼奇怪的誤會了!
  「哎呀,姊姊,妳聲音都變沉了呢,是有什麼不當之處嗎?因為這幾天一直受到賽伊的照顧,所以我們之間已經變得很親近……不,彼此已經是心意相通的關係了吧。」
  「哦──心意相通啊。是這樣嗎,賽伊先生?」
  「這~~個嘛……應該可以說……雖不中亦不遠矣吧?」
  「哎喲!賽伊也真是的,不用這麼害羞吧。就因為賽伊稱讚本小姐的美貌是世界第一,本小姐才能變成世界最美的天鵝啊!」
  「等等!蓋兒希大人,妳是故意這麼做的吧!」
  「唔……!要不是我拜託賽伊先生的話,妳也……算了!」
  布倫希爾德大人氣鼓了臉頰,快步走到大食堂去。啊啊,這是怎麼回事?所謂的人生,還真是不如意十常八九啊。
  「呵呵呵,姊姊真像個小孩子。哼,不過對談感情總是很膽小的她居然會……這樣應該算是好現象吧。來吧,賽伊,我們趕快去見威茲卡吧。」
  「好啦好啦……真是的,妳自己也很孩子氣吧,根本不用說成那樣──咦?」
  本以為蓋兒希大人在事事比她優秀的姊姊面前難得扳回一城,應該會滿足地露出邪惡的表情,但沒想到她目送姊姊背影的眼神裡,竟然充滿了溫柔。
  嗯……蓋兒希大人果然不是討厭布倫希爾德大人。其實她很喜歡、很尊敬,也很擔心姊姊,只是不擅長表達感情,再加上個性彆扭而已。
  (還真是教人放不下她們呢……)
  想太多的姊姊,以及難相處的妹妹。只希望我能成為這兩人之間的潤滑劑。感覺自己最近忽然變得有些貪心的我,對自己露出苦笑,邊跟著蓋兒希大人走向了充滿喧囂的大食堂。
  
  「瓦爾哈拉大食堂」是貫徹粗獷風格的「瓦爾哈拉」中最絢爛豪華,也是唯一能讓人感覺這是屬於「格拉茲海姆」一部分的地方。
  從高到令人目瞪口呆的天花板上,垂下一盞盞氣派的巨大水晶吊燈,讓食堂被燈光染成柔和的暖色系。在浮現立體陰影的長毛紅地毯上,一張張長桌整齊排列,數量龐大到讓人連能坐進幾人都懶得數。桌上以相等間隔擺放著大型容器,而要裝滿這些容器的,當然就是從鍋裡分裝出來的我的肉了。
  最多能容納的人數我記不太得了,大概是幾十萬吧。即使現在規模已經夠大了,但聽說以後還有預定要擴建。
  至於在這份喧囂中忙碌穿梭的,就是戰場少女女武神九姊妹們。只靠九個人來應付這麼多人,就物理上來說不太可能,不過她們還是以盡可能以服務更多英靈戰士為目標,盡心賣力地四處為人斟酒。
  剛才生氣走出去的布倫希爾德大人……啊,她在那裡,而且氣還沒消。平常面對性騷擾男總是一笑置之的她,今天卻讓對方嚐到了劍刃的冰冷。既然都做到這一步了,乾脆就順便教教他劍刃有多鋒利嘛,布倫希爾德大人。
  「呃──威茲卡在……啊,大概是在那附近吧。」
  不知是否因為感應到了猛將特有的氣場,蓋兒希大人抱著我直奔食堂入口附近。等接近到一定的距離後,我的眼睛也認出了威茲卡的身影。
  「威茲卡!」
  「嗯?喔喔,這不正是蓋兒希爾德殿下嗎!哎呀,那時的山豬殿下也一起來了啊。」
  「山豬……?啊,抱歉,這麼說起來我還沒做過自我介紹吧?我名叫賽弗利姆尼爾,是有幸以見習廚師的身分在這食堂工作的新人。因為名字很長,所以請叫我賽伊就行了。」
  「你想的還真是周到呢,賽伊殿下。畢竟老夫年紀大了,記性不好,能像這樣為老夫準備簡單的稱呼,還真是幫了大忙呢。以後還請你多多指教了。」
  我被放上桌子後,便面帶微笑地跟威茲卡先生握了手。雖然英靈戰士中有很多都是人如其表的莽漢,但威茲卡先生的態度很穩重,讓我非常有好感。薑還是老的辣……不,這應該說是唯有真正強者才能展現的格調吧。
  蓋兒希大人丟下一句「本小姐還有工作要忙」後,就立刻跑掉了。我目送她離去,威茲卡先生則喝了一口蓋兒希大人為他倒的酒。
  「喔……這是何等的美味啊。老夫身上混有矮人族的血統,也算是活了很久,卻從沒嚐過這麼好的酒呢。」
  「是吧,畢竟這可是連奧丁陛下都喜愛的難得逸品呢。我要吹噓一下,產出這種酒的就是跟我同時期進來的員工喔。」
  「什麼,難怪你會感到驕傲了。可是,眼見同時期的人早早就立下功勞,賽伊殿下難道不會覺得心中五味雜陳嗎?」
  「不會啦,我很單純,不會想這麼多。再說,雖然有點老王賣瓜,不過在這『瓦爾哈拉』裡,她跟我就某種意義來說可是兩大台柱喔。」
  「哦?老夫記得賽伊殿下是見習廚師吧,那又怎會如此舉足輕重呢……」
  「這是因為啊……威茲卡先生,你有吃過料理了嗎?」
  「在你來打招呼前有吃了一口。這也是非常美味,完全不輸給酒呢。該怎麼形容呢,只要一吃進嘴裡,全身就彷彿立刻活力湧現……該不會這就是你做的吧?」
  「不,這麼說有點不對。這其實就是我。」
  「……嗄?」
  嗯,果然還是嚇了一跳。威茲卡先生嘴巴張得好大,都快能聽到下巴脫落的聲音了。我於是將關於自己的特異體質──「古爾維格」的事都告訴了他。
  「原來如此……是活用每到日落就會復活的能力,進而創造出來的無限量食材嗎?這真是從了不起的發想中所產生的奇招啊。能想出這一招的人也絕對是個奇人呢。老夫吃不會說話的家畜時是不會猶豫的,但如果換成吃能跟人溝通的賽伊殿下,那就另當別論了。老夫現在變得有點不敢吃了。」
  「咦!那、那個,我是很感謝你的心意,不過一旦死了之後那就不再是我,而只是一塊肉……既然都變成這樣了,我希望至少能讓你吃得津津有味。」
  「嗯……原來如此。如果家畜能言語的話,不知是否也會講出同樣的話呢?聽到你的這番話,讓老夫更想去用心品嚐了。」
  呼,太好了。雖然我的話不代表全體家畜的想法,不過既然只能當作食物,不吃的話就毫無存在的意義了。只要是為了成為食物而死,就一定要被好好吃掉,才算是有了回報。
  「可是……不是老夫要懷疑你,這些真的都是你的肉嗎?」
  「咦?這話是什麼意思?」
  「在這些等距離擺放的器皿裡,如果裝的全是賽伊殿下的肉,那數量就兜不攏了。因為賽伊先生的身體就這麼點大小啊。」
  「喔,是這件事啊。事實上這祕密就在於烹煮我的『鍋子』。」
  「鍋子?該不會那鍋子也是特製的吧?」
  「沒錯。它就叫『眾廚神寶,艾爾德弗利姆尼爾』……」
  我將從懂事時就一直陪伴我的鍋子的事,全都告訴威茲卡先生,包括它有自動調理功能,鍋中物能有條件地不會減少,以及奧丁陛下曾為了它親自前去我老家所在的森林等等。
  「哎呀,這可真令人佩服啊。在準備晚餐的功能上可說是一應俱全。能做出這種程度的器物,想必製作者也是非常知名的工匠吧?」
  比起鍋子本身,威茲卡對製作者更感到好奇。這麼說來,他的確有提過其父是技術高超的鐵匠。大概是受父親影響,所以工匠的思考模式已深植於他的腦中了吧。
  「嗯,這個嘛……事實上我也不知道是誰做的。因為我被父母捨棄時,就是裝在這鍋子裡。」
  「捨棄……容老夫失禮問一句,賽伊殿下,你是孤兒嗎?」
  「好像是吧。不過不要緊,我沒有任何被現在的雙親撿到之前的記憶,因此也完全不會覺得悲傷。就算跟現在的雙親沒有血緣關係,但我很清楚他們是愛著我的……所以,我很幸福。」
  這些話不是用來說服自己,也不是要故作平靜,而是出自內心的真心話。而且,我真正的父母應該是愛我的,只不過是基於某些原因,才不得不拋下了我。
  我之所以會這麼想,是因為在艾爾德弗利姆尼爾裡除了我之外,還放著一張紙條,上頭詳細寫著我和鍋子的名字,還有鍋子的使用方法。那一定是他們希望當我未來的父母撿到並養育我時,能藉此幫他們減輕一些負擔──又或者是為了讓我能順利被撿走,就用這個當成吸引別人的手段,才會寫下這張紙條。無論如何,這紙條對我而言正是愛的留言,所以我一定是很幸福的。
  「老夫始終認為,沒有事物能贏得過親情。而受到兩對父母疼愛的你,也一定比別人都強悍。當初老夫會從你身上感受到不尋常的氣質,也許並非老夫的錯覺呢。」
  威茲卡先生這樣喃喃說完後,就拿起自己的盤子盛裝了我的肉。在懷抱感謝之情下被送進嘴裡的肉,就這樣成為了戰士們的食糧。
  我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會強,但如果連黑之劍聖都這麼說了,那我也不會否認。如果大家吃了我的肉以後都能變強就好了。我打心底如此盼望著。
  「哎呀,這還真是美味啊。就因為太過美味,反而讓老夫不禁起了疑心呀。」
  「嗯?什麼疑心啊?」
  「就是懷疑這鍋子以及賽伊殿下本身,其實還可能藏著不為人所知的力量呢。」
  「不為人所知的力量……?那還真令人好奇呢。你怎麼會這麼想呢?」
  「請你仔細想一下,會復活和不減少……這兩點都跟美味沒有關係。可是你的肉卻是如此美味,不覺得其中別有含意嗎?」
  「的、的確是如此呢。如果連這個都能知道的話,我也許就能變得越來越美味了……」
  「嗯,老夫目前能推測出來的事──就是你真正的雙親,一定跟手藝高超的矮人有很密切的關係。因為要製作魔法鍋,也只有矮人族才可能有這種技術。」
  「矮人族連鍋子都會做嗎?」
  「呵呵,矮人族的工匠可不是只會打造充滿血腥味的武器而已。只要必需的材料和點子都具備了,什麼東西都做得出來。像女人的假髮、巨大的戰船,甚至是馬或山豬等生物,也統統沒問題。這可是矮人族的特長呢。」
  是嗎……這樣說也對,像弗雷大人的史基茲布拉茲尼爾和葛林布路斯堤,不也都是矮人族製作的嗎。
  「這樣的話,該不會我也是……?」
  「不,那應該不可能的吧。矮人族要製造生命時,都需要諸神的認可。既然沒有任何神知道你的存在,那你應該生來就是貨真價實的山豬。只不過,就是這樣才有意思。各自擁有與日月相關的能力,出處不明的魔法鍋以及來歷不明的山豬……沒有比這個更像命中註定的巧遇了。」
  即使是混血,威茲卡身上流的矮人之血依然騷動著。他興致勃勃地低聲說道,還不停點著頭。
  至於我,老實說還意會不過來。明明是跟自己的真面目有關的事,感覺卻彷彿事不關己……這氣氛讓我產生了矛盾。
  這簡直就像自己下意識拒絕找回過去的記憶,也像是……心裡有某處明白自己就算深究這個也沒有意義。
  只不過,這個能力跟我猶如鏡子裡外互相對照的魔法鍋,或許打一開始就是要用來烹煮我的器具吧。
  ……還是算了。再這樣下去沒完沒了。我就用自己最為擅長,而且已經練到出神入化的迴避大法,將所有謎團與真相都一併輕輕帶過了。
 楼主| 发表于 2016-11-20 00: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疑惑色的古爾維格~
  
  
  從「米德加德」當日來回之旅後,很快地又過了一個星期。
  從那之後到現在,自己和外界都沒有變化,世間太平無事。我過著跟平常一樣每到晚上就要死而復活的日子,身體已經完全習慣了。
  我本還以為洛基會再帶來什麼新鮮事,一直自顧自地期待著,但他不知為何從那天起就音訊全無。明知道是自己期望太高,可是像這樣什麼事都沒發生,老實說還真的很無聊。
  即使如此,我對這份無聊也不會有所埋怨。在知道海姆達爾大人原來這麼兩光後,我開始認為日常生活能這麼無聊又平凡還真是奇蹟了。
  所以我現在覺得有問題的,只有一件事。那是在我回到日復一日的日常生活後,唯一沒有跟著恢復原狀的事。
  「嗚嗚……我完全沒辦法跟布倫希爾德大人說到話啊……」
  沒恢復原狀的不用說就是這件事了。對於總是死個沒完的我而言,布倫希爾德大人真的是攸關我的生死。啊啊,有誰會料想得到呀,跟蓋兒希大人感情變好的代價,竟然就是跟布倫希爾德大人變得疏遠……
  不,說變疏遠倒也不至於。證據就是從那之後布倫希爾德大人三不五時就會走近我,而我也是如此。但最近不知為何有很多時候我們剛好都在忙,結果很不湊巧都擦身而過。
  「不行不行,這樣下去不行啦,今天一定要跟布倫希爾德大人說到話,把她對我和蓋兒希大人的誤會解釋清楚!然後就順便求婚共築美好家庭!」
  大概是一路累積至今的情緒產生反彈,充滿粉紅色氛圍的家庭計畫有如湧泉般自我腦中溢出。求婚的台詞就用「要跟我一起進鍋裡嗎?」很好,非常完美!
  現在可沒有閒工夫做每天早上的例行慢跑了。我一定要馬上去「溫戈爾芙」見布倫希爾德大人才行!我跺響蹄子激發士氣,再從房間飛奔而出。但是當我在房門外的走廊上正要轉彎時,有人從背後叫了我。
  「啊,賽伊先生!真是剛好,我有點話想跟你說……」
  「抱歉,不好意思我正在趕時間,有事找我的話可以等一下再說嗎?」
  「啊……說、說的也是,抱歉,我沒事先跟你約好……我會再來的……」
  被急著趕路的我斷然拒絕後,布倫希爾德大人一臉悲傷地低頭離去。雖然我做得有點過分,但這樣就好了。狠下心來排除一切障礙,儘早趕去布倫希爾德大人身邊,就是我現在的使命啊!
  啊,話說回來,布倫希爾德大人現在人在哪呢?剛才感覺好像有聽到她的聲音,該不會人就在「瓦爾哈拉」吧?
  ……咦……奇怪,等等,我剛剛說了什麼?剛剛……我聽到布倫希爾德大人的聲音,然後做了什麼?咦,等一下,不會吧?剛剛我該不會把布、布倫希爾德大人給趕回去……了吧……?
  「請請請等一下啊,布倫希爾德大人!」
  …………人不見了。即使我連忙掉頭,仍不出所料晚了一步。布倫希爾德大人已經不見蹤影,走廊上空蕩蕩的,連一道殘香都沒留下。
  「啊啊────!我、我到底在做什麼啊!我這個笨蛋,大蠢蛋!就讓我死個一億次吧啊啊啊啊啊────!」
  對自己的怒氣支配了身體,讓我像隻啄木鳥般不停用頭撞著牆壁。雖然對無辜的牆壁非常抱歉,但現在就請你奉陪到我氣消為止吧!
  「啥!喂喂!賽伊,你是瘋了嗎?一大清早的,你是在幹嘛啊!」
  就在此時,不知打哪出現的洛基跑了過來,將行徑詭異的我給制伏住。
  「啊,洛基,好久不見了。別阻止我,我現在開始要對自己處以下跪百萬次之刑。」
  「到底是為什麼啊!好了,你也冷靜一點!有什麼事講給我聽,好嗎?」
  唔,既然洛基這麼拚命地想說服我,那也沒辦法了。我做了個深呼吸,讓情緒冷靜下來,接著將事情的前因後果都一五一十地告訴洛基。
  「哦~~跟布倫希爾德變得疏遠啊……原來如此,從那天以後竟然還發生了這種事啊。」
  洛基聽完我的話以後,就一屁股坐在地上,盤起雙腿。本來還一邊點頭附和,一邊用手抵著下巴的他,突然將手放上膝蓋,盯著我看。
  「嘿,賽伊,這意思就是說,你的真命天女是布倫希爾德,對吧?」
  「咦!說真命天女我是高攀不上啦……不、不過是這樣沒錯。」
  「別這麼忸忸怩怩的啦,你是小女生啊。布倫希爾德是不錯啦,不過我還是喜歡四女瓦爾特洛德啊~~」
  「瓦爾特洛德大人嗎?不錯喲!她的波霸度在姊妹當中可是遙遙領先的呢。」
  「對吧,會讓人忍不住想抓上一把吧~~不過說到這,奧爾特琳德的體態也是意外性感呢。」
  「啊~~奧爾特琳德大人嗎?她與其說妖豔,倒還更接近海茲那型。雖然沒小到能稱作幼女,但配上有點大舌頭的講話方式,感覺還是落差很大呢。一想到那樣的人居然排行第三,就更讓人驚訝了。」
  「你很懂嘛。對了,你知道嗎?這件事我只告訴你喔……啊,可惡,那隻山豬,呃,就是弗雷那隻金閃閃的……叫啥來著?」
  金閃閃……噗!那傢伙居然沒被洛基記住名字啊!明明是矮人族六大傑作之一耶,還真沒存在感呢。
  不過……我的全名洛基也沒記起來就是了……
  「你是指葛林布路斯堤嗎?」
  「對對對!那個叫葛林布路斯堤的傢伙,好像對么女羅絲薇瑟情有獨鍾喔!」
  「咦~~!那是從哪裡得到的情報啊?」
  「這個嘛,是不能說啦,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來源非常可靠。」
  「嗯~~真不愧是洛基,消息那麼靈通。真看不出來那傢伙原來是蘿莉控啊。算了,我也能了解他的心情啦。不過要真的是蘿莉控的話,荷姆薇潔大人也能算後補之一呢。如果選她的話,應該是被那純潔的感覺所吸引的吧……但這樣一來,也有可能會轉向排行第五的修維特萊德大人。畢竟她太不知人間險惡了,調教起來很有成就感呀。」
  「調教……你居然會用這種讓人心癢癢的字眼啊。只是那傢伙一生氣起來也很可怕呢。在這一點上葛琳姆蓋德就比較……不,把面具拿下的她其實才是最難對付的。」
  「葛琳姆蓋德大人就是排行第八的嗎?喂,洛基,我一直很在意耶,為什麼她總是戴著面具呢?拿下來又會怎樣啊?」
  「她的人格會改變,而且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只要你繼續待在『瓦爾哈拉』,總會有機會看到……說到這個,除了排行最前面的兩人外,還有誰的名字沒被提到的啊?」
  「嗯……啊,還有吉克魯涅大人。」
  「那傢伙不提也罷啦。」
  「我也覺得可有可無呢。」
  「等一下,等一下!喂,這是什麼態度啊!你們對我的態度明顯就有問題吧,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哇啊!吉、吉、吉克魯涅大人!妳怎麼會在這裡?」
  「啊,抱歉,是我叫來的。」
  洛基舉起雙手,露出淘氣的笑容。你就算裝這種臉也一點都不可愛啦!不對,更重要的是得趕快向吉克魯涅大人解釋清楚才行!
  「吉克魯涅大人很可愛喔。」
  「那是怎樣?你在耍我嗎?這還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聽到這麼呆板的客套話。真不敢相信,居然連山豬都敢輕視我。」
  我的解釋造成反效果,讓吉克魯涅大人的情緒從生氣昇華為傻眼了。奇﹑奇怪了,我明明就是發自內心地說,不知為何聽起來卻像唸課文一樣呆板。
  不過……為何會變成這樣,其實我清楚的很。
  「怎麼會,我才沒有輕視呢!我是打心底覺得吉克魯涅大人很可愛。」
  「哦~~還真是油嘴滑舌呢,居然敢臉不紅氣不喘地說這種一聽就很假的謊話。」
  「我沒說謊啦!請相信我啊!我可以對神發誓,這一切都是我的真心話!」
  「哦,是喔。既然這樣,那為什麼要說我是可有可無呢?」
  「因為被逗弄時反應最可愛的,就是吉克魯涅大人呀。」
  「什麼!逗、逗弄……你你你你這說法就很有問題了吧?而且我也沒道理要被你這種人逗弄!該怎麼說呢……該怎麼說呢……對了!就是啊,畢竟我本來就是最可愛的,所以就算你特別逗弄我也沒有意義吧。」
  「當然有意義啦。比方說,像妳現在這樣完全沒發覺自己的反應很可愛,還一臉得意的地方,不就超可愛嗎?」
  「嗄?什麼呀!什麼啊,我的反應才不可愛呢!」
  「這反應就很可愛了……」
  「是這樣嗎!咦,喂,等一下,別這樣啦,笨蛋!不要看我啦!」
  不知是否因為我連呼可愛,讓吉克魯涅大人覺得不好意思,她抓起最自豪的金色雙馬尾,把臉遮住,然後當場蹲在地上蜷起身體。
  啊~~這個這個,就是這個啦。就是因為會有這種反應,所以才會無法停止想逗弄她的衝動啊。但要是真的被討厭就糟了,一定要適可而止才行。
  「對了,洛基,為什麼這麼早來這裡呢?而且還把吉克魯涅大人都叫來了。」
  適可而止的結果就是轉換話題,只是轉得有點突然。之前一直沒打擾我們對話的洛基一聞言,就彈了下手指,直接了當地回答道:
  「喔,這個啊,其實是想請你死一下啦。」
  「可以不要用這種像在打招呼的態度說這種話嗎?」
  「呵呵呵……那麼,去死吧!」
  「就算裝出那種表情,不行的事還是不行!要把最重要的地方說明清楚才行,拜託!」
  「哎~~好啦好啦,事情是這樣的。你的復活體質……是叫『古爾維格』對吧?洛基殿下是想詳細驗證它的發動條件。」
  吉克魯涅大人代替一直在開玩笑的洛基,做了大致的說明。原來如此,這麼說我就懂了。不過可惜的是,就算懂了也不會讓我變得想死。就算是蚯蚓、螻蛄還有水黽,大家都活得很好,所以會復活的山豬當然更有理由不能輕易去死了。
  「不要一臉不爽嘛,賽伊。不然我就特別大放送一下,把剛剛聽到的小道消息告訴你吧,這樣你一定就會很想死了。」
  「哦,還真讓人好奇呢,快告訴我吧。」
  「你剛才是不是……『把特地來拜訪的布倫希爾德給趕了回去』呢?」
  「不管幾次我都死給你看啦,可惡啊────!」
  這個讓人想死的魔咒……對現在的我效果之好,想必連掌管死亡的盧恩文字艾瓦茲都望塵莫及。
  
  換個時間和場景。我們現在的所在地是在位於「阿斯加德」以東,一望無際的大平原「韋格利得」的正中央。我們的目的地是從這裡再往東的大陸終點,也就是地平線的盡頭。
  我們之所以往那裡走,是出於洛基的要求。「阿斯加德」是被世界樹雷拉茲的樹枝所環抱,如鳥巢般浮在半空中的大陸。雷拉茲位於跟此處完全相反的西邊,而「格拉茲海姆」等主要設施也大都集中在樹的附近。
  換句話說……如果選在這裡的話,我們就不用在意他人的眼光,也不會有人來打擾了。
  「可是,驗證『古爾維格』有必要這麼小心翼翼的嗎?」
  「這個嘛,也許沒必要,但或許也有這個必要,就因為不知道,所以才需要警戒,這就是我的做法。更何況我們接下來要查明的事實……視情況也有可能會顛覆這個世界。」
  洛基眼神一轉銳利,威嚇般地壓低嗓門說話。現在的洛基看起來實在不像在開玩笑……有點被嚇到的我反而用輕鬆的口吻回應。
  「又來了,你也說得太誇張了。」
  「你是這麼想的嗎?雖然這也不能怪你啦,不過你顯然不夠用功呢……好吧,你就邊走邊聽吧。接下來我會告訴你一些歷史背後的祕辛。吉克魯涅,妳也聽一聽吧。這或許能讓妳再比其他姊妹略勝一籌喔。」
  「咦?真的嗎!那我要聽,我要聽!」
  聞言,吉克魯涅大人的呼吸聲之大,就跟我被格拉涅大哥當成變態那時很像。從以前我就覺得奇怪,她對其他姊妹究竟是抱著怎樣的情結呢?
  我聽說女武神九姊妹每個人都各有一個特別突出的才能。吉克魯涅大人本身在盧恩魔法上的才能並不輸給任何人,應該要更有自信地抬頭挺胸才對……嗯?胸?啊……這麼說來,跟其他姊妹相比,吉克魯涅大人胸部的自我主張感覺的確比較薄弱呢。這般在加了盔甲後仍顯薄弱的存在感,難道就是……!
  「怎麼了?你在看哪裡啊,賽伊?要把洛基殿下的話好好聽進去啦。」
  「是、是的!」
  不行不行,既然沒實際看過,還是不要妄加揣測的好,這才是所謂的紳士啊。
  洛基見我已經準備好要聽了,就開始娓娓道來。
  「這是發生在非常久遠前的洪荒時代──那時候的奧丁還是個孩子。神族跟巨人族起初原本是攜手一起生活的,卻因為某個契機產生嫌隙,而開始摩擦不斷。至於那原因……就是壽命。」
  「『壽命』?您指的是那個『壽命』嗎?就是生命從出生到死亡的期限。」
  「對,吉克魯涅。妳應該知道吧?巨人的壽命是無限的。他們一開始就是以成人的樣子出生,而且不會變老,擁有永遠的生命。神族對這樣的巨人族是既羨慕又嫉妒。接著,問題就來了。那些巨人也不想想自己是不老不死,竟然還霸占了黃金蘋果。雙方為蘋果發生嚴重爭執,就是這世界註定好的命運。記好了,這就是世界最古老的戰爭『狩獵尤米爾』。」
  「狩獵尤米爾」……以前在家裡時,我有在被蟲蛀得坑坑疤疤的古老文獻上讀過,所以也知道這段歷史。導致阿薩神族和巨人族至今依然不睦的這場大戰,其引發的原因原來是這樣啊……
  雖然洛基說這是命運,不過真的是如此嗎?只要巨人族把自己不需要的東西讓給神族,應該就能輕易迴避掉戰爭了。
  不對……正因為明明是簡單的事卻辦不到,所以才是無法違抗的命運嗎?
  「最後『狩獵尤米爾』以神族的勝利落幕,奧丁並以巨人之王尤米爾的屍骸創造了現在的『米德加德』。雖然黃金蘋果如願地由神族獨占,蘋果樹卻不巧在戰爭中倒了……結果在種子長出新的樹並結果之前,奧丁就變老了不少。這就是為何只有奧丁看起來蒼老的原因。」
  「哦~~這段插曲還滿有意思的呢!」
  「是吧?為了不讓你誤會,我要先聲明一點。黃金蘋果正確來說並不會停止老化,只是將青春保存起來。因為肉體還是確實地在老化,如果長期不吃的話,就會逐漸變老到實際年齡為止。這時要是又吃了,身體就會立刻恢復原本保存的青春。我們稱之為『蘋果中毒』。在現今的『阿斯加德』中,沒有中毒的神大概只剩下我了。」
  「咦?這是什麼意思?洛基,你沒吃過黃金蘋果嗎?」
  「嗯,沒錯。」
  「哦……嗯?那麼,吉克魯涅大人呢?」
  「咦?我嗎?當然有吃啦,不然早就變成老婆婆了。」
  「變成老婆婆的吉克魯涅大人……」
  我在腦中試著想像了一下,一張看似壞脾氣的老婆婆的臉就立刻浮現。
  「啊哈哈,感覺好像能到處橫行無阻呢。」
  「你那話是什麼意思啊!還有不要擅自想像!要想像就用別人!」
  「別人啊……」
  啊啊,不行!我就是無法想像布倫希爾德大人年邁的模樣!畢竟她總是這麼可愛啊!是永遠的維納斯呀!
  不過,就算她上年紀,我的心也依舊不變。
  「話說你還真是博學多聞呢,洛基。你還這麼年輕,居然會知道這麼古老的事情。」
  「年輕?你說我嗎?」
  洛基聽到我的話,一臉錯愕地回頭看我。他的反應讓我很意外,讓我不禁也露出跟他相同的表情。
  「咦?是這樣沒錯吧?畢竟洛基沒吃過黃金蘋果,因此現在的外表就跟年齡相符,跟我應該沒差幾歲吧?」
  「哈哈,賽伊,你好像是誤會了什麼。我可是奧丁的義弟耶,既不是義子也不是孫子。我的實際年齡跟奧丁沒差多少喔。」
  「嗯?這也就是說……」
  跟現今最古老的神奧丁陛下年齡相仿──那就代表洛基也是活過古代之神祇的其中一人。但他不靠蘋果就能保持青春,該不會是因為……他是幽靈吧!
  「哦……就如你所想的,賽伊。我因為同時擁有巨人族的父親跟阿薩神族的母親,所以即使會老化,速度也極為緩慢,可說是半個不老。」
  「咦────!洛基竟然是巨人跟神的混血兒?我完全沒有發現耶!」
  「什麼!賽伊,你也太晚發現了吧!……咳嗯!算了,這件事就先這樣吧,我也太離題了。總之,我想說的是『對永恆生命的渴望,造就了現在的歷史』。你的『古爾維格』並非不老不死,卻也是幾乎相等的東西。萬一當我們解開這驚人能力的原理時,正巧有不懷好意的傢伙在一旁看到了,而且認為這能力有利用價值的話……你也許就會變成第二個蘋果了。」
  第二個蘋果……如果我受到那種對待,狀況一定比現在更糟糕許多。既然我們不知道有誰不懷好意,就必須只讓值得信賴的人來參加這場驗證。
  「謝謝你替我擔心,洛基。我之前實在太掉以輕心了。」
  「嗯,你知道就好。好了,我們也差不多該開始進行驗證了。」
  「嗯!」
  話雖如此……但具體來說,是要怎麼驗證「古爾維格」呢?我什麼都沒準備就來了,腦中一點頭緒也沒有。既然最先開口的人是洛基,那他總應該有些想法吧。我於是看向洛基,只見他朝吉克魯涅大人默默使了眼色。原來如此,他將接下來的事全權交給吉克魯涅大人處理了啊。
  「在調查能力前,首先必須決定要對哪個部分進行了解。我之前跟洛基殿下商量的結果,這次要調查的是你能力的結構,以及發動的條件。」
  「喔喔,總之就是……什麼意思?」
  「你啊……算了,反正只要按順序測試就好了。那麼,總之你就先隨便死死看吧。」
  哎呀,怎麼突然就說出這麼恐怖又聳動的台詞啊。隨便死死看這種話,一般來說都會讓人感覺很異常,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不過……令人難過的是,這其實是很正常的。
  「嗯?賽伊,你有聽到我的話嗎?可以嗎?就數到三你從那邊跳下去吧。不然如果你願意的話,要我殺了你也行喔。」
  「等等等一下!再一下就好了,我想自己決定什麼時候去死啦!」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啊?唉,夠了,就讓我幫你早點解脫吧。放心好了,不會痛的。」
  絕對是騙人的!因為都寫在她臉上了!雖然不會痛,但是會很熱。她一定是想把我做成烤全豬!
  「啊──對了,如果我現在死的話,那英靈戰士們今天的晚餐該怎麼辦?對不起,洛基,我之前應該有講過吧,就算是我,也不想讓生活陷入剛復活又得死的循環。要驗證這個果然是不可能的,我們還是放棄吧!」
  「很遺憾,賽伊。你知道我這一星期無消無息都是去了哪裡,又做了什麼嗎?答案很簡單。為了能在不受外界干擾下調查『古爾維格』,我跟各方面進行交涉,好調整你的『班表』。從今天開始最多五天,索爾的山羊會代替你成為英靈戰士的晚餐。這可是破格的待遇喔,這下子你可以安心去死了吧?」
  「哇、哇──太猛了──這樣我根本就沒有退路了啊。」
  我在深沉的絕望感驅使下,步履蹣跚地向後退,一直退到「阿斯加德」最東方的懸崖邊。從這裡一躍而下的話,就能不通過彩虹橋而直達「米德加德」,靈魂則應該會穿過「米德加德」,再墜入死者之國「赫爾海姆」。縱使我能馬上復活,那一瞬間還是很痛苦──不過!
  「好啦!只差跳進去的地方不是鍋子而已!就跟平常沒什麼兩樣嘛!賽弗利姆尼爾,想起你對自己的憤怒吧!就為……布倫希爾德大人死個一回吧──!」
  我堅定決心,朝下方天空縱身一跳。腹部涼涼的,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我於是放鬆全身,充分享受這趟短暫的高空跳傘。
  對了,來說個題外話吧。因為著地之前時間還滿長的,我在途中跟一隻鶴成了朋友,還閒聊了一會兒。牠擅長聆聽,也很會說話,是個好孩子。
  只希望……在那孩子目睹馬上就要說再見的我以後,心裡可別留下任何創傷才好──
  
  在那之後,我每到黃昏就讓自己死去,而這場猶如地獄的驗證集訓,也終於在第五天期滿結束。
  「辛苦了,賽伊。你還真是拚命呢,讓我也有點刮目相看了。」
  「嘿嘿,能受到吉克魯涅大人的稱讚,還真是光榮。這段回憶比跳進鍋裡更有意義呢。那麼……驗證的結果如何呀?」
  我這麼一問,吉克魯涅大人跟洛基就相視而笑。從他們充滿成就感的表情看來……嗯,想必是順利得到了不錯的成果。
  「你放心吧,多虧你的努力,我們知道了很多事。首先是關於能力的構造……我們已經查出你的能力並非與生俱來的特殊體質,而是盧恩魔法造成的。這次我會被叫來,也是為了要驗證這一點。能順利達成任務,讓我也鬆了一口氣呢。」
  吉克魯涅大人說話時的表情,真的是非常開朗。嗯……在這五天當中,不知道吉克魯涅大人對我的評價是否也有了點改變呢?總覺得她的態度似乎變溫和了……我是很高興能跟她多少拉近了距離,但就這樣跟她感情變好真的恰當嗎?
  畢竟跟蓋兒希大人感情變好之後,我跟布倫希爾德大人相對地就疏遠了,說不定這一次會讓我們更加漸行漸遠。不過……能為這種事擔心,還真是有點……不,是非常奢侈的煩惱呢。
  「喂,賽伊,看你笑咪咪的,感覺好噁心喔。虧我都特別說給你聽了,你一定要更心懷感激地聽進去啊。」
  「啊,是的,抱歉。請繼續說吧。」
  「嗯,再來就是復活時所發動的盧恩魔法,看似有兩個文字在起作用。不過……出乎我意料的是,起作用的兩個文字分別是『費歐』和『達加斯』。不用我說你應該也知道,所謂的盧恩魔法,是以掌管複數個現象或事物的魔法文字『盧恩』為媒介發動的神祕儀式。相對的,要是沒有意思相對應的盧恩文字作為媒介,魔法就不可能完成。你那死而復生的能力,應該很符合掌管死亡與再生的盧恩文字艾瓦茲才對,但實際上卻並非如此。」
  「哦~~順便問一下,費歐跟達加斯這兩個盧恩文字又代表什麼意思?」
  「費歐的意思是家畜,也是代表財產的文字。達加斯的含意是一日,也掌管著事物的開始與結束,就某種意義而言跟艾瓦茲很接近。不過不管怎樣……現在的你是家畜費歐,而你的能力是在日落瞬間自動發動。先不論夜行性動物的想法,白天的結束的確能說是一天的結束,所以由那兩個文字發生作用,也不能說完全是錯的。」
  「請、請問,我的『古爾維格』發動的時間跟日落是相符的嗎?」
  我對吉克魯涅大人的某句話很在意,就開口發問。之前洛基也曾懷疑這能力的發動條件是否真的是日落。
  「這個嘛,雖然不能斷定確實是這樣,但以消去法來思考驗證結果的話,日落這說法可能性是最高的。我來舉幾個我們已知的事實,首先第一個是『不是下午六點』。太陽由蘇爾大人每天進行嚴格管理,縱使有數秒的落差,『阿斯加德』的日落還是大致都在下午六點。這次為了要做實驗,我們就請蘇爾大人把日落時間延後了一分鐘。」
  「這、這種事也辦得到嗎!」
  「哈哈哈,本大爺之所以為本大爺,就是因為連這種事也辦得到啊。」
  洛基見我驚訝得瞠目結舌,就洋洋得意了起來。這個神還真是亂來。光是想要停止太陽運作就已經前所未聞了,他居然還真的實踐了這個想法……即使這個人老是想些超乎常理的事,但坦白說我還滿憧憬的。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像洛基一樣,成為不得了的男人。
  「就是說啊,我每次都會被洛基殿下所做的事嚇到呢……您該不會哪天把太陽跟月亮都弄不見吧。好了,先不說這個了,因為日落延後,於是那天瑪尼大人運送的月亮就先升空。不久後日落時,賽伊就復活了──根據這個結果,我們證實了兩件事。一是『跟月亮升起無關』,二是『跟月亮和太陽同時消失的剎那之闇也無關』。洛基殿下也曾點出有可能是『白晝的結束』,只是這部分的驗證很困難……畢竟太陽不下山不就會導致白晝不結束嗎?而且這也不能用時間這種人為概念來做切割。所以說,這次的驗證就到此為止了。」
  吉克魯涅大人說到這裡就伸了個懶腰,好稍微歇口氣。當我以為話已經說完,整個人鬆懈下來時,洛基又把話題接了下去。
  「我們還知道了其他的事。就是關於『古爾維格』發動時你重生的位置。」
  「『古爾維格』重生的位置……?是指我在哪裡復活的嗎?」
  「沒錯。賽伊,你在這五天裡,為了實驗從地平線的盡頭跳下『米德加德』自殺……但後來發展跟我原先預想的差很多。你說死後會在遺體附近復活,所以我也一直以為你會在『米德加德』復活。但事實上,你是在跳下去前的地點復活。我很在意這一點,於是就在你跳下去之後施法將那一帶變成火海,結果這次你就變成在身處安全地帶的我身邊復活。你知道這代表了什麼嗎?」
  「不,完全不知道。」
  「你也稍微動一下腦子嘛……你是跳下去後撞擊地面死的,因此殺你的凶手就變成『米德加德』了,對吧?換句話說,『米德加德』就是你的死因。要復活的你討厭成為死因的『米德加德』,卻又不能在空中出現,最後就回到跳下去之前的地點了。再來,當那裡有危險時,你又會避開那裡復活。怎樣?說到這裡你就懂了吧?」
  「喔……總之我會復活的地方,就是『最靠近屍體的安全地點』吧。」
  其實想一想就知道這是理所當然。如果跳進鍋裡的我在鍋中復活的話,那就沒戲唱了。原來我的「古爾維格」連對於這種問題也有適當的應對措施呢。
  ……以上這些事,就是我們在這次長達五天的驗證實驗中得到的成果。根據洛基的總整理,我的「古爾維格」雖然是罕見又有用的能力,但也找不到比現在更好的用途了。也就是說,到了明天世界依舊和平。
  這的確是可喜可賀之事……只是就我個人來說,要是連自己為何具備這種能力的原因都能查明,那就更好了。
  只要條件齊備就必定自動發動的重生魔法──如果這不是我與生俱來的體質,那又是誰為了何種目的而對我這種小人物施加如此厲害的魔法呢?或許這其中就隱藏著沒人知道,也沒人猜得到的祕密。
  不過,正因如此,讓我更有種不該輕易去接觸的預感。萬一揭開這個祕密,我大概就會變成第二個蘋果了。反正這世上不知道也無妨的祕密多如牛毛。就算這世上會充滿謊言也無所謂,只要其中也充滿著跟謊言等量的幸福就好了。
  「很好,那我們差不多也該回去了吧。我已經開始想念起我柔軟的床鋪了。」
  「哈哈哈,畢竟也露營五天了嘛。吉克魯涅大人應該也很想洗洗澡吧?」
  「嗯?我才不會那麼髒呢,畢竟我是女孩子呀。」
  「咦……?妳該不會每天都有洗澡吧?」
  「那是當然。這個嘛……不用多想什麼,光是精通四大元素的盧恩文字,大部分的事就都不用愁了。你可要好好記住這一點啊。」
  「……」
  哦~~是喔,吉克魯涅大人居然每天都偷偷洗澡嗎?嘖……她到底都什麼時候做這種事的啊?洛基的監視應該是滴水不漏,為什麼他卻沒有察覺呢?他明明都做好隨時能偷窺的準備了啊……!
  「洗澡的時候,我都會用盧恩文字裴歐斯讓自己隱形就是了。不過說是這麼說,反正我是『可有可無的傢伙』嘛,好像也不用這麼小心吧。」
  「才不會可有可無呢!」
  「!」
  面對我不尋常的反應,吉克魯涅大人和洛基都同時倒抽一口氣。
  很好,成功引起她的注意了。來吧,看倌們!接下來就由我來演出這場連神都敢騙的獨角戲,成敗皆由天的即興劇吧!
  「才不是可有可無呢!吉克魯涅大人,妳居然一句話都沒交代就離開同伴,還用盧恩魔法隱形,真是愚昧至極!當妳這麼做時,要是有個萬一,我們就不能迅速處理了!請妳要對我們多一點信任,以後要去洗澡時,一定要明確告知我們……妳可以跟我這麼約定好嗎?」
  「賽伊……嗯,我知道了,我保證下次去洗澡時會先說的。」
  「去上廁所時也要喔。」
  「咦!……嗯,好吧,既然賽伊都這麼說了,我就這麼跟你約好。」
  吉克魯涅大人即使害羞地忸怩著身子,還是不疑有他地把我的話都聽進去了。我往旁邊偷瞄一眼,就看到洛基像在說「你真是天才」的眼神。哎呀,也沒那麼厲害啦。

  「那、那個……」
  就在我跟洛基用眼神互傳訊息時,吉克魯涅大人露出更羞赧的表情,微微舉起手。
  「在回去之前……我要先去……摘一下花……你們絕對……不能跟來喔!」
  接著吉克魯涅大人就滿臉通紅地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笨蛋,這還用說嗎!
  「我們走吧,洛基。現在的她──可是毫無防備呢。」
  「不管你到哪我都奉陪啊,夥伴。」
  就這樣,我跟洛基的羈絆又更加深了。
  哎呀──
  今晚的月色也是這麼美呢──
  
  第二天,我在睽違五天的「瓦爾哈拉」迎接早晨。等完成每天必做的晨跑後,我走向了「瓦爾哈拉廚房」。
  「早安!」
  「喔,早啊,賽伊小弟。怎麼啦?今天怎麼這麼早就來上工了?」
  在沐浴著涼爽晨光的廚房烹調區裡,主廚正獨自做著早餐備料的工作。我揮著前蹄走進廚房後,先繞了一圈看看環境。嗯,真乾淨。看來當我不在時,廚房並沒有變成混亂的戰場。大家都好努力喔……當我這麼想時,主廚像看透我的心思般開了口。
  「賽伊小弟,當你不在時,這裡就像打過了一場仗一樣呢。」
  「咦!可是明明就掃得這麼乾淨……」
  「這裡可是處理食物的地方喔,不管前一天再怎麼忙,打掃也絕不能馬虎。我說像打仗一樣,指的並不是那個意思啦。」
  主廚停下備料的動作,一邊用圍裙擦手,一邊露出苦笑。哦,原來不是指很忙嗎?那又是什麼意思……
  「那兩隻用來代替你的羊……一直不願意成為料理。我了解牠們的心情,不想勉強牠們,可是又沒時間等牠們自己下定決心。結果最後還是靠索爾大人用蠻力才圓滿解決。」
  「用蠻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先用雷神之錘的雷擊電死牠們,然後由我們幫牠們剝皮去骨。因為皮和骨如果有損傷,會在復活時留下後遺症,所以我們都十分慎重小心。至於之後的情形,賽伊老弟你應該是最清楚的吧?」
  「總覺得不想去想像那種場面呢。」
  雖然由我來說很怪,不過那景象實在很淒慘。說真的,我還真不想見到自己以外的牲畜受到這種待遇……這都要怪我讓牠們成了我的替代品。
  主廚見我心情變得沮喪,就溫柔地摸摸我的頭,然後用有點強硬的口吻,明白地說出對我的想法。
  「不過,在看過那個之後,我重新體認到了一點。賽伊小弟……你的勇氣真是非比尋常。即使明知後來一定會復活這樣的保證──還是會敗給恐懼。對死亡的恐懼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克服的。我真是打心底對你感到敬佩。」
  「別說什麼敬佩啦,我只是比一般人更容易放棄而已。」
  「哈哈哈,你還是一樣這麼謙遜呢。但我還是不禁會想,勇氣足以超越死亡的你所展現的氣度……簡直就像是英靈戰士一樣啊。」
  「我像……英靈戰士……?」
  在主廚的心目中,我居然成為英靈戰士了。那些傢伙雖然都很粗野又不拘小節,讓我不抱什麼好感,不過他們都有一接到命令就能毫不猶豫去赴死的愚勇。在這一點上要說跟我很接近……應該也算吧。
  「不說這個了,賽伊小弟,倒是你這麼早來要做什麼呢?」
  啊,對了,一直杵在這也只會妨礙主廚而已,還是趕快辦正事吧。
  「我有五天沒來,給大家添了麻煩,所以想早點來跟你道歉,還有向幫我代班的索爾大人的羊道謝。」
  「原來是這樣啊。謝謝你還特地跑來,我有你那份心意就夠了。不過索爾大人那兩隻山羊昨晚很早就離開了,我也不知道牠們現在去了哪裡。要道謝的話,等下次有機會再說吧。」
  「這樣啊……我知道了。那麼,我在此就先失陪了。今晚開始又要請你繼續指教了。」
  我點了下頭,在笑容滿面的主廚目送下離開了廚房。雖然再過一段時間,我就要為了吃早餐而重回這裡,可是……問題就在這裡。
  就我的情況來說,因為被賦予的使命非常重大,所以除了晚上的工作外,其餘時間基本上都能自由運用。要花在睡覺上可以,要用在念書上也成,要用在玩樂上當然沒問題。只不過像這樣時間太充裕,要在何時做何事都可以時,反而會變得什麼都做不了。真是的,這種煩惱有時還真奢侈呢。
  「對了!現在不就是跟布倫希爾德大人說話的絕佳時機嗎?……只是那也要布倫希爾德大人剛好人在房間……就是了。」
  心動不如馬上行動。幸好我有去過一次布倫希爾德大人的房間,應該不會迷路,乾脆就去看看吧。
  一小時後,我吃完早飯稍做休息,接著就走出大食堂,準備前往布倫希爾德大人的房間。去的方法跟上次一樣,是靠世界樹雷拉茲的「虹之虛」。
  「哼哼哼……嗯?那邊在吵什麼啊?」
  我一邊哼歌一邊走著,剛好走到大訓練場時,看到場地一角陷入了騷動。我有些在意,於是偷看一下,發現有幾個英靈戰士似乎正在口角。
  「哎呀,這些勇者大人們還真是血氣方剛啊……」
  他們大都是個性衝動的人,所以這種事經常發生。既然都變成這樣了,我也拿他們沒辦法,還是快閃為妙。
  就在我失去興趣,轉身要離開時──
  「你難道沒聽到老夫說的話?看來你的耳朵比老夫還背啊。既然如此老夫就再多說幾次,以你鍛鍊的程度,別說巨人了,就連一隻山貓也砍不了啊。」
  從人群中傳來令人意外的聲音,讓我不禁回過頭去。不出所料……捲入這場爭吵的不是別人,正是威茲卡先生!
  「你這老頭……都已經半個人躺進棺材裡了,居然還用這麼自以為了不起的口氣說話?本大爺生前可是有立下百人斬功勳的男人耶,你竟然說本大爺連隻貓都砍不了,到底憑的是什麼啊?」
  「老夫是要告訴你,如果把殺人拿來自誇,就代表你的內心還是不夠成熟。你要是還算得上騎士的話,要自誇的應該是守護過的人命數量才對。」
  「你的大道理本大爺都聽膩了!那就這樣吧!你說你比統率第六班八百人的本大爺還強?哦?那就亮出那把很威風的劍來看看啊!」
  「六班八百人……唉,用這種幼稚的打架遊戲來比,根本只是井底之蛙的程度啊……一看就知道你被驕傲蒙蔽雙眼,看不清前方了,真是隻愚蠢的初生之犢啊……好吧。」
  威茲卡捏捏鼻根,長長地嘆了口氣。當你還覺得他原本就矮小的身軀怎麼又縮得更小時,下一刻你就會知道這其實是世上最愚蠢的錯覺。
  (這股霸氣……!就跟蓋兒希大人對打時一樣,不……甚至還超過了!)
  壓倒性的猛將氣勢與大氣融為一體,足以撼動本能。這一股洪流正是黑之劍聖要認真起來的證明。
  劍聖威茲卡從掛在腰上的漆黑刀鞘中,拔出一把長長的大劍。光輝猶如心跳般閃爍的銀色刀刃,銳利的彷彿光用看的就能割傷全身。
  「慈愛劍『密穆格』。跟眾多敵人一起刻劃在歷史上的傳說之劍。它真正的價值所在,就是擔任傳說的幕後推手。沒錯──那正是指老夫本人!」
  密、密穆格!怎麼可能!那就是蓋兒希大人之前提過的那把愛劍嗎……?連在女武神遴選戰時都堅持不用的愛劍,真的可以用在這種場面上嗎?威茲卡先生!
  「呼────」
  只見他調整呼吸,壓低重心,斜斜地將劍拔出。固定在腰部高度的劍身,就彷彿要把地平線一刀兩斷般地保持水平,以高漲的劍氣抹殺世上的聲音與風。
  「就讓你瞧瞧──這老而彌堅的威茲卡流劍術吧。奧義……屠龍神滅斬!喝啊──!」
  高速的踏步,神速的劍法。就彷彿這一切都是幻影般,只見使出奧義的威茲卡先生依舊不動如山。這、這是何等神技啊!我明明站得這麼近,眼睛卻連一開始的動作都追不上……咦……該不會……真的是完全沒動吧?
  「啊……嗚……腰……老夫的腰……」
  「威茲卡先生?」
  糟糕,這是閃到腰了!誰教他一把年紀了還這麼逞強啊!
  「呃,喂,老爺爺,你還好吧?先把劍放下,好嗎?」
  身為爭吵主角的男人戰戰兢兢地伸出了手。當威茲卡先生照他說的把劍插在地上時,整個人卻突然癱軟,就這樣以像是趴在劍身上的姿勢倒了下來。
  然後,有東西就接著滾落──
  「哇啊啊啊!糟了,掉了!老爺爺的頭掉下來了!」
  「嗚哇哇威茲卡先生!威茲卡先生啊啊啊啊!」
  
  當天的黃昏時分──
  一時陷入騷動的「瓦爾哈拉」大訓練場,現在則成了肅穆的葬禮現場。
  最強的英靈戰士,黑之劍聖威茲卡……在使出連遙遠的東方民族也不敢仿效的禁忌奧義──自我斬首後,第二人生就此畫下句點。
  「嗚嗚……老爺爺對不起啊……都怪我不夠坦率……我其實是很景仰您的,卻偏偏……把您和我始終無法超越的老爸重疊在一起,才會故意跟您唱反調……沒想到結果卻變成這樣……不管我再怎麼道歉都已經……」
  明明身為一個大男人卻不停啜泣,讓拳頭、淚水和嘆息不停地落到地面。仔細一看,許多出席葬禮的勇士們也都在哭泣。威茲卡先生被召來「瓦爾哈拉」雖然時日尚淺,卻已經博得如此多人的仰慕了。
  「啊……」
  蓋兒希大人站在距離參與者們稍遠的地方,正在哭泣著。那也難怪,畢竟威茲卡先生是她造訪多次才終於遊說成功的,感覺就像戰友一樣。
  芙蕾雅大人溫柔地抱住蓋兒希大人,陪著一起哭。其他的姊妹們也……當然我也一樣,每個人都在哭。
  葬禮進行得很順利,一直持續到太陽下山。奧丁陛下親自以盧恩文字凱納茲點火,開始遺體的火葬儀式。
  「請節哀順變啊。話說,這儀式還真是盛大,是哪一位去世了呢?」
  突然聽到身旁有個老人的聲音向我搭話,我於是吸了吸鼻子,做出回答。
  「嗚嗚……嗯……是一位走得令人十分不捨的人。你是現在才來的人嗎?應該還來得及獻……咦咦咦──!威、威茲卡先生?」
  我慘叫一聲,周圍視線就一起往我身上集中。在我眼前,也就是眾人視線的集中處,居然好端端地站著現在已化為灰燼的威茲卡先生。
  「這這這這是怎麼一回事啊?你不是已經去世了嗎?頭還掉下來了耶!」
  「是嗎……?老夫只記得自己腰痛,至於頭的情況就……而且現在連腰都沒在痛了。」
  威茲卡先生微微歪著頭,撫摸著脖子和腰部。這是怎麼了,難道這個人是不死之身嗎?不,他的確是死了沒錯。那麼,難道會是……
  我推開一臉困惑的奧丁陛下,急忙確認此時正在燒的東西。遺體還在,也正在燃燒。也就是說──他復活了。以新的身體……與日落同時……
  ──就跟我一樣。
 楼主| 发表于 2016-11-20 00: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英雄色的無名小卒~
  
  
  「呼……真是把人嚇破膽了呢。喂──賽伊人在嗎?」
  在威茲卡先生謎樣的復活後隔天,一如往常白晝結束,太陽西沉,金色明月降生於夜空之際──有個往常難得一見的訪客來到了「瓦爾哈拉廚房」。
  「洛基?我在這裡~~!」
  剛復活完還熱騰騰的我,勉強驅使著疲勞的身體,從廚房匍匐前進到大食堂。洛基看不下去,叫我待在原地,自己跑來,將我抱起挾在腋下,然後在附近的桌旁坐下。
  「聽我說,賽伊,我知道了一件很不得了的事喔。」
  「我知道啦,一定是英靈戰士的事吧?」
  我以直覺察覺到洛基跑來要告訴我的事,就試著先一步做出回答。看到洛基點頭,答案就很清楚,是我的預測準確命中了。我能做出像這樣類似預言的事,當然是有原因的。
  昨天──也就是威茲卡先生復活以後,全程目睹整件事發生的奧丁陛下,就把在場的英靈戰士全部集合起來,並下了這道命令。
  『想得到榮耀的人上前來吧,在明天日落時……以自己的死來證明不死。』
  威茲卡先生的復活是偶然,還是必然?是否每個英靈戰士都能依樣畫葫蘆?這件事不只奧丁陛下,每個人都想弄清楚。
  從難掩動搖而且七嘴八舌地討論著的人群中,有一個無謀的勇士率先走了出來。那是跟威茲卡先生起口角的壯漢……呃,我記得名字好像叫「貝爾傑」吧。總之他就被選為驗證實驗的犧牲者。
  按照預定,他應該在今晚日落前就自絕生命了。因為我也背負著在同一時間跳進艾爾德弗利姆尼爾的使命,所以無法到場旁觀他的死……
  「我代替你看得一清二楚喔。就跟預定的一樣,那男人壯烈地死了。他毫不猶豫地以劍貫穿腹部。接著果然不出所料,他以跟昨天的威茲卡同樣的形式,若無其事地復活了。就在日落的瞬間,以新的身體出現於遺體旁。」
  繼威茲卡先生後,連貝爾傑先生也復活了。這復活的兩人只有一個共通點,那就是他們同為美麗的女武神所遴選出的神之尖兵──英靈戰士。
  貝爾傑先生透過這方式,真的是賭上性命證實了這一點。英靈戰士都有跟我一樣的復活能力,而這就等於實質上的不死。
  「大哥可是開心的不得了呢,一點都不像平時的他。沒想到會意外得到不死的軍隊,這樣一來巨人也敵不過我們了。」
  「你說意外……奧丁陛下不知道英靈戰士有這種能力嗎?」
  「那還用說。如果那些人有附帶使用說明書的話,倒是另當別論啦……英靈戰士們雖然每天從早到晚鍛鍊,但距離註定到來的決戰之日還很遙遠,簡單來說就是沒有實際的戰鬥過。別說戰鬥了,就連不幸的事故也不曾發生,直到昨天才第一次鬧出人命。」
  洛基說到這裡時,主廚端了飲料過來。洛基道了聲謝,就拿起杯子,用指尖摩擦著杯緣,邊向我發問。
  「賽伊,對他們的能力……你有什麼看法?」
  「什麼看法啊……對了,有確定是什麼盧恩文字在起作用的嗎?」
  「我們當然有看了。吉克魯涅說,似乎是跟你一樣的盧恩文字在運作。」
  「我記得是費歐和達加斯吧。如果是身為山豬的我還能理解,但連在英靈戰士身上發動的都是代表家畜的盧恩文字,不覺得有點奇怪嗎?」
  「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吧。我這樣說是有點過分啦,但他們本來就不過是對付巨人時的犧牲打而已。巨人可是很強的喔。畢竟神跟巨人本來就是似是而非的存在了,所以十分相像。好,問題來了,比方說要殺索爾那傢伙好了,你覺得要幾個英靈戰士才夠呢?」
  我突然被丟了一個謎題。在稍微思考後,我把所想的答案坦白說了出來。
  「如果對上索爾大人……就算現在所有的人一起上,大概也贏不了吧。」
  「答對了。雖然像索爾那麼強的巨人應該沒幾個啦,不過總之就是這麼回事。依我的判斷,要對付一個巨人就得血祭大約一千個英靈戰士。這種待遇也只能用家畜來形容吧?啊,還有,奧丁有下達另一個適合家畜的命令,就是從明天開始要以實戰方式鍛鍊──反正都能復活,就磨練到死為止。很可笑吧?」
  洛基像是不吐不快地丟出這些話後,就把杯中物一飲而盡。我是不明白洛基在焦慮個什麼,但即使不明白……
  (生命……難道這麼微不足道嗎……)
  忽然一股輕微的焦慮湧上我心頭。啊,我懂了。現在洛基的心情一定跟我一樣。
  「說到這,差不多也到英靈戰士開始要湧入這裡的時間了吧?我還是在這裡充滿汗臭味之前趕快閃人吧……喔,對了,賽伊,你明天工作完後到訓練場來看看吧,會看到很驚人的東西喔。」
  洛基留下意味深長的笑容和話語後就離開了。是什麼呢?在那種時間去練習場,也只會看到英靈戰士們的屍體而已。
  「主廚,你知道洛基說的『很驚人的東西』是指什麼嗎?」
  「這個嘛……大概是指很久沒來的『那個』吧。好,那明天我們一起去看怎樣?畢竟──不,還是別說好了,要親眼看才有意思。」
  主廚說到這裡就閉口不談了,還露出跟洛基一樣別有含意的笑容。到、到底是什麼啊?嗯~~好想知道,卻又不想知道……
  總之會發生把人嚇一跳的事就對了。除了這一點外,其他我一概不知。
  「算了,反正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對神界特有的不可思議現象,我已經培養出免疫力了。不到一定程度的事,可不會讓我動搖的喔!」
  ……原來我也有像這樣想法單純的時候呢。
  
  「那、那、那……那是什麼啊!」
  我抱著大大的期待和小小的不安,迎接第二天的晚上。當我終於了解昨天洛基和主廚的詭異笑容代表什麼時,不禁為受到的衝擊而腿軟,嚇到連魂都快飛出來了。
  「呃,這個……抱歉,我實在太驚訝了,更何況眼前的東西也太龐大了,讓我有點無法進入狀況。」
  我一邊死盯著把我嚇到的原因,一邊問主廚。主廚回答的聲音倒是非常冷靜,跟驚訝的我形成對比。
  「哈哈哈,你果然嚇了一跳吧。他叫『弗雷斯威爾格』,正如你所看到的──即使他大到讓人看不清楚是啥,其實也就是一隻很大的鷲。」
  「是鷲喔……這到底有多大啊?」
  我抬頭仰望這隻巨大到超過視線範圍,只看得見其中一部分的大鷲,開口問道。
  「就我所聽到的,據說他一張開翅膀,就能遮蔽整個天空。還有人說世界上的風,其實是他的振翅所造成的。這樣你就懂了吧?」
  「到、到底是吃了什麼才會變成這樣啊!」
  「……是屍體喔,生物的屍體。」
  聽到回答的瞬間,我倒抽一口氣,窺伺弗雷斯威爾格的樣子。他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專心啄食的……原來是訓練場上四處散落的英靈戰士屍體。
  「嘿,別露出一副那麼噁心的樣子嘛。他的存在和功用可是非常重要的呢。」
  「你是指吃屍體嗎……?」
  「是啊。生物的屍體要是丟著不管,最後就會腐爛。如果只是發出惡臭還好,萬一一個弄不好,就會變成散播病原的危險物了。一直到你被派來這裡之前,我們都還有很多家畜。而相對的,在食用前就死於各種因素的個體數量也很多。這時幫我們處理那些屍體的,就是他了。」
  原來如此……為何主廚看到弗雷斯威爾格不會吃驚,是因為他對「瓦爾哈拉廚房」是不可或缺的存在,才會覺得習以為常,甚至產生了親切感。
  我身為見習廚師,現在也是「瓦爾哈拉廚房」的員工之一。雖然一個在食堂,一個在訓練場,工作場所並不一樣,但同為在「瓦爾哈拉」工作的夥伴,還是得好好打個招呼才行。
  「喂──弗雷斯威爾格──我是山豬賽弗利姆尼爾!是新來的,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為了能讓聲音傳到他不知位於何處的耳朵,我用最大的聲音叫道。
  雖然聲音似乎有傳到,但對方畢竟是個龐然大物。只見他以遲鈍的動作慢慢轉向我──
  「……………………也……………………請……………………多……………………指……………………教。」
  然後用比動作更緩慢的語調喃喃回話。
  「那個……你有聽懂他在說什麼嗎?」
  「我也只記得最後是『教』而已。」
  說得也是呢──
  「呃……啊,我們要走了!下次再見──!」
  跟他道了別,卻不見對方有所反應。等了一陣子後還是沒有動靜,我和主廚就向他揮揮手,離開了現場。
  「改………………………………天………………………」
  啊,他好像有要說些什麼,只是事到如今也無所謂了……
  
  從那次以後,英靈戰士們就一直忠實遵照著奧丁陛下的新命令……聽起來是很好聽,但簡單來說就是每天互相殘殺。
  老實說,我覺得很殘忍。換作是我,絕對不會首肯。不過與死亡為伍的訓練能將戰士們的專注力提高至極限,以殘酷作為代價換來的是顯著的成果。只要按照這種步調讓程度繼續提昇,就能期待他們在對巨人之戰中成為一大戰力。朝這方面想的話,奧丁陛下的做法也是無可厚非的……大概吧……
  不管怎樣,當我開始習慣在我以外還有很多人死而復活的異樣黃昏,把這景象當成不過是日常生活一部分時──也搭上這班順風車,成為日常生活一部分的「某個現象」,卻讓我不禁感到害怕。
  「嗚哇!又是地震!…………停了。」
  慌忙躲到床底下的我,慢慢地又爬了出來。剛開始時只要遇上都會滿屋灰塵,到了現在卻連一點灰塵也沒有,可見地震的次數有多頻繁。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最近次數明顯增加了呢。」
  最近每天都會有兩到三次短暫的劇烈搖晃。原本這世界是不常發生地震的。頻繁出現的地震究竟代表著什麼意思……至少能確定是不好的預兆。因此奧丁陛下他們應該也正在追查原因。
  只要阿薩神族認真起來,這件事就等於是解決了。就在我以為可以高枕無憂時──有個清麗美聲隨著慎重的敲門聲一起響起,叫了我的名字。
  「早安,賽伊先生,請問你醒了嗎?」
  「我、我醒了!請稍等一下!」
  我拉開綁在門把上的繩子,匆匆把門打開。只見布倫希爾德大人站在門外,氣喘吁吁,臉頰微紅。喔喔,這樣的她好誘人呀。
  「早安,布倫希爾德大人!請問,妳是為了蓋兒希大人的事而來的嗎?」
  「啊,關於那件事,我也是一直想找你……不過很抱歉,賽伊先生,雖然我真的很想跟你談,但這次來是為了傳達給你的緊急召集令。詳情等一下再說,請你現在就跟我去一趟好嗎?」
  「咦?緊、緊急……是要我去哪裡啊?」
  而且,這又是誰下的召集令呢?即使我心裡已有個底,還是這麼問道──這讓我也同時回憶起布倫希爾德大人第一次到依達菲爾德之森那時。
  布倫希爾德大人點頭,將原本就凝重的表情繃得更緊,做出回答。
  「是『格拉茲海姆』三號館──『瓦拉斯凱爾弗』。」
  
  銀之宮殿「瓦拉斯凱爾弗」,就如其名一樣全用純銀打造,為格拉茲海姆的三號館。那裡正是我們的主神奧丁陛下的住所。
  「喔!終於來啦,賽伊。妳也辛苦了,布倫希爾德。」
  在奧丁陛下的專屬座位────大王座的一旁,除了奧丁陛下外,還有洛基、索爾大人、弗雷大人,以及巴德爾大人等大人物。其他像芙蕾雅大人及女武神九姊妹,也全都齊聚一堂。憑我這樣的身分,本來是不可能被叫來這種場合的……這一定又是洛基幹的好事吧。
  「請、請問……呃,我不太清楚狀況,還請問各位『阿斯加德』的要員們,找我這一介山豬有何貴幹呢?」
  我滿口說著恭維的話,並用無辜的眼神仰望四周。令人意外的是,竟然是由王座上的奧丁陛下親自回答這個問題。
  「我等希望能借助你的智慧。是洛基推薦你的。包括本王、洛基,甚至是密米爾,都想不透這次地震的原因……於是就把你找來,想說或許你能解開這個謎。」
  「咦!洛基,你、你對我期望太高了啦!都高過雲端了啊!」
  「才沒這回事呢。我從很久以前就很佩服你的臨場反應和想像力。再說,你一看就知道是個鄉巴佬,可能會有不同於我們神族的著眼點,對吧?」
  「還說對吧……」
  對於他有意無意混進去的失禮字眼,我是可以當作沒聽見啦,不過他到底對我有什麼期待啊?萬一我在這裡沒派上用場,應該也不會……被炒魷魚吧?
  「唔……既然如此,我會絞盡腦汁全力以赴……那先請問各位,你們有用什麼方法調查了嗎?還有,調查到什麼程度了呢?」
  「有利用本王的至高王座,徹底查遍了整個世界。結果九大世界沒有任何地方發生異常。」
  怎麼可能……這樣就算我想破頭,也只能舉手投降了嘛。
  「會搖晃的只有『阿斯加德』吧?」
  「不,這倒不是。所有的世界似乎都會搖晃。」
  「所有的世界嗎……?」
  照這樣看來,說不定是所有世界共通的某種事物產生異變所致。比如水、空氣……唔~~還是不行,我不覺得那種東西造成的影響,會足以引發世界性的地震。如果真的有,也應該會是更大的東西……大到能俯瞰全世界,也能讓全世界仰望它的……
  啊!有、有了!這不就有了嗎?就是那個連結所有世界,大到不行的東西!
  「世界樹!世界樹有沒有什麼異常呢?」
  「哦……世界樹嗎?不過那裡應該沒問題才對。」
  「咦?為什麼?」
  「你問為什麼?哈哈哈,沒想到居然會有人這麼問本王。山豬啊,難道你不知道那棵樹是什麼嗎?那是遠從世界出現之前,就一直矗立在那裡的偉大之樹,強韌到足以長年支撐九個世界。而且在『烏爾茲之泉』的三女神,都會用淨化之水來澆灌樹根。為了保險起見,本王也曾透過王座來查看樹況,但除了落葉多了一點,跟平常並沒什麼兩樣。山豬啊,這下你了解了吧,那棵樹是不可能發生什麼事的,就算『諸神的黃昏』之日到來也一樣。」
  聽到奧丁陛下對我的想法一笑置之,讓我真有點失望。明明是因為山豬的獨特觀點受到期待,我才會在這裡的,結果竟不被當成一回事。算了……反正就是這樣嘛。
  「不,等等……那裡正是盲點所在。啊,對了!賽伊,真不愧是你的著眼點啊!大哥,我有個想看的東西,能讓我借用一下至高王座嗎?」
  洛基突然變得興奮,把我抱起,坐上奧丁陛下的王座。瞬間在眼前出現的,是我有印象的風景。
  「這裡不就是……威茲卡先生的工房嗎?我說洛基啊,都這種時候了你還要找裸女畫嗎?」
  「笨蛋!才不是啦!記得我之前有提過吧?在哪~~呀……啊,有了,就是這個。」
  我記得那天也是因為有些搖晃,我們就連忙從威茲卡先生家逃了出來。
  在那之前,洛基曾在桌面擺上兩幅畫。那些以世界樹尤格德拉西爾為題,描繪得極其入微的風景畫,現在依舊放在原處。
  「果然如此……現在我終於知道那時所感到的不對勁,其背後真相究竟為何了。」
  「這是怎麼回事?洛基。那些畫哪裡奇怪了?」
  追問詳情的奧丁陛下,看似有些坐立不安。眾人的耳目受其焦慮感染,也一致將關注焦點集中於洛基身上。在他們的期盼下,洛基揭露這個不對勁之處的全貌。
  「就是角度。正因為描繪得一絲不苟,才會出現這種致命性的錯誤。你看右邊的舊畫和左邊的新畫,明明是用完全相同的構圖所畫出的兩棵世界樹,兩邊的傾斜程度卻有微妙的不同。這也就是說──」
  
  ──世界樹快倒下來了──
  
  當同樣的話自現場所有人腦海一閃而過時──一陣不尋常的強烈搖晃,突然侵襲這個世界!
  「唔!……這陣搖晃太不妙了!該不會是雷拉茲……!」
  震動伴隨轟然巨響持續襲來。在一波特別大的搖晃過後,建築物便開始慢慢傾斜。不對……傾斜的並非建築物,而是整個世界!
  「不行!世界的主要支柱雷拉茲如果倒了,世界就毀滅了。可惡……這個該不會……就是『諸神的黃昏』吧!索爾!你率領在場的男神去支撐雷拉茲的主幹!快點!」
  「嘖,說這麼亂來的話……!知道了,不過能撐多久就很難說了,拜託快點想出辦法啊!」
  現場的男神在索爾帶頭下,從王座之廳飛奔出去。奧丁陛下在目送他們離去的同時,又對蓋兒希大人下了命令。
  「蓋兒希爾德啊,妳以速度著稱,本王要妳擔任傳令,集合所有未受召來此的男神,一同前往雷拉茲幫忙!」
  「遵命!」
  蓋兒希大人說時遲那時快,立刻在火力全開的「甲冑之風」簇擁下衝出房間。在四散飛舞的純白落羽中,奧丁陛下重重嘆了口氣,癱坐回王座上。
  「……嗯,很好,搖晃跟傾斜都停止了。看來索爾他們做得不錯。而且──就連華納神族也陷入了一片混亂。哈哈哈,巨人們也是吃了苦頭呢。他們發現延伸至『密米爾之泉』的樹根快拔了起來,正在拚命壓住它呢。」
  奧丁陛下用至高王座探看每個世界的狀況。在位置高於「阿斯加德」的「華納海姆」當中,住在當地的華納神族們全部動員,像拔河般一起拉著雷拉茲的樹枝。而所謂的「密米爾之泉」,是在巨人國「約頓海姆」裡的泉水。延伸到該處的雷拉茲樹根,目前則是由巨人全體來進行壓制。
  「……真是諷刺。以前敵對的人們,以及現在仍敵對的人們,都如此同心協力地想讓世界延續下去。一定非得到變成這種局面,世界才能成為一體嗎?」
  就算那是暫時的也無妨……奧丁陛下補上這一句時,眼神正凝視著遙不可及的遠方。
  「好了,也不能老是這樣下去。如果雷拉茲的傾斜就是導致地震的元凶,那就必須找出雷拉茲為何傾斜的原因。你們如有任何提案,就說給本王聽聽吧。」
  奧丁陛下讓視線又回到王座之間,並開始募集點子。首先舉手的是神界的策士洛基。
  「想知道原因的話,我有個最適合的人選。小不點,你在嗎?」
  「在!馬上來!」
  有個謎樣聲音立刻回應洛基的叫喚。那彷彿變聲前的小孩子尖聲叫嚷的聲音,就某種意義來說給人很輕浮的印象,不過其反應速度之快,毫無疑問是專家等級。我一抬頭望向傳出聲音的天花板,就有個巴掌大小的毛球掉到地板上。這淺栗色的東西是什麼啊?這是……松鼠嗎!
  「別一直盯著咱嘛,咱會害羞的啾,小山豬。」
  「我、我才不小呢……再說了,你還不是一樣很小!」
  「別看咱這樣,咱也是個大人了啾,只是每次都被說可愛就是了啾。」
  這隻宣稱自己成年的小松鼠,用圓滾滾的雙眼對我眨了一下。可惡,好不甘心,卻又好可愛。原來「瓦爾哈拉」的吉祥物不是只有我跟海茲嗎?不過,山豬和山羊本來就比不上松鼠了……我完全慘敗。
  「賽伊應該第一次見到這傢伙吧。他名叫拉塔托斯克,跟你一樣擁有特異體質,主要是從事諜報工作。我說的對吧?」
  「是,您說得極──是。咱原本只能在雷拉茲上生活的小松鼠,可惜不幸之事接踵而至呀。剛懂事不久,雙親就含笑九泉。咱為求溫飽,風塵僕僕幾經星霜……最後來到了虹之虛中,方得以安身立命。」
  「嗚嗚……原來你曾經過得那麼辛苦啊……」
  「當時真的很辛苦呢。不過啊,當時也沒多想就待在虹之虛裡,結果身體久而久之起了變化,竟然讓咱自己成了虹之虛啾。你可知發生何事?那好!咱就說明給你聽吧。總之咱的身體啊,變得可以任意移動到『阿斯加德』的每個角落了啾。不只如此,咱也能透過充滿在雷拉茲樹幹中的虹之脈,在每個世界間來去自如!多虧這樣,現在九大世界就像咱的自家庭院,特別在關於雷拉茲的事上,是沒人贏得過咱的。」
  拉塔托斯克靈巧地用雙腳站立,自傲地拍了下胸膛。原來如此,我想起來了。記得以前洛基和蓋兒希大人好像說過有松鼠潛入「佛爾克范格」的事。那時的松鼠指得的就是拉塔托斯克。
  「好,拉塔托斯克,我有事想問你這個雷拉茲博士。雷拉茲現在快倒的原因,你知道嗎?」
  「當然知道啾!」
  「真有你的,那原因是什麼?」
  「是因為位在『弗威爾蓋米爾之泉』的雷拉茲樹根,已經快被尼茲黑格啃光了啾!」
  根、根快被啃光了?為什麼這松鼠能這麼愉快地說出這種話啊!
  「你怎麼不早點說啊!」
  「要先通知您比較好嗎啾!」
  拉塔托斯克打從心底嚇了一跳,一看就知道他完全沒惡意。大概是連責備他的心情都沒了吧,洛基也只好默默地閉上嘴巴。
  「不過……竟然是尼茲黑格啊。沒想到會在這種時候聽到這個名字。」
  奧丁陛下皺起眉頭,對拉塔托斯克報告的其中一部分這麼喃喃說道。
  「你們說的尼茲黑格,到底是什麼啊?」
  我向眾人發問。令人高興的是布倫希爾德大人走到我身旁,彎下腰溫柔地為我解釋。
  「所謂的尼茲黑格,是以前住在『阿斯加德』的黑蛇。他跟現在負責處理英靈戰士遺體的大鷲弗雷斯威爾格水火不容,總是爭吵不休。奧丁陛下曾為此事責備尼茲黑格,於是他就勃然大怒,離開天上世界『阿斯加德』,墮落到地底世界『赫爾海姆』去了。」
  「哇啊……好極端的蛇啊。」
  「那隻蛇的個性就是如此。不過,我認為他也是為了要替自己打算。尼茲黑格是跟弗雷斯威爾格一樣喜歡屍肉的蛇,應該是覺得如果去『赫爾海姆』,會比較容易取得屍肉吧……但實際情形並非如此。尼茲黑格搬到『赫爾海姆』後,還是吃不到屍肉,便心有不甘地啃咬雷拉茲的樹根,藉以忘掉飢餓感。而這一點是我們的失算了。經年累月持續啃咬雷拉茲樹根的他,從樹上吸收高純度的生命力,因而改變了形體。現在的他已經成為讓人避之唯恐不及,凶惡無比的最上級架空種──也就是龍了。」
  竟、竟然是龍!而且到現在還繼續啃著雷拉茲的樹根嗎!
  「為什麼你們諸神要坐視尼茲黑格不管啊!」
  「抱、抱歉。我們會默認是基於兩個理由。一個是不想在『諸神的黃昏』前損耗無謂的戰力。畢竟龍非常強大,就算是我們神族,如果跟他認真打起來,應該也無法全身而退吧。」
  「怎麼會……」
  我都不知道……原來龍是這麼危險的存在嗎?
  既然是連阿薩神族都不敢輕易出手的對象,那能戰勝他的人類英雄鐵定是非常強吧。
  「第二個理由則是奧丁陛下剛才提過的淨化之水。我們有估算過,就算放任尼茲黑格不管,只要讓樹根持續吸取淨化之水,世界樹應該就不至於傾倒。不過,也對啦……這次的事證明了估算是錯誤的。這完全是我們的過失。」
  布倫希爾德大人為了安撫我的憤慨,一直撫摸著我的背。不對……要摸的應該是更下面的……呃,不是啦!不對,我又不是在生布倫希爾德大人的氣。再說我本來就沒有生氣,只是感到難過。我難過的是自己沒發覺到當時在「米德加德」看到的世界樹雖然外表綠意盎然,其實我們看不到的內部卻正在發出哀鳴。
  「唔!可惡……又開始搖了嗎?」
  這時,世界又在開始搖晃,看來世界樹的傾倒變成是斷斷續續在進行中。支撐雷拉茲的索爾大人他們,也許已經快達到極限了。
  奧丁陛下默默地從王座上起身,褪去繡有金色刺繡的黑色長袍。事實勝於雄辯,那個即使年邁卻依舊結實的背影,就是陛下要親自去支撐這世界的最好證明。
  「……看來只能豁出去了。洛基,由你去『赫爾海姆』修復雷拉茲的根吧!」
  「結果是要我去喔。」
  「也只有你行了。你是如此優秀,讓本王也不得不折服,將你收做義弟。相信以你的樹系盧恩魔法,一定能──不,現在也只有它能讓雷拉茲起死回生了。拜託你了……洛基。」
  這不是來自主神的命令,而是來自兄長的懇求。洛基並不是會讓自己捲入麻煩的人……但如果在這時還拒絕,就稱不上男子漢了。對吧,洛基?
  「嘖,真拿大哥沒辦法。雖然有夠麻煩的,也只能去了。不過,我要請你讓我帶兩個保鑣去,畢竟到時萬一談判破裂就得開打了。而且就算對方答應,如果看到我進行修復時毫無防備的樣子,也許又會改變心意。」
  「可是人手已經不夠了。如果是男神以外的人,本王就答應你。」
  「這樣就算幫我大忙了。那第一個人……布倫希爾德,就是妳。拜託妳了。」
  「咦!好的!」
  「什麼?等等等一下啊,洛基!為什麼是挑布倫希爾德大人啊!」
  我馬上對洛基的選擇表達抗議。因為對手可是龍耶。既然剛才聽說龍對神族來說也是強敵,我可不想讓布倫希爾德大人做那麼危險的事!
  「賽伊,你也太早下結論了吧?我又沒有要布倫希爾德去跟尼茲黑格硬碰硬。他也被稱為千蛇王,身旁常圍繞著上千隻蛇。是這樣沒錯吧,拉塔托斯克?」
  「說得沒錯啊啾,洛基大爺!而且在這麼短的期間內數量又增加了啾!簡直就像個無底洞呀!」
  「什麼?可惡,真是棘手……那又變成多少隻了?」
  「一千零一十隻了啾。這還真糟糕呢啾!」
  「……啥?從一千變成一千零一十……是嗎?」
  「沒錯啾!咱重覆數了三遍,絕對不會錯的啾。」
  「你重覆數了三次?」
  「很累呢啾。」
  「唉……那個,拉塔托斯克,看你都做到這種地步了,讓我實在很難開口……」
  「請誇獎咱一下嘛啾~~!」
  「……誰等下來幫我誇獎他一下吧。」
  洛基感到脫力,嘆了口氣。嗯,原來這就是受歡迎的祕訣嗎?這種能讓人把怨言吞回肚裡的吉祥物奧義,我一定要好好牢記在心。
  「啊~~算了,總之,萬一要跟那傢伙起衝突時,不先處理掉那一千零一十隻蛇就甭打了。所以此時不可或缺的,就是在女武神中唯一擁有『廣範圍殲滅型』神技的布倫希爾德。這樣你懂了吧,賽伊?」
  唔,這也就是說,是負責排除圍繞在他身邊的蛇……對吧?
  「嗯,我知道了。是這樣我就沒意見了。那麼,另一個保鑣呢?」
  「喔,就是你啊。萬一情況不對時,尼茲黑格就由你來對付。交給你啦,夥伴。」
  「好,就交給我吧!咦?咦咦咦────!」
  在順勢以敬禮回應的瞬間,我把自己的雙耳當成嫌犯申請了逮捕令。剛剛是我聽錯了吧?……不對嗎?騙人!是大家一起來騙我的吧!咦?是認真的嗎……?
  「不不,洛基,你不覺得奇怪嗎?尼茲黑格可是龍耶。」
  「所以才要你去啊。我是不好在這裡大聲張揚啦,但你不是還有那張最後的王牌嗎?相信你應該能勝任。」
  「或、或許是這樣沒錯……可是我是從沒打過架的山豬,根本不懂戰鬥的方法……對了!我知道有個人能跟屠龍英雄互相匹敵喔!就是威茲卡先生啊。」
  「你要靠一個在緊要關頭閃到腰的老爺爺嗎?」
  嗚……就我這現場目擊者的立場而言,這句話還真叫人無法反駁呢……
  「……那、那麼就靠武器吧!去借弗雷大人的劍!那不是能制止『諸神的黃昏』的劍嗎?只要洛基借來揮個一下……」
  「很不巧,那把劍好像會挑選使用者。像大哥的永恆之槍和老爺爺的密穆格,也都是這樣。」
  「那麼,把弗雷大人一起帶去不就好了?一定很輕鬆就能打倒了。」
  「喂,賽伊,你沒聽到剛才奧丁開的條件嗎?你有聽到這陣地鳴嗎?支撐樹的傢伙們應該已經超過極限了,只要少一個人支撐,雷拉茲應該就會瞬間倒下來。而且你應該知道,我跟弗雷的任務是不能交換的,因為能治癒世界樹樹根的人就只有我而已。」
  「要不然……就洛基先打倒尼茲黑格,再來治療世界樹……諸如此類的……」
  「如果能辦到,這應該是最好的方法。不過,不巧的是我專門投變化球,像那種必須又飛又跳的正面打鬥,對我來說實在太勉強了。再說了,像『哈加爾』那種直接的破壞魔法,或是附帶『安薩茲』的大魔法,也不是我擅長的。說來很丟臉,要我去打敗那隻龍,負擔實在太重了。」
  怎麼這樣……連洛基都說不行了,那就算拜託其他人……像是女武神們,也一定很難辦到吧……
  「要不然……要不然就……呃……」
  「……喂,賽伊,你就那麼怕尼茲黑格,那麼怕戰鬥嗎?」
  灰心……還有大概是失望。洛基用混雜著這些感情的眼神注視著我。我讓認同我,還把我當夥伴……當朋友的人難過了。可是就算這樣,我也──
  「對不起,洛基。我是山豬,只是隻山豬,煤灰色的山豬賽弗利姆尼爾。這樣的我,是不可能在面臨世界末日這種局面時……站到舞台上的。世界應該……要由更相襯的英雄來拯救才對。」
  這就是我的回答。我不是害怕戰鬥,也不是害怕失敗。當然心中一定會感到恐懼,但原因並不在此……而是因為我有更符合自己的使命。
  那使命很重要,就是成為「瓦爾哈拉」的晚餐。
  洛基在這段時間閉上眼睛,認真傾聽我的想法。不過當他再次張開眼睛時,我看到的卻是充滿希望和期待的熱切眼神。
  「聽到你的答案,我覺得安心了。賽伊,看來你誤會了。聽好,不是由相襯的英雄來拯救世界,而是拯救世界的人就會成為相襯的英雄。賽伊,成為英雄吧,你可以辦到的。我甚至能掛保證,這只有你能辦到。而且……你看。」
  在洛基的視線前方──是那位青色女武神沉著凜然、堂堂佇立的身影。為了不輸給排山倒海而來的不安和緊張,布倫希爾德大人正用力抿著雙唇。她內心真正的心情,我非常能夠了解。
  「布倫希爾德大人……」
  對我而言,比一切事物……比生命還重要的人,正要前往賭上世界命運的戰場。反觀我自己,到底還在磨蹭個什麼啊?到底是為了什麼而如此煩惱啊?
  守護布倫希爾德大人的人,怎麼可以不是我呢?如果不是為了世界這種無足輕重的東西,而是為了心愛的人……那我就來引發一兩個奇蹟給大家看吧!
  「洛基……我要去!不是因為你叫我去,而是我的心叫我這麼決定的。比起洛基的保證,我更相信自己的心!」
  「哦,你這番話還真有志氣!很好,就這麼決定了!奧丁,把史雷普尼爾借給我吧!我會馬上把世界給救回來!」
  「嗯,交給你了,洛基!好了,我們也要去做我們該做的職責了。其餘的女武神去協助支撐雷拉茲的人們吧!為了做好長期抗戰的準備,妳們要確保水和食糧的供給無虞。需要擦汗的人幫他們擦汗,需要活力的人就幫他們加油!……小芙蕾雅啊,妳也會來幫忙吧?」
  「當然會了,叔叔。好,女武神隊,我們打起精神一起走吧!」
  「「「「「「「是!」」」」」」」
  每個人都為了各自的使命,團結一致動員起來。當眾人就地解散,前往自己的崗位時,洛基把世界最快的名馬史雷普尼爾叫來!……但我原本以為我跟布倫希爾德大人是會立刻隨著他一路趕往「赫爾海姆」……
  「抱歉,兩位,在去『赫爾海姆』前,我們得先稍微繞路去辦點事。」
  「怎麼還有這種閒工夫啊?不快一點大家會累倒的。」
  「是這樣沒錯啦,不過如果太匆促行事,導致任務失敗,那也實在太難看了。總之,我們就先針對我剛想到的計策,好好進行準備吧。」
  「洛基殿下,您已經想到什麼好方法了嗎?」
  「算是吧。反正要先去找太陽女神蘇爾,再來是彩虹橋守衛海姆達爾。不過……在這計策中最重要的,是賽伊你的覺悟。從現在開始可要做好覺悟喔。」
  「蘇爾大人、海姆達爾大人,還有我的覺悟……?這到底是什麼作戰啊?」
  「我只能說,這是符合我風格的作戰。若是要再補充一點……我是神界的魔術師。在我展現的奇蹟背後,可都有著手法和機關喔,嘻嘻嘻!」
  洛基露出竊笑,邊騎著史雷普尼爾往前奔馳。可是話說回來,做好覺悟又是什麼意思啊……唔,這個人的想法實在太深不可測了,我不覺得自己有辦法搞懂他。完全沒辦法。
  
  順利完成決戰的準備後,我們趕在太陽快下山前抵達「赫爾海姆」。現在我們就站在其入口「格尼巴海利爾」之前。
  在來這裡的路上,布倫希爾德大人有提到「赫爾海姆」是位於「米德加德」北側地下的極寒之地,以前據說被稱為「尼布爾海姆」。這塊蒼白的冰封大地後來在名為「赫爾」的女王統治下,獨立為死者之國。即使環境非常惡劣,作為一個國家該有的機能還是十分齊備。
  「好了,兩位,在穿過『格尼巴海利爾』的大門前,有兩個需要注意的事項。首先第一個是『時間限制』。從現在開始,我要用盧恩魔法『索威爾』來保護你們的體溫。」
  「保護體溫?對喔,過了這個門就是極寒之地,我們也沒帶防寒裝備,難怪需要。」
  不過,我還有我自豪的蓬鬆皮毛,如果有個萬一,也可以讓他們抱著我取暖。而且要是能被布倫希爾德大人抱在懷裡,我的體溫更會迅速上昇,變得更溫暖……﹗
  「喂,賽伊,你該不會以為『赫爾海姆』只是個很冷的地方吧?『赫爾海姆』是死者之國,本來就不是活人能進去的地方。這裡之所以為極寒之地,跟冰天雪地無關,而是因為這塊大地會奪取周遭的熱能。」
  「奪取熱能……這也就是說,不管穿多厚都沒有意義嗎?」
  「就是這樣。對於早就變冷的死者是無所謂,但要是活人被奪取體熱,那就立刻上西天了。我們不像尼茲黑格或拉塔托斯克那樣,是一開始就沒體溫的特殊生物,因此當索威爾的效用結束時,就是我們加入死者行列的時候了。效果是三小時──要記好喔。」
  三小時究竟是長是短,我現在還不清楚。不過我還是把洛基的話牢記在心,緊張地嚥了口口水,點頭回應。
  「第二個注意事項很簡單。接下來我會開門,在我說可以之前,你們絕不能跑到我面前,特別是布倫希爾德,知道了嗎?」
  「那、那是為什麼……」
  「我開了你就會知道。要開了喔。」
  洛基輕快跳下史雷普尼爾的馬背,迅速畫出盧恩文字索威爾。接著他毫不猶豫地邁開步伐,走到「格尼巴海利爾」前,先做了個深呼吸,然後……慢慢地伸手碰觸門扉。
  在有如死者叫喚的傾軋聲中,這扇充滿不祥氣息的對開鐵門打開了。從細細的門縫中,一股冰凍寒氣迎面吹來。此時我腦中不禁浮現某個疑問。
  為何堂堂一個國家的大門,卻連鎖都沒鎖呢……
  不過,這疑問在一秒後就得到解答。從敞開的大門裡,一個巨大黑影頓時衝了出來。等我發現那是頭犬形的怪物時,洛基的肩膀已經噴出鮮血。
  「洛基!」
  「洛基殿下!我馬上來救──」
  「閉嘴!我不要緊!」
  巨型黑犬的獠牙深深刺穿洛基左肩,噴濺的血水瞬間凍結。即使在這種情況下,洛基還是表現得極為冷靜。
  「乖、乖……好孩子,還認得我是誰嗎?」
  怪物犬對洛基的血味和氣味有了反應,發出軟弱的叫聲,捲起尾巴,並做出服從的動作……這、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這傢伙是加爾姆。你們也看到了,他是隻優秀的地獄看門狗,唯一美中不足之處就是太熱心於工作了。我跟他還算是認識,所以他咬一口就會認出我了。」
  「可是那一口看起來是致命傷耶……」
  「坦白說的確是這樣,但我不會死的。好啦,接下來就交給你們兩位保鑣了。」
  即使傷口因結凍而自然止血,洛基的臉色還是不太好。
  (我果然……還是太依賴他了。)
  就算陷入無計可施,危急存亡──類似這樣的關頭,洛基即使嘴巴上再怎麼抱怨,最後還是會想辦法解決。原本我是這麼想的,可是……
  「不要露出這麼不安的表情嘛,賽伊。」
  洛基看穿了我的不安,輕輕地把手放在我頭上。
  「雖然傷勢比預想的嚴重,也不代表我什麼都做不了。要是真的跟對方槓上,我至少還能用盧恩魔法支援你們。不過,因為要保留部分魔力用來回復雷拉茲,所以大魔法只能用一次,至於使用時機我會自行判斷。」
  說的……也是呢。我並不是在單打獨鬥,雙方也不一定就會打起來。只要沒到緊要關頭,應該是不會有沒問題。
  可是……緊要關頭真有不會到來的可能嗎?
  「不要緊的,賽伊先生。」
  就像要斬斷我的憂慮般,這次換布倫希爾德大人摸了我的頭。
  「就算洛基殿下不能戰鬥,還有我在啊。」
  「布倫希爾德大人……」
  「哎呀,賽伊先生是不相信我嗎?別看我這樣,身為女武神的長女,為了讓自己能成為大家的目標,我一直都很努力。就神格上來說,我也算挺高的。而且光論武藝的話,我可不會輸給洛基殿下喔!」
  「嘻嘻嘻!也許是呢。好可怕喔。」
  「所以不要緊的,你不用擔心。洛基殿下也請您放心休息,接下來我會想辦法的!好了,尼茲黑格的巢穴是在『赫爾海姆』最深處的『弗威爾蓋米爾之泉』……已經沒時間了,我們快走吧!」
  布倫希爾德大人讓負傷的洛基坐上史雷普尼爾,並帶頭往前走。那身影看起來還真是強悍呢。我一方面覺得她很帥氣,另一方面則深感自己的軟弱。
  我想守護布倫希爾德大人的決心到哪去了?難道是因為受「赫爾海姆」的寒氣吹拂所致嗎?總覺得自己的勇氣已被完全凍結了……
  
  在通過不需門鎖的最強看門犬後,接下來的路途就沒那麼危險了。雖然地形上是有山有谷,至少沒有比看門犬更難應付的障礙擋在途中。
  在霧氣瀰漫的視野彼端,透著詭異的宅邸燈火朦朧浮現。我們向著它前進,抵達崎嶇嶙峋的岩山山麓,發現那裡有個入口明顯的巨大洞穴。我們穿過洞口繼續前進,最後來到一個明亮的不像在洞窟裡的地方。那是由少量光源透過無數次反射所製造而出,氣氛如夢似幻的大空洞──「弗威爾蓋米爾之泉」。
  「你們來這做什麼啊……螻蟻們?」
  在眼光忍不住被那神祕景象所吸引時,突然有個彷彿地鳴的低沉聲音對我們說話。那聲音在空洞裡不停迴盪,讓人無法馬上判斷出是從哪個方向發出來的。
  當大家四處張望,擺出備戰動作的瞬間──從我們眼前的大片黑暗中,緩緩出現了一個超乎尋常的龐然大物。
  「這還真是……你成長得比我想像的更驚人呢,尼茲黑格。」
  「啊?你誰啊?」
  這隻漆黑的龍以不耐煩的語氣說完後,低頭朝著我們打量。
  雖然他是以四肢爬行,形式跟我化成的龍有些不同,但全長倒是跟變成龍後的我幾乎一樣。如果亮出最後王牌……我就真的能跟這個相抗衡嗎?
  「嗯嗯?呵呵……還以為來的是誰呢,原來是狡猾神洛基啊!還有那邊的女人……原來如此,是女武神的長女嗎?哎呀,抱歉失禮了,請問找本大爺有何貴幹啊?」
  「是要來拜託你節食一下的。雖然應該是所剩無幾了,不過你那裡還有雷拉茲的根吧。可以請你別再拿它當點心吃了嗎?」
  「哦,是這件事啊……那又怎樣?要是本大爺接受你們的請求,可以得到什麼回禮嗎?」
  「你說回禮……?」
  尼茲黑格的話,讓洛基微微挑了下眉。也難怪他會生氣。既然雷拉茲本來就不是尼茲黑格的所有物,那我們又何必特地準備回禮呢?
  「我是不能自己全權做決定的。不然這樣吧……就給你人類的屍體好了。你不是很愛吃嗎?剛好現在神界多的很,數量大約有二十萬──如何?這樣你就沒意見了吧。」
  「喔~~好耶,不錯喲。本大爺知道了,那就這樣說定了。」
  尼茲黑格聽到洛基的提議,興奮得呼吸急促。咦?這難道是交涉成功了嗎?太棒了!這不就和平收場了嗎?哎呀~~真好真好!
  「啊……不,等等。」
  在我的緊張消除的瞬間,尼茲黑格卻突然叫我們等等。到底怎麼了……他那拖泥帶水的講話方式……只會帶給我不好的預感。
  「那二十萬人的屍肉……應該是會每天送來吧。是嗎,洛基殿下?」
  「啊?你說每天……喂喂,別開玩笑了,你這隻臭蜥蜴。要用『傳送』的盧恩魔法將這麼大的量送到這裡,你可知道得耗費多少魔力嗎!當然只有一次啊!不要的話就自己來拿啊!」
  「啥?喂喂,喂喂喂!還真像偉大的阿薩神族會講出的話嘛!可惡!態度這麼囂張,就跟本大爺從天上墮落時一樣完全沒變嘛!」
  「唉~~真受不了……好啦好啦,你都對啦。」
  看到尼茲黑格憤怒威嚇,洛基聳了聳肩,正大光明地橫越過他面前,走向雷拉茲的樹根。當洛基的雙手一發出淡綠色的光芒,枯萎的雷拉茲樹根就慢慢恢復了生機。
  「喂!你自顧自地在做什麼啊!要使喚本大爺當然要付出相等的代價吧!不然你去跟赫爾交涉,叫她把這裡的死者交給本大爺啊!」
  「你這要求我無法答應。活著是尊貴的,死去是莊嚴的,不管是哪一邊,都是因為有生命才有意義。這裡是死者之國,死者是此國國民,既然他們以死者的身分活著,當然也是有尊嚴的。不過更重要的是……所謂的神呀,是不會好心到連這種愛敲竹槓的傢伙提出的要求都會接受。」
  洛基冷酷地丟出這番話,嘴角還微微上揚。唉……雙方的對話越來越激動,不知不覺間已經變成單純的吵嘴了。本來還以為會很順利的說。再這樣下去應該就……
  「是嗎……你比我想的還更不像話。那麼本大爺只好對沒用的神許下最後一個願望了──給我死吧。」
  尼茲黑格看似心有不甘地趴臥下來,揮了一下前腳。在同一瞬間,不知哪裡冒出了無數的黑蛇。來、來了……!這就是傳說中的一千零一十隻黑蛇嗎!
  「我不會讓你得逞!」
  為了守護忙於治療雷拉茲樹根的洛基,布倫希爾德大人擺出了迎戰的架勢。她挺身站在大軍壓境的蛇群前方,毫無懼色地拔出腰上的劍。
  「在下『神之戰甲』布倫希爾德,我會以全力來當你的對手!」
  「本大爺是『黑蛇龍』尼茲黑格。眷族們,咬死那個女人!」
  在互報自己的名號後,戰火就這樣輕易地點燃了。雖然之前想儘量避免變成這種狀況,只要雙方沒有協商的打算,戰鬥就是不可避免的了。
  「輝耀吧!『愛之裁罰』!」
  剛一開戰,布倫希爾德大人就喊出愛劍的名字,並以劍尖指向天空。她那凜然又可愛的叫聲在泉水中一造成回音,身上的青藍色盔甲就跟著發出聲響,產生變化,從可動的接合處溢出金色光芒。這些無處可去的光之洪流就像要追求救贖般纏上劍身,讓這把劍化成足以充塞整個空洞的巨大光劍。
  「將仇敵全部消滅吧!神技──『戰甲之光』!」
  她自頭頂勢如破竹地往下一砍,放出破邪的劍光。那已經超越劍術的領域了。被釋放出的破壞光線吞食黑暗,貫穿大地,一舉將尼茲黑格的蛇群消滅殆盡。
  布倫希爾德大人原本敞開的盔甲,在噴出大量的冷卻白煙後就立刻恢復原狀。在保持警戒片刻後──布倫希爾德大人的劍刃就劃破霧茫茫的空氣,抵在尼茲黑格身上。
  「好了,這樣一來勝負已定。要投降的話我會接受,還是你也想走上跟他們一樣的末路呢,千蛇之王?」
  布倫希爾德大人正氣凜然地做出宣言。不過我知道她的話其實是在虛張聲勢。那是在毫無保留的全力一擊下才能造成的威力,要連續使用當然是不可能的。如果對方能舉白旗投降,就是我們贏了,但萬一事與願違的話……
  「……真令人吃驚啊。即使是區區女武神,能達到最強等級的果然還是有一套呢。」
  「你要投降嗎?」
  「嘻嘻,妳很希望本大爺這樣做嗎?可惜這是不可能的。妳剛才叫我千蛇之王吧。沒錯,本大爺的確是千蛇之王。正因為有一千隻蛇追隨,才會被稱作千蛇之王的我,這下子卻變成穿新衣的國王了。這可不行,絕對不行,所以……」
  尼茲黑格保持趴臥的姿勢,再次揮了下前腳。怎麼會……剛才那動作我也看過,難道是……!
  「怎麼可能,蛇群又……」
  我不好的預感準確命中了。就在空洞的黑暗如渦流般匯集的瞬間,千隻黑蛇再次鋪天蓋地而來。
  「千蛇之王必有千蛇隨侍,不論何時都不會改變。不管妳殺了幾千隻,本大爺照樣能叫出千蛇來。是說……剛才那一招妳還能用幾次啊?」
  尼茲黑格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豎起了食指。在食指放倒的下一瞬間──黑蛇大軍就一起撲向了布倫希爾德大人!
  「嗚……我才不會輸給這樣的小嘍囉!」
  布倫希爾德大人以鬥志克服眼前的絕望,正面迎戰蜂擁而來的蛇群。如舞蹈般婀娜,如突刺般強悍,女武神優美又激烈的劍舞,正緩慢且確實地讓蛇的數量逐漸減少。
  「嘿嘿,還滿耐打的嘛。不用神技沒關係嗎?」
  「是呀,我的神技沒這麼廉價,不會讓這種泛泛之輩白看第二次。」
  布倫希爾德大人臉上浮現出挑釁的笑容。可是……看到她即使在這嚴寒之中,臉頰上仍不停有大顆汗珠滑落,就在在證明了她這番話只是在逞強。如果使出第二次神技的話,布倫希爾德大人就會耗盡魔力和體力,倒在地上動彈不得了。
  話雖如此,尼茲黑格的召喚屬下恐怕也是盧恩魔法「費歐」的某種應用,應該也會消耗大量魔力才對。一旦進入長期戰,其實對雙方都不利。我們就利用一點,在治好世界樹後先行撤退,等之後再成立討伐隊就好。因此現在只要能多爭取一點時間就可以了。
  不過就在這時──原本一直在觀察戰狀的洛基,突然發出了警告。
  「嗚!喂!上面!布倫希爾德!」
  「咦……呀啊啊啊啊────!」
  布倫希爾德大人雖然立刻擺出防禦動作,卻為時已晚。從垂掛在洞窟頂的冰柱上,落下大量的蛇,隨著那聲慘叫纏住了布倫希爾德大人!
  布倫希爾德大人常穿的青色盔甲,是只有局部保護額頭、胸部、手腕和腳部等處的輕裝。而且「甲冑之風」的防禦效果只對弓箭或投石等間接攻擊有用。如果是被蛇纏上,讓露出的肌膚部分被咬的話,那就沒轍了!
  「嗚……!可惡,放開……啊嗚!你們這些……唔!」
  「布倫希爾德大人!」
  這是……什麼景象啊。美麗的布倫希爾德大人……正遭到蛇群蹂躪,在我面前痛苦掙扎,只能聽任尼茲黑格的……擺布。

  (住手……)
  明明必須趕快求饒,話卻如鯁在喉,說不出口。為什麼……為什麼聲音就是出不來啊!就算只早一秒也好,一定要趕快結束這場地獄啊……
  「嘻嘻,叫得真好聽呢,感覺真爽。對了,洛基殿下,你不來救她嗎?啊~~不行吧,因為在忙著治療世界樹呢。看來本大爺還能再多享受一下了。」
  「……這個混蛋……!」
  尼茲黑格說得沒錯,洛基現在的確無法出手幫忙。能救她的只有我了。可是……我偏偏……為什麼!為什麼我的身體就是抖得不停啊!
  「不……要緊……的,賽伊先生。」
  「!布倫希爾德大人!」
  「不……要緊的,賽伊先生……請不要……擔心……我……一定會……想辦法的……嗚……!」
  ──為什麼……還能說出那種話呢?
  她應該很難受,應該很痛苦,應該沒餘力為別人擔心才對。可是,她卻還是……為我這對一切無能為力的人著想嗎……?
  「……住手。」
  守護不了。阻止不了。不,不對,是我自己不這麼做的。都到這個節骨眼了,我還是很害怕,才會直到現在都保持沉默,屏氣凝神,就因為怕被他盯上……而躲在史雷普尼爾的身後。
  「給我住手,叫你的蛇手下快滾開。」
  「嗄?……哈,本大爺還在想是誰,原來是隻豬啊?你是從哪跑出來的啊,豬公?也許是本大爺聽錯了……剛才是不是有人說了什麼很臭屁的話啊?」
  尼茲黑格瞥了我一眼就移開視線,繼續眺望布倫希爾德大人痛苦的樣子,露出看不起人的笑容。這傢伙,明明有聽到我的話……卻還是打算無視我啊。
  「垃圾,聽不懂啊?是我在……命令你。」
  「唔,喂,你這隻豬!你從剛才都在說些什麼啊!我要把你捏碎喔!」
  「好啊,如果你行的話。」
  我心中早已沒有恐懼,只剩下連自己都難以克制的憤怒、憎惡,以及那一句──忘記是威茲卡先生在何時說過的話。
  ──甘於墮落化為邪惡,貪婪的矮人──
  那是歷史上除了我以外,唯一曾化成龍的人物。如果他用的方法跟我一樣,就代表他的龍跟我的也是相同的。而且,那恐怕還是……最強的龍。
  唯有我才能變成的無名之龍,現在我要授予你名字。貪婪如我者,其名為──
  「『墮欲龍』──法夫納。尼茲海格,我要……打垮你!」
  
  我在空氣中劃出盧恩文字曼納茲,變身為墮落的魔龍。
  等開戰前的報名號一結束,我們就同時拉近距離,以身體衝撞來代替招呼。被我撞飛的尼茲黑格用力踩住地面,重新調回姿勢,臉上則明顯產生了動搖。
  「怎、怎麼可能!居然跟本大爺一樣是龍!不過是區區一隻骯髒的豬……!」
  「我才不是豬,是山豬!你的視力很差耶,繭居混帳!」
  我使出渾身力氣,以右拳直擊他的臉,當他的頭因衝擊而轉向時,再以反方向補上一記左拳。尼茲黑格對此舉招架不住,趕緊拉開了距離。
  「嘿,住手!再這樣的話,我可不保證你重要的女武神能活命喔。」
  「喔,真高興我猜得沒錯,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我將冰冷到嗆人的空氣吸飽整個胸腔,然後噴向布倫希爾德大人。這股在體內跟魔力融合的吐息,名為「毒霧噴射」,是我在變成這樣子時的拿手絕招。
  「你、你這傢伙,對自己人做什麼啊!你是想殺了她嗎?」
  「才不是呢,我現在呼出的是神經系的毒氣,吸進後只會剝奪身體的自由,對性命不會造成傷害。雖然布倫希爾德大人不能動,但她周圍的蛇也會停止活動。再加上他們並沒死,所以你也不能叫出新的蛇,對吧?」
  「唔……你居然算計到這種程度嗎……!」
  就算有十隻的誤差,但假如隨時有千蛇跟從是這條蛇的特質,那他就不可能同時讓兩千隻蛇跟從他。不出我所料,尼茲黑格發出咬牙切齒的聲音,聽起來非常懊惱。
  「那本大爺只好宰了你!就照剛才說的捏碎你!」
  暴怒的尼茲黑格用前腳的爪子在地上畫出文字。那是……盧恩文字伊薩嗎!
  就在冰的盧恩文字畫下的剎那,尼茲黑格龐大的黑色身軀多了銀白色的武裝。被厚重尖銳的冰之盔甲所覆蓋的他,就是黑蛇龍認真起來的模樣。
  不過,為他感到可惜的是……既然穿上了冰之盔甲,就代表防禦已是他的最後手段,因此勝負可說已經分曉。
  我對受傷習以為常,所以我捨身攻擊的分量自然也跟其他人不同。爪子和拳頭就算毀了也無妨,既然他選擇了不必要的防禦,那我就不可能會輸!
  每打中冰之盔甲三次,就會遭到一次反擊,但我卻沒有特別迴避。就算會被打中,我還是不想錯過第四次的攻擊機會。
  在遭到反擊下,我先是左眼被貫穿,再來是右邊翅膀被割破。接著當尾巴被咬住,身體不能動時,我還自己把尾巴切了下來。
  不過看著吧,就在我被打得遍體鱗傷之際,我的拳頭打中他的次數也是多不勝數。那身光看就知道堅不可摧的盔甲,已經跟我一樣滿布傷痕。看到我不顧自己身負足以致命的重傷,完全不肯停止攻擊,尼茲黑格被我的氣魄給深深懾服,連反擊都使不出來了。
  (粉碎吧、粉碎吧、粉碎吧、粉碎吧、粉碎吧!)
  意識昏沉,視野模糊,我的性命已如風中殘燭。反覆揮動的雙臂已經到達極限……快點,得快點分出勝負才行……
  我努力不讓自己分心,機械性地重覆出拳。就在那時,希望之音傳進了徘徊在生死之間的我耳中。
  (啊!太好了……盔甲……碎掉了!)
  在冰之盔甲破碎崩解後,已經沒有任何能保護那傢伙的事物了。現在正是時候,要幹掉他……就得趁現在!我的勾爪有如為解放而欣喜般銳利發亮,以澄澈的殘光劃破黑暗,自頭頂朝那傢伙的脖子使勁劃下!
  蹦!
  「怎麼……」
  在下個瞬間,響徹泉水的既不是尼茲黑格的慘叫聲,也不是他的頭滾落的聲音。充滿在冰冷寂靜中的,是一記無力的爆炸聲,以及我吃驚傻掉的聲音。
  (怎麼這樣,魔力……竟然用完了。)
  我因魔力耗盡解除龍化,使前腳揮了空,功虧一簣地落在地上。可惡,為什麼……為什麼就差這決定性的一擊呢!的確龍化是很耗魔力,本來就無法長時間維持,可是……明明就只差最後一擊了。
  我趴在地上,抬起頭來,眼裡看到的只有絕望。當黑蛇龍因激怒而扭曲的視線落在我身上時,我默默認清了自己輸掉這場戰鬥的事實。
  「死吧,豬公!」
  這句宣告我出局的話真是簡短到令人沒勁。在尾巴甩落的一擊下,我就很乾脆地被壓死了。
  在我死前,我眼裡最後看到的──是將掛在腰間的巨大號角拿下來放在嘴邊,臉上充滿決心的洛基。
  
  ──怦通──
  
  即使如此──我還是照慣例復活了。對我來說,死亡是隨處可見的日常,生命則像平易近人的鄰居。因此我比任何人都能更冷靜地掌握到目前的狀況。
  「咦!你……為什麼……」
  看到我毫無預警地在剛給出致命一擊的尾巴旁突然復活,尼茲黑格的臉上難掩驚訝之色。反正他會這麼反應也是理所當然,就先不管了,重點是在於洛基所採取的行動。
  只要一吹就能傳遍全世界的「加拉爾號角」竟然響了。這應該是彩虹橋守衛海姆達爾大人在察覺「阿斯加德」有危機時才會吹的。沒錯……這本來應該是在「諸神的黃昏」時才會響起的音色。
  洛基在來此之前所借的這個號角,正是計畫的其中一環。當它被這樣吹響時……就代表洛基決定要使出「最後手段」了。
  「等等……那是加拉爾號角嗎!笨蛋!你吹那個要做啥!難道你現在……要讓『諸神的黃昏』從這裡開始嗎!」
  「嘻嘻嘻!天曉得。反正那是什麼也沒人能確定──啊,不過接下來要發生的事──的確是你的『世界末日』!」
  洛基痛快地說完後,就把加拉爾號角掛回腰際,暫停治療世界樹的動作。他接著閉上眼睛,確認完自己殘餘的魔力後,就用力點頭,向我叫道。
  「賽伊!我很遺憾,既然事情變成這樣,接下來就得按照計畫走了。做好覺悟了嗎?」
  當被問到是否有所覺悟時,我有一瞬間不禁語塞。不過,真的只有一瞬間而已。沒有人能像反覆經歷無數次生死的我一樣,能把這段猶豫時間縮得如此之短。我就像是要享受這多出的時間般,很臭屁地說道:
  「你應該知道吧?洛基,覺悟和放棄可都是我的強項啊!」
  「哦,那還真是失禮了。既然這樣,就好好大幹一場吧!」
  感受到我不會動搖的決心後,洛基從懷中拿出槲寄生的樹枝。他舉起那束約有數十支的樹枝,開始詠唱起盧恩魔法。
  『禮拜尤米爾之頭骨,親吻其身軀。吾於此展露全知,展現神威,乃不變不易,為所當為之事。』
  莊嚴吟唱的言靈,以清晰可見的密度向上升起。發出淡綠色光芒的神之氣息讓凍結的黑暗開始騷動,使四周徐徐染上了色彩。
  『表裏一體兼容並蓄,傳頌世間生生不息。死亡、再生與變化之代表,母性、成長、誕生與幸運之象徵,均在此顯現吧!弗薩克第十三暨第十八盧恩文字,艾瓦茲、貝迦娜!』
  當兩個盧恩文字跟手上的樹枝結合時,這個大型的祕法就宣告完成。洛基接著將激烈閃爍的槲寄生枝舉到頭上,扔得好高好高。
  「盛開吧!獨一無二的群劍──銀槲之劍!」
  在同一瞬間,周圍降下了無數光彈。尼茲黑格用尾巴和翅膀彈開光彈,藉以保護他的龐大軀體,卻仍難免有漏網之魚而被擊中數發。大概是為了保留治療用的魔力而有所斟酌吧,光彈的威力變得略顯不足,即使面對的是受重傷的龍,也無法一口氣將他打倒。
  不過,這就夠了。如果光靠這樣就能打倒他,那我的覺悟就等於白費了。好……差不多該開始了。就讓千蛇之王好好瞧瞧由我跟洛基所共同策劃,可謂殘忍無道的──多數暴力。
  「曼納茲。」
  我使用人化的盧恩文字變成人形。雖然剛因復活而消耗了魔力,但使用這種程度的魔法倒是沒問題。
  「好了,賽伊,已經幫你下好機會之雨。再來就輪到你來吹散烏雲了!快點大展身手,讓一切雨過天青吧!」
  「嗯!」
  我以沸騰的鬥志一掃復活時魔力消耗的疲憊,奮力奔跑起來,並用右手拿起了劍。如果你問哪裡有劍,答案當然是「到處都有」了。剛剛落下的光彈──其真面目就是劍。那是在劍樹高手雲集的諸神中,唯一只有洛基能用的祕技──「銀槲之劍」。
  這種把槲寄生的樹枝瞬間變成狀似七支刀的武器,感覺就像在變魔術般的魔法,本來似乎是拿來當暗器使用的。但這回是一次將大量樹枝變形並拋投出去,好讓武器能灑滿四周。
  沒錯……那陣劍雨不只是攻擊技,也是用來將武器設置在這一帶的事前準備。這是為了讓我不管在哪裡都能撿到武器!
  「喔喔喔喔────!」
  我握著銀槲之劍,朝著尼茲黑格直線衝刺。現在的我可是氣勢如虹,再來只要把劍插進去就──
  啪!
  ……嗯,會這樣也不意外啦。對方又不是笨蛋,見我一直線衝來當然會攻擊了。打一開始我就知道,自己會在接近前就被幹掉。
  不過,這才是最重要的一環。常言道死是一切的結束,這場戰鬥卻是從死開始。雖然我死後復活的地點必定在屍體旁邊,但此時最優先的是「復活後的生命安全」。因此……在這種情形下,復活地點就變成離屍體最近的安全地帶。換句話說,既然死因是尼茲黑格,這裡一定就是他的死角!
  「喝啊啊啊!」
  我拔起剛好插在手邊的劍,刺進尼茲黑格的後腳。這把魔劍刺入的聲響清晰可聞,劍身也吸了滿滿鮮血。哇,這也太銳利了吧。憑我這樣的外行人,竟然也能輕鬆刺穿以堅硬著稱的龍鱗呢。
  「呃啊!什麼!」
  尼茲黑格痛得回過頭,驚愕地睜大雙眼。那也難怪,畢竟我都在這傢伙面前死過兩次了,卻總能在轉眼間復活並繼續攻擊,要讓他不吃驚也難。
  「可惡!」
  他大尾一甩,為我帶來了第三次死亡。下一個復活地點是──尼茲黑格的背上啊。
  「氣死我了!」
  我發現背上有把可能是落下時就插在那裡的銀槲之劍,就以全身的體重把劍壓下去。劍一路順暢地沒入龍鱗中,直到劍身全被吃進肉裡為止。
  「啊啊啊────!混──蛋────!」
  尼茲黑格劇烈搖晃身體,把我甩下來,再一拳把我打到牆上。辛苦你了,接下來就是……原來如此,是肚子下面啊。身體一大,死角就多了,還真辛苦呢。
  「吃我這一記!」
  我拔起同樣在附近的劍,使出全力砍在腳趾上。等我砍飛數片龍鱗後,手感顯示我的劍已經深及骨頭。很好!這招應該會管用才對!
  「~~~~~~!等、等等,你為什麼總是可以復活!你到底是什麼來頭啊!混帳東西!」
  「我叫賽弗利姆尼爾,不過是隻一天只能復活一次的山豬罷了。」
  「騙人!才不只一次好不好!不管本大爺再怎麼殺、再怎麼殺,你就是會冒出來啊!」
  「喔,我為何說一次,是因為一天只有一次日落。畢竟我復活的時機只在日落的瞬間嘛。不過……要是一天能有無數次日落呢?」
  「怎麼可能……這種事不可能發生的……」
  尼茲黑格自言自語般地喃喃說完後,就閉上了嘴。一般來說是這樣沒錯,只是洛基的靈機一動,將不可能變成了可能。
  製造奇蹟的手法只有兩個──吹奏時聲音能響遍世界的加拉爾號角,以及運送太陽的女神蘇爾。
  在我們抵達這個泉水前,蘇爾大人原本是往地平線移動,等聽到加拉爾號角的聲音後,她就開始在地平線上下間快速來回。這是洛基事先就安排好的。
  「不可能發生的事居然發生了。嘻嘻,在這樣的地底下雖然是看不到啦,不過我也真想親眼拜見一下這世間罕有的連續日落呢!」
  看到洛基高聲朗笑的樣子,尼茲黑格的巨大身軀開始不停顫抖。他是基於什麼心情而發抖的,很可惜我無從得知。但我至少知道一點,就是現在的我等於不死之身。
  「這個打破常規的無限復活戰術,是以我的重複死亡為前提的最後王牌。如果可以的話,我並不想打出這張牌,不過我已經做好覺悟了。所以……這次就輪你要覺悟了!尼茲黑格!」
  「別、別、別……別過來啊啊啊────!」
  我重振旗鼓,舉起了劍,在地面上奔跑。黑蛇龍為了掩飾痛苦,對我使出冰霧噴射。我一被凍死,剛重生的我就同時鑽入敵人死角,給上一刀,然後立刻被殺,接著又重來一遍,就這樣不停重覆著死亡與重生。在這場彼此血沫交融的激戰中──不管是對死亡的恐懼,還是疼痛,我都不當一回事,只是全神貫注地不停揮著劍。

  到了最後,我終於抵達那個絕對的死角。這次的我────重生在尼茲黑格的頭頂上。
  「到此結束了!」
  我撿起卡在龍角上的銀槲之劍,反手握住。為了這個瞬間,已經有好幾十個我犧牲了。
  (謝了,我會幫你們報仇的。)
  百感交集的我,將這份心情寄託於最後一擊。瞄準眉心,大劍一揮!
  「等等!」
  「咦……?」
  一聲唐突的大叫,打斷了我的動作。叫聲是從我的腳下傳來的。
  「等等,請等一下,拜託!是本大爺……不,是我輸了!我承認我敗給你了!請至少饒我……一命……」
  我往下一看,正好看到一臉錯愕的洛基也抬頭看向我。我跟他一樣都愣住了。沒想到那隻尼茲黑格居然會求饒……
  「你難道沒有自尊嗎,黑蛇龍先生?」
  「我當然有啊!但那也要先有命才行啊……死了就什麼都別談了。再說,如果只是因為啃雷拉茲的樹根就要被殺,那我才不要呢。」
  「就是因為你幹的好事,世界才會面臨毀滅,我們也才會來的啊!我說你呀,雷拉茲要是真的倒了,這裡也會完蛋耶!」
  「我、我不知道會那樣嘛!本大爺也不是因為喜歡才啃樹根的……我想吃的其實是屍肉,可是赫爾大人只准我在『死者之岸』那裡吸些人血……就在那時,本大爺聽到那隻從我還只是蛇的時代,就一直瞧不起我的那隻臭大鷲弗雷斯威爾格,最近都吃屍肉吃到飽,就覺得好懊惱、好懊惱……結果不知不覺啃雷拉茲樹根的次數就變多了。你們也知道嘛,人在自暴自棄時總會想吃東西。」
  咦……讓世界面臨毀滅的起因,居然只是單純的借「吃」消愁嗎?真相一揭開才發現根本沒什麼啊……
  洛基看起來也是跟我相同的心情。他聳了聳肩,最後問了一個最根本的問題。
  「你說你聽到關於弗雷斯威爾格的事,到底是從誰那裡聽來的?」
  「拉塔托斯克。」
  「……啊?」
  「嗯?你不知道嗎?就是那隻小松鼠啊。我交代他以後,他就不時會跑來報告上頭的情況,我有事也會叫他回去傳達,是個還不錯的信差呢……咦?洛基殿下?怎麼了?怎麼突然全身都在顫抖呢?」
  「哦?沒什麼啦,呵呵……硬要說的話,應該是歡喜的顫抖吧。是喔,這一切的元凶原來都是他啊……這筆帳該怎麼找他算呢……」
  哇啊!洛基好可怕!我的背脊都發涼了!這或許就是所謂「有幾條命都不夠」的感覺吧……
  「呃,呃……那麼尼茲黑格,這就代表你不會再做壞事了,對吧?」
  「嗯!是、是的,是這樣沒錯!我可以對神、巨人,還有山豬大人發誓!所以可以請你饒過我嗎……?」
  「嗯……怎麼辦啊,洛基?」
  我決定還是問問洛基。洛基則表現不置可否的態度,並指著某個方向說。
  「依你的心情決定吧。就看你能不能原諒那件事。」
  洛基所指的地方,是不知何時身體已經恢復自由的布倫希爾德大人。她正靜靜坐在地上,窺探著我們的一舉一動。雖然還是一樣被蛇群包圍,不過蛇群也已經沒有要加害她的意思了。
  「布倫希爾德大人!妳沒事吧!」
  我從跪地謝罪的尼茲黑格頭上一躍而下,跑到布倫希爾德大人身邊。她見自己的盔甲和衣服前襟敞開,若隱若現,連忙將身子轉過去再回答道。
  「是、是的,我已經沒什麼大礙了……」
  「哎呀,是真的嗎?或許還留著什麼致命的傷口呢,請讓我再仔細瞧瞧吧!」
  「呀啊!等、等一下,賽伊先生,我真的沒有那種傷口啦!蛇先生們,快來幫幫我啊!」
  太好了,既然動作這麼有精神,看來真的是沒問題了。
  只是我屁股上也留下蛇的齒痕就是了……
  「妳覺得如何,布倫希爾德大人?妳能夠原諒……尼茲黑格嗎?」
  我將自己的襯衫脫下,披在布倫希爾德大人的肩膀上,再向她發問。在處置尼茲黑格一事上,我的心情並不重要,還是交給布倫希爾德大人決定好了。
  「嗯~~……這個嘛……」
  布倫伊爾德大人以食指撐著下巴思索的模樣,雖然看似優雅,但在她的眼眸深處,不知為何透出一股黑暗氣息……只是看起來啦。
  「其實我從以前就很想要龍皮皮包呢。好嗎,尼茲黑格?」
  「喔,好……咦?龍皮……嗎?呃,請問,您的意思是……」
  「你可以成為我們姊妹全體份的皮包嗎?」
  「喔,喔……請您原諒我啊──────!」
  尼茲黑格以彷彿要用臉挖地洞的氣勢下跪求饒。我之前有做過這種事嗎……總覺得感同身受到鼻子……不,心都跟著痛了起來。
  「怎麼~~可能嘛,當然是開玩笑的啦!」
  「「咦?」」
  「還說『咦』……太過分了,賽伊先生,尼茲黑格就算了,為什麼連賽伊先生都這麼感到意外啊?你真的覺得我會說這種話嗎?我有那麼可怕嗎!」
  「哇,請請請請原諒我啊────」
  然後就出現了第二個用臉在冰凍地面挖洞的人。嗯,原來是這樣啊,我親身體會到尼茲黑格的心情了。
  「哎呀,請你也稍微猶豫一下嘛,賽伊先生。我剛才也是在開玩笑啦!」
  「哦?是這樣啊?抱歉,我是很了解布倫希爾德大人是有多溫柔啦,只是身體還是控制不了呢。」
  「啊,請別道歉道成了習慣啦。不過,該怎麼說呢……不管是在下跪很用力這件事上,還是會變成龍這件事上……賽伊先生跟尼茲黑格的共通之處倒是意外的多呢。」
  「哎呀~~聽妳這麼一說,還真讓我無法反駁呢。」
  「……既然這樣,就原諒他吧。」
  「咦?」
  「我想原諒尼茲黑格。一想到他有些部分像賽伊先生,就不想跟他計較太多了。畢竟要是賽伊先生的惡作劇,我大概都會原諒吧……」
  布倫希爾德大人雙頰緋紅,撇過頭去喃喃說道。嗯?這意思就是……歡迎我對她惡作劇嗎!不,等等,我不能想得太美!她的意思只是她願意相信尼茲黑格,就跟相信我一樣。
  沒錯──能互相信賴這一點,其實是最難……也最重要的事。
  「如果布倫希爾德大人願意原諒他……那我也沒有意見。」
  ──這個世界是……由許許多多錯誤和失敗所構成的。也正因如此,人們才會後悔,才會懺悔。承認犯下的錯很重要,原諒他人的錯更重要。
  當然人不可能原諒所有過錯,但如果是可以赦免的罪,我認為就應該去原諒。
  世界沒事,洛基沒事,洛倫希爾德大人沒事,我也沒事,就結果來看一切都沒事。我的努力一定是為了達到這結果才會存在。
  因此,要是我不原諒尼茲黑格,就變成我在否定自己的努力了。若是哪裡有錯,這一定就是錯的最離譜的地方。
  「~~嗚!謝謝各位肯原諒我!我保證有朝一日一定能幫上各位的忙!」
  「真的?太棒了,我作夢也沒想到竟然能跟最高等的架空種做朋友耶。為了表示友好,你可以吃掉我所有的屍體喔。」
  尼茲黑格一聽就歡呼起來,讓人一點也感覺不到剛見面時的那份凶暴。這一切都是嫉妒和自卑所招來的結果啊……好,為了不變成第二個尼茲黑格,以後我要盡可能地無視葛林布路斯堤。
  就在此時,洛基施展的再生魔法也完成了。雖然還不到百分之百的程度,雷拉茲的樹根仍算是幾乎恢復原狀了。反正它本是就是一棵充滿生命力的樹,再來靠自我修復的能力應該就夠了吧。我們的工作就到此告一段落。
  「……好啦!那就這樣吧……」
  任務完成的洛基露出清爽的笑容,抬頭往上看。我跟布倫希爾德大人也受到他影響,一起看向那片看不到的天空。
  這次還真是非常、非常地辛苦。種種思緒在我心中來來去去。不過……大家心裡正在想的,應該都是同一件事吧。洛基於是高舉右手,代替大家先開了口。
  「我們去揍飛拉塔托斯克吧!」
  在此再做一次確認。既然這世上分成能寬恕及不能寬恕的罪,那麼……給我們沒事在火上加油的松鼠,又是該當何罪呢?
  聽到洛基完全切中我希望的提議,我露出今天最燦爛的笑容,點頭贊同。
 楼主| 发表于 2016-11-20 00:59 | 显示全部楼层
  ~終章~
  
  
  「好痛好痛好痛呀啾!請洛基大爺饒了咱吧啾,再下去尾巴就要跟屁股淚別了啦啾!」
  「哦,那真是恭喜了,祝福它終於要獨當一面了。剛好大家都在嘛,我們就一起來慶祝吧!」
  這裡是「瓦爾哈拉廚房」的大食堂。沐浴在剛誕生的晨光之中,可謂一片祥和的「阿斯加德」早晨,卻迴盪著一聲聲拉塔托斯克的慘烈哀嚎。雖然覺得可憐,但我不可同情他。既然那傢伙神經大條到連天災都能引發的程度,就一定要藉此讓你好好反省一下才行。
  ────在教訓過尼茲黑格後,我、洛基和布倫希爾德大人三人再次透過加拉爾號角,將任務成功的消息通知全世界,然後直接急行軍趕回「瓦爾哈拉」。
  「赫爾海姆」和「阿斯加德」之間的距離頗為遙遠。就算讓世界最快的史雷普尼爾馬不停蹄地奔跑,也花了我們整整一晚才回到這裡。
  前來迎接我們的,是直到不久前還在拚命支撐雷拉茲的阿薩眾神們。大家即使都累壞了,還是一起等我們回來……這一點讓我實在高興的不得了。
  不過在迎接的群眾中,我們發現拉塔托斯克的身影,所以洛基就開始對他施以體罰了。
  「小洛基呀,懲罰到這裡就夠了啦,他應該是沒有惡意的……」
  「喂喂,沒有惡意才是最糟糕的好不好,芙蕾雅。這傢伙這次把我們害得有多慘啊。」
  「小洛基啊,你難道忘了夏基那件事嗎?如果說到給別人帶來的麻煩,你跟他都是半斤八兩啦,別說得這麼神氣!」
  「唔……嘖,我知道了啦,真是的。」
  洛基被戳到痛處,就一臉不甘願地放開拉塔托斯克。拉塔托斯克就哭著撲向他的救世主,還全身鑽進那可謂九界之寶的胸部裡!
  「哼!不行!非得砍了那松鼠的頭不可!」
  奧丁陛下為松鼠大不敬的行為震怒。這句話我也同意!就把這隻利用自己可愛模樣的松鼠立刻斬首,處以火刑……啊,我好像也做過跟他類似的事呢……不,不能這樣吐槽自己啦,不然我也會有危險的!還是全力拿他當箭靶好了!
  男神們和我展現出比支撐雷拉茲時更強的團結力量。就在我們被女神們冷眼以對時,我突然被某個人抱了起來。
  「咦?哇!布、布倫希爾德大人?」
  我一回過頭,映入眼簾的就是用看似充滿憐愛的動作,將自己的臉埋在我背後的布倫希爾德大人。
  咦?為什麼?怎麼回事?我有對布倫希爾德大人做了什麼嗎?
  「真的是非常謝謝你,賽伊先生……我都還沒好好表達過我的感激,請讓我在此向你道聲謝吧。」
  她在充滿困惑和緊張的我耳邊,以帶著羞怯的聲音說道。
  「不用那麼客氣啦,我也沒做什麼值得妳感謝的事啊!對尼茲黑格一戰本來就是無法避免的,我還覺得自己保護妳的動作太慢了呢。」
  「不是的,賽伊先生。那件事我固然很感謝你,不過不光是這個……還有蓋兒希爾德的事。你能答應我的請求……去幫她的忙,真的是非常非常地感謝你。可是一直到現在,我卻都沒有好好面對你……」
  她原本就抱緊我的雙臂,又更用力了一點。這樣啊……布倫希爾德大人果然還是掛心著那件事。記得以前她也說過,自己會將這份謝意一直保留在心裡。
  不過沒關係,我不是會為這種事多說什麼的男人,也不需要什麼回報。想看布倫希爾德大人的笑容────我只是為了實現這個願望,才會接受她的請求。
  「對了,賽伊先生,那時候你好像說過希望有回報,對吧?」
  「咦!沒,沒有啦,那只是臨時起意而已。妳真的不用回報我啦!」
  「呵呵,請你別客氣儘管說吧。從那時開始,我就將這份感謝一~~直保留在我心裡。現在不管你有什麼希望,我都願意聽喔。」
  啊!布倫希爾德殿下抱住我肚子的手,怎麼動作有點……唔!
  「……喂,賽伊,你們幹嘛在那裡偷偷談情說愛?啊?」
  在名為拉塔托斯克的代罪羔羊沒了後,洛基敏銳地察覺到我充滿邪念的心,表情突然猙獰了起來。糟糟糟糕了,再這樣下去別說砍頭了,我可能還得遊街示眾,然後在串刺和火烤之刑的伺候下……成為世上最美味的烤肉串!
  「抱歉,布倫希爾德大人,我有個重大的願望,就是拜託妳現在快放我下來!」
  「啊,好……」
  啊啊,好可惜呀。不管怎麼要求都會照辦的願望,就浪費在這種地方了……
  不,還沒呢,我可不能灰心。布倫希爾德大人有說許願只能一次嗎?……沒有!那麼我就還有機會。既然不管說什麼她都會聽,那我接下來得花時間好好思考,整理一下心中的清單才行。
  為了這樣,我首先一定要活下去。如果因為沉溺於一時的肉慾,跟拉塔托斯克一起被砍頭的話,就算能復活我也不要。
  「煤灰色的山豬啊。」
  這時奧丁陛下突然一臉嚴肅,往前踏出一步,對我如此開口。
  「嗚,請不要砍我的頭啊!」
  「不,不是這件事。本王是想針對你這次的表現說句話。」
  「我的表現……有哪裡不好嗎?」
  我忽然被不安所驅使,渾身發抖。對奧丁陛下而言,我不過是一隻山豬。他會有話要對我說,是很不尋常的事。
  我跪了下來,做好覺悟。頓時之間大食堂陷入靜默,鴉雀無聲。接著奧丁陛下以充滿威嚴的態度向我說:
  「我剛剛聽洛基報告過了。因為你的驍勇善戰,讓邪龍尼茲黑格不但敗下陣來,還從此洗心革命。」
  「沒、沒有啦,沒那麼誇張……」
  「是本王說錯了嗎?」
  「不是……打倒他的人的確是我……不過那也多虧了洛基殿下的銀槲之劍,以及布倫希爾德大人賭上生命的奮戰。光靠我一人是無法辦到的。」
  「哦,也就是說,只要不是你自己去單挑,就能打贏對方嗎?……本王可不這麼認為。如果少了你超乎想像的表現,就算洛基、布倫希爾德和你都到齊,也一定無法打敗尼茲黑格。」
  奧丁在我面前單膝跪下,以神槍永恆之槍點了點我的肩胛肉。當我遵照他的命令抬起頭來時,發現俯視著我的……正是偉大的至高神那隻嚴肅又溫柔的獨眼。
  「本王打從心底為你的凱旋感到欣喜,也充滿了感激。基於你不退、不懼、不屈,以生命與勇氣守護這世界的義行,本王要封你為山豬英靈戰士。」
  「什麼!」
  我……成為英靈戰士?真不敢相信。這個充滿榮譽的戰士稱號,上蒼所賜之英雄的證明……居然也頒給了我。
  我不禁環顧四周,觸目所及都是溫暖的微笑,以及默許的頷首。原來認同我的人,並不只有奧丁陛下一個。
  直到剛才還是無名小卒的我,現在────竟成了英雄。
  「本王在此將至高榮譽與諸神榮光,賜與這一身傲骨的英雄。很期待你日後的表現啊,賽弗利姆尼爾!」
  「……蒙受此般殊榮,在下欣悅惶恐,不勝感激!」
  叩頭行禮的我,沐浴在如雷掌聲與喝采之中。我似乎感覺得到,那些來自神、巨人、人類、妖精……所有生命的祝福,正從這繼續生生不息的世界各處傳來。
  當然,這應該是我的錯覺,不過就算這樣也無妨。比世界的謊言更巨大的幸福,確實就存在於此。現在的世界,正充滿著喜悅。
  爸、媽,我以後也會在「瓦爾哈拉廚房」裡拚命工作。
  
  不只以食材……更是以英雄的身分。
  
  英雄口味的主餐,只有在這裡才吃得到喔。
  請一定要品嚐一次看看!
  
  ~Fin~
 楼主| 发表于 2016-11-20 00:59 | 显示全部楼层
  後記
  
  
  初次見面,大家好,我是三鏡一敏。
  我有幸於「第二十二屆電擊小說大賞」獲得金賞的殊榮,得以出道成為一名菜鳥作家。首先我要對於負責評審、出版的各位相關人士,以及以IK的各位為首,所有跟我共事過的人們,致上最誠摯的謝意。
  好了,接下來該寫些像後記的東西了……但其實我很煩惱。
  我想,各位讀者看到這篇後記時,應該已經是在書店拿起拙作之後的事了。可是現在正在寫這篇後記的我,是在那許久以前的我,因此知道的情報和話題也沒那麼多。
  像是得知了原來有許多事,都是從這時就開始在檯面下進行的幕後祕辛,或者像是每當負責封面插圖的ファルまろ老師送來超棒的人物設計稿時,我都會又跳又叫喊著「好耶!」之類的事。至少現在的我就是這樣的感覺。
  如果要講明我現在究竟想表達什麼,其實也就是「這就是常在網路廣播中聽見的『時空扭曲』啊……」這樣的感慨。
  那麼,難得有機會做自我介紹,就來說說關於我筆名的事吧。
  其實這筆名藏了小機關。我先寫出自己本名的漢字再拿去照鏡子,發現有三個字在鏡中也能辨讀。在幾乎左右對稱的名字中,唯獨敏因為不對襯而無法辨讀,因此取作三鏡一敏。
  之所以會想到這個使用鏡子的點子,是因為我是雙胞胎。打從一出生我就有個長相彷彿自己是在照鏡子的哥哥這點,不是他人能輕易仿效的特質,所以就想把這部分放進筆名裡。
  最後,我想稍微談談拙作的內容,請大家再陪我一下吧。
  本書正如書名,就是一個單純以瓦爾哈拉的「晚餐」為主角的故事。而在本書題材的北歐神話中,也確實有賽伊這號人物。我要先聲明的是,他的存在與能力並不是我為了寫故事而擅自捏造的。只不過,我的個人見解和補充設定倒也滿多的就是了……
  其實不僅是北歐神話,凡是神話都會有亂七八糟的設定。這點我可以斷言之。像是不知為何存在的人物,或是令人不禁一頭霧水的謎樣設定等,將這些東西全部賦予理由,以風趣的方式串連成文,就是我想做的事情。
  雖然北歐神話就某種意義來說,是一個被用到氾濫的題材,但我還是想寫出前所未見,令人耳目一新的故事。為了能具體實現這個想法,以後我會更加努力!
  說到這裡,最後我要感謝一路促成我寫到這篇後記的所有事物,並向願意拿起本書的各位讀者們,致上無盡的感謝。謝謝大家!
发表于 2016-11-30 18:46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录入~终于出台版了啊,一卷之后好像就没人接着翻译了
发表于 2016-11-30 22:23 | 显示全部楼层
恨早以前已经看完了,这洛基不像是想象中的洛基,画师的风格很喜欢,内容不算好也不算坏,可以用来消磨时间
发表于 2016-12-2 19:21 | 显示全部楼层
烤乳猪也能够开后宫呢。
发表于 2016-12-2 20:53 | 显示全部楼层
哦~記得不少人說不錯,來看看~
插圖畫風不錯,某個擠的太強大了
感謝錄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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