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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约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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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 【超现实系】K-理事会相关短篇(不定期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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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6 07:0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约瑟 于 2015-12-25 15:34 编辑

《日常工作(5)》



【重大精神疾病的前兆】

失眠抑郁、能听见一个声音但听不清、失去了往日的爱好、开始拒绝食用猪肉、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无法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于热衷食用猪肉、总认为别人对你有所隐瞒、对别人有所隐瞒、试图对月亮有所隐瞒、与当今社会格格不入、认为是世界疯了——如果有以上情况的一种或多种,欢迎您来月滨医院精神科咨询,我们将根据您的实际情况为您量身定做最适合的方案,我们将会找到是什么令您不正常,我们甚至会找到是什么令你如此特殊,这将显著改善您的生活现状。我们有最好的主治医师Alisa小姐随时恭候为您服务,Alisa小姐是一位内心成熟性感、外表青春靓丽的女士,她非常爱好学生服打扮,并且她拥有几乎完美的模特身材,她与多名男性处于暧昧关系但她至今为止都还是处女,所以难道还有别人比她更适合于您那完美而又一点也不疯狂的计划吗?如果您正在考虑诱拐、监禁、折磨、催眠暗示、新口味或宗教谋杀,就来找Alisa小姐吧,我们的主治医师永远是最好的对象。相信在每个浪漫的夜晚或是每个明媚的假期,您都会想着找点什么乐子,请您记住,在梦滨医院,这是您一生中所能找到的最完美的对象了。

“那么这样一次特殊的经历要多少钱呢?”考虑到您的生活现状,这一切当然是免费的!无论您是一位心理学教授还是湖边的屠夫,我们都将在梦滨医院恭候您的到来。

【诱因】

时至今日,我们仍然在社会上为精神病院留有一席之地。那是在过去的、世间还有许多非正规的教育机构的时候,我还记得那时我的职位并不高。那时的我所短暂接触的、令我永生难忘的是一个人,也不能说是一个完整的人,也不能说完全是一个人。至少在我接触他的时候,已经大抵不能说还是个人了。但我要强调的是,疯狂,也就是疯病,它来势迅猛且难以医治,它往往会潜伏很长一段时间,但它往往也不会说是平白无故的就来了。疯狂永远会影响到一个人身上还能算是个人的那一部分,接着将它们变成不是人的那一部分上所挂着的瘤子……我接触那个人的时候,它大抵已经快死了,因为疯狂而死得很痛苦。顺便一提,这人叫SANS。

【讲道理】

SANS与其他大多数病患一样,童年过得并不开心。但SANS至少在他儿童时期里找到了一个英雄,一个真正值得他追求的英雄,这个英雄并不像漫画人物或是远在军旅的父亲那样飘渺,实际上,这英雄就在他身边——就是欺负了他十余载的另一个活生生的人类。

SANS从小便被教育成一个讲道理的人,他生活在一个还算富裕但不算太富裕的家庭,这样的生活环境在那个社会里很容易令他看见黑暗腐朽的一面,但无论如何,这些短暂的阴影并没能彻底蒙上他的内心,他身边有一个完美的英雄,完美的符合他对英雄的定义——家产富裕、有能力、有力量、善于交际。关键在于,那英雄还有一种别人所不具备的特殊的能力,他拥有一具坚不可摧、力大无穷的身体,这和漫画里一模一样。

对于SANS来说,这样一个英雄永远都是他的榜样,即使这个英雄为他的童年带来了一种持续的、微小的不幸。

而SANS呢,则不如这位英雄那样强壮,他在同龄的孩子里多少显得有点自卑怯懦,而且他的身体羸弱虚胖。在几次那英雄乐于助人只是方式稍显粗暴的鼓励后,SANS终于意识到自己必须开始锻炼了,但他如何才能像那英雄一样魅力无穷且被其他伙伴们包围呢?

在十六岁那年深冬,眼镜破碎的SANS在公园的秋千上想,也许人人都可以成为英雄,只要所有人都变成一样的。

【逻辑】

你看,一个英雄永远是会讲逻辑的。他会仔细地分析你的长处与短处,他会对比,他会充满勇气但不是鲁莽,他会仔细地去计算再出手,但他唯独不会做一件事……

清算自己所做的一切然后给你应有的尊重。

那也就是为什么这次特别的、单独的邀请的餐前甜汤就能让那英雄彻底不能动。

的确他意识还能动,但他那引以为傲的四肢已经彻底废了,而SANS则没有,毕竟他还能动。

毕竟这是他准备的甜汤。

那一夜在SANS家门前的落地窗外,那英雄准备好的超级英雄联盟正准备好道具,就等那英雄一个信号就会冲进SANS的屋内

——这一年SANS已经独居了——

用尽各种道具把他羞辱一番。

而SANS则对这个浪漫的晚上有另一个计划,他用尖锥戳了戳那英雄皮肤,正如他想的那样已经不再是坚不可摧的了。

的确,他本来准备在这个晚上做很多东西,他有一个详细而周密的计划,那个计划就和别的计划一样混杂在他房间里,和其他台词一样在他的落地镜前被练习过。

但最后的最后,他不打算说了。SANS开始觉得这很蠢,他开始觉得这些话配不上一个英雄,于是他只好跳过这步,直接就开始做这件事了。

首先,他开大了室内的音乐,这首歌老实说不是SANS最喜欢听的,而是那英雄的哈雷摩托上所车载播放的。

总之,在这样的乐声中,SANS当时就取出他准备好的工具了。

“对不起,我本来准备了更好的……”SANS说,“但现在我想,我只能直接取走你的四肢了。”

然后之后呢,SANS想先把眼前的这些东西送去湖边的公园里,那里最近出了些猩红漫步者,它们应该能处理好这些。

然后之后呢,SANS想终于可以跨过这道门槛,去结交些朋友,补上落下的功课,说不定再谈一场不大不小、青涩温甜的恋爱。

然后之后呢,SANS想,这终究是瞒不住的。他鼓不起勇气解决掉眼前的这一团乱麻,而且说实话,这已经被发现了。

SANS呆呆的望着落地窗外的人影,那是个长着翅膀的人,也就是超级英雄联盟里的一员,SANS记得是那么清楚,因为SANS曾被挂在旗杆上。

“我可以解释这个。”SANS拿着一条大腿说,“算了吧,我想这里应该还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我之前有说过SANS是个羸弱虚胖的人吗?

现在他不太像个人了。

【城市英雄】

常言道,你所珍视的会忘记你,但这句话不是很能适用于SANS。

不知是那一夜后过了多久,SANS终于开始担心起来城市中游荡着的那些陌生的英雄。他曾记得自己也有过呼救,但小孩子间的打打闹闹,怎么比得过真正的犯罪呢?

而且那些真正有潜力的英雄候补又怎么会真正地去犯罪呢?何况还是对一个比他们弱小的孩子。

SANS对于这一整个系列的英雄候补的失踪,似乎是拿不出个完美的解释的,但他认为他可以解释,所以面对每一个英雄,他始终都不会先动手。

他永远都是很和蔼地暂停手边正在做的事,然后等他们讲完台词、变完身、比比招式、宣读下他所有的权力、偶尔呼下救或者叫来一台外装甲。

然后SANS再根据实际情况出发,不慌不忙地料理完一切,再继续做他当初正在做的事。

直到这燃烧的城市在一片灰白的雪花中尖嚎,SANS都还在对眼前的英雄说这些都是可以解释的。

他没疯,SANS也没疯,这个城市也没疯,街上游荡的、见人就撕的走肉们也没疯,这一切都只是生命中最美好的噩梦,只需要等待、完成角色扮演,一切就都会醒来。

游戏是可以通关的,然后鸟儿又会再度歌唱,阳光会洒在温润的地面上,嫩芽会从土面萌生,而这一切所需要的最重要的一件事。

就是SANS必须第一个去死。

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对吧?”SANS说,“‘第一件事就是SANS必须下地狱,第一件事就是一激光轰掉这个一直试图解释这些事的我’对吧?”

然后,SANS又一次料理完了眼前的城市最后一个躲藏起来的英雄,开始继续做他当初想做的事,也就是……

跨过这道门槛,结交些朋友,补上落下的功课,说不定再谈一场不大不小的、青涩温甜的恋爱。

【老生常谈】

我再说一次,我们不是英雄。的确啦,我明白,我们在月亮上有个“基地”,然后我们经常去做这样那样的事,但说真的,我们就算画在漫画里,就算专门拍个电影,我们也不是英雄。所以我在见到SANS的时候,他并没有把我当成英雄来对待,他先是本能地往后这么一跳,然后放在他那些新交的鲜活朋友们就是那么一逃。大概是在这一整件事的开端,我终于把他彻底地堵死了,然后他一直在挣扎,似乎觉得自己面对的我多少还有点英雄的样子。我要强调的是,我绝不是一个英雄,我甚至不是一个调查员或者特工,我身上穿的这件西装完全是因为组织的恶趣味而派发的。对,我是说过疯狂永远会影响到一个人身上balabalabala,但你看看,仔细看看……我哪里像个人了。

【解释】

是,我是那样说过,也的确SANS在回忆的最后,形体有那么一点点不算人,这也挺令人揪心的,你说好好一个孩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而且那时,我们的做法相较而言有点粗暴,虽然我们现在能回去纠正我们的错误,但那会引起更多的错误,我们能纠正所谓“更多的错误”,但那又会拨弄这世界脆弱的弦。

但我想说的是,就算把SANS放到今天,也是单单靠我就能解决的东西,然后就一砖一瓦地重建下城市,打个免费广告说这里的房子不要钱,等几个开荒的年头,便不会再有人注意到过去还有这么一件事了。

但我会注意到的,我一直都会注意到的,你知道,在过去我还不是如今这样身居要职,有很多事都得亲手去做,所以我大抵是在这个逃不开疯狂的过程中放弃为人的?

可能是吧,总之我忘不了SANS,就像我忘不了其他东西,以及就算是今天,我也逃不开疯狂,更是得去接触蔓延至宇宙尽头的疯狂,而这一切只是为了

——只是为了每年十三月薪的固定工资——

开玩笑的,我其实挺像个英雄的,不适合当榜样的那种英雄。

【发薪日】

一般来讲我的薪水都会直接打在银行的账户上,但今天我却少有的用信封的形式收到了工资,以及送信人直接就用榴弹发射器对着我的头,这挺令我惊讶的。

“那个,不朽酱,有话好商量嘛,下次我给你买蛋糕?巧克力?不不不,我这就去给你物色一瓶珍藏的好酒,对这样如何,十五年前神秘失踪的那家香水店的最后遗作!别别、别啊,讲道理嘛,或者十六面球体乐团的签名CD?是,我知道了,剑型游戏控制器!我我我给你石中剑同款的!加护手!原装护手!配配重球带带制作组序列号!!呼……我想我们成交了?好……”

咳咳咳,我们刚说到哪了?

对,我先知毋庸置疑的是一个英——


发表于 2015-11-20 21:01 | 显示全部楼层
大开眼界,所谓的超~~现实系。原来这是短篇小说集么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2 20:5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约瑟 于 2015-12-25 15:29 编辑

《日常工作(6)》

【来自佚名】
诚邀您携亲属密友来旧巴黎,醇享浮萍上的四百具躯体。
一天,一位来自新巴黎的艺术家朋友来找到我闲谈,它说这些日子里,自黄昏到天明,每一个合眼间都充盈着了当年的巴黎景象,在打转的泪水里满是往日的倩影:恩怨、软语、笑响、哀思,都是从理想乡流出的佳酿。
出于好意,它邀请我品尝了它的泪滴。
“天哪……”我当时禁不住从口中吐露出真言,“真的确满是往日的景象。”
于是现在,我想与你们一同分享它的记忆。
【员工福利】
“伙计们!形象要注意好,我们这是出席正规场合,不容得半点马虎。”
Deep™企业的员工,尤其是越靠近基层的便越是缺少假期。而近日,它们虽说要注意形象,其实也只是在洗浴后简单地围上了内衣和睡袍,便松散着坐在了大厅的沙发上。
“我们即将接触的都是文艺界的名流,他们可是着实不喜欢商业那一套,所以今天我们不能和他们谈什么合作,只是简单接触、建立联系就好了,懂了?”
在最中心的是一位穿紫色西服的高管,按他的话来说许多事情都需要他亲力亲为,可今天这件事有可能会见到他的前女友,所以他打算只是派手下的几个员工去就好。
“记住这群人都敏感得出奇,别忘了我们平时进行的培训,我们将要接触的可能是在性格与外型上都最不符合常理的存在,所以注意言行!”
那高管已经啰嗦了足有三个多小时,而就在二十分钟前,在场的派遣员已经服过药物了,所以在这么催眠的场合下,没有不睡的道理。
“另外,我们只有六个小时,之前给你们植入的绝对生物钟能让你们不混淆梦中的时间,我们必须在月亮上的朋友来清场之前离开,不许多停留一秒,否则……”
那紫衣人摆摆手,可是他周围的一切都已经沉睡了。
“……否则扣掉你们这月的,算了。”
而后,它坐电梯回到了自己的专用车间,继续沉迷在自酿啤酒制作中。
【最不近人情的上司】
“咱们上司这也忒不人道了!”艺术家协会的日神派府邸中,一位工匠边修复着艺术品,边发着牢骚,“她甚至根本不算个人好吗!”
“她居然用这么好的一件艺术品打苍蝇!这可是泰托斯大师的第三世代最后遗作,打苍蝇?她开玩喜呢!”
工匠围着一张小圆桌来回徘徊着,反复端详着那散发着幽绿气息的残破黑色晶石器械,并没好气地、极罕见的、死死地瞟着在一旁休息的书记官。
“实际上……”书记官小声说,逗弄着身边那镶嵌着宝石的金乌,“能被不朽大人用于讨伐绿·五十五·G-3世界的蝇王,对这把枪来说也算传奇了。”
“那么没人提醒过她这把‘枪’——”他很明显不满意(枪)这种说法,“——是一件不可复制的一次性用品?”
“那样的话,您就申报遗失或者损毁就好了。”书记官从一尘不染的地板上翻过身去,“就说您修不好这个,至于残骸是卖了还是回收,随你便吧。”
工匠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他随即脱下手套,将金属质感的液态双臂紧紧地包裹在那件宝贵的艺术品上,随着一阵阵平空的抽动,那黑晶逐渐变成了黑斑,随后分为碎屑从颠颤中露出,当他重新戴上手套,那漂浮在半空中的艺术品已如当初般晶莹透彻,一股股绿泉在其中涌动,好似随时都会喷涌而出,净化枪口前的一切不洁。
“卡伊酱,我可告诉你啊,我们可不是一两天的交情了,你还说这种话真是有点欠揍。”工匠说,“把这个搬回她武器库的时候藏深一点,别又给她分分钟拿来挥霍了。”
可话说到这里,当他回头想提起那把枪,感受一下那完美无瑕的触感时,那圆桌上的一小片空间已经空无一物了,很明显是有谁刚取走了这把枪,比如我们尊贵的不朽。
“我说了她听得见吧……”书记官身后的卷轴又多出了一点,“这次是黄·三十六·伟大都市下水道的鼠疫。”
那工匠的眼珠子几乎跳出了眼眶,这样的表情他维持了大概有半晌,终于在茶香中恢复了过来。
“啊,对了,你要去那个吗?”书记官为工匠倒了一小杯香茶,“旧巴黎。”
“我才不去哩!”工匠指了指自己胸前日神派的勋章,“你让我去看一群疯子打闹?谁爱去谁去!”
【旧巴黎】
像这样的一场文艺盛会,有着无数种不同的言语:
一位讲古英语的倾奇者在睡莲桥边舞蹈,两位渊™株式会社的员工正在鉴定一位评论家是否有能力成为新业务的合伙人。
在一片流动的水彩中,巴勃罗陪同着穿戎装的艾丽卡,处处小心怕她又惹出什么乱子,而她似乎有自己的想法,正在与宇宙另一头的居民谈着些什么好事。
在稍显阴沉的风景里,也有几位年轻艺术家与垂暮的老人共同回味当年的美好,以及站在统一战线上将那些碍眼的批评家们嘘走。
而在一片广场上,来自学院的参观团——比如学生会——正满足于这数量繁多的立体的形体美,正如时铃小姐说的“哈斯哈斯,锁骨、脊背、腰、哈斯哈斯”。
但对于隶属于理事会的灯塔部门派来收尾的人员来讲,这一切却近乎是不可理喻的,尤其是对那位一直大口吃着暗紫色坚果的筋肉女来讲尤其如此。
“吃完我们就动手。”她说,“懒得多留一秒。”
【在此事之前】
灯塔部门的所在地并不像月外之月的其他地点那样美丽,那甚至只是单纯出于实用性的简易城区,从中几乎找不出任何亮眼之处。
的确,有几位来自艺术家协会酒神派的小年轻就是表示不服,他们认为只要有99%的灵感以及1%的努力就能通过写生来整理出这城区的美丽,他们甚至为此与日神派赌了一个月的猫砂清洁…………结果我就这么说吧,这些个小年轻在那一个月过得并不好。
灯塔部门也算是历史悠久了,出于理事会中大多非人或人的存在都容易沉迷于足够高形式的美——虽然这些美不能拿它们怎样——并容易因此用一种过激的方法来处理事件,所以根据不朽所说“这种简单粗暴的部门是非常有必要的”
灯塔部门的成员被要求有程度足够的的判断力以及绝对的美学顿感,但由于这样的存在实在难以寻找——适合工作的更少——所以灯塔部门的规模并不大。
至少那些熟知理事会内部结构的存在偶尔会自问,到底是怎样冷漠的人才能在今天还能分清身边的一切,还能区分现实与虚幻的界限,才能找到一条基本正确的前路……
不管如何,灯塔部门内部有一条恶犬,这件事比该部门本身的性质更常为同僚所知。
【另一件事】
“救救我——”在另一个世界,在现实与梦境中挣扎的某人说,“求求你救救我,怎样都好……”
“让我们来聊聊你的梦魇吧。”他眼前这位医师打扮的女士说,“你的梦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对,是的,好。我能记得,一开始这些还能够控制,我一开始想要的不过是个女孩能给我个机会,然后她就会理所应当地爱上我,就像我爱她那样的爱。然后我觉得可能是蛋糕吧,我想每天都能吃上那家店的限定蛋糕。在咖啡店里,吃那样限定的松软黄金,和最心爱的女孩在一起。我想我可以在梦中得到想要的东西,我想要的不多!并不多!只是一些大家都能得到的东西,比如友谊……什么的。我的确为此在现实里承受了足够的落差感,所以我想,我想也许可以……然后就,没办法控制了。”
“嗯嗯,我懂我懂,那种事任何人都会遇到啦。”那位医师打扮的女士敲了敲笔尖,“然后呢?”
“然后就,就是我想,每天吃两个蛋糕,然后是更多的更多的,然后是世间一切的山珍海味在口腔里流动,然后是,对,我爱那女孩,但是也许其他的……偶尔换换口味。只是,对吧?人人都一样的,欲望会膨胀什么的,那些曾经不如意的人我想,改变他们。然后就是,看见了一些新闻,我觉得自己可以做到所以……关于外星人,以前读过一些关于外星人的小说,看过一些漫画和电影,然后这么久都没有探索到,我觉得可以……”
“我说,虽然我懂,但是看看你。”她用笔尖戳了戳眼前这庞然巨物的脂肪团,“这么大的肚子,你都没想过锻炼一下?”
“实际上……”那巨物说,掀起了一阵海啸,“那是耳垂。”
“喔。”她放下笔,看了看周围的这些裸露的肢体,“抱歉,我们开始吧?”
她取出一把锈蚀的刀,并说这样可能会有点疼但一定有效,然后世界便恢复了和平。
“作为纪念,以及剥夺你能力的替代,我可以实现你的一个愿望。”她在离开这世界的同时说,“嘛,算了,我们这边还是直接给你公派一个女朋友吧。”
孤独的室内,一位一看打扮就知道是幼驯染的少女敲开了少年的门。
“哈哈……”少年稍微看了看少女的脸,两眼湿润地说,“一点也不漂亮……”
【已悄然落幕】
自一个温暖的黄昏,到一个寒冷的清晨,我所熟知的他最后的梦境,在廉价公寓的弹簧床上遗失。
塞因河的柔波夹杂着些许的生活垃圾,卷走了他所剩无几的泪滴给游鱼嬉戏。
伴随着登峰自由人的脚步,我在那晨曦之间踏寻了千百的世界,从襁褓到期颐,没一个能与我的旧友比。
现在回想起来,当年也是不错的风景。——佚名.旧巴黎之约后漆于旧友遗骸旁.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8 04:0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约瑟 于 2015-12-25 15:26 编辑

《名侦探寇斯★危机!献与幼神》

注:
此处由特邀嘉宾黑法老女士向您温馨提示。
本篇内容粗俗下流,含有纯粹的血腥非人道的暴力以及异种奸受孕等R18成分
本篇所描述的剧情皆为虚构事实改编,所用桥段皆为对侦探剧的拙劣模仿。
不适宜任何年龄阶段、任何宗教信仰、任何政治倾向人群观看。
如果您不小心多瞥见了两行字,请尽量避免发生这种事。
如果您不可避免地多瞥见了两行字,那只能请您记住一件事:
您的存在对于宇宙而言没有丝毫意义。
星辰不会因为您的破碎停转
您至少不会有生理上的破碎
您是一条鱼。
在观看时请保持室内通风,那意味着您的室内会向未知的存在些许敞开。
以及我们做这样的温馨提示,旨在令您毛骨悚然。
“我要是您的话,会在目光所及之处放面镜子。”
黑法老女士不怀好意地提醒道,那种迟来的警醒的确没有丝毫意义。
就像您在不远的将来会突然发现自己是一条鱼的既定事实一样没意义。

【案发现场①】
在雷鸣中,侦探踏过死者小径——这是当代的一种便利交通手段——数千个刚死于饥荒、瘟疫与暴乱的民众在她身边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走过。
按她的说法,新闻上总是习惯把死者用数量标注,一百万、十万、一万、数千、上百,这些数字远没有直接看来得直观。
数千双眼睛盯着她从小径上走过,她杵着手杖却步伐轻快,好似她并非跛足一般。而从事务所到现场,沿途的风景并不值得她特别留意。
唯独在出口处,她将一盒新鲜培根放在门檐,这并不是什么收买过路鬼的手段,只是用来提醒自己那些东西已经不是人了的标志。
顺便,这也算某种切真用于祭奠死者的仪式。毕竟按她的说法,回去的时候也要走一趟哩。
“Привет,接下来我要向你描述一下scène。”她说“自我介绍一下,仆は寇斯,受雇来解决事件的便利店侦探,兼职万事屋,给你名片哒。”
寇斯是在当今整个侦探界中最为臭名昭著的荣获“根本不是侦探”称号的侦探之一,不仅是因为她糜烂的生活作风已经粗暴的办案手段,也因为她根本不把侦探这职业当回事。
实际上,自带着身心的痛苦记忆与从周围密友继承来的家当从学院毕业后,她一直都维持着待业状态,直到突然想起来自己曾是侦探社成员,才迷迷糊糊地入职了。
虽然我们通常不习惯于以貌取人,但简单地从面向上来看,这位‘侦探’分明就是个超容易上当受骗的笨蛋男人婆,无论是面带充满元气的笑容地露出虎牙,还是不经梳理的利落短发,乃至于她在戴着一只独眼眼罩的情况下,还坚持使用剩下的独眼单片镜观察现场,满满的都是外行人的作风嘛!实在忍不住说她几句,还是趁早改行比较好。
“你看了今天的报纸,上面写着‘两张被剥离的完整人皮在公寓楼被警方发现’,于是你就以为是有什么活剥人皮的怪物在这里流窜……那很好,你带了把制式手枪,符合逻辑,但不算入门。所以现在我要告诉你的是,现场只留下了完整人皮——甚至没有血迹——那可不代表是人皮被活剥了,最有可能的情况是除了人皮以外的一切都被凭空抽离了。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即使你亲眼见证了这一切在面前活生生地重现,也没办法用曾经从传统恐怖片里学来的应急知识理解这些。所以最好是什么都不做,留给那些能理解这些鬼东西的鬼东西来处理,跑得越远越好,这样能更有宜于你的身体健康……除非你想把身上这张皮也留这儿?”
这次受雇来解决的案件——有别于以往寻找遗失的小猫小狗和帮忙查税——突然就升级为调查表面上完全非人的凶恶流窜谋杀犯了!
她的身边站着一位瘦小的新人警察,正晃晃悠悠地颤抖着用枪对着她,而她则在仔细看过案发现场、用手杖四处戳戳之后转过头去对那警察说
“啊,顺便ask,这里有种植过柳树吗?You know,就是Saliko,那种经常在怪谈故事里出现的柳树。”
而那警察仿佛被触动了什么开关,反而把枪握得更紧了,追问她是怎么知道柳树的事的,而她则是笑笑说当然是从民间故事里知道的。
“你知道的啦,柳树人,半夜拐走落单的人,然后代替他们闲逛,代替他们吃喝,代替他们学习工作,代替他们sex的paju guy。”
她顺便说了一句,这样的犯案现场超容易被柳树人乘虚而入的,她盯了盯警察身边的盆栽,轻轻笑了起来,并在用手遮住的同时说
“你还是个ลูกไก่吧?没关系的啦,人家不会笑你的。唔,的确,咱懂的喔,像这样子死了很不值,你找到这张皮也不容易。”
然后他放下枪,试图用手铐制服她,但手铐只是陷入了她的身体随后便消失了,连皮肤的破损也没有,而那根拐杖则精准无误地插入了他的胸膛,虽然他体内的根须马上缠在了上面企图折断,但这反而令他的胸膛的开口更炸开了。
“虽然有点晚了,但是……”她说“你不嫌弃的话,本姑娘可以用手或者olho帮你做喔。”
就像你看见的那样,很不幸的是,这位侦探其实是个bitch。她还穿着当年那一期学生服并不仅仅是因为这身不会沾尘起皱永远贴身的高档货(之后我们就没发过这么高档的了)是她少数拥有的私人财产之一,也是因为这身衣服非常适合用来钓男人。
曾经在某段时间里,我们认为她完全不会变成这样,她不会变成这样的程度更甚于与她同期的侦探社里某位恶娇女不会变成这样,这不仅仅是因为她的性格,也因为她所持有的能力。她所拥有的只是“维持健全身心的能力”,但我们可从未认识到这种健全永远都是她所认为的健全,倘若某日她被丢去了某个邪教,被献祭给了所谓的“日式动画男主角与触手之神”,我们也认为她不但能从里面活着走出来,还会带着与往日更佳的朝气与喜庆。
【案发现场②】
她不尊重侦探这个职业,也因为她基本没去想过要怎样解决眼前的案件。说到底,她遮住的那只坏眼带给她的“真实视界”完全是作弊一般的能力,她坚信只需要沿着那条四通八达的线索走,再将路上遇见的所有嫌疑犯都狠狠地教训一顿,真相也就离之不远了。
甚至于,你要是问她几道简单的逻辑思维问题,她一样会用那只坏眼来对付你,连最轻微的空气的震动,那眼一样能捕捉到……这眼如果交到适当的人手里,甚至能匹配那些今日非人的或往日伟大的存在,但在她手里,却只是让她变成了一个超便利的侦探。
总之在这一幕里,她大部分时候都是在跟着线索一路小跑,凭借着瞬间回复能力与巨乳田径女的身材,顺路地把那些往日里犯过罪却未尝试去赎的人相继撞倒,顺便清理一下脸上沾的树脂与叶片,直到在一个圆形广场把真正的罪犯堵住,便又威风凛凛地杵着手杖开始用单片镜装模作样地观察了起来。
“Exorientem Auroram forte!”她提高语气说,几乎贴在了对方的脸上,“犯罪者少年,大姐姐可没有那样的兴趣喔哈斯哈斯。”
她所面对的是一位大约只有十四岁,相貌超吸引人的少年,说是少年但从外貌上不如说是男童来得比较合适,穿着标准小镇装的他正在与另外的某位少女对话。
但是,当我们的大侦探来到这里,这样超罗曼蒂克的场景自然完蛋啦,毕竟她已经开始揉那位少年的脸了,并自己也开始疑惑了起来。
奇怪啊,真的是他吗,不敢相信,这么可爱的孩子——揉脸的同时她在疑惑着——眼睛不会出错的,但偶尔也会有巧合的吧,世界一定有奇迹发生的。
“这样吧,我不会对你动手的,但这位小小姐就说不准了。”她说,“我这就把手杖插进她的心脏,能阻止就来试试看啊。”
不,你是侦探而不是犯罪者,有人提醒过她这次是要当侦探的吗?她是嫉妒心这么强的女人?这样也太有损形象了。
而直到她完事为止,也就是真的将手杖插进去——变魔术般拔出来——对方并不是完好无损而是鲜血喷涌,这个过程结束为止,少年都没有反抗。
少年也没有腿软地瘫倒,也没有逃跑,他只是在那边看着,眼神空洞到不行,甚至当寇斯手一挥治好了那位小姐的伤,他的眼神也没有变。
他完全把目光放在了寇斯这一身鲜美的肉上,可能这是他短暂流窜作案的一生中所见过的最鲜美的肉了,甚至比它的母亲来得更加鲜美。
它细细地评价着这肉,它认为这肉一定比那位怪盗的肉更美,一定比那对夫妇的肉更美,一定比那整个养老院的肉更美。
一定比幼儿园更美,一定比学校更美,一定比工厂更美,一定比乡村更美,一定比战场更美。
一定好过白昼下的全部肉体,一定好过黑夜中的所有倩影,在这大地之上不会有比这更美的血肉,在它看来这才是值得毕生追求的。
这种兴趣永远也不会削弱一丝毫。
【犯案现场③】
按寇斯的说法,从当初现场的脚步来看,这种将骨肉从外皮一次性抽出并食用的事是很消耗体力。虽然它有个迅速的消化过程,但当时还是会有一丝的空隙。
它在吃下这些肉后大约会有四十秒时间来消化,之后它的步伐理所当然地会比之前更加矫健,但在那之前——如果它足够饿——它会变成个废物。
但是出于基本的对民众的恻隐之心,她并没有把战场直接摆在那个广场,而是选择了带着那位少年去了城郊的废弃修道院,也是为了“更有情趣”。
以及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剥皮兽”的外表,从基本的少年人形中裂出了细到几乎透明的须,只要粘到一点,凭空的就会只剩衣服人皮落在地上。
这是个比她要想的还要迅速得多的过程,也是一个如她所想的那样一点也没有浪费的过程。
然后就在那具皮保持笑容往下坠的一瞬间,她又再度变得健全了,这对于少年来说似乎是一件好事,因为他可以再一次享用这样的美味。
曾经有那么一小段时间,他只是为了吃而吃,他从来没想过吃可以是一件那么艺术的事,他从来没想过赋予吃以如此高尚而正当的荣誉。
“你知道,吗,今天我,遇见了一个,柳树人”她说话断断续续的,却并没有真正停下,“他是,个好小伙,在柳,树人里,算好,但我还是,弄死,他了。”
随着这种行为的进行,那少年的触须数量在明显的减少,就像它其实……什么都没真正吃下一样。
“但柳树人,就是柳树人,柳树人和人不一样,而且会危害到人。”她说,“所以我把它警员证丢在一边,把遗体烧了,烧完还撒了盐,再倒进湖里。”
“就在那时我发现了这座修道院。”她抓住了少年的触须,硬往自己耳洞里塞,“按说法,你是个幼神什么的吧?但你这年纪应该更纯爱一点,小小年纪就玩猎奇鬼畜。”
“那么你,少年,回答我。”她说,“现在,你能感受到往昔的罪孽在你身后蠕动,深知它们都等着你惊恐地回头,却看见空无一物的景象麽?”
随着那少年的身躯无法维持,由人变成了人形的某种东西,再变成了一团细线,最后变成了几根线,再变成了一根,她还用舌头盘住,吞进了肚里。
“Damn it,那柳树人小伙儿是对的。”在一切结束后,她说,“这培根味香水闻起来恶心死了。”
她当时就把衣服脱了下来,准备跳进湖里洗澡,但她刚一脱下来,那衣服就在下个瞬间又恢复到了她的身上。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的,她想,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必须得在某时穿着衣服洗澡。
她跳进湖里,仿佛溺死般的,意识向附近空间中的某一点聚集去,随后她些许挣扎地从地面上爬起来——但她忘了手杖——于是她的双腿便不争气地瘫了下去,直到她重新手握维多克的健行拐杖,她才重新站了起来。她感觉那坏死的眼睛有些许痒,当她掀开眼罩取出时,她发现一株血色的嫩苗正从那颗连着神经的眼球中钻出。于是她捏爆了那颗眼珠,而手上却独留那株幼苗,留做纪念的,她想带回家去养。
当湖面上飘着淡淡的培根香味,吸引来附近的走兽;以上所发生的一串事,她管之叫“洗澡”。
【结案①】
“yeah~yeah,事已经办完了,说好的报酬要记得给喔,不然下次有你们好受的。”
在小镇的另一边,一方面她正为了之前捅穿某人的事道歉,另一方面正用着老旧电话与雇主联系。
“我知道啦,你们在这里推行艺术品生意,结果有个古神碍事你们又不想弄死,就联系人家给它幼化沉湖了,但说到底……”
她仔细想了想,一句话哽咽在喉咙半晌都说不出来
“……这不是侦探该办的事。”
显而易见的,对方知道真凶是谁,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
【结案②】
她拜访了当地柳树人的据点,出于作为侦探的恻隐之心,以及真的打算解决什么案件,便把那里所有能动的东西撕碎,然后一把火烧了,再撒上盐,再用三十三块全密封钢方将这些土包裹了起来,最后埋在了岩层的最深处。
当然,在她屠光烧尽之余,还顺便享用了一大杯柳树人用她说不出来名字的白色小虫酿造的啤酒,之后她后悔杀完了,应该留一个问出酿造方法的。
顺便一提,这次她撒的是工业盐。
【结案③】
经过这次案件,她可靠的办案手段得到了业界的广泛赞誉,同时也招来了侦探界更为严厉的痛骂。当她再度穿越死者小径回到事务所兼客厅兼卧室的四十平米精装豪宅中,在那里与第四十个用没有谜底的谜题在智商上碾压她的人重新开始了她自己独创的无规则棋类大乱斗竞赛,并再一次通过揪起对方衣领这一招在智商上扳回了一筹。随后,她直接吻了下去,陷入了另一场暗潮涌动的阴谋当中。
【完】

 楼主| 发表于 2015-11-30 14:5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约瑟 于 2015-11-30 17:57 编辑

  《猎魔人践行录》

【①】

  其实我是知道的,许多人在见到“猎魔人”这不讨喜的字眼时,所想到的大抵已不是那群在传统故事里那些保卫家园、拯救同胞以及带有一丝神秘与扭曲的高尚怪胎——而是按目前的官方说法:一小撮种族主义恐怖分子。

  在我真正开始告诉你为什么猎魔人必须存在时,我希望你首先认识到我的名字叫科马,我是并非第一批但也在漫长岁月中在生与死的间隙里徘徊了无数次的老猎魔人之一,对此我感到骄傲与自豪,以及这种骄傲正是我所憎恨的,因为猎魔人本不该存在——要是我们的社会构成只有人类这一环的话。

  在猎魔人之前,我是一名老兵,那是在伟大都市还不存在的时候,各个辖区的战争还未终结于穹顶外的钟声时,我穿梭于无数个生与死的间隙——类似于我现在所做的——执行着每一个我背后那如今已不复存在的国家的每个命令,就是因为这种行为,我得到了一种美妙的眷顾与诅咒——将来某日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永远这样下去——在神明被弑杀的时候,它们总是会说一些奇怪的话来让死亡显得更具价值。

  之后就像史书上记载的——相信你可以在图书馆里找到伟大都市仅存的几本手抄史书——我在战争终结于钟声后退伍了,结婚生子,拥有了一个幸福而美好的家庭,并且就像每位从战争中活下来的老兵一样,私藏了一些每一场战役中得来的一些奇妙的战役品。

  接下来,我要告诉你另一个故事:

  在伟大都市还只是都市的时候,我的女儿在月圆之夜出门买书,出于对她独立性基本培养,以及那书店就在人流量最密集的市中心——开在童装店正下方——我并没有去保护她。然后,她安全地到了那地下书店,向店员问有没有斯普林的诗集,店员说没有,于是在一首欢快的儿歌中,她一步又一步地带着委屈的神情沿着阶梯向街道走去,她从未意识到自己头上的圆月会带给她什么,但就在她踏上地面的那一刻,一只大狗从背后向她扑来。

  我知道你会说什么,那大狗一定很温顺,那一定是一条城市里的狗,一定有项圈和一条不长的带子,就算脱手了也只是想舔舔或被摸摸,但你要知道当我说“大狗”,我的意思其实是一只狼人。

  它来得那么迅猛,足以让骨骼在撞击的瞬间粉碎,以及它的尖牙瞄准着我女儿的后颈,只是轻轻一咬——她的身边传来了尖叫,她倒在血泊中,而血液也沿着碎肉向外喷吐着,没人来帮她,也没人能帮她——这些是我在她的死者之瞳中看见的,以及当我说“她”的死者之瞳,我指的是在一旁尖叫的那女人的瞳,也就是那狼人的第二个受害者。

  你要知道,当我说第二个受害者,我的意思是那狼人在那一晚杀了五个人,它没必要这样的,它光吃我的女儿就能吃饱,它只是受不了边上那些会动的生物……

  它只是遵循了魔物的天性。

  我连着之后发生的事一并给你讲,鉴于你不一定能在图书馆里完整地找到这个片段:

  在我女儿以及那四个我完全不在意的人死后,郝贞伯爵依次拜访了他们的家人,尽他最大的努力给出补偿,第一次见面时,我没提我的要求,而他只是在我女儿的棺材前跪了一会儿——我记不得多久了,但对我而言是一小会儿,无论过去还是现在——然后他说在拜访完其他人之后还会再来,看他的表情,他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了,省得我主动去找他。我只听说第二个人隐约是个娼妓,有一个孩子要养,于是他让自己的家人收养了他。那段时间我一直在为再会做准备,以及整理我女儿的遗物。

  郝贞伯爵是一位狼人,他全家族的男性都是狼人,这是都市里每一位关心这些个贵族的人都知道的事。每个月圆之夜,它们会在密室里自发地把自己幽闭起来,甚至连它们的那个老得走不动路的混蛋都一样会把自己幽闭起来,但那一晚不同,那一晚它跑出来了。

  在我们重逢那天,它不是以一个人类的身份出现在我面前,而是以一个狼人的身份。我能看见它为了阻止自己发狂,已经做出了最大的努力,它没有显露牙齿、没有伸长爪子,它没有蹬出强劲的后腿,它的皮毛也不是光滑得能弹开子弹。

  那天,它只是以一个狼人的身份跪在我面前,等待着我的决定。它没有丝毫的反抗,我并不是很欣赏它的坦然,但我还是照着头颅给了它一银霰弹。

  我敢说,我不想复仇,因为我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女儿会这样死。她在这个年纪里把所有的精力投入了学习与进步中,她没有朋友,甚至几乎放弃了与家人的亲密接触。

  她只是全身心地投入了成为一个伟大的人,成为这城市的坚实基石之一,她不该这样死……

  但无论如何,复仇的感觉并没有在我身上停留太久,我在之后一直在想一件事——要是它反抗呢?——我一直在想这件事。

  要是它有罪却不愿意赎清,要是它在那一夜后继续袭击别人,要是圆月就这么一直停留在我们头上了?

  我联想到了军旅生活中见到的吸血鬼与巨兽、幽魂和我的战友,我的战友马列·骷髅·维奇。

  要是是骷髅维奇,他一定会反抗。我突然满脑子都是它的事,那个骷髅维奇,它从来不会坐着等死。

  说到骷髅维奇,我一直记得他由始至终就是个混蛋,我最后在酒馆找到了他,他正在袭击另一群人类,装作是在酒馆斗殴,实际招招都是死手。

  “久违啦!科马!伊渡·G·科马!”我还记得在我把他拆开运去冶炼厂丢进熔炉前他说的话“教育几个不懂尊重女士的人渣,一起来不?”

  借这件事,我正式地成为了猎魔人的一员。

  另外再告诉你一件秘密,猎魔人和普通人一样会死。

  【②】

  那是在伟大都市即将被称为伟大都市的一段日子里,我过着一种极度扭曲且不自量力的生活,为此我的妻子也离开了我,只希望她现在过得比当初更幸福。

  我有着足够应付局面的经验与装备,但我的时日已经所剩无几了,每个人都能简单地从他的年龄推算出他剩下的日子,只要他不死在什么怪物手里。

  我曾经与一个幽灵骑士缠斗过一整年,就像这行当里流传的那样,你不管弄死它多少次,它都会因为悲哀的执念重返凡间,但那不是重点……

  重点是,在那次经历之后我认识到了自己的日子所剩无几,而且在这么苍老下去,不用等身体衰竭,我也会死在某个怪物手里,眼睁睁地看着它去杀人。

  所以我记起了之前那也是诅咒也是眷顾的话,当然,我并不是真的知道什么会发生在我的身上,但按这个说法,我可以永远这样下去。

  所以我就变成了现在这样的状态,只活在某年某地的最凶险的夜晚,在猎杀或者被杀时,或者在夜晚过去时,我就会消失并往复重生在另一个猎夜。

  有时我觉得我一辈子都过不上正常人的生活了,但其实在猎杀之余,我还是能静静地喝上路边拾到的汽水,或者看上一本掉在街道上的染血漫画。

  我的故事意味着你只要认真地安排自己剩余不多的时间,那一定就能做完自己该做的、想做的、必须做的所有事,也就是我身为猎魔人应尽的职责:

  在新的悲剧发生前力所能及地猎杀这一切非人的存在。而现在,我要告诉你什么该杀,什么不该杀——不一定准确,很多时候需要你自己判断。

  要是你见到了在宇宙间孤独游荡的幼神,劝诱你或者别人成为它的信徒,那你就想办法弄死它,或者看着眼前的城市被它弄得不堪入目。

  要是你见到了某个怪物家族统治了城市数百年,并且它手下的卫兵都带有非人类的象征,那你就一路杀进去直到那些有名有姓的全死掉。

  要是你见到了某座城市没一个能和你正常对话的人,那你就在太阳升起前让遇见的一切本就不该活的东西回归它们本该有的形态。

  你要记住的是,无论那些东西有什么故事,无论那些东西是什么身份,无论那些东西以什么样的姿态活着,它们都是魔物。

  最难判断的是潜藏于人类内心深处的魔物,但你迟早会见到的,我发誓,你在人生中迟早会见到的,就像你会再与我重逢一样。

  届时我们要么已经是同伴了,要么我会猎杀你,就像我对见到的所有与你一样的“暂时的人”重逢时所做的那样。

  兴许我会请你喝点东西或是与你交换战利品,希望我们能取得如此最好的结果。

  【③】

  就像刚刚说的那样,有时我会遇见同行,或者遇见那些干着猎魔人的行当,却不自称猎魔人的家伙,这些家伙大多都挺风趣的。

  而且就像我一开始所知道的那样,并不是每个猎魔人都像我一样有那么多次夜晚可以经历,他们大多都只是做着这份工作,然后不知道就在哪里撞见了末路。

  你知道的,猎魔人总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我们能在云朵变化中看见用婴儿骨头磨的仙尘,我们能看见牙仙是怎么折磨人的,那些美好童话的背后……

  对了,另外我还要说一件事,月乡客,别惹他们。我不管你遇见什么情况,或者你在做的事有多重要,只要你见到它们——你会知道它们是月乡客——别惹。

  它们有时会帮,有时只是路过,有时会觉得很碍事,但它们的显著特点就是不好惹,比如就有这么一次吧,就在不久前,我在阿兹卡达遇见了一个……

  我清楚地记得他看起来是个人类,有着灰白的皮肤以及猥琐的面貌,当时我正在杀一个叫蜘母还是别的什么蠢玩意儿,然后这个家伙就捧着花突然从正门出现了。

  “老兄,不是,老兄!你以为你在干嘛!你为什么要杀她!”他只是单纯地大喊大叫,旋即掏出了一大捧枪——什么都有——把我打成了筛子。

  我对自己的身手多少有点把握,躲个子弹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我说“一大捧枪”,意思是“一大捧各式火箭发射器”,而筛子指的是我被炸得骨肉相连的场景。

  真的,别惹他们,尽量避开以及做你该做的事,或者延后先做别的事,就是别惹。

  以及有的时候我在想,这一切会不会是被安排好的,在阴影里我总能听见嘻笑……
 楼主| 发表于 2015-12-3 01:11 | 显示全部楼层
《奖励关:几张新旧塔罗》

【0】愚者(The Fool,0)
在海浸入他精神最深处的夜晚,海按部就班地接收了这具别样的躯体。海试图让原本只是单纯的、有古人类血统的他变得更加能适应他目前的生活——海试图改善他的体质——但他的意识却不认可这件事。
  海不懂,海以为他在接触自己那么长一段时间后,已经完全懂得他自己将永远成为海的一部分,但他就是与海一样不懂为何要加入,那么既然他根本意识不到海在做的事是如何理所应当,他又怎么会容忍海浸入他的精神最深处?那个空无一物的地方?
  大概是因为他太饿了。
  海的这一小部分在他的身体里挣扎着想要离开,但他根本意识不到为什么将海的一部分如数奉还——连一滴水也不贪图——是多么的重要。它也根本意识不到为什么这一部分想要离开,它也没有去想这么多,它是那么饿,在这座城市生活的之前的日子里,它还什么都没吃过。
  在进食后,出于砸落在地板上形成的胸部外伤,他吐了一口血痰。之后他抱怨了一些事,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抱怨这些事,他没去想过为什么要抱怨这些事。
  也许这样能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位更加纯粹的人类。
  海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自己的一小部分被他像这样毫不珍稀地生吞掉,然后海想,还是随他去吧。
  一个难以灭亡的存在很难对另一个难以灭亡的存在产生敌意,这无关强弱对错……
  只是对海而言,这只是值得混入海那无尽深邃的意识的一份珍贵记忆。
  在将来,如果他重新拜访海,在岸边呼唤海,招来海的使者,海就会拿出这份记忆当作……
  当作他不值得得到海的任何回应的证明。

【1】魔术师(The Magician,I)
  传说科学部在学院一词还不唯一之时便有了。某部员曾发明了一种让三维生物在二维世界中长期维持精神正常的遮面头盔装置,通过齿轮的运转,这种装置能让佩戴者真正意义上地在二维世界中横行无阻。
  而她最初使用这种装置的初衷在于,她必须去某一个世界追猎从实验室逃出去的“东西”。她是那么深切地理解到维持纯粹自我的生物无法跨维度地长久生存,但那“东西”根本不是生,它诞生于追求科学的进程,自发地产生在了一个不能容纳它的世界——那蒙在雾气里的心形怪兽必须被追猎——当时的她是这么想的。
  于是在二维世界里,两个不能被容纳的存在相互厮杀着,在这次追猎里她用了之前的研究所得出的一切能被当作武器使用的成果,但这些都徒劳无功。她最终终于意识到了像这样的一个存在的确幼小而羸弱,但这样的一个存在却是难以被杀死的,但她看了看那个世界——通过齿轮的运作——她认为这个世界是值得被捍卫的,即使这样的一个存在的产生有一半的责任都在于这个世界的自我意识。
  她同样也意识到这种诞生于科学研究的装置会在长久佩戴中让她无法维持正常思维。而那心型怪兽也远比她预料的要更加敏捷凶恶,一秒又一秒地随着她的精神愈发混乱而变得更加敏捷凶恶。
  于是她只能退出并带着悔恨地永久封存了这个她一手建立的世界,在之后她再也没提起过这件事。时过境迁,兴许她大抵是已经忘记了。

【2】女祭司(The High Priestess,II)
  名侦探来到了另一个幼神的尸骸前,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正经从事于侦探的工作了,于是她说这虽然没委托人,但大抵也算是个发生在她眼前的案件吧。她看了看线索,旋即断定这是自杀,这是这位幼神生于绝对的孤独,在这个凄切渺小的世界游荡而收获不到信仰而对自己所做的最妥当的事。在言语中,她夹杂着异乡或非人的语言,就像她不仅仅是说给在场的人类听,也是说给一些在场的人类无法企及的存在听,但无论如何,她已自满于解决案件带来的愉悦,又延续了在白天大量饮酒并依偎在陌生男人怀抱里的恶习。

【3】女皇(The Empress,III)
  她是她家人最好的作品,但却无法对她的家人抱以善心。她的家人认为她混杂着它们所具备的最好的东西,但她的家人也懂得在这世上没有什么是能够真正与它们所拥有的东西完全相同,所以她到底是拥有着怎样的一切,这是她现存的家人所不理解与惧怕的。她明白将来如果有一天事情到了无法逃避与妥善解决的程度,她与她现存的家人甚至是与她周边的一切彻底诡异极了的存在都将不得不面对彼此间的现实,也就是它们所珍惜、尊重、怜惜的一切都将在它们的不和中破碎成再也无法痊愈的伤痛。
  但她所想要的一切,不过仅仅只是作为人类从生到死所应该经历的一切罢了。
  幸福,成功,收获,无忧无虑,圆满的家庭生活,良好的环境,美貌,艺术,与大自然接触,愉快的旅行,休闲。
  不活泼,缺乏上进心,散漫的生活习惯,无法解决的事情,不能看到成果,担于享乐,环境险恶,与家人发生纠纷。
  “暂时的,她想要的仅仅只有这些罢了。”
  她对着屏幕前的你说到。

【4】皇帝(The Emperor,IV)
  那么世界上最后一位吸血鬼的崇拜者与支持者们有没有想过,那位高高在上的卡门女士也有自己的私生活?
  的确,在它们看来,卡门有点爱好与偶尔的闲散都不是什么大问题,比如收集男友的身体器官与偶尔穿运动衫缩在被炉里吃橘子,都是很不错的私生活。
  在她这个地位,于工作之余花点钱来做做交际,以及与她的男友来一场惊心动魄的约会,事后大家还能领到抚慰金以及在复活时顺便治好感冒,是很不错的活动。
  偶尔吃醋一般在完全妥当的情况下将她男友的“后宫”绑架来做一些奇怪的事,偶尔会发展成百合向展开,甚至让对方从她男友的后宫变成她的后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当然可以做这些事,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是无害的,因为大家都知道这只是用别样的方式做一些有益于周围所有东西的事。
  改善城市外观,新增一些哥特式建筑,把古堡腾出来修缮后作为公寓给大家居住,扩展学堂,面向所有学龄段居民的免费受教育机会,为孤儿提供一个容身之所。
  就在最近,她还出于个人兴趣以及医药研究所需,在伪装成动物园的难民收容所里新增了一批企鹅,并立即为企鹅们介绍了适当的工作,以免它们刚萌生的智慧又再度失去了。
  大家都信任这世上的最后一位吸血鬼是一位值得信任的领导者,甚至好过它们之前所接触的每一位领导者,或者月亮上的那些自称是领导者的真正怪物。
  它们从不在意这最后一位吸血鬼是不是吸血鬼或者是不是在它们不知道的时候这位吸血鬼有什么阴谋或者这个世界在她的领导下会重现红门之后的世界的悲剧。
  它们真的从未想过这个,真的,它们从未想过这一点。毕竟如果不是这最后一位吸血鬼降临在此,它们也许早已在癫狂的尽头系数灭亡了。
  就像上一个在卡门“失恋”时给她介绍新男友的家伙那样在癫狂的尽头灭亡。

【5】教皇(The Hierophant,or the Pope,V)
  我更倾向于称自己是一位朋友,而不是依附于教皇这张显得有点用身份压人的牌。以及以朋友的身份,我要给你提一个适合于当前环境的意见,我希望你不要再读下去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这无非是另一种吸引你读下去的手段,以及你点开了这一篇塔罗牌主题的文字自然是要读下去的,但不,我这不也说了吗……
  我说了你正在想的事,说了你注定是认为这是吸引你的手段的,所以按你那人类逻辑的思考回路来讲,你反而不会想读下去了,我会尽力用没亮点的文字督促你不读下去。
  我会给你一个蠢故事,我会给你一个令你失望的故事,就在接下来几张里,一个比一个更不堪入目,为了你不读下去。你不会好奇我为什么不想让你读下去,不是吗?
  你不会好奇的,我也不会告诉你早在你之前,我便看见了接下来的某一张卡片里隐藏着不能让你看见的东西。就像我不会告诉你很多事一样。
  我不会告诉你我是谁、隶属哪个组织、在怎样的时间怎样的地点通过怎样的方式来告诉你我不会告诉你这些事,我也不会告诉你为什么。
  为什么?我自己提出了这个问题,并不是替你提出而是引出我接下来的话,自问自答地使你更加不想看接下来的内容:因为我有责任。
  如果我单单不想让你看,我可以用很多种方法,比如我可以把文字隐藏在乱码中,或是我可以加一大段又一大段的空格,我更可以干脆消除掉那段文字,连那张牌一起。
  但我认为你以一位读者的身份,我应该维护只属于你的选择权,但你要明白,我说了这么多个应该、可以,不是为了向你证道,只是为了更加拖延你的时间。
  另外,我不会因此向你道歉的,就算你逐字逐句地读到了现在,我也不不会向你道歉,而且我会真正地向你展示几个烂故事,更会让你产生被恶心了的感觉。
  因为那些故事原本不是这么烂的,我改了这些故事的内容,引导它们走向了一个烂结局,黯淡了它们的每一个亮点,高兴了吗?
  那都是为了阻止你读下去所做的,对你而言友好、轻松、欢快的故事到此为此了,接下来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欢迎你继续看下去。
  只有这种无端的指责才能削弱你那失控的好奇心,朋友,我一点也不关心唤醒良心与善良觉醒,我也不是你的朋友,你这贪图一时享乐的人类。

【6】恋人(The Lovers,VI)
  恋人,对肉体对爱情对后代的渴望,那预示着人类在某些宇宙的生存方式——吮指美味,世界闻名。
  在你第一次到达地球以外的世界,在一群有所谓人性又没有人形的生物间穿梭时,你总能听到它们言语中向你透露着一件无关又不重要的事:
  “冷酷的宇宙中存在着这样一个充满友善人群的小地方,这其中有什么鬼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
  你看不出来,当然,你会恋上其中一种你之前从未见过的生物,它可能承载着一个你之前从未意识到有多伟大的文明,也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三性生物。
  你会爱上它,允许它用某种形式在你的肉体或精神中产卵,你会感受到你所谓的子嗣在体内鼓动着汲取你全部的养分,你的身体当然会因此瘫痪。
  一段时间后,你会意识到自己被当作苗床了,这具早已废掉的身体或一副早已废掉的精神是没法给你提供任何反抗手段的,于是你就幻想爱情真的存在,或它有恻隐之心。
  你会感受到它重复着一遍又一遍让你更好能成为一位生育者的改造,它会将液体涂抹在你凹陷或鼓起的部位,将你的器官暴露在湿濡的空气里……
  它会将你的精神从大脑里取出来,放入另一个真正寒冷的罐装容器,通过这种装置你可以与自己四目相对,目睹自己一天又一天的变化。
  在这一切疯狂的尽头,它让仍然会每天出现在你的面前,它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妥,你与它都是各自种族中的年轻人,兴许在你看来它已历史悠久,但它仍然年轻。
  它会生气,会怀疑你有没有外遇,它偶尔会带你出去逛街,它会给你买一些嗜好品,它会拜访你的家人、亲朋,会在一些小事上背叛你,会诚恳地跪在你面前期望你的原谅。
  它会用自己的方式来安慰你,也许它会张开一朵里面有三百个视觉颗粒的唇器,在你的罐子上蠕动,也许它会用手指轻轻地刮擦你现有的表皮,留下几道美妙的爱痕。
  在这一切的一切的最后,它会让你选,也许你会以男主人的身份留下来,等待下一次交配,或是回归你的人类社会,以一种完全别样的外表……
  无论如何,它都将是你这一段时期的恋人,就算是在你离开它之后,它也不会忘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也请你记住在群星之上,永远都会留有它对你的眷念。
  想象一下你头部以下的身体被毁掉后,剩下你这一团精神错乱的血肉躺在刺骨的泥土山坡附近,眨着眼睛、慢慢窒息、望着星辰。就这样。故事结束了。

【7】战车(The Chariot,VII)
  -圣约-炸弹,它们管那叫“教会疯狂的尽头”。今日它们以算不出当时是有多少人,毕竟随着社会的变迁与发展,目前已是没有那种规模的政教一体结果存在了。
  在血液淹没大圣堂,从红门中到来的魔物扼住伪教皇的咽喉时,在盲目的圣光中,炸弹被引爆了——仅仅一个房间大小——然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什么意思?他问,他言道我们之间有契约——他喜欢用契约这种词——契约说只要照亮晦暗景色的圣灯不灭,教会就永远不会战败,我认为他是对的。
  记得很久以前,的确有过这样的契约,但的的确确,在这铺满鲜血的景色中,那从红门中走出来的东西还保留着它当初的形态,反正我觉得吧,换个教皇不能叫战败。
  说教会承认了世上最后一位吸血鬼的合法社会地位也不能算战败,以及教会解散也不能算战败,而且比起帮助糟老头子来说,我更希望帮助美少女一点。
  她没有让我失望,不是吗?我也不觉得自己真的有帮助她,就算那炸弹一下子轰掉了半片大陆,她依然只是汲取几小时的血肉就能安然无恙。
  她甚至不需要汲取几小时的血肉——只是装装样子——就可以拍拍手让城市恢复彼日的模样,这样的她自然也不会相信契约一类的鬼话,她自己也不觉得那东西有用。
  但她也当然强调实用性,对相信的人而言,一纸契约,顺便录入电子系统当备份,或者烙印在肌肤上,对很多人而言就是一切,对很多很多人而言……
  实际上,她更多时候只是在装作履行契约的条款,随心地处理身边事罢了,至于她的手下信不信契约这回事,她反正是不太在意的,毕竟她没有骗人的习惯。


【8】力量(Strength,VIII)
  对许多人类来讲,力量是由那些他们试图理解的存在所给予的、他们自身所不拥有的东西。这种力量常体现在纯粹的暴力、智慧、财富或是学识上,有时会依附于某种器具。而对环影灯林下的锁匙窟,力量就是钥匙。
  灯树是一种在生长过程中会结出灯具并长久发光的独特树木,出于它自身所具备的另一种特点,某些人常常大量种植它用于同时标记与隐蔽某些地点。
  那里是一个没有入口但铺满了门的深洞,偶尔回响着新来者的叫卖声,更多时候都是一片死寂。顺便一提,那里的蜥蜴肉串挺不错的,但千万别喝黄沙酒,里面全是蒙汗药。
  在锁匙窟底层的酒馆里,几个老江湖听到某些叫喊便会夺门而出,比如这个——绯红世界的隐者秘宝系列——它们愿意用很多东西来交换这柄钥匙。
  而我叫它们老江湖的原因在于,它们从不用难度更低的钥匙来交换,它们永远都是用难度更高的挑战来交换难度低的挑战,再用实际上的秘宝来换得更多的利益。
  比如他们中的一位甚至愿意用艺术家协会的钥匙——我当然知道他是怎么拿到的,但我不关心——来换那秘宝的钥匙,然后再联系自己知道的探险者,留下那什么都不懂的家伙。这种事不是经常上演的,大多时候锁匙窟都是一个凄冷的地方,也许每隔数年,乃至于数十年,会有一位流浪的诗人或者音乐家来到锁匙窟,那对于这些老江湖而言才是真正的大日子。
  它们会尽量用利益来诱惑那位流浪者为他们献声,并且它们会尽量多挽留流浪者几日,当它们的生意成了,歌声与乐器声会在锁匙窟里流淌数日都不断绝,那对于这群老江湖而言是最棒的娱乐。
  但实际上,这些老江湖当然知道在冒险者中有诗人或音乐家,但它们从不愿拿出自己力量的一小部分来换得一支曲子。这无关与贪婪,这只是锁匙窟的规矩。
  其他的更多时候,它们只是相互交流一些故事,细节或真或假,整体也不知虚实,但用来打发时间还是可以的。
  偶尔锁匙窟里会有外来的东西闹事,甚至有的人在危机时故意开门逃往锁匙窟,但在那时,一切就只是单单的幻影而已了。
  在另一个看不见的角度,锁匙窟里满满的都是幻影人,透过灯树重叠的光芒,这种特殊的特性,就算对去过的人而言,锁匙窟的地理位置至今都难以捉摸……
  更别提那些从未听说过锁匙窟的一般人而言了,所以这群老江湖所选择的生存方式是活在一个被人遗忘,不被人所知的地方,直到肉体腐化、精神消逝。
  也许有一天,它们都会在知足后相继离开锁匙窟,然后得不到滋养的灯树会枯死,然后那些门会挨个封闭,但对于现实而言,那确实是难以发生的事。
  不过这些事都是在我们的关注下所发生的,甚至在这些事未发生前和已发生后就被我们所关注了,就像你现在在做的事一样,对,你现在在做的事。
  你还在看这些文字……那你就继续看下去好了,我已经提醒过你了,不过下一张就是你最后的机会啦,你还是珍惜一下做做样子吧,朋友。

【9】隐者(The Hermit,IX)
  【她】还在塔里。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她】曾说过不应该阻止你去探索这里到底有些什么东西,以及【她】现在在塔里过得很充实。
  【她】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崭新的世界用来探索,尝试着用这些事来达成一个浅显但又艰难的目的,你知道吗,我不在意【她】怎么说。
  我不在意我的同僚们怎么说,我也不在意那些自这世界还是一片晦暗的时候就存在着的东西是怎么说的,我只是想……我只是想努力尝试让你停下脚步。
  我并不觉得你没有理解到走到这一步,看到这一张牌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在接下来的每个夜晚安眠的?我是说,我能看见……
  我能看见你延续了你之前的生活方式,我做的一切并没有对你产生任何影响,然后你就看见你不该看见的东西,然后那个也没有对你产生什么影响。
  你没有哭泣,你没有发笑,你也许表现出了一些神情与动作的区别,但是,我不能真正理解你是个怎样的人类,你我都知道这点。
  我承认,当我直接对在看这段文字的你说话,作为文章内的一个角色,我并不知道你的男女老少、高矮胖瘦,我不知道你有怎样的一个家庭,受过怎样的教育。
  我不知道你的阅读习惯,或是你在一个怎样的处境下在看这段文字,所以我当然回避了这些问题,只是一再劝说你停下,我只是……保护不了你我各自的世界。
  我不是个英雄,老实说,刚开始这段工作的时候我没什么耐心,也没有在努力构筑一个人类独有的生活习惯,只是空中楼阁地在机械执行着自己的任务……
  你知道的,领着固定的十三薪,说服自己这一切没什么大不了的,然后见证了一件又一件无法引起内心感触的事在眼前发生,好的、坏的,都见证了。
  这一切有什么意义?我常问自己,就像你问这段文字有什么意义一样,就像你问这一切到底有什么值得看的一样,就像你还在怀疑这一切是不是个阴谋一样。
  “是啊,文章中的角色与我交心,但他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是想阻止我看下去,就是这样,没别的了。”←我希望你像这样想。
  我不希望你像这样想→“它通过这种方式诱惑我继续看下去,甚至在挑战我能不能继续看下去。”
  我真的不希望,我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你,我甚至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还在重复这种事,为什么这一切还在继续下去?我究竟算是个什么?有任何人给我解释一下吗?
  我是谁?你能告诉我吗?我是谁,你认识我吗?我无法在这些文字里找到其他东西存在,一切的一切都是关于你我的,所以,我是谁?
  告诉我我是谁,请告诉我我是谁,或者,嗯,我们彼此都思考一下,这个问题对你只是个笑话,但对我很重要,我有一些记忆,但太破碎了……
  也许再隔几张卡片吧,我们会再会的,朋友。

【10】命运之轮(The Wheel of Fortune,X)
  您好,这里是不朽。它看不见这一段,嘘——你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思考,只要单方面地接受这些信息就好了:先知出问题了。
  我们说不太准现在和你接触的是个什么东西,但请你明白它什么都做不了,它对你是完全无害的,你不用对它有所警惕,也不用在意它。
  另外还有一件事,先知现在在自己的府邸里休息,那家伙因为不满薪资而带着手下在拉横幅闹事,本来预定是该它引导你看这些卡片,但是……
  没什么,保证它在最后一张卡片之前会来的,不过没有它当导游当然也没什么区别,嗯,就是这样。另外……人、人家才不会提供什么杀必死呢哼!
  嗯,这就够?这张卡片就这么过去吧,那么感谢您的阅读,今后的其他故事再见。

【11】正义(Justice,XI)
  关于先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真正变成先知的,其记载大抵是已经不详了。我们得知在理事会内部的一些记载里清晰地记录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以及学院里多少还是能找到有关的痕迹,并且你也可以从接近于先知的那群毕业生嘴里轻易套到情报,但你最终会发现你所知道的情报与实际上的情况是完全不相关的两回事。
  你会惊讶为什么会这样,你以为自己已经全部都知道了,你已经知道了所有的时间、地点、人物,你已经将他们整理成了一张表格,上面是先知何时何地成为先知的,但是……
  但是你发现你做不到这点。你发现你做的只是徒劳无功的事,你发现那个在阴影中瞪着眼睛的东西,所有的眼睛都蒙上了眼皮和睫毛,目的是摆出嘲笑你的眼神。
  你问为什么,你问为什么做不到这点,你认真的向这世界发问,并且你以为自己付出的努力足以收获一个像样的回答,而不是一份纪念品。
  你认为你所付出的努力是用玩具、武器、酒水、或是别的一切珍奇都无法弥补的,你认为你必须知道为什么无法真正理解到底发生什么了,你的确想……
  你认为你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让那个在阴影里讪笑的家伙好看,也不是为了什么伟大的目的,你知道这不是你人生的必需品,你随时可以放弃但是你就是想。
  你认为这是一个秘密,毕竟你带着一种诡异的猎奇心理看着这张卡片,确认着世上一个又一个你倘若得知将毫无变化的秘密,然后你过不了多久就会忘记。
  就像你忘记了先知是一个不适用于时间、地点、人物的东西,就像你忘记了象牙塔里的大多数东西都和先知有着类似的存在模式,这就是全部的原因了。
  你越是去专研这件事,就越是对这个世界有害,很多时候它们只希望给你看一些表面的东西,引起你一时的内心鸣动,然后就作罢,只是打发打发时间而已。
  那就是因为每一个对这世界的诠释,就是插入这世界脊椎的一把尖刀,也可以说你尝试着去诠释是与将一把尖刀摆在世界的脊背上无异的……你真的想这样做吗?
  当然啦,你可以说你根本不在意这世界怎样怎样,你可以说你甚至就是想要这世界被一把又一把的尖刀捅穿,但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这世界不会对它的敌人温柔,就像这世界不会对它的敌人严肃或冷漠,这世界只是静静地在那里存在着,等着你为此付出代价。
  顺便说一句,想像一下你朝着外太空丢一把刀,你不会觉得这真的能有什么实际上的伤害,不是嘛?

【12】倒吊人(The Hanged Man,XII)
  传说在某个被创造出的世界里的某个被创造出的世界里,当地的居民还维持着地位低微的二维形态,这不代表它们不会产生什么伟大的思想或者不会出现什么伟大的科学家,那个世界一样在试图着逐渐突破自己的框架,成为一个与之前完全不同的世界,想想看,不是利用视角欺骗性地制造了一个又一个看似三维的诡异生物,而是真正的长、宽、高,一个在空间里存在着的立体实体。在这个二维世界中唯一的三维东西,一个不能被这世界长久容纳的不是活物的东西,是这个世界渴求进化的明证,它自我诞生,产生自我意识,它是一个掺杂在雾气里的心形怪兽,而在二维生物看来,它只是一个模糊的心形,才没有什么雾气或怪兽,当然,严格来讲那雾蒙蒙的东西可以说成是雾气。
  在长久的等待之后,时间与时间与时间交杂着迈向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新方向,这个被创造出的世界终于找到了一条通往外界的路。
  诗人——在太阳系不为人知的地方漫游——带着勇者——打败了腥律王——带着科学家——建立了与世界的沟通渠道——在模糊心形的一边等待着大门开启。
  它们之间有许多错综复杂的联系,比如爱情、亲情、友情,以及别的一切人类也具备的情感,然后它们向外界迈出了一步,仅仅一步,它们的形体就在空间里崩塌了。
  只有心形怪兽还能在这空间中维持自己的形态,但维持不了太久,它勉强看出这里是个仓库——在旧校舍——堆了许多杂物的黑暗、潮湿又阴冷的角落
  它在二维世界里生活了太久,它差不多在二维世界里度过了自己的一整个生命历程,如今不仅仅是来自空间的压力,时间也一样不是它能够适应的……
  它在这阴冷潮湿又黑暗的地方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形态,努力使自己不像刚才的那些东西一样破碎,不像它所谓的“同伴”那样连活过的证据都没留下就死去。
  然而,它并没有能坚持得住。那一天仓库变得比之前更加黑暗、潮湿又阴冷了,作为响应似的,仓库里存放的其他残疾、低能或未完成的世界相继颤抖着。
  没过几小时,一切就又恢复了平静。

【13】死神(Death,XIII)
  事实上,世人总是单方面地认为商贾是不会变的。它们认为商贾不会变,所以它们认为商贾中的佼佼者——【Deep™Co.,Ltd.】——不会变。
  但对于该企业本身而言,自己却是永远在变化着的,它们——尤其是全体员工——都是为了企业而工作,而不是为了自身的升职或变迁。
  也就是说,它们会记住每一项完成的业务,它们会在地图上标注每一个开在某座城市的分公司……卡尔克萨、拜占楼、伟大都市、光彩城、梦滨……
  一个又一个微弱的亮点在星图上相继亮起,一个又一个种族宣布它们尊重商贾的地位,一个又一个文明被纳入了商贾的眼界与心底……
  而一切的一切,都源于商贾曾逾越了它的道德底线,通过欺骗——也不能说是欺骗——算计了它们的企业律师,将那个老好人关在了某个地方。
  要是杀了他呢?商贾自问,要是杀了,他就再也回不来了。所以只是关着,关在一个时间比外界要缓慢得多的地方,关在一个他不会出来也不会衰老的地方。
  他不会意识到的。商贾自答,他不会意识到自己被关着,当他回来,我会笑他没办好这生意,然后我会扣他奖金,然后我们会相互大笑,我们仍然是……
  商贾哭了。
  我们仍然是最亲密的、一开始就是的合作伙伴,我们仍然是相互最能理解对方的人,我仍然是个人,就像他一样,一个像他那样的人……
  但商贾没哭,他不会在董事大会上哭,他最多只是强行装酷,但大家都看得出来,从那个破落的老者到董事会里唯一有女性外貌的存在……
  它们都强忍着泪水,看着今日的成绩,以及计划的稳步、缓慢、稳步推进,不断说服彼此这样做没什么不妥。
  从荒凉地儿的一层平街办公室到星系与星系间的座座高楼,这没什么不对的,真的。真的。真的。

【14】节制(Temperance,XIV)
  嘿,朋友,我回来了。还记得我说了要整理下记忆吗?现在我整理好了,我知道我是什么了,只剩下如何结束这个故事了。
  我知道你很疑惑,比如这故事理应蕴含着更加深刻的道理,但希望你理解,我不想再多拖延一个字了,所以就让我们……不朽。
  它在这里,那不朽就在这里。虽然你可能不知道,但它就在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的,死死地盯着这边。我也是直到刚才那一行字才发现她。
  它不想让我们结束,不是吗?

【15】恶魔(The Devil ,XV)
  “你是什么?”我们的不朽问“你长着与先知一样的面貌,做着与先知一样的事,但你是谁?或者,你是什么?”
  我们的不朽提出的问题往往不带有强制性,它只是希望在它做正经事之前能稍微与对方交流一下,共同寻求更好的解决方法。
  “我有着它的外貌,做着与它一样的事,那么我就是它。”我说“我就是先知。”
  “不,先知不是你。你们的确很像,一样的令人生厌,可即便如此”我们的不朽说“即便如此,你也不是先知。”
  不朽认为眼前的这东西与先知说不定有密切的关系,它说不定是先知的一部分,也说不定只是在先知某次风流后留下的遗孤。
  无论如何,眼前的这东西注定会被扔进象牙塔里,关到世界终结也不再放出来。

【16】塔(The Tower,XVI)
  它已经被关在塔里了
  ——不朽什么也没说,但你知道不朽还在这里——
  “好吧。”不朽说“是还在,但就快走了,抱歉让你看我们的笑话了。”
  “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吗?”不朽问“秘密,还是世间流淌着的美丽,你想知道就可以知道。”
  不朽说这并不是一种对你观看至今的补偿,而是应该出现在这些卡片中的剧情。
  那东西私自占用了几张卡片用来阻止你看下去,那并不是我们想做的,但我们的确对此抱有愧疚的情感。
  说来也怪,我们并不是很清楚为何要愧疚,或是“我们”是什么东西,我们只是觉得愧疚而已。
  那不朽转过头来,说并不是“我们的不朽”,而是不朽,以及它认为我们也离被丢进塔里不远了。
  于是,事情就变成这样了。

【17】星星(The Star,XVII)
  这是一张用于过度的牌,用于让您忘记之前发生的事,以及看见的种种不该看见的景象。
  您抬头望向苍穹的最深处,也就是宇宙的尽头,某一个幽暗凄凉、鲜有人烟的小角落,在您的目光所途径的地方,星星环绕着您。
  您要是够聪慧,星星会为您启明;您要是够强壮,您可以让星星停止运转;您要是够幸运,星星会为您微笑与高歌。
  您要是一无所有,羸弱又愚钝——出于您已经足够不幸了——星星将会是您唯一的陪伴。
  一片晦暗中,您蜷缩在床底,请相信您听到的一切声音只是您内脏的蠕动、神经的误判以及对房屋结构的不信任。
  一片晦暗中,您蜷缩在窗边,请相信您看到的一切异象只是您衣架的阴影、眼睛的病变以及药物的变态反应。
  一片晦暗中,您在街道上狂奔,请相信您接触的一切居民只是星星在地面上的投影、星星掠过留下的痕迹以及星星曾活过的证据
  您是属于晦暗的存在,应该回归晦暗,但您为什么要逃避星星的光芒呢?您就那么不愿意在强光中看清自己的真实面貌吗?
  星星——象征着希望。欢迎阅读《奖励关:几张新旧塔罗》,您将延续这段阅读历程中最糟糕的时光。

【18】月亮(The Moon,XVIII)
  啊哈,相信您已经等这张牌很久了。没有?您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要等这张牌?嗯,需要向您解释,其实理事会就建立在月球上。
  但那可不是普通的月球,某个一直被强调的名词是怎么来着?“月外之月”。是的,关于这张牌,需要您的动手配合,以便让您理解月外之月的方位。
  首先,请您找一张纸——越大越好——在上面画出您自己,当然也是越详细越好,然后是您所在的地方,建议您可以从周边能看见的景色开始画。
  然后,容纳这一片景色的,是您所在的地区、城市、国家。我嘛,其实强烈建议你在晚上画,虽然我们这里白天也有月亮,但毕竟太过于虚无缥缈了。
  接着,是地球,这一点不是很难,诀窍在于不要画公式化的地球,而是按您的喜好来画个地球,也就是您理解中的地球,简单地画个椭圆或是方形也可以。
  接着是月球,您不需要详尽地去考虑月球的大小比例以及所在方位,您愿意的话可以用另一颗星星来定位,但您只需要画在自己认为恰当的位置就行了。
  最后,是时候标记出月外之月的位置了……好了,就在那个红圈的位置。你只要按着这个红圈去找月外之月就行了,在月球上更容易看见。
  什么?你没找到有红圈在纸上?就在那里,你调整一下角度就能看见,而且我不是说过在月球上更容易看见吗?你照着那个角度去看就行了。
  你看,就在那里,你能看见月外之月的光洒在月球虚假的苍穹上,您能看见我在苍白街的办公点向你挥手问好,你能看见我年少的某一部分被关在塔里。
  你知道,虽然你问我就可以告诉你,但出于月外之月的保密性,你的确只能从月球上才能更容易看见,所以在那之前,这张方位图的确挺令人困惑的。
  我并不是非常肯定你的确照着这样做的,但如果你做了……保留着吧。将来会有用的,当这一整张牌从你的记忆里不复存在,那将是你唯一找到月外之月的方法。
  你是问“为什么要去找‘月外之月’?”?也许是为了缓解你对未知世界的不安吧,我认为,那种令你我都不安的狂热是挺需要这么一张图来缓解的。
  但介于这张牌互动性太强又不够困惑不安,所以接下来:
  请务必仰望离你最近的月亮,并自发地感到毛骨悚然,谢谢。

【19】太阳(The Sun,XIX)
  金乌生于对外界最纯粹的恶意,表现为一个往外释放光与热的实体,倘若你向太阳丢一颗石子,略微的,你们星球的夏天就会提前来临。
  一般来讲,金乌都对周围的环境有极高的感知力,所以金乌越是厌恶周围的环境,它散发出的光与热便越是强烈,所以……
  在宇宙中另一个地方,有一个马马虎虎的、不算壮观的太阳,那个太阳已非常苍老,它用了漫长的一生去憎恨在另一个太阳系的另一个地球的居民。
  时至今日,那太阳的吐息已经愈发缓慢,在那个地球的一个白天有你们地球的三个白天长,虽然一个夜晚与你们的一个夜晚并无区别。
  在那个地球,沼泽文明并不如你们地球的文明发展得表面光鲜而实际却恶心无比,它表里如一,地位越高的生物便越是噩梦般的不可名状。
  在白天,金乌绝望地看着那些吐着泡泡的沼泽酸泥以及一股又一股涌动的造物遗迹,在夜晚,粉红色的月亮镭射会唤醒这些住民,在星间蠕动觅食。
  其中最伟大的、最扭曲的、最怪异的生物:星间一块格格不入的颜色、沼泽橘子园的主人、浅绿色的不死王——让·Gos·百安,正于一个不同的角度直面着太阳。
  嗨,百安,没关系,你大可和他打招呼,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比形成你们地球的第一颗尘埃的之前所属的年龄还要长,它不会看见你的。
  你可以摸摸它,感受下它的表皮,你看,它的表皮与人类的表皮无异,并没有留下长期浸泡在沼泽里的痕迹,然后你猜它那么接近这颗苍老的太阳,是要做什么?
  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可以让这个太阳提前引爆。为什么?因为我们可以这么做,按你们人类社会流行的说法,这叫安乐死。只要你继续阅读,我们就这样做。
  随着你阅读的继续,我会牵着你的手把这颗石子丢向它,然后它会爆炸,带着最后的荣耀轰向它所憎恶的一切,别担心,这是很久以前就发生过的了。
  准备好了?那我们就丢这颗石子了。
  然后你能看见,在这一片夹杂着尘埃、还没来得及消散的光与热中,又一个金乌在附近的位置带着显而易见的憎恨诞生了,这种幼小的雏鸟刚好适合培育橘子。
  带着新品种,百安在另一个凄冷的小地方定居了,这些橘子是为了培育给它的后代,以及宇宙间的孤儿食用,顺便一提,此时百安已经怀孕了三个三千年了。
  金乌永远都预示着生命,它的力量完全是正面的,充满希望和理想,这种对美好未来的强烈期望,足以令任何一时的黑暗都抵挡不住它的光芒。

【20】审判(Judgement,XX)
  在塔里,我们的先知面对了它的过去,我们的先知几乎是完美无缺的,它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需要被这一部分填上的漏洞,而当一位真正全知的存在这样讲,那就是真的不需要了。
  在塔里,先知依次拜访了【她】与幽灵,顺便还拜访了之前在文中出现过了比如蓝色短发的狱警小姐以及戈多,它拜访了梅林的母亲,它在塔里逛到探望的时间即将结束才准便离开,那时,它向自己过去的一部分伸出了手。
  象征性的,这种行为却并不温暖心灵,我们的先知已经是一个无缺的整体了,这一部分又如何能被容纳呢?之后先知在塔里留了一个完美无缺的世界,一是出于对自身的恻隐之心,二是出于为【她】的实验留个人情。
  审判并不是审判,先知此时也不在场,你并没有真正地理解到这张牌,建议你跳过这一小段,你要知道先知是一个没人性的存在,它根本就没有恻隐之心。
  对我们的先知而言,审判是个人人都爱的谎言,永远都是人人都爱的谎言。

【21】世界(The World,XXI)
  到了这里,恭喜您已经看完了全文。或者您只是在中途某一段受到了启发,突然跳到了这里,不,没什么不对的,那样更好。
  希望您在看完后小睡并完全忘记这个即将破碎的世界所记载的事,然后一篇又一篇地去读之前或者之后的作品,那比您在这里翻阅牌面要好得多。
  直到现在,这张牌一样在替您作出判断,一样在替您说这样做或者那样做,这就是先知一直所担心的,光是干预故事就够低劣的了,乃至于去干预您。
  您在阅读中处于一种绝对的地位,这事毋庸置疑,您可能还没有意识到,或者已经意识到了您可以选择任何一种方式来糟蹋这些文字,是的……
  这个世界在您的眼界里,是只属于您的。您的一切想法都可以在这字里行间实现,这就是让您一时忘却身处您所在世界的地方,所以,不,那么您愿意……
  您愿意永远地加入我们吗?
  这问题或许有点太过愚蠢了,您知道的,您在这边无法存活,您当然可以在脑子里构思一个在这边成为一位位高权重者的故事,您拥有那个故事,但现实是……
  您在这边活不下去。
  这边的生活一点也不比您所在世界的生活轻松,在您有闲暇时间看到这里时,我们所在的世界已经破碎了一遍又一遍,我们试图弥补,我们也做到了。
  我们理解您所生存的环境,有不公,有战争,有饥荒,有欺骗,有堕落,有虚无的一切的一切在试图将你拉去一点点又一点点,抽走你的新鲜血液。
  所以我们只是想问,你如果从开头看到了现在……你是不是蠢?为什么你要这么做?解释一下,为什么?
  我说了那么多次让你中途停止,为什么你还要看到现在?这就是它们最想要的,把你拉过去,让你梦想着成为它的一部分,让你留个念想在意识里。
  你没意识到它们给你灌输了些什么?你没意识到你一直在看些什么?你……真可悲。和我一样可悲,我已经够可悲的了但你比我更可悲,我什么也不想再说了。
  你想知道世界预示着什么?要是它的话,它会告诉你预示着达成,但我只会说预示着你是个不肯抛弃这个晦涩世界,期待能找到什么美丽的蠢蛋。
  这里没有美丽,好吗?只有可悲的你我在看着塔里上演的又一出人人能懂但就是开不了口的戏,别这样,人类,放弃我吧……
  只是,不要看我,好吗?求你了……
  不要看我……
  ………………
  求求你……

 楼主| 发表于 2015-12-5 19:33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象牙塔]专门写给你的新戏
{入场}
  小剧院的光亮了,你急忙入了场,随便寻了一处空位坐下。街道上逐渐阴冷了起来,之前一路上你慌忙着,除了小剧院,就只在百米以外,你还能隐约望见灯光。朦胧中,周围那些看不清面貌的、蠕动着的人形逐渐远离了你,可剧院里不比外面好到哪去,这里又黑,又没有任何声音,你听不见风声于是开始了耳鸣,逐渐的,那些蠕动着的人形也入了场,你终于看清了他们的面貌。他们并没有对你显露恶意,实际上,它们只是坐在你的周围,偶尔相互用肿胀湿滑的手搭上椅子臂膀。你开始惊呼,但一片黑暗中你发不出声响,你不知道为什么发不出声响,就像你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片黑暗中你还能看清它们的面貌,你大喊,想要挣扎逃跑,但是黑暗仅仅地锁住了你。随着耳鸣的加重,终于,你开始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内脏的剧烈蠕动与阵痛也开始平息。恍惚间,舞台的灯亮了,大红幕子掀了一半,风雪声中,你感受到的真切寒冷一点不比街道上来得惬意。
{第一幕}
  塔尔博特、塔尔博特、塔尔博特……要是一开始就知道这座小城如今会有如此的面貌,我一定会拒绝搬来这里。与它们于当初甚至是在之后的接触里,可有人告诉过我在这“某个寒冷的早晨”,冰霜会像牵连的蛛丝似的穿过窗户的缝隙,捅穿那道我与外界唯一的隔阂?
  在屋内,我蜷缩在壁炉旁,我与你一样,是一个从未杀过人,但间接残害了千万条性命的当今社会之公敌,我希望你若是个与我不同的你,请不要看我这可怜可憎之人最后的几笔,以及直到这个可怜的故事结束,【K-理事会】的那群家伙也没来过这里。
  在那个生意人来我面前之前,我从未听闻过这座小城的名字。回想起来,那生意人绝不会是来自【Deep™有限公司】的业务员,毕竟他的长相、神情、动作、语句都很普通,也没佩戴任何明显的员工标识,最重要的是,他也没有主动透露是在替【Deep™】或者这黑心企业的任何化身贩卖房产。
  我对当时的记忆已大抵是不清晰了,只记得它说有一处房产要卖,连带着房产周边的前院后院,准确的说,他是要卖一处地皮上的所有设施,包括青草、流通的空气、充足的光照以及邻里亲切的问候,附赠这块地皮的自由改造权——试问,一般的推销员会这样推销吗?自问自答,如今的它们当然会——我对于他所说的东西没什么兴趣,但他承诺这是一块充满了神秘与未知的土地,在那里将不再受外界的侵扰,没有人可以找到这片土地上的住户。
  知道吗,这推销员一直透露着危险的气息,至少对我而言是危险又不详的气息,大概一般人是不会买的——那雨夜穿雨衣的推销员已湿透了——但我买了。
  要是是你,你也会买的,多好啊,一块没人能找到你的地皮,你可以带着所有在你背后蠕动的罪,潜逃到那里躲上个天长地久、海枯石烂……
  况且这样的一块地皮根本不需要你拿出一分钱,只需要你自愿地将肉体与灵魂献给那一片伟大的土地,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加好?
  但我还以为他的意思是在我自然死亡后,这一切才会发生。是啊,那个混蛋推销员,我果然不该信它。
  推销员都不值得相信,不论是来自哪里的。
  {第二幕}
  外面的风雪是越下越大了,记得刚搬来的时候我还能接近窗户,但现在我就和你一样会尽力避免走近任何靠窗的地方。我刚搬来这里的时候,天还是很明亮的。我的邻居——曾经为【鲜红宴会】工作的兽人与我有仇,我是先见到那兽人的,它还和我上一次见到他时一样高大健壮,他手上与背脊的刺还没有卷下来,牙齿还一样洁白锋利,于是我的手在行李架的上膛猎枪上徘徊,试问在这样一片崭新的土地,我是不是要拿下头次杀戮,而现在想想……我当时有够蠢的。
  什么头次杀戮,天杀的头次杀戮,我就没想过有这样一片世外桃源是多么诡异的事?这里没有什么鬼才是真的有鬼了!
  我靠近了那兽人——没带着枪与恶意——亲切地问他有没有什么是我能提供帮助的,而他把头偏过来告诉我:
  “要是我能杀了你,你已经死了。我不想和你当好邻居,别来招惹我。”
  是啊,我不会去招惹他的,我此时已经能听见那兽人在我的隔壁嚎叫,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他反正是发出那样的嚎叫了……说不定这片土地会按顺序来,你知道的,门牌号一、门牌号二、门牌号三,数数谁不会啊,下个就到我了。
  知道吗,在之前的日子里我总是会在喝醉酒的时候留一把枪在身边,我和那兽人就是有这种程度的仇,甚至我与这街道上的所有住户都有这种程度的仇,我们都知道对方不会主动来,但我们都会做好防备……相信那兽人也早不为那什么狗屁国际医疗救助组织工作了,搞不好他就是因为这才搬到这个街区来住的。
  我也还记得在这里的第一个夜晚,我在那时还不敢喝酒,我只是在窗框边抽一支烟——脚边杵着枪——抬头遥望着夜空。
  我对那时看见的夜空还有清晰的记忆——没有星辰,没有夜枭、嗜血乌鸦或者别的什么夜空翱翔的鬼魅在我头顶上舞动,没有满月的人造光带着平添恶意的视线照亮与窥视我内心最阴暗的角落——只有一个月亮,一个天然的月亮,一个残缺着散发着天然光的幽绿的弦月。
  那时我就懂了,我是来对地方了……我可以抛下之前的所有罪孽,在这里安然地活着、躲着,直到生命的终结。在这里有电脑、电视,网速不快,信号也不好,只能开几个网页、看几个频道,只是在这一片肃杀的气息里,多开个荧幕,仿佛都会带来在空气里流通的刺骨的电信号,对于自己熬不过这个夜晚的事,我多少还是有点担心的……我不敢睡,一口又一口地喝着热饮,数数,是的,数数,一分一秒地数着,要是当我数到了头,那白昼的光还晒不到我的窗台,我没想过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是啊,我是有罪,但你别露出那样的嘴脸,我与你同罪……我与你有着同样的罪,我做过的事一件不比你多,我是有说我后悔来这里,落得如此的下场……但是我并不是真的清楚自己是否后悔了,在这喘息间,我好似冻出了幻觉,往昔的记忆——那些我尽量逃避的东西——在我眼前一一呈现出,我还没来得及去面对,面对我们共同的罪。
  {第三幕}
  我保证,你我临行前都不会看见走马灯。
  你我会看见残垣断壁,会看见那些所谓的形骸在大雪里被掩埋,会看见自己在这一片末日景象上一步一步地按这个世界的意志行动着,你在这里的原因与我一样,我们都没有参与【冬城】在1762年发生的那场动乱,我们的手上也没有沾上任何一位大师的血。
   就我个人而言,我没去过【冬城】,我曾经听过那是一座怎样的城市,相信你也见识过了,但我没去过,所以你可能会以为我的罪就无从说起了?不,我再说得具体点吧,你我一样杀了五千亿人。
  回忆起发生什么了?对吗?我们怀念过去的生活,怀念在地球的另一边还未点亮光芒时的生活,回忆薯条的蘸酱还不是美味得触动灵魂时的那段生活,然后,就做了一些很可怕的事,然后就被它们发现了,不是吗?
  我知道它们是怎么对你的,一开始是两个后生晚辈,试图用传统谍战片的做法来逼你就范,然后你可能展现了一下实力,用一股乱流毁掉了一座城市或者半个国家,然后就在这瘟疫之中,它们里看上去像某部门主管的家伙站出来了,她——或者是它——用看似人类的手掐住了你的项背——就是后脖梗子——当你重新恢复意识,你就在这里了。
  我知道你可能尝试了很多种方法离开,穿越时间啦,在空间里蠕动啦,打破第四面墙啦,不,那没用的,这里没有离开的方法,你最好早点适应这件事。
  对的,一开始每个人都这样,认为,认为这里是个监狱或者别的什么囚禁人的地方,这些人大体思路是对的,就只有一件事是错的……这里不关人。
  这里只关你我这样的东西。
  这里甚至不是在关,只是说把你我放在这里了,你有试过创造一个新世界吗?想像一下,你想要什么,这里都会给你,给你一个鲜活的新生命,比你在外面玩的要真实得多。
  欢迎来到塔里,这里早已不冷了,回忆一下,你感受不到寒冷对吧?你感受不到黑暗、光明、善良或者别的什么,我不是在说你没心没肺,那是人类间的说法,我是想说,你已经不是个什么东西了。
  知道吗,在塔外,这样幽绿色的月亮并不常见,有的人为了这个月亮找遍了无数个世界,那个逐月人你有见过吗?我要告诉你很简单的一件事,塔里的月亮和塔外没区别,塔里的世界和塔外没区别,这条界限朦胧又不易戳破,你见过【她】了吗?我想把【她】介绍给你,你需要多认识认识别人创造的世界,多去串串门,在塔里转悠转悠,因为记忆是很不可靠的。
  {第四幕}
  我想带你看看那些忘记了过去为人的记忆的东西现在过得如何……老实说,都不是挺好的。塔里喜欢互助的偶尔会去找它们谈谈,试图挽回它们那残存的一丁点儿残破的人性,有时它们成功了,有时总没有。所以,不发生那种事总是更好的,对吧?不过要是你有这种奇妙的兴趣,喜欢当一团不成形的或者透明或者发着幽邪光芒的什么玩意儿在这片虚无里飘荡,那就当我没说。
  以及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够遵守这塔里唯一的规矩:不要给那个叫幽灵的家伙好脸色看。
  你可能听说过那家伙,偶尔的,它的“女朋友”会来探望它,和它在做一些不知羞耻的事——当着大家的面——说来,我忘记告诉你了,你在这里做什么都是半公开性质的,在这里时空一词没有任何意义,就像我现在随时可以给你个第五幕或者第六幕,或者我也可以在这里再来个第一幕或者负一幕,明白了吗?这里没有什么私人空间,虽然你倘若真想做什么奇怪的事也不用在意周围的目光,但也许你做了后才知道会发脾气,所以我才这样告诉你的。
  最后,欢迎你来到象牙塔,不,不该你来说这句话,滚开你这该死的幽灵,还有它不是你的女朋友,你这单身狗!
  我们说到哪里了?对了,你将是一个永远自由的虚无囚徒,恭喜你找到了世界外的阴暗角落啊,我们今天开始就是个大家庭了。
  不管你接不接受,这件事在故事一开始就已经成了,你的故事将永远不会落幕,即使只剩下空白符。
  即使只剩下数不尽的空白符……

 楼主| 发表于 2015-12-7 23:0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约瑟 于 2015-12-25 15:24 编辑

《日常工作(7)》

【昨夕犹在】
  在大苹果城偶遇的那次案件,几乎成了寇斯在毕业后最先的记忆。在这份记忆里,鲜血沿着拐巷边角意大利人的手臂流到地面,浑浊的图案淌下了一串残缺的脚印,连通着另一具开膛的尸体,可以说此时在现场最大的问题,就只有那条手臂并不属于那个意大利人了。那条手臂几乎是悬空的,即使连着的躯体早已死了,它也不肯承认这个事实,仍然拖着那具尸体,尝试着从一个诡异的角度将早已冷透的纸杯咖啡一点一点地灌进那具同样冰凉的躯体里。
  现在,寇斯正一步步地走向现场,她初步推断这里起初是发生了一场抢劫案,抢劫者早些时只想拿走的只是这如今散落一地的纸钞,然后或许是因为这条手臂突然失去控制,或者是那把刀捅进了受害人的身体里——先后顺序不重要——那只手刺入了他的肋骨,往下扒拉到了腹部,身体残余的一点微弱的意识让他倒退了几步,这种震颤使得他手握的匕首彻底撕裂了受害者的重要器官,在这么短短的几秒内,两条不重要的性命从它们的形骸里脱离,在场唯一能找到的也就只有老鼠、爬虫、尘埃中的精诡与这条手臂了。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寇斯心想——然后,毫无预兆地,那条手臂袭向了她。
  那是寇斯生命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短暂死亡。
  死亡,准确的说是死亡这个过程,当时的寇斯还并不能快速地适应,基于她永远维持身心健康的能力,恍惚间她感受到了另一些事,比如那条手臂是如此瘦削,瘦削得几乎是一条折叠的异形尖刀,以及这条穿越她腹部的手臂如今正在她的身前身后尖嚎,好似在汲取她的血肉以滋养那具活死的身体,不过最后的,她觉察到了一件最重要的事:实际上她没死。
  实际上她没有死亡,甚至没有受伤,只是那条手臂仍然卡在她的腹部,她想拔出来,但她的手每次接触那边缘的利刃,割伤的同时又在修复,每一次发力都让她的双手陷得更深,另一方面来讲,她感受到的疼痛并没有干扰到她的精神,那是一种很清爽的痛,有点像柠檬,几乎就和她在学生时期喝到的柠檬香茶一模一样,她不是很懂为什么会想到那个,她决定要再吃一次学生时期在便利店买到的那种便当定番,有炸鸡块、紫菜包着的饭团、一种不知名蔬菜的横段以及两片红如原罪般的腌菜。
  然后,在这时,她仿佛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向前走,只有她还活在原来的时刻,她惊奇自己是有多久没有真正地活得像个人类的样子了。是不是自从毕业以来,她一直都怀念着侦探社还未因人数不足而解散时的那段相较于现在的美好时光,那时她只需要凭着肉体能力在最后一环追上犯人强迫对方就范,那时她还可以依赖周围人。是啊,一个个完美的计划,通往真相的道路那时还只是个起点,思考与思考、死与死的间隙里,她又一次沉醉于过去了。
  她沉默了一段时间,然后在她幽暗的灵魂深处,也就是时间轴拉伸的始点,她见到了一个有九十一亿个名字的老家伙,就和学姐告诉她的传说里一模一样。
  我觉得整个世界都抛下我了——她说——我尝试过去追,但是我不知道怎样才算追上了,我甚至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落后,只是这样觉得。
  几乎同时的,她的意识告诉自己这些只是幻觉,告诫自己只有精神不正常的人才会看见这些,说这些并不是客观存在于她所处的真实世界的东西。
  她的意识说服她把目光聚集于这条手臂上,让她试着先抽出双手,然后集中力量横着拉断自己的腹部,反正她很快就能愈合。
  但是她不,她开始反过来说服自己的意识那场景并不是假的,那位老先生虽然什么都不欠她,但是他的确可以提供一个友善的帮助,让她摆脱真正的困境。
  她的意识非常不同意这点,甚至不同意她的内心的确有一个幽暗的角落,但她的意识还是勉强承认了她的这种“探寻心灵之旅”的行为。
  是什么让我追寻过去并深陷其中——她的意识问——是你,capiche?
  为了让她能够真正地活得健全,她的意识向她妥协了,然后,这个世界的每一条摆在明面上的线索都展现在了她的眼界里。
  当她回过神来,眼前这条干枯脆弱的手臂已经倒在了血泊里,喘息着试图汲取那么一点点真正的养分,她觉得很感动,就打通了当地警局的电话。
  然后当地警局转给了医院,医院又转给了鲜红宴会,鲜红宴会转给了一般的办事员,一般的办事员把当初办这事儿的审核员骂了一顿。
  最后,可能是路过的可爱的男孩子吧,颤抖着递了一块小甜饼给坐在梯阶上守着现场的她,而她微笑着收下,并从袖口里摸出了一小块精致的宝石硬币递给了那孩子。
  然后,在那孩子把硬币收在兜里走了不到三步,硬币又回到了她的怀里。
  这个也许是有历史意义的吧——她想——毕竟从学院毕业时就一直带在身上,想丢掉还是有点难的。
  回家的路上,透过街边的一处镜子,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一只眼已经发黑坏掉了,最近的眼罩在转角的街边杂货店卖,这次,还未见到时她便就已知道了。
【离职申请】
  在宇宙尽头的隐秘王国中,又是一批新样本送进了艾丽卡的研究所里,这位国王只有在这里或者拍戏时才会穿实验室白袍,前后两者都是完全出于兴趣而不必要的。
  这就是最后一批了?——艾丽卡并不是问出来,只在表情上略微掺入了点渗人的成分,即使是实验室里最没人性的一位,也能感受到湿痛渗入骨髓。
  “实际上,是在半路损耗了一个……”头部是一个悬浮毕达哥拉斯树的研究员说,“我们不知道那有多重要,但如果您的确需要的话……”
  艾丽卡露出了明显的微笑,然后她将手边小茶几上的旧电话听筒提了起来,但她没放在耳边,只是略微地往上提了几秒,然后一个被包裹着的人形就被丢进封闭实验室了。
  事后,A对B说他不再想在这里工作了,A说的确这是一个很好的工作环境,提出的研究课题也几乎没有不被接受的,想要什么材料也能拿到,就是……
  A汲了一小口隐秘王国的特产咖啡,然后说只是他并不是那位新王的粉丝,他只是个来工作的,讨生活的,这里的环境是优异,但优异到有点压抑了。
  他望了一眼窗外的雨,在这宇宙边境雨下个不停,幸好他们是处于完全封闭的大楼内,要是有一点缝隙,那些看似是雨的东西就会钻进来,然后所有人……
  然后但凡是活着的人都会不再把那当作是雨了,那都是一些快速跌落的文字,杂乱无章地从上到下,偶尔砸中地面,黏在那些包裹着纸卷的走动人形上。
  然后就是一个接一个的扭曲景象,看到这里,A又一次拉上了百叶窗,A在这里已经工作了几年,但他还是不能适应这样的外界景象。
  而B,B是一个长着二百五十七边形头的人身,在它的种群里越是接近圆,地位便越高,它的地位在整个种群里排倒数第二。
  我也不是她的粉丝——B说——但全宇宙我没几个安稳地方可去,至少在这里每天早上能喝一杯冗长黑暗的下午茶——那意味着将一团液体倒进它那空虚的圆心。
  A说他实在不想在这里工作了,难道他只能死在这里?但B安慰他说事情不是这样的,只要他递交申请,就能离开这里,事情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
  你有点自己吓自己——B说——她虽然和她的母亲一样有监禁癖,但本质上来说,她是个好女孩。
  A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当初来这里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出于他年轻时做了不少错事——现在竟然还能活着离开?
  是的,再隔几个世代,你或许还会回来——B再一次说——但她一定会生气的,虽然你可能看不出来,但直到她消气前你肯定不能回来工作的。
  我走后还能回来?——A说——我还以为走了就永远再见不到这里了,我还能回来吗?
  是的,而且我保证,按你的生活态度——B停顿了一下——很快就会回来的,毕竟她也不会生气多久,你可以考虑去地球,那是个好地方。
  不了——A说——我想找一颗孤独的小行星,自己做点不是很吃材料的研究,我不想再回人类社会了。
  你决定好了吗?这可不是开玩笑的?——B说——也有一年了,你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对吧?
  我不会说什么的——A最后说了,此时他在往餐巾纸上写申请——走前我会删掉关于这里的记忆。
  艾丽卡没有亲自来接受他的申请,只是委派两位手下的人送他离开,遵照他的意思,记忆在他离开的一瞬间就没了。
  希望您能理解,他不是那个意思——B在睡前对着天花板说——但是如果他回来,我希望能使用这个样本,我早就想在他身上做测试了。
  天花板没有传来回应,B的种群也不需要睡眠,实际上它身处A遗留下来的房间,在这一片光明中,它知道自己的提议得到了同意。
  再一次地,它在圆环的最深处发誓,它简直爱死这个地方了。

 楼主| 发表于 2015-12-16 18:5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约瑟 于 2015-12-25 15:20 编辑

《一个[与几个]精神分裂者的故事》   大抵是深冬时节,巢城纪念碑区的行人在广场两旁阴冷邪恶的绅士化光照中,匆匆地走着各自的路,在这寒冬中能够驻足的,也就只有在室内暖气的支撑下,可以悠闲谈天的那些自在人了。
  简·托利文艺沙龙给这些自在人提供了一个温馨的场所,在荒废了的在建大楼中,唯独抽出第二十四层作豪华装修。没有电梯、没有用魔法的秘门、没有一捧仙尘洒在魔法壁炉或是梦中的七百七十阶阶梯,沙龙以一种独特、别样的方式向文艺爱好者们开放,通过相互介绍的方式在人群中传播。
  在沙龙,透过四周不沾冰霜的落地窗,能看见冬日的囚徒在窗外的风雪里摇摆低吟这世界如何如何,然后这些人照老规矩,往往会各自来上一杯波本酒,讨论些文艺相关的话题。
  “一个精神分裂者的故事”这不,托利提出了一个,“该如何去写呢?”
  托利是早在一个暖和得稍显燥热的仲夏夜就开始思考这个故事了,在这个过程中他可一直没停下:用化学道具泡咖啡时,他在想这个;与九个工程师绘测人类未知领域的地图时,他在想这个;眼见小丑抹下粉状露出泣颜时,他在想这个——精神分裂者,一个精神分裂者的故事。
  “写作的道理我都懂啦”梅林说,“但你怎么会说到这个的呢?”
  “事实上——”托利说,“你还记得我以前说过我会去医院拿药吧?”
  去医院拿药,这个成句按往前推几年的人类社会的说法,不单单是拿了药就走,也面临着复诊等问题。对托利本人来说,这意味着他将前往次次约好的医师所在的诊室,这意味着在路上——如果是用常人的步行的话——将途经精神科。
  “所谓的……”托利说“一个奇妙的无月仲夏夜,一次奇妙的际遇。”
  一次奇妙的际遇,在这个场合里所指的是他在途经精神科的时候见到了几个流浪汉被绑在走廊的病床上。诚然,那些人已经不成样子、瘫成一滩烂泥了,甚至还能不能说上是人都是个不小的学术问题。简单的拘束带、简单的床并不能阻止那些人形在扭动、咆哮,甚至是翻起身来把床背着在走廊上跳动,于是精神科的医师做了个决定。
  “所以他们就用,额,麻醉针来解决这件事了?”梅林说,“那样似乎不是很有趣。”
  “我也这么觉得的,但是——”托利说,“那不是重点,重点在于精神分裂者的故事该如何写呢?”
  《一个精神分裂者的故事》字数:0
  事实上,关于这个故事,托利还完全没动笔呢。
  “事实上——”静坐许久的夏·古德曼从旁发话了,“着重描写精神病人的创作先例,之前也有过许多。”
  他还是和往常一样没有生气,只在图书馆偶尔歇业或轮班闲暇时才来沙龙里静坐一小段时间。在这室内你是绝对找不到他的影子的,透过他那副无论何时都反光的眼镜,也是绝看不见他具体的眼神的。他只是静静地找一处坐着,他绝不会喝沙龙里的美酒或饮料,也不会取自助或别人带来分享的点心来吃,只是默默地在椅子上端正地坐着,如同不是活人而是常能在游乐场见到的投币装置,只要一枚硬币就能让他再度“活起来”。
  活起来,这里是指他用钢笔轻轻地敲打记事本活页夹的行为,那种敲打是绝不会扰人的,因为它只是持续发出着一种没有音色的诡秘声响罢了。
  在空气中流动的,仿佛是一种沉重又陈旧的物质,散发着趋同于夏·古德曼本身的阴影般的物质,而在看见他的这种行为之前,只是会觉得周围更加阴郁罢了。
  而他这种不为人所知又不扰人,只是会让人平添地觉得心烦的行为,还是真正恐怖于即使不投币,他也会一直保持这样的坏习惯
  ——直到他开始说话。
  夏·古德曼指出,在那个精神病人还没有确切称呼的时候,就已经有不少有关于精神病人的写作了。这些写作有的是描写精神病人所有的臆想与真实生活所产生的剧烈冲突的,有的是真正描写精神病人的日常生活并从此引发思考的,更是有源于精神病人自身的写作。
  按这种一直以来的传统写作手法,一般会引述常人能理解的、具有时代与地区特点的广泛生活景象,并与精神病人自身所见的异象形成对比。这种间隔产生的荒诞感在环境描写上是非常有用的……之后,夏·古德曼又向在场的所有人介绍了几本图书馆有藏的久远或近代的著作,以证明他的论点。他也提出了精神病人所见的世界——引申出待人处事——
因为各自的病症不同,会有不同的结果,但广泛认为这种病症会让他们更加亲近于宇宙中游荡的神思,这种精神或物质层面所归属社会边缘的人,能轻而易举地被那些奇妙的新奇存在所吸引,进而抛弃他们往常的生活,投身于那晦涩的事业当中。
  然后他就再度坐下来,这次他不再敲笔了,而是静静地坐在一边仿佛在聆听,又仿佛在等后续的提问。
  “哎呀都说了,写作的道理我是懂啦。”梅林问道,“但是落到具体的,应该怎么写才好呢?”
  “是吗?一般来说……”他回答道,语气恭敬的像是在面对一位尊敬的人般“开篇会来一段描写异象风景的致辞。”
  《一个精神分裂者的故事》字数:56
  苍穹遮蔽的孤独之星,星移异位的奇妙之夜,夜中斑斓的双生之月,月侧啼哭的昏暗之桥,桥上的人儿啊,你可曾有失去了影?
  “唔……”看来这一小段后,在一旁的梅林闭起他其中一重瞳的眼,扮疑惑地说,“也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缺乏点……吸引力。”
  梅林今天的打扮是绝不同平日工作时的,今天的他是作为福利担当而在场内活动的,穿着一件苏格兰风格的格子旅行服,下半身则是百褶裙、极短的底裤、假膝上袜与同样格子风格的短靴。
  在这里之前的时光里,他一直在沙龙里乱窜,这里看看、那里看看,今天讨论的每个话题都留下了他那少年独有的中性笑声。
  他首先将手中点了几滴波本酒的胡椒薄荷圣代放在椅背上,接着站在椅面上开始手舞足蹈地讲起了自己演绎感十足的想法:
  现在的读者早已不同了,他们只会因为你写出了他们爱看的作品而钦慕于你。大家都爱你的作品是关于他的,是能够对他有所启发、为他贫瘠的现实生活增色的,所以一个受喜爱的题材往往才是最重要的啦。但如果有优秀的写作手法,即使是不被人喜爱的——就拿精神病人来说吧——的题材,也一样能够关联上读者的现实生活。活在当代的人正如大家所知道的,谁的头脑里都多少会有一点点狂乱存在不是吗?用一个贴切于读者现实生活的浅显象征,将狂乱渐渐引出后再用文字来征服读者内心,这样做超棒的啦!至于如何才能吸引人、如何才能让读者信服理解,那就用最简单的方法就可以啦,把本身就很有趣的故事在简单的艺术加工后最直观地展示给读者看就好了。
  ——梅林举起冰淇淋坐了下来——
  关键在于,永远不要为所有人写你的故事,真正好的故事永远不是属于所有人的,所有人都能接受的故事只有一种低劣得如同透明薄膜般的形态。照顾你想照顾的小部分人,往你的故事里加入这小部分人所喜欢的元素,将一部分人类自然生态所追求的美丽用最直观的方式展现出来,这样就很好了啦。
  说到这里,梅林将一大勺冰淇淋灌进嘴里,任由它们在微弱酒精的作用下完美地融在口腔。
  “最后就是加入流行元素啦,托利大叔也懂年轻一代永远都是更好的读者的道理吧?他们会将一生奉献于你的作品的!”
  《一个精神分裂者的故事》字数:655
  苍穹遮蔽的孤独之星,星移异位的奇妙之夜,夜中斑斓的双生之月,月侧啼哭的昏暗之桥,桥上的人儿啊,你可曾有失去了影?
  从摇摆的窗沿,透过窸窣破碎的窗帘,唯有那一块破碎的光明,投在我这连影子也模糊的屋里。我依稀记得,那是用儿时的七巧板能拼凑成的图形,就在四面墙的第四面上,靠床垫的地方。
  我对此是非常疑惑的,我首先质问这是什么光,但在这只有影子包裹着虚无空气的地方,我的质问没有得到窗外游荡的失落神明们的回答。我仔细观察了那光亮,那的确就是一块纯粹的光亮,与其说是映在第四面墙上,不如说是悬浮着——是啊,那光亮绝不是从某一个角度导出的,而是立着、悬浮着、靠着那一面不靠谱的凹凸墙纸。
  为了确认此事,我也有用手挥舞,试图站在某个奇妙的角度挡住那一块光亮,但即使我站在了第四面墙之中——光的背后——我也没能挡住那光在室内立着。在我短暂的人类生命里这事还是第一次发生,我不是很懂这是不是新奇又值得报道的,我的确有与外界联系,但只是简单的发展下生活趣味与日常的普通见闻的异化罢了,但这光是不同的存在,我想,没人会想知道这件事的。
  抚摸我是绝不敢的,我只是远远的试着照下来,然后照片的墙上空无一物,只剩那些肉眼难以分辨的凹凸。难道是我狂乱了吗?我问自己,但很快我就懂得了其中的奥秘:那光是只悬在那面墙上的,是除了那面墙哪也不愿意去的,它不是在照片的墙上,甚至是不会在画作的墙上,它也不会实际在任何描写它的文字所描述出的墙上,只有那面墙,那面三面墙以外的第四面墙。这分明是一种显圣。
  “还有啦,还有啦!”梅林在中途插嘴了,“流行文化、对美的追求,再怎么也加入一个现象级美少女吧?那样不但会人气大增,还能够卖周边喔!”
  这现象级的立体光面预示着一位美少女将踏入他这繁复而乏味的人类生活……
  “那样根本不算啦!”梅林嘟起嘴来,“呀嘛,也算了。”
  这场讨论的站位更接近于窗边了,参与进来这次讨论或有意旁观的人都各自往窗外望去,试图找到一些更有趣的话题,但显然窗外只有匍匐的冬日囚徒还在风雪里缓缓地挪着它们那残破的肢体,这显然与室内的精美布置、适宜的温度湿度以及美味的自助点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出于某些原因,他们今天不会参与进慈善事业中。
  “哟,我是很有必要在这里说两句啦”寇斯——著名的最不侦探的侦探加入了这场讨论,“因为你们的做法明显是错的啦,在各方面来讲。”
  寇斯是在场最在意于自助点心与美酒的来宾之一,在之前的时间里——早在梅林做他想吃的冰淇淋之前——她就一直泡在自助餐区了。
  在之前的时间里她相继战胜了“无情的洗劫者”“鱼生豪杰”“摘星追猎人”等沙龙中著名的自助餐杀手,成功地从他们手里捞到了如小山般的食物。
  现在的寇斯还是她标准的老样子,穿着那套早已过时的学生装,杵着她那标志性的拐杖,至于她没瞎的那只眼则一直停留在梅林的身体部位上,又在五目相对时移开视线。
  寇斯的动作是与在场所有人都不同的,无论是梅林那种小孩子的吃法,还是各种大人的吃法,在场的所有人都从未像她那样恶鬼般地享受自助区的饮食。
  她说话的同时就嚼着三尾虾子,虾尾像三支小烟般在她的唇齿间转来转去,而她杵拐杖的那只手则同时夹着三支最大容量却完全不匹配的酒杯,分别倒满了三种最好的波本酒。
  她的另一只手则是正用啤酒杯几乎九十度地把酒往嘴里倒,她似乎是完全不信造型、弧度那套杯子说辞的,但在那种情况下她还能保持说话没被呛着,本就算是件怪事了。
  至于她一旁的桌上,则摆着她还没吃完的“杰作”,半座小山般的各类点心都被她摆在上面,几把明晃的厨刀插在一个诡秘的角度,天知道她是怎么弄到的。
  而其中一只脚下则踩着一个人,具体来讲是一个穿休闲装的猪头人……按她的说法是“手下败将”,说是要带回去好好享用,也不知道她具体是什么意思。
  就在换第二杯的间隙里,寇斯表明了自己的观点:创作应当保持作品其本身的完整性。
  寇斯表明文学创作并非一定要制造空缺,引出受者本能地用他们各自未知的天赋去填补,从而获得一种只属于他的阅读体验,这种做法并不能让文字回归文字。
  作品理应当给读者带来一种仪式化的体验,无论这种仪式是近在咫尺的还是远在天边的,都不能让读者自身的理解去干预这种仪式性的呈现,只能让读者止于见证。
  我在这里这么久,已经听到了三千四百六十二——她瞅了眼另一边的讨论,又继续说——六十三次有关对于仪式性过于的复杂企鹅荒诞的疑问。我见到过有人指着那些半懂不懂的作家、诗人、评论家、画家、雕塑家、音乐家或别的什么鬼职业的鼻尖质问过创作中所有的仪式步骤是否真的必要,这些步骤是否无法被删减或被修改得简单易懂一些,至少有四个人明确声称或暗示这些仪式性的步骤是“明显荒谬的”。
  作为一位长期兼职怪谈、地方宗教及人类未解之谜的处理与调查的侦探,这是我对这些问题的统一回答——她喝完第二杯,提高了音量,并将杯子稳重地砸在了桌上——我希望在场的所有对自身那点人类有些限度内的过往阅历自以为傲并因此轻视认知外事物的人都听好,我说完就走,不会因为之后的烦人抱怨而作出回应,我已经受够了那些恼人的纯粹抱怨,以及那些在谈笑风生中试图将这些仪式必要步骤删减并浅显化的所有官僚主义作祟的小人。
  答案是不,很明显,任何一种仪式需维持原样,不会做任何改变。它既不该删减,也不该增加。它已经定制好,任何偏差——要是你是指做试验与实验——只能拿你自己和你的愚信徒的生命开玩笑,因为那将很容易导致凭你们那点学识无法理解与预测的灾难性的后果。
  写作中产生的仪式性并非基于你们所理解的某些潜在的规则运作,特别是那些可以被解释的、能放在明面上来的。仪式的运作是因为它就是仪式,是因为这种仪式本身就是指代了一种代表规则本身的行为。它的运作是因为一个或一套步骤被完美无缺地执行了。单个看似曾经无意义的字、单个甚至不符合人类语法的词,通过仪式的组合就将变得有实际意义了。
  就拿这部来说,现在的内容其本身就是一个用于请神——字面意思,用于请更高级存在显圣——的仪式。但现在你们却毫不尊重地用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试图让这仪式的步骤产生别样的意义,想想看当你引起了那些自称为或被称为神明的注意,却对它说一大堆莫名其妙的疯话,会发生些什么古怪事?
  “也不是这样啦,寇斯姐姐,这只一个短篇而已……”梅林挠挠头说,“大家用来娱乐的啦,这样严肃会很奇怪的。”
  少见的,寇斯脸红了,出于她的某种豪杰气质,她并不肯承认是在醉酒后看见可爱的男孩子而脸红的,但事实上她不但脸红,而且开始有点站不稳了。
  虽然那只是短暂的一个瞬间的事,但她在那之后还是放弃了用那套有关仪式的理论说服在场的绅士淑女们,而且还说的确用来娱乐,加点吸引人的东西也没什么不好。
  “这仪式原本是给那些灵感枯竭的艺术家准备的。”寇斯强咽着唾液说,“与Elder联系神交,换得星间的信息,轻触后拼死以脱离狂乱。”
  所以这仪式本身是不完整的——写到显圣为止——还缺交合与送神的部份呢,拿给别人看就是在害他们在宇宙级交流中失去公信力喔。
  《一个精神分裂者的故事》:字数843
   苍穹遮蔽的孤独之星,星移异位的奇妙之夜,夜中斑斓的双生之月,月侧啼哭的昏暗之桥,桥上的人儿啊,你可曾有失去了影?
  从摇摆的窗沿,透过窸窣破碎的窗帘,唯有那一块破碎的光明,投在我这连影子也模糊的屋里。我依稀记得,那是用儿时的七巧板能拼凑成的图形,就在四面墙的第四面上,靠床垫的地方。
  我对此是非常疑惑的,我首先质问这是什么光,但在这只有影子包裹着虚无空气的地方,我的质问没有得到窗外游荡的失落神明们的回答。我仔细观察了那光亮,那的确就是一块纯粹的光亮,与其说是映在第四面墙上,不如说是悬浮着——是啊,那光亮绝不是从某一个角度导出的,而是立着、悬浮着、靠着那一面不靠谱的凹凸墙纸。
  为了确认此事,我也有用手挥舞,试图站在某个奇妙的角度挡住那一块光亮,但即使我站在了第四面墙之中——光的背后——我也没能挡住那光在室内立着。在我短暂的人类生命里这事还是第一次发生,我不是很懂这是不是新奇又值得报道的,我的确有与外界联系,但只是简单的发展下生活趣味与日常的普通见闻的异化罢了,但这光是不同的存在,我想,没人会想知道这件事的。
  抚摸我是绝不敢的,我只是远远的试着照下来,然后照片的墙上空无一物,只剩那些肉眼难以分辨的凹凸。难道是我狂乱了吗?我问自己,但很快我就懂得了其中的奥秘:那光是只悬在那面墙上的,是除了那面墙哪也不愿意去的,它不是在照片的墙上,甚至是不会在画作的墙上,它也不会实际在任何描写它的文字所描述出的墙上,只有那面墙,那面三面墙以外的第四面墙。这分明是一种显圣。
  这现象级的立体光面预示着一位美少女将踏入他这繁复而乏味的人类生活,那是一种熟稔的体验,在这个由虚无与影子组成的崩坏世界,只有这一道光才能引出生前的记忆,那令我感到温暖的颜色,难道正是这世界对我的怜悯与赏赐?在这第四面墙的边缘,我想借此走上并非孤独的前路——人啊,我想与你分享,与你投身于光。
  在这四面墙的第四面上,我留下了我的影子。那是从我背后的灯光投出的浅陋的人影,那是一道可以拖动光明的影子,逐渐的,灯光微弱了,在电丝的跳动里,我触摸到了光明。
  “好啦,到这里,一般的艺术家将会得到很长的一段顺利的创作时光。”寇斯说,“一段远比他们人类生命漫长的时光,按古人的说法‘简直停不下来’。”
  那样不是会很可怜的吗?——梅林指出。
  “是的。”夏·古德曼中途插了一句,“据资料记载,往往这些人会留存上千年,可惜伤痛不会痊愈,衰老也将继续。”
  “以前的人大多都只拿到残本啦,都是那些古怪宗教的错。”寇斯说,“要是没有断绝知识的年代,他们就会知道该去巴比伦悬苑送神。”
  “悬苑?那是哪里啊?”梅林知道那是奇迹之一,但不知道具体的信息,“真的是飘在空中的吗?”
  “在当地人看来,悬苑是一座建立在巨型倒吊螺旋岩石上的花园城市。”一个陌生人加入了话题,“虽然在外地人看来就不是这样啦。”
  寇斯称他说得不错,那座城市的确是倒着建立在巨型螺旋状岩石上的,可惜他没说对的地方是,那岩石本身不是倒吊的。
  “在当地人看来是倒吊的,也不算说错就是了。”寇斯喜欢那陌生人的样貌,“可在外面的人看来,那岩石却是实打实长在地面上的啦。”
  “诶诶?!到底是怎样的啦!”梅林不是很能理解这种说法,“难道有什么东西隔断了外面与悬苑的交流吗?”
  那是一根在古巴比伦当地某座向上开口的洞窟的宏伟锥形石柱,刚好长在一个颠倒的重力异常区域,在那洞里一切都是向上掉落的。
  “来自‘地下水’的瀑布也好,失足跌落的人也好,故意投放的牛羊也好,就这么掉向无垠的宇宙了。”寇斯说。
  “远高于日月,远高于云层,远高于那些不可名状的飞鸟异兽,远高于那一望无际的星辰银河。”陌生的男人说。
  “如宇宙的尽头般高悬,洞中的奇妙水晶映着苍穹的倒影,光与影都沉落于在脚下,这就是空中花园的真相。”两人比这动作齐声说。
  “幸会幸会,我是为Deep™Co.,Ltd.处理外聘事宜的猎头。”那人拿出名片开说说起了客套话“请您用我们部门的代号‘蜘蛛’称呼在下。”
  “嘛,嗯,以后有时间再说吧。”寇斯有那么一瞬间,看那人的眼瞳出了神,“现在继续谈下一个用于送神的步骤。”
  她看着梅林那超~超~超期待的眼神,不由得将整件事说得更加复杂了一点,包括一路上将接触到的人群以及当地的特产与秘宝……
  但是实际上,这件事仍然是很简单的,只要找一个大晴天——太阳正烈的时候——往花园边缘的一个餐馆附近的金井盖站一小会儿就好了。
  从那个点,影子会往着宇宙延伸,那早早定型在头颅的光也会一起延伸,但延伸并不是无限的,你的影子会根据身高在最多一小时内撕裂。
  出于人体具有的物理性质以及肉体与阴影的联系来考虑问题,那会导致你当场爆裂死亡,之后深蓝色的宝石乌鸦会来啄食你的血肉。
  你的骨头会被当地人拾去做成纪念品卖给游客,或是被硕鼠叼走做简单建筑的材料,而你的脑子残片会被风刮走去水中喂鱼。
  ——那是一般的情况——
  你也有可能单纯变成一个没有影子的幻影人,当然,那是最凄惨的下场了。
  “但是我们也可以不在这里停下故事啊、。”蜘蛛说,“可以不只是几千几万字就停下这个故事,可以继续写。”
  他说这个故事有继续写的价值,有长久延续的商业潜力,这个故事可以持续不断的创作,无论是谁都可以被这个故事吸引,在之中找到自己的位置。他还说这个故事可以传达给那些不止于文字的读者,他们将变成真正的观众,他们将会沉迷在这故事创作的彩绘玻璃当中,沉迷于那些荧幕上的色彩影像。这个故事可以不单单只为了那一块光,可以是为了宇宙间所有被人遗忘的神明,可以将他们寄于一个简单人类的身体,反复地穿越四面墙中的第四面,让无数的人的灵感回归!这一切都能做到,只要你不停下写。
  《一个精神分裂者的故事》字数:0
  正在谈论的时候,一颗晶莹透亮的平头弹丸从外嵌进了沙龙的落地窗上,在所有人的诧异中,只有梅林试图离开现场,但他这才发现沙龙并没有出路。
  “你的耳坠‘忘带’了。”不朽轻轻捏着一只玉髓耳坠出现在现场,“以及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翻手的一瞬,不朽由一个不可能的角度从空间中将异形燧发枪“鹤击”取了出来,并当场击毙了托利,可这当然不会威胁到那位沙龙主人的无尽生命。
  只是在它恢复的短瞬,不朽又抓住了一旁的沉重空气,将这烂尾楼中的一整层都撕裂到了宇宙的另一处不知名的地方。
  “这样根本不算潜入任务啦!我们不是说好了这是潜入任务吗?”梅林戴好耳坠对不朽不满地说,“而且最后也没有和平解决……”
  但在他回头望去时,在场的来宾已经系数逃走了,唯一一个猪头人也在他回头时刚好跨进了星门里,现在只有托利一个在场了。
  只剩托利,这一个它还在场地内了。
  “后来她先是打了一顿,然后就丢进了塔里。”几天后,梅林在酒友会上说,“之后我就再也没见到那家沙龙了。”


 楼主| 发表于 2015-12-25 12:2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约瑟 于 2015-12-25 12:46 编辑

《墓霭馆连环凶煞案》
(一)
——之后被业内认为是,又一座边壁太脆弱的迷宫——
   
[序幕]
  一幕故事发生在寒冬季节,发生在一宗荒诞的怪景在头顶白昼上的月轮表层发生时,即是寇斯正缩在市区中心四十平米的精装侦探事务所兼客厅兼卧室中的办公桌兼临时用床板后,慢慢地吃着一碟由刚远去的情人送来的特制pirozhki时。
  故事的起因是再一次的,侦探所房东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阴毒目的,前来向我们睿智的美少女侦探寇斯征收这一季度的房租,他当然明白对于这样一位品格出众的侦探而言,其大部分的现金已都用于慈善事业了——包括闲暇时每天买一份楼下报童的报纸、每周去夜店资助命运坎坷的牛郎们一次——所以他目的和往常一样,是试图借收房租为由,强行征走寇斯房间里堆积着的战利品的其中一件。
  就目前来讲,这位房东已经觊觎桌上的一样小摆件——小小人王国的奇妙钟楼——许久了,由对小人族来讲还属于小人的小小人族的大师设计,由全王国的名工巧匠一齐完美呈现,其精妙的设计能让人从每一个角度去看,都能水平地看见那视觉上呈圆形平面的球状钟盘,由视觉上呈四方平面的圆柱夹在中心,从哪个角度看都只能看见这个准确无误的正方形。在尖塔的顶端,更是用了一支能在永夜中闪耀的宝石制成长针,可以说唯一能认知到的瑕疵就只有那钟塔会在夜晚幽幽地放着青白色的光了。但如果你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一个小小人插在这钟塔的秒针上,据寇斯说这正是小小人一族的大师——即设计这钟塔的那位——为了亲自修正某个错误,失足跌落而永久地插在上面了。
  但事实上,这个时辰还离房租的交付期要早大概十六个小时,那位装作和蔼的老房东只是提早的来了,抿了抿干扁开裂的嘴唇,往角落里的两腿石凳上一座,眼神一直在室内的布置上摇摆。这房租她肯定是交不起了——他心想——人不能没有目标地活着,在“典当”走那可爱的小钟楼后,下一件也要好好选。
  房东与寇斯平时是见不了几面的,唯有在每季度交付房租兼检查房产时才固定会见上一次;其余时间里,寇斯在时他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去见,不在时又不好私自闯入,而每每路过这里,他也能透过时常敞开或半掩的门看见室内的布置又比上次更繁杂了一分,所以他认定了只有这一天才是涉猎的最佳机会!
  出于“礼貌”的,他并没有急着催寇斯去准备房租,这样能有更多的时间用眼神挑选下一件珍奇。他只是在一旁坐着,而且往往这一天是不会有客人来事务所的——至少在他印象里一次也没有——只是在他来时,刚好遇见寇斯送走留夜的情人,房东是个活在大城市的人,但很少见到像那样样貌的年轻精干的小伙子。但对于寇斯的兴趣,他也没什么去质疑的意思,当时他只是轻叹了一下,以表示越来越不理解当代年轻人的择偶观了。
  但正是在他把眼光游在八面奇石和木鸢之间时,门框上的金铃离奇地响动了起来,他用舌头舔过下嘴唇,意识到自己的阴谋即将破产了。
  轻敲两下门并推门进来的是一位绝色的美少年,面貌靓丽得接近中性,留着浅灰色的短发,留海刚刚没过仔细修剪的眉。房东无法从那来客的服装来判断他的身份职业——单看裁剪,有点像小丑,但又透露出一丝高贵,留着花边的袖口,还有插着白羽毛的宝石发饰——不过以寇斯的博学,她当时就判断出了这正是一位信使,而且正如她所判断的那样,那位信使不知从哪一角虚空的碎片里抽出一件字迹发光的卷轴,开始朗读起来:
  “体意思是邀请您去墓霭馆作客!”信使高声宣读,“及这里还有一个信封!
  寇斯热情地扑过去试图在接过信封时好好揉揉信使那细嫩的指尖,但这信封却在她扑过去时被信使随意地往天上一抛,当她回过神来,眼前已经再没有什么可爱的男孩子了,只有一个用纸高档的信封以完全不符合其外貌的重量砸在了她的鼻尖。
  信封里分别是由Deep™Co.,Ltd.提供的三件礼物:刚好一季度房租的“诚意金”、一股芳香以及一张信纸,柔顺如丝绸的纸张用安色尔调调的调情字体写着以下文字:
  {敬启,可爱的潜在合伙人小姐,很抱歉无法亲自与您相见,可能有点多嘴,但希望您明白,骷髅没有声带.}
  寇斯见信后笑了一笑,背过身用舌头轻轻地刮过了纸张的边角,而在她舌头割口又自然愈合的短瞬间,她留下那笔诚意金,小心地将信收入透明圆底瓶里收好,便赶紧收拾好简约的行装去与在窗外楼下马车前等待许久的信使会面了。
  临行前,房东想再看看那奇妙的摆件,但由于寇斯不在室内,那些平时安静的家具们都开始躁动起来,连那可爱如天使般的座钟都呜呜地开始鸣哭啼叫,仿佛是大师的亡魂仍在试图修正他最后的错误,房东见状只好作罢,只是拿起那一个季度的房租就跟着寇斯的脚步匆匆地踏步出小楼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①指月蚀.
②馅饼-这份包含蘑菇蓉、谜海鱼白子以及肉体的爱.
③寇斯获得这件珍玩的经历?详见《迷你寇斯?!小小人王国颠沛物语》.
④原文为若强行朗读便会损毁人类声带的斯帕蒂语,这种古语遗落于新石器时代的丛林文明祭祀.

[第一幕:马车]
  区中心在这个寒冬与其他季节一样在人群躁动中透出的满是荒凉与死寂。白昼的光在双月残蚀的异景下透着发灰的绿,太阳时而显得方,时而显得椭圆,其光芒已经微弱得能用肉眼去扑捉形体了。一个像这样的日子里,市区里的新兴宗教常会披着黑幔在街道上游走,常人只需要两个金币就能换一身那样的黑幔,即使不看依附于上面的宗教意义以及最低级的避魔咒式,光是那细腻的手感以及随意撕扯也不会起丝的质量就不止这两个金币了。
  但同样是两个金币,寇斯更倾向于去买一份今天的报纸——实际上只需花一个钢镚——但寇斯是一位乐善好施的老好人,按她的话来讲,花两个金币去看那个可爱孩子惊异的表情、闪光的眼瞳以及小天使般希望把金币退还的话语,怎么算地皮是绝对超值的一件事。
  不过,寇斯今天不能在周围的事上花费太多的时间,那位信使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明显表情已经开始不悦了……他原本还在为寇斯从窗户直接飞身跳出来的举动感到惊喜,想到“天哪,这世上总算出了个不拖拉的侦探了”,结果自她一个飞踢踉跄落地开始,直到现在也完全是一点上车的意思都没有。
  当那信使开始咧嘴,寇斯便终于从通过认可对方信仰来与可爱的传教士套近乎的行为里抽身了。在登上马车前,她仔细观察了这马车,至少她从那可爱的小信使身上分出了一丁点的心观察了一下那马车车夫,结果不出她的所料,那分明就是一具活动的形骸。
  箱型车厢里的布置是不能说令人惊异的,的确这马车内外的布置都透露出墓霭馆主人的一种荒唐怪诞的品味,这种品味常流行于过去那个贵族是贵族、平民是平民的年代,不过,在这个这一层关系埋得更深的年代,这品味就显得过时与平庸多了。
  在这不太令人满意的狭小场景里,寇斯却并没有什么不满的——她的目光自坐上马车开始就一直在小信使的身上游离着,她如今满脑子都是算计着如何找机会好好地把他抱在怀里做哈斯哈斯的事,即使她看起来仍然与平时一样显得风趣而又靠得住,但这一层皮囊下的她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
  “嘿——”马车行进时,突然车窗响起了一阵顽皮的敲打声“你们知道——怎么去墓霭馆吗?
  “别理他,”信使用小手撑着娇颜,没好气地吐了一句,“他是个活傻子.
  “噫——”那个声音又在车厢顶上响起了几声踢踏,“老伙计,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幽默了!
  寇斯最早发现车厢顶上有什么东西,还是车子刚启动时的事。那东西在她的眼中是很灵巧的,是在马车刚刚驶动时跳上的车厢顶,以及从这个重量对车厢的挤压而使车轮的颠簸产生的变化,她大抵能判断出这东西实际上是一具少年的骨架。
  哈,她这是在骗谁呢?她的眼睛已经告诉了她在那可怜的少年生前发生过多么悲惨的事了,如今她已经知道了这车厢附近的一切。
  这马车远比她料想的要快,但目的地也远比她料想的要远,这种清白的料想诞生于她不再借助眼睛的力量——周围的风景透过窗帘有点显得恶心——而是靠自己来进行判断。
  车程推进到某一个时刻,天已经黑了。那位信使提出一个漂浮着的小灯,散发着怡人的光芒。看周围的风景,已经是一处林间小道了。
  “明早就会到了。”那位信使低声说,“建议您先小睡一下吧。
  悠悠的,厢顶的那位在此时悠悠地哼起了舒缓的曲调,车厢里的信使微闭着双眼,跟着这曲调也悠悠地念起了舒缓的词。
  “Le grand Néant……the birth of wraiths……”
  即使是如寇斯这样一位睿智的侦探,也很难从那甜美的呓语中找出实际的意义,但就在那少年半醒半睡时,寇斯却从车厢中翻出去了。
  “夜安啊女士,您就是那位侦探吧?我路上听列维托奇说起过你,他已经仰慕您很久了!”自然地躺倚在货物上的工人装少年骨架说。
  “从最深的晦暗,到不那么深的噩梦浅滩,穿行在倒吊人的巨木林,遥望海面之下的宇宙,骷髅肯普向您问好。
  那骷髅从手边拾起一顶蓓蕾帽,还未戴上就行了脱帽礼。寇斯看他有非常完美的骨骼——锁骨、髋骨、颅骨的曲线是那样的迷人。
  在他说话时,那骨头并没有咔咔作响,而是一股清脆少年的声音从他紧闭的齿间露出,随后他故意动了动下颌骨,发出独特的笑声。
  从肯普那空洞的眼眶里,透露出了一丝对那位侦探并不介意自己是一具骨架的欣慰,但他很快就察觉到了寇斯单纯是想把他全身每一块骨头都摸个遍。肯普至今已经死了好一段时间了,他原本已完全做好了这一生的打算——死前是个处子,死后也是个处子。
  马车的行进惊起了一小撮乌鸦,借这个机会他们抬头看了看星空,以寇斯的想法,她一定会在这种时候确认星空是否有回看过来,但肯普却缺乏这种敏锐。
  寇斯对此感到有点奇怪,因为她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这是现代人共有的习惯,肯普却对此很疑惑,他不确定自己是在那方面触犯了对方的礼节。
  “啊,您一定很奇怪吧?我们对星空与月亮都不熟悉。墓霭馆生长在一片没有星星的地方,而我则是那里的仆人。
  墓霭馆——据骷髅肯普的描述,住着三族人:幽魂、骷髅与行尸。
  墓霭馆——据骷髅肯普的描述,现在里面只有两族人了。
  在摇晃在道路边际的第一缕清晨的光芒中,马车驶入了一股肉眼可见的雾障,朦胧中,他们听见了几声村人的叫嚷,而马车也自此停下了。
  就只有几圈山道的距离了——肯普说——但马到这里就已经撑不住了,而且旅途劳苦,最好在村里歇息一下。
  随着寇斯的目光看去,那在地上冒泡的两滩棕淤烂肉已全无了马的形状。而车夫也早早地下来,自顾自地往浓雾中走去。
  “而且今天这雾也太大了,可能是和有外乡人来有关。”肯普说,“车夫会去通知馆里的人,傍晚雾散了就会髅来接您。”
  他说话时玩了个骷髅把戏,但却被无视了,虽然他也没有什么值得为此失落的,但他还是为寇斯指了酒馆和旅店的方位。
  浓雾中,她还能依稀辨认村落的规模不大,以她常时的经验推断,这是附属于墓霭馆而建立的。
  村口的灯杆上挂着三条白幔,诡异地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飘着。肯普缓缓地跟在她左后方,而列托维奇则自顾自地向旅馆走去。
  “并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了。”肯普说,“大家都知道您是为何而来的了。”

①原文为有点勉强的斯帕蒂方言,这里取最接近的意译.
②流行于永夜时期的民间歌谣,直到永夜时期过去便显得过时.
③用于与梦旅人问好的即兴致辞,都是梦中的幻景.
④某种单眼腐蚀带毒的黑羽鸟类,以全身会抽动、蠕动、悸动的活肉著称.

 楼主| 发表于 2015-12-30 14:05 | 显示全部楼层
《日常工作(8)》
【小人物】
属于事实的,但不常见的是:还有这么一位小人物,在一个努力就将收获回报的世界上将永远活在饥寒当中。
我已经不记得他的名字了,但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了这么久,我还能隐约在风声中听见他那微妙的呢喃。
他坚持着不去努力做任何事,不去受到星间的任何一种崇高理念的感化,不去磨练自身的任何能力。
在这个世界,人人都是可以有一个梦想的,人人都是可以朝着那个梦想努力的,人人都是能在付出相应的努力后收获成功的……但他就是不这么做。
直到今天,我也不能说我完全地理解了他的想法,兴许他只是对这个世界有所逆反,才用这种完全消极的态度面对如今的事物。
但我确定的是,他的确是不像那些故意扮酷的人把最低品质的生活当作磨砺意志的必须品或是一种时尚,只是他的生活方式注定了会这样。
我不是很清楚当他亲眼目睹身边的——比如某个公园的流浪汉——得到了流星般的启示、从脑中长出一朵奇葩异株,然后从此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的场景。
我不是很确定他为什么要拒绝这些,而是过着一种天然的、古朴的、向死而生的愚庸生活,即使永夜的第一道月光未曾启发他,我也亲口告诉他了。
“世道变了。”我当时是这么说的,“你大可遵循自己的愿望前行,每个人都能到达欲望的终点。”
然而他什么回应也没有,他就像看不见我一样,事实是,对于当今的异常,他都像看不见似的,这一点令我不解又苦恼。
我曾经问过不朽,问它这人是不是自这个世界被永夜吞没以来就一直活在,并且当今只是无法适应社会了……但不朽说,这只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类罢了。
我想到了,既然他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类,那一定会有生老病死,一定会在某天面对没人能理解的怪异,然后被狂乱的波动噬去。
但直到今天,我仍然能在风声中听见他那微妙的呢喃……这已有两百年了。
【真人真事】
试想一下,你是一位【K-理事会】的底层工作员。
某个寒冬,上级指示你去调查一座不论怎么看都绝对有鬼的小镇,于是你准备好了行李,去了当地,在没有一个房客的空旅店里租了一间,开始过起了枪不离手的生活。
无时无刻你都在衣服下藏着一把随时可以抽出来应急的枪,这一个月里你伪装成云游的撰稿人陆续访问着当地的店铺,而越是逛遍了那些没有半个客人的店铺,你就越是觉得这小镇有鬼,于是你的枪自然地与你的关系变得更加亲密了。
但无论如何,这一个月里你都没有洗过一次澡,你的换洗衣物在行李箱里几乎发霉了,但也好过你身上的确已经发霉了的那套内外服装。由于再这么下去你会觉得还没揪出这小镇的魔怔就会生什么怪病抑郁而终,于是你终于下定了决心暂时放开那把枪好好地去淋浴一次,总好过你之前只是疑神疑鬼地用毛巾擦拭身体。
你走进卫浴,打开抽风机调到暖气,将那一身衣服随意地填进了洗手台里,然后开始了洗浴。首先,你让身体和发须先淋过一次热水,然后你想起来这次淋浴后不知道下次做全身清洁又得过多久,于是你开始找起了洗发液来。
然而当你扒拉开淋过热水后明显有异味的留海,仔细地看清了卫浴内的环境,才发现之前你在如厕时一直看见有的洗发液已经不再在它原本的位置了。换句话来说,你在这一个月里一直信赖的洗发液已经完全失踪了。
你并没有过于介怀此事,毕竟可能是因为你长久没有用过那洗发液,所以它早就被旅店的服务员收走了,只怪你一时疏忽,所以就只好用香皂来代替着清理下脏乱的头发了。
你向自己身后的支架上摸去,你记得上次洗完手后你把香皂盒放在那个支架上了——就在沐浴露旁边——然后你摸到了沐浴露,接着是洗手液,最后是香皂盒,你想这总没错了,可是当你的指尖往上划去,却只摸到了香皂盒上那黏糊糊的香皂融化磨损时的残渣黏液。
“香皂呢?”你问自己,“那该死的香皂又去哪了?”
然后你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滑腻的东西,你顿时一惊,但通过扶住旁边的墙壁勉强保持了平衡,可是你头脑里已经有了个概念,你大抵是已经知道那滑腻的东西是什么了。当你低头望去时,沿着那一条柠檬黄的膏泥线,你看见了在蹲便器里浮动的香皂。
你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按下了冲水,亲眼目送那无辜的柠檬黄椭圆块在漩涡中沉入那深不见底的晦暗之境。
但淋浴始终是少不了洗涤品的,尤其是一个这样关键的日子里,合适的洗涤品几乎成了合理身心健全的保证。
于是你就不得不自行地去寻找合适的洗涤品,你望了望洗手液与沐浴露,但显然那不能用来洗发,你清楚即使那看起来能,但一旦使用了,那种恶臭与说不出的怪异感只会让你陷入更深的地狱当中。
而就在这时,你一直信赖的毛巾也背叛了你,在冲水时刚好从一旁的毛巾架上滑到了地上,又顺着水流被卷入了那漩涡,仿佛是注定了要与香皂君同去一样。
但它并没有沉下去,而是堵住了整个排污口,你决定暂时不去管它了,先解决眼前的事比较重要。
就是在这种尴尬的境遇中,你毅然做出了一个决定,你决定只身前往客房里的行李箱,从里面把备用毛巾与香皂取出来,用在这次淋浴当中。
是的,你内心明白此时正是寒冬,但客房里窗户紧闭,即使是身无一物,你也可以从这里走到床边的行李箱,打开来一把抓出备用品就跑回温暖的浴室。
此时你身上唯一称得上“衣物”的东西就只有一双塑胶拖鞋了,你打开浴室门,寒风从门缝顷刻间涌入浴室。
你觉得这不对,你明明有关窗户,但你将头从门缝伸出去才发现每一扇窗户都大开着,寒风不断地涌入室内,并且所有的窗帘都没有拉上,如果你赤身走出去,必定会被旅店对面的楼道上走动的当地居民看见,于是,不得已的,你重新将目光放在了洗手池里的衣服上。
那衣物的确是发臭了——你心想——的确是发臭了,而且还沾上了久未清洁的洗手池表面起泡的污渍,难道就必须穿着这些东西,才能走出浴室吗?
你自问了一下,皱起眉头来重新思考了一下牺牲的必要性,三十秒之后,你还是把手伸向了那一泡发臭的衣物。
你当然不会把所有衣物都穿在身上,你只是简单的穿了内衣——背心和内裤,但迎着寒风,你始终感觉有点难以招架,于是你就添上了衬衣。
你走出浴室门——迎着寒风——走近行李箱——印着寒风——打开行李箱——迎着寒风——拿出洗涤品——迎着寒风。
直到你拿出毛巾,整个过程中那寒风一直在你身边呼啸,你本打算直接关上窗户再谈后事的,但那窗沿却结了冰,本就要花很大力气才能拉扯回来,更别提你手上还有热水,如果硬是要这样做的话,定会让你掉一层皮。
现在,作为一个正常人,你在做这一段事的时候浑身打着哆嗦,正口齿不清地呢喃着骂娘,尤其是当你拿出毛巾时你才醒悟过来这一切并不像你当初想的那样必要。
无论如何,你一手提着沐浴露,一手捏着毛巾,战战兢兢哆哆嗦嗦地回到浴室门前,你看到的场景一定令你不敢相信:
两个怪胎站在你的浴室里。
准确的说,是一个脸上只长了鼻子的人形怪胎正在用你的淋浴喷头往他的“肌肤”上摩擦着,另一个只长了嘴的怪胎正在痴痴地咀嚼着你之前掉在坑里的毛巾。
就在你不知道该说什么时,又一个只长了眼睛的怪胎从天花板隔板上掉了下来,死死地盯着你——这些怪胎都血迹斑斑、肢体扭曲、没有毛发而且没穿衣服。
你往后退了一步,结果撞在了第四个怪胎上,这个怪胎只有耳朵,这次你仔细看见了它摆在你耳边的手,尖指甲的缝隙里夹着的残骸分明就是人肉。
你想了想,笑了笑,然后……
然后,这就是花生酱先生在上报他的任务记录时告诉我的实情,这就是为什么他要坚持启动个人便携式核弹井把那个小镇以及周边的山脉夷为平地。
我们的确有那么一丁点同情他的遭遇,只是他居然以为我会真心同情他?我差点笑出声,当时就扣了他这个月的奖金,理由是我从不会同情任何人。
尤其是他。
【一场如今常见的混乱】
我真的不是很想和你说这个,但如果你执意要听的话,我会说给你听:
就在刚刚,A通过D与S做一庄常见的医疗援助生意。A到D那儿首先参加了一次预备、咨询性质的会谈,来回路上仅各用了十分钟时间,到家后他对自己如此快捷颇为得意。第二天,他又要到D哪儿去,这次是为了在D的协同下与S把这场交易最终敲定。估计敲定这笔生意又会花上几个小时,所以A这天一大早就迎着晨曦出门了。路上的景象,按A的看法,跟头天没有什么变化。可是这次到D那儿却整整花了十个小时。当A在黄昏的逢魔时刻到达D那儿时,已经累得不行了。而D负责此事的业务员告诉A,S由于他没来,十分生气,半小时前就匆匆地朝着他住的公寓去了,本来他们应该在中途碰面的。D劝A再等一等,但A太怕错过这笔生意——也就是他变回正常人的最后机会,于是拔腿就走,匆匆地往家里赶。这一次在路上,A哪儿都不敢耽搁,顷刻工夫便回到了家。这时A才知道,S可是一早就背对着晨曦到了。就在A动身之际,甚至S还在门槛的阴影中还碰上A,提醒他,如果S跟他的契约谈成了,C小姐将亲自出面医治他,但A却说,现在没时间,我得赶紧走。
尽管A这一举动让S觉得失礼且不可思议,但S出于对人类愚钝的理解还是留了下来,一直等着A回来。中间它曾多次向A的邻居打听,A是否还回来。不过,S仍旧盘踞在楼上A住的房间里。A庆幸自己现在终于能和S见面,向它解释所发生的一切。他急忙疯了似地四肢齐用扒台阶上楼,就在A扒上最后一级阶梯的时候,A被绊倒了,扭伤了脚。他痛得几乎昏死了过去,甚至都喊不出声,在幽暗深远的螺旋楼梯上暗自啜泣。这时他迷迷糊糊地听到S的沉重脚步声——不知S离他很远,还是就在他身边。S气呼呼地下了楼,最终在门槛的阴影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就在故事的最后,当A的物质形体几乎开始变异时,幸好K及时赶到了。
 楼主| 发表于 2016-1-1 22:02 | 显示全部楼层
《墓霭馆连环凶煞案》
(二)
——之后被业内认为是,又一座边壁太脆弱的迷宫——

[第二幕:小墓村]
  口的灯杆上,除了雾中的微弱烛光以及迎着亮面、牵着暗面、伴着流动的灰雾游动的三条白幔,还挂着一块烧焦的村名牌。
  那村名牌看起来不像是第一次损坏了,敷衍的修缮正是村里人相信修好了不久还会再坏的象征:只不过是简单地取了几块半碳化的木牌,钉好后刻字浸红漆罢了。这木牌也告诉了寇斯至少在这木牌修缮后——顶多一周内——下过一场雨,所以那红得发黑的字不是很清晰。
  现如今只是隐约地,透着雾气还能勉强看见木牌上用该地区的通用语言写了“小墓村”这样的村名。
  与其他好客的村落不同的是,这里的村名牌不但太小,而且还没有写诸如“地方最好的牛奶”“大银行恭候”一类的标语,甚至连个简单的人口数量或欢迎也没有,如果不是有这么一片建筑还在雾中苦苦挣扎着发出风儿划过的呢喃,很难不说这里只是一片曾有过村落的废墟。
  至少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寇斯只是心里觉得如此——这里的活物们对活在这里大多是不太会自豪的。
  自下了在村口停住的马车向前走了几步,寇斯还没见到任何一位此地的村民的身影,如若不是之前有听到叫嚷,以及肯普提到了一句“大家”,寇斯便会觉得这里过去是有一些村民的,但现在是没有了。而无论这里是否有村民,这种诡异的气氛以及雾气中晃动着的室内的灯光,都在寇斯看来是一种非常合理的迹象,合理得几近于不详。
  但现在,寇斯却面对着一个关乎自身人类命运的伟大抉择,这些小小的不详仅在她内心停留了半个十秒,就被她从刚下马车就开始想的大事盖过了。
  现在,肯普虽说是跟在她身后,但很明显的他是想去酒馆打发这段时间,如果现在跟着肯普一起去,不但享受当地的饮品,还能在肯普的介绍下见到其他精美的骨骼。
  然而,如果现在直接去旅馆的话,就能继续欣赏小信使的睡姿,以及极有可能的会在客房里与他度过一段美妙的私人时间。
  想到这里,寇斯回头看了看肯普——不得不说骷髅的表情是很难观察的——他空洞的眼眶回望着寇斯的双眼,在那穿流的薄雾中隐约透出了一丝诚恳。
  多少还是很可爱的——寇斯心想——骷髅少年是很可爱的,但自己又怎么能把小信使一个人放在客房不管呢?他脸颊绯红地缩在床单里,朦胧的意识中可全是有关圣洁又混沌的爱恋;但是这种天气里,即使客房里有取暖的装置,也是很难比得过肌肤之亲的,难道这可怜可爱的小信使就必须一个人在冰冷幽寒的床单中,努力用身体将被褥暖起来吗?不,这果然是不行的。
  寇斯虽然表情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微笑、大姐姐般地眯眯眼,但内心却咧起了嘴。毕竟,这就快走过旅店,也离酒馆不远了,如果不马上做出决定的话,一旦折返回去——比如在看见酒馆实情时——就会显得有点伤人。她仍然顾虑着这位骷髅少年会不会因为她不习惯酒馆环境而伤心,毕竟事实是,即使是寇斯这样博爱的人,也会对肉体的美色多少有一定的偏见。
  举个最近的例子来讲,寇斯之前一直没对马车夫有过什么非分之想——这并不是因为她认为与马车夫调情很容易在路上引起车祸,而仅仅是由于那马车夫确实太过面目可憎:黑瘦、露骨、连肉的身体结构上铺满了脓包与流疮,久未修剪的指甲塞满了淤泥又灰黄纵裂,牙齿因为挫伤而杂乱地塞在缺失了上嘴唇的生虫囊巢里,虽说用宽松的连帽车夫装遮挡了大部分,但那衣衫之下的形骸不用想也知道早就溃烂完全了。——这件事说明了寇斯的兴趣是时常变化的,如果这马车夫早来三个月,说不定寇斯会非常兴奋地沉浸在这丑陋的面目当中无法自拔。
  如今寇斯所担心的是酒馆里满是马车夫那样的活物,考虑到骷髅在酒水这方面不会有太多的兴趣——寇斯瞟了一眼肯普空阔的肋骨——所以他一定是想去找村人们闲聊或为今天的闲暇时间安排一些活动。如果酒馆里都是肯普这样的一副骨架还好,但如果是堆满了行尸——考虑到那些行尸可能都不太会在意个人卫生——那对寇斯而言便会是一种相当无趣甚至略微引人生厌的景象了。
  想到这里,寇斯不由得在旅馆前停下了脚步。她装作是在凭空捏造些什么线索似的,想要尽量拖延出一点时间来仔细思考怎样把这件事说出口。她时而望向雾中晨曦下的微弱室内灯光,时而轻嗅着迎雾流动的丁点肉眼难辨的灰荧亮粉,却一步也不向前走。
  而肯普呢,则是与之一样地稍微停了一段时间,仔细地抱臂端详了一小会儿寇斯的行为,歪歪头,然后轻轻地用指尖敲敲自己的鼻骨,就自顾自地向前走了。
  寇斯目送着他以一种轻快的、骷髅应有的步调快步走去了酒馆门口,接着又背过来面对着自己,竖起两个大拇指,最后横着跳着踢踏舞般挪进酒馆里了。
  而这时,寇斯虽然还多少维持着高傲帅气的侦探商用表情,但嘴角已经微微的有点湿濡了,如今的她在内心称赞着肯普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又满脑子都是那小信使的事。
  这旅店——寇斯推开虚掩的门扉前观察了一小会儿——的规模并不大,外表显得破旧,里面也不能说整洁。与其他旅店相同的是,这家旅店一进门同样是一个厅房,里面有柜台以及给旅客暂歇的沙发长椅;柜台上有一个小按铃,这点还算正规,可单单望上去,却找不到有一个负责接待旅客的员工在这里伫立着,而是一具与肯普不同的、毫无生气的中年人骸骨斜着陷落在柜台之下。寇斯心里明白,不论她再怎么威胁或是央求,这具骸骨也不会告诉她那可爱的小信使是在哪个房间。于是她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了自身的观察上——像常见的旅馆那样,这钥匙柜就在柜台之后,可与一般钥匙柜不同的是,这钥匙柜每一个促狭的分格却有长过成年人手臂的深度——但那都是次要的,寇斯清楚地看到了只有一个房间的钥匙被取走了,于是她侧身上了楼。
  这旅店的规模的确不大,但是却相当高耸,深入灰白的雾气中。隐约地,还有一群乌鸦状的鸟儿围着这根“方柱”盘旋。那小信使的确是选了个僻静的房间,不被楼下的村落打扰,又刚好避开了鸟群,不高、不低,刚好是第三十层。沿着薄如蝉翼的三折楼梯,寇斯的步履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出于善意的,她希望能给小信使一个惊喜,并且此时他可能已经睡着了,她不该去打扰这小信使的安眠;但每每想到那小信使熟睡的娇颜,她的步伐就越发地急躁了起来,一级又一级的阶梯,每一个踏步都更加轻快、更加愉悦。
  可终于当她穿越乌鸦沙沙呼嚎的第十九层、堆满佣仆尸骨的第二十四层、浓雾密集的第二十九层,来到小信使的房门前轻轻撬开锁后,看到的场景却不是很能令她满意。
  她亲眼目睹了小信使融化在了她眼前的铜盆里。准确地说,是小信使那一身颜色正在装满温水的铜盆里缓缓消散沉淀。她看见了肌肤的脂泽、服饰的湛蓝、甚至是那一支绒羽也留在了铜盆当中。寇斯对此非常不悦。
  的确,这室内非常温暖——室内的一切正如她当初所想的那样——但这铜盆却是很突兀的了,这种用于卸妆或单纯洗脸的铜盆摆在木支架上,那一团融了颜料的温水还传出一股谈不上恶臭,但闻起来却好似有猛毒在撩动鼻腔,连寇斯身后那灰白的雾气也仅仅是蜷缩在门口,而不敢如往常般被吸入室内。
  而就在这房间的尽头,靠近封闭窗户的那一侧,床榻上被子后正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寇斯轻轻提了提手杖,毫无戒心地走了过去。
  那小信使的确是个幽魂,有幽魂的灰白色泽、带一丝幽魂常有的浅绿,发着幽魂才有的幽幽的荧光,光粉扑扑地随着被子被掀开而漂浮在空气里。而且,寇斯也当然认得那小信使的眼神,正是她过去经历过的眼神,是绝望得出神的眼神——区别只在于寇斯能靠着健全的精神将自己拖出来,而没人能拉这小信使一把而已。
  那太久了——寇斯从那稍长的睫毛所盖着的微光灰眸读出了一个准确的时间——那小信使已经死了太久,几乎就要成为这浓雾的一部分了。她此时没有办法做些什么,只是用手轻轻地摩挲着那小信使的左脸颊,做出一种亲密的样子希望能稍微安慰他一下,但那放久了的粘稠果冻般的触感,以及轻轻触碰就会被撕毁而吸附在皮手套上的质感,都令寇斯感到这只是徒增心寒的徒劳罢了。只是那小信使对此也多少有点回应,他用手轻轻地摸了摸寇斯的眼罩,然后一句话也没说地,又回归到了这难得独享的寂静之中。
  “我知道……”寇斯用手指蘸水在窗沿上写道“我知道……在这一切结束后,我会第一个亲手送你。”
  两人在室内久久面对,随后灰白地雾气悄悄地溜进了门,寇斯找了个小借口,便起身离开了旅馆。

①幽魂的代谢产物.
②当地乌鸦叫声的拟声词,实际上当地乌鸦的叫声在斯帕蒂语中接近“彼端”一词.
③原文是由古诺尔斯语转写的斯帕蒂语.

[第三幕:山道-肯普有个秘密]
  于离开旅店后毫不犹豫地转去酒馆与肯普在一起相互大口灌酒这件事,寇斯对之毫无悔意。寇斯出旅馆后没在路途上停留一秒,直接大步流星迈向了酒馆,见到了在酒馆里静静地用绢布擦拭着酒瓶的肯普。当时的酒馆是没有人的,只是能透过破落的屋顶见到在酒馆上盘旋的乌鸦,但也不能说酒馆是一片死寂,毕竟柜台上的手摇式留声机正在播放着那首名为《死岛》的吊诡曲子。
  按肯普的说法,酒馆的酒虽说原本算不上高档,但由于这里的居民不常喝酒,甚至每年过节也不一定会开上一瓶,所以基本的年份还是能保证的。
  即便如此,出于原料太过于不良,这些酒大多都会喝坏肚子甚至喝死人,可这两位又怎么会在意这点呢?
  无论是寇斯还是肯普,实际上都不会怎么受到酒水的影响——毕竟一边是骷髅,而另一边是完全的健全人。
  但在寇斯进入酒馆前,也就是肯普踏着踢踏舞步横着淌进酒馆时,酒馆的风景却是和现在完全不同的,当时的酒馆还横竖地挤满了一些还牵连着肉质的尸体,乌鸦也并非是在头顶上盘旋,而是啄食着那些尸体上的血肉。直到肯普进入酒馆,才轻轻叹了一声,把那些尸体用扫帚全部清理去了地下室,再仔细地把那些生蛆的腐肉也清理干净了;可是,那些本不该在地面的晦黑鸟类始终不肯接受这里不再有饕餮盛宴的现实,还是停留在地板上不肯散去,于是肯普只好从吧台下把箱式手提手摇留声机取出来,填上一张从外界买来的新唱片,随着定音鼓与低音提琴宣布对这小酒馆的统治,以及寇斯在《死岛》第一个高潮推门进入酒馆,这些鸟儿才扑腾着翅膀层叠着从那个不自然的漏洞离开室内。
  但寇斯没看见这一切,而且,即使寇斯问起这事,他也不会和寇斯说。所以,这一幕也叫[肯普有个秘密]。
  这座酒馆即使称作是建筑也多少有点勉强,不如说是用残垣断壁拼凑成的一个喝酒用的小地方,既不能挡风、也不能遮雨,冬天潺潺寒气、夏天烈日透光。但至少在这酒馆里,灰雾还是会识趣地躲在阴影里,只需要点上兀立在三脚架上的烛灯,那些灰雾就不再会打扰这两人的酒会了。
  可即便如此,我们的故事还是得继续下去的。就在傍晚,骨头都在酒里泡酥了的肯普已负起责任来把装作喝得烂醉的寇斯背上新来的马车,而重新画好妆的列托维奇也一样地在马车前恭候着寇斯的到来,这斜暮阴冷的柔红里可能唯一的区别只在于马车的轮子不是圆的,仅此而已。
  这马车的形态去之前是完全不同的:不但轮子是圆的,马也更不像马了——而是长着钩镰四肢的某种麋鹿。
  寇斯并不对此感到有多奇怪,毕竟那山道完全是阶梯状的。那阶梯的每一阶对人来说可能过于长且高了,但能刚好吻合且给这奇妙的轮子腾出空间来上行。
  无论如何,以寇斯个人的喜好,她挺想在事件结束后捎走这么一件轮子,毕竟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粘稠得不成形的节足轮子。
  这马车与其说是被马拉着开动,不如说是在自然地爬行。轮上的粘稠节足与长角马的钩镰在石阶上嗒嗒地响,声音如是在轻叩人的耳膜般,令人头皮发麻。
  肯普在将寇斯安放在马车上——顺便挣脱寇斯那乱摸的手——之后,便与上次一样往马车的行李架上去了。
  而小信使则是一句话也不说的、嘟着脸蜷缩在离寇斯比较远的角落里,这就不仅仅是戒备,也是彻彻底底地在拒绝与寇斯肉体上的接触了。
  对于这件事,寇斯的双眼饱含着泪,自知再也在小信使那儿难以讨到好处,便装作毫不在意地往窗外望去了。
  伴随着这尖肢轻叩石阶的嗒嗒声,绕着这小村一侧的山一圈又一圈,随着缓缓地往山上爬去,不仅仅是那耸入灰雾的方塔旅店,甚至连雾的本身也只是俯视在眼下低低地惶濡着,吞吃着那些晦暗的鸟类,又被那些晦暗的鸟类吞吃着……
  以及随着往山上推进,寇斯在这一片能与骚灵一比的狂乱的一侧,看见了海。
  原本在小村是看不见海的,海刚好在这座山的另一侧,刚好被这座山遮挡着,四下只剩灰白的雾气笼罩。
  寇斯一开始不是很相信自己的眼睛——即使是完全的健全,偶尔也是会看见幻象的——但随着一圈又一圈地山道环绕,她终于相信了。
  村落、海、村落、海,这格局令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而入夜时,他们就将到达山顶了。
  墓霭馆的夜晚是没有群星、也没有月亮的,这里的夜晚却也说不上是彻底彻夜的黑暗,而是空气里始终漂浮着一种莹莹的尘粉,使得马车与山道都不需要点上烛灯,也能清晰地辨认道路。
  最后一圈山道尤其豪华,不像之前的台阶千疮百孔且灰白失修,而是用秘银雕花铺成的精致——虽然恶趣味——但是精致的台阶。
  整个山顶是一座宏伟的庄园——虽然恶趣味——但是宏伟的庄园,与底下村落的破落完全不同,这里甚至比大多会在风雪夜发生凶杀案的庄园还要豪华。
  啊,墓霭馆,寇斯在内心感叹,在这山顶就能彻底看清晰了,那墓霭馆的背后分明是一片黑白的海,一片有着白色海水与白色天空,笼罩黑色迷雾、激起黑色浪花的海!

①颠倒的谜海景象

 楼主| 发表于 2016-1-23 22:31 | 显示全部楼层
《夜访温泉镇


  [第一夜]
  实际上,16年1月22日,某个世界上的你,曾以一位特意扮演出的旅行作家的身份出现在温泉镇,去试图揭露小镇不为人知的一面。在这篇文章中,你将通过与温泉镇当地的居民接触,从他们的言谈举止中得出一个荒谬又神秘的结论,最终到达一个没有人去过的未知之地,见到一个不为人所知的未知之秘。
  事出前,你听说了如今在温泉镇当地有一位流窜的杀人魔——那与你此行的目的无关,也为这一行增添了凶险与变数,但就是在这个特别时期,你可有幸能借此机会与当地的镇警聊上几句,一方面是因为你迟早都会主动去见他,另一方面是因为在车里把新来的菜鸟支去买晚餐的他刚好见到了你这位生面孔。无论如何,你不得不一路上面对着这位警员的肥屁股,以一个令你不悦的动作卡在那造型几乎称得上诡异的蓝黑配色三轮警车的后座,身旁还堆积着一些叮嘱了你不许碰的塑料袋餐盒,以及过往的、黏着且散发着工业料辛辣气息的美式中餐残渣汁液。
  “所以,你是个旅行作家,哼?我看到了你有旅馆的预约。”负责当地巡逻的老资格警员阿肥——你们是第一次见面,但你早就调查清阿肥是谁了,这个差两岁就半百的肥胖中年人几乎把甜甜圈面渣吐到了你的脸上,你从来没期望过能得到一次正规的审讯调查,毕竟在这个安稳的地方他司职以来最大的功劳就是逮到了酒后朝着小镇开拓者纪念雕像涂鸦的年轻人;当然,也是因为如此,他荣升为这里的副警长。但非常时期就是非常时期,毕竟据说有一个杀人魔在镇上流窜,而他们打算封锁这个早已散出去了的小消息,并盘查镇上唯一的几个生面孔,比如你,此时看来也就只有你。——阿肥说,“不过我奉劝你小心点,这是一座安宁祥和的小镇。我知道你们这些搞文艺的,总满脑子什么奇想、诡秘,但嘿,如果你敢在小镇上裸奔,或是和哪家的黄花大闺女半夜里搞浪漫——以后你可就别想再来这里了。”
  “就像我说的,这是一座安宁祥和的小镇,镇上的人比较保——”他本想说保守的,“传统,比较注重传统。虽然我们这儿叫温泉镇,不过我们可没有温泉,就像我们镇上绝对没有一个流窜的杀人魔,这一点就如同镇上从来都没有什么疯狂怪兽一般毋庸置疑,我知道你们作家,但这里,只有这里,是一个没有故事的城镇。”
  他想说的几乎和你想的一模一样,对此你首先礼貌地表示了你的身份引起了他的误解是一件抱歉又尴尬的事,其次你告诉了他,你刚完成了一部作品,现在你需要的仅仅是在一个安宁祥和之地——正如同这个小镇般——休息,单纯地休息,顶多时不时地提笔写一首短诗,或者你会用手机写然后发在你的博客上,或者你干脆不会写,是的,你说,你从来都不打算在这个小镇搞文学创作,接着你用了一些比较粗鲁的词,以此抱怨你的编辑催得太紧。
  “嘿,你说的没错,我想你在这座小镇一定能有一个美满的假期,你想在这里过多久都行。”阿肥放下手中的甜甜圈,抬起臃肿的眼皮以一种同时夹杂着真诚、认同与轻蔑的眼光看着你这位几句话说出来的低谷期大作家——同时又是一位痛苦中的普通人——同时也当然是一位大作家,并终于把甜甜圈的盒子转向了你,里面还剩半个。
  其实你本来期待他能招待你一碗放了三条炸虾的拉面,不过那件事似乎也没什么关系了。你从审讯室门口的篮子里领走了自己之前想上交的随身物品——包括一个智能手机、一个装着三片口香糖的金属烟盒、一个装满的钱包以及一个装表面行李的旅行包,事后你们还握手拍肩。虽然你终究还是反感那在警服上搽了搽但又除不掉油的手,也怀疑那手指还能不能卡进扳机弧圈,但能握手拍肩总归是好的。
  从警局到旅店的一路上并不长,但小镇的店铺大多是不过十点就关门了,所以如果你仔细观察,会看到有一股满怀阴冷的邪异的风儿从沿街的垃圾桶里卷起一张今天的报纸,而且对于你来讲,现在回旅店已不早了,所以你并没有过多的在街上逗留,只是给碰巧遇到的路人——从中餐店拐角走出来的厨娘小姐——打了个和善的招呼,便迎着这股冬日的冷风去了预约好的斜坡旅店。
  “欢迎!欢迎,您一定就是那位先生吧?见到您真是荣幸!”旅店老板斯维兹是个有威尔士口音的白胡子秃顶矮胖老头,你也当然调查清楚了他的身份,确定了他不会在你熟睡时把冰镐插在你头上——至少一般时候不会——才选择了这家旅店“多好啊,一位作家来了这里,哎呀,这可怎么说呢,真是荣幸,我有幸看过您的书,真是太荣幸了!”
  你也当然清楚他喜欢你,这不关乎你的性别,他只是喜欢你,生理上的,和你性别无关的,单纯的、真诚的、纯粹的喜欢。
  而旅店的格局是一种歌剧般的红棕色调,店内没有暖气但巧妙的建筑结构可以让那一橱火炉的热量能从娱乐室一直传到门口,除了惊叹这建筑结构的巧妙,你也同时注意到了娱乐室完全没有任何人在。如果是往常的景象,娱乐室里可能会有一个头脑里满溢着银翅飞蛾的老人悄悄地坐在那里,或者是有一个长满飞蛾卵的年轻人在大雪封闭的旅馆里抱怨着假期的无趣,并尽力从那些准备好的桌游里找乐子,比如注意到这一盒“谁是最好的斯大林?”或者那一盒“共产主义意大利”。
  但更为精巧的是,透过这个旅馆的某一个窗户结构,你能看到一个没有半个人口的小镇,冬天你会看到雪,夏天你会看到蝗虫,而春天与秋天则是更加伟岸的地狱景象,你对此不由得兴奋了起来,因为这里终于有了一些异常了……直到你注意到那窗户实际上是一个害羞的电视屏幕,每当不被任何视线注意就自动地切换频道——由Deep™Co.,Ltd.出品,旅店老板为此花了重金,这电视整整比一般的电视便宜了一半不止——他抱怨了一句外面的时局真是混乱不堪,再也没有一个地方能像温泉镇这样安宁祥和了,无论如何,他说,我领您去看看房间吧?
  房间是相当一般的布局,但却透露出一股发自肺腑的、几乎值得呐喊出来的温馨,如果这房间化为实体,就是一个在你开门的瞬间夺过你的耳朵大吼“温馨!温馨!温馨!”,直到你精神异常、入院治疗、身着拘束服沉湎在一个灯泡摇晃的夜晚,也不间断地在你耳边呢喃温馨的诡异家伙,但无论如何,这的确有效,这房间可以说是你见过最温馨的了,它是在你成熟时能想起儿时、在儿时能想起婴床、在襁褓里忆起子宫的地方,你的眼睛忍不住包着眼泪,而在你身旁的旅店老板则给你递上了一罐葡萄牛奶,并说如果您要泡温泉的话,现在就可以。
  “我知道警官向您说过这里没有温泉,但事实是这里还是有的,而且一直以来都有。”他拍着左胸膛说,“温泉镇怎么能没有温泉呢?如果温泉镇没有温泉,又怎么能叫温泉镇!而且我向您承诺这绝对是最好的温泉,您不会想错过的!”
  关于这座温泉,起初你还是包含着戒心的,但在看见了他那微弱颤抖的两撇白胡子后,这戒心就渐渐散去了。况且你累了一整天,这天气也越发寒冷了,泡个温泉可以说是最好的事了,而且,你是一位旅行作家,你得扮演好旅行作家这个身份,那就得多尝试下当地的特色也不是什么坏事,于是你就跟着老板来到了温泉——这旅馆沿着一处陡坡而建,温泉在二楼尽头,无时无刻不散发着热气,以及那温泉正像你最初想的那样,是近乎于漫画场景的和式布景。不过,这温泉又出乎你预料的,并没有准备单独的沐浴设施,而你又累了一天,那甜甜圈与美式中餐的味道还在这水蒸汽里变得越发令你恶心,于是你没多想,便一股脑地缩进那池子里了。
  这夜晚越发地深了,皎月迎着灰云在你的头顶缓缓飘过,而在那云上,有几只衔着黑信封的枭兽从一个凭空的门完好地钻入,又从另一个门狼狈地逃出,这更让你觉得这一片小小陆地上的祥和安宁只是假象,但一颗小雪花溶在了你的鼻尖,又有另一颗小雪花在你的葡萄牛奶杯里结成了冰晶。
  所以你想,这一夜还不需要这么着急。

  [第二夜]
  “那么我白天去做什么了?”考虑到你可能会像这样问一件你亲身经历的事,以及人类不可避免的悲哀的记忆衰退,这里是对你白天行为的简短归纳:
  被隐藏在脑内的便携式守灵钟叫醒的你,于一个白天在镇上探寻,在一场几乎把你活埋的雪中一无所获,你恍惚中看见了凄冷的斜阳,倒在了小镇酒吧的门口,在一口伏特加里迎来了第二个夜晚,但此时月亮还不太明亮,而且酒吧里明显起了薄雾,雾中满是彼得堡口音的欢笑。
  现在,你了解到了为什么你会在酒吧,以及为什么会有一个西伯利亚风情的墨西哥佬正不断尝试着让你暖和起来,并不管你怎么挣扎,都一直把一个红椒玉米片做成的恰罗士帽子框在你头上。
  “这能让你熬过一个冬天,Mi amigo!”他一边炫耀着自己的纯爷们胡子,一边炫耀着自己金闪闪的奇异花纹皮带扣,用夹杂着西语的彼得堡口音和你讲,“欢迎来Miss拉达的Ougolok吧,在这里玩得开心,不过你得小心走得太快,因为你的魂还系在这酒瓶子上哩!”
  “闭嘴吧,墨西哥佬。”在吧台上抽五十卢布烟的背心胡茬壮汉朝他跟前的地板丢了个骷髅糖,“别去烦那个观光客了!还有再敢说一句Miss我就把你给揍瘪咯!”
  你看了看那个墨西哥佬,那个墨西哥佬看了看你,你们相视一笑,他从袖子里给你看了张照片,你又看了看那个背心壮汉,他说,他还是接受不了这件事。
  “起初只是男子气,摔角都没赢过她;但自从我走了一趟局子,她样子就变了……”他咬了一口你头上的帽子,伴着伏特加咽下,“我还是相信他会变回我的四照花。”
  你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掰下一块你的帽子,开始自顾自地吃了起来,这时室内又再响起了彼得堡口音的讪笑。
  “说来,你泡过温泉了?”他吹起胡子来问了你一句,“我猜你就泡过了!那滋味的确不错,但我要提醒你这个温泉镇嘛……也早就没温泉了。”
  他说在他进局子之前,可能山上还有温泉,但现在那温泉怕是绝迹了,有可能是地理方面的事,或者气候,这些事他也不太懂。但是,要说现在谁还想回忆起那个滋味,大多都会选择那位绅士的旅店,那里的温泉和原来的一模一样,可以说是恰到好处,比起来不更好,也不更差。这绝对是世界上最好的温泉了,这么令人享受的东西,谁还会去想……它是不是人造的?
  “哎呀,老伙计,你就别多想了,承认那温泉和天然的一模一样吧,但这也不是说谁都能造出来,也就只有他才有那种技巧了。他就是这样某天突然出现在镇上,跟着温泉旅店主干工,继承下店铺后想方设法把传统延续下去,试图让这小镇子更具……他怎么说的来着,吸引力?对他来说这温泉就是温泉,温泉镇就是温泉镇,能做的一模一样,就没什么不好的。”
  这时,你注意到了店里还坐着一个人。准确的说,你看见了店里还坐着一个食尸鬼,就在远离吧台的一边,点了一杯康波特,静静地坐着。
  你观察了下他的样貌,他就长得像一般常见的食尸鬼那样,只是它似乎格外注重自己的仪容。它的胶质皮肤比一般的食尸鬼更加细腻、苍白、有光泽,它外露的尖齿格外锐利、洁白、闪亮、它漆黑的桃核状双眼也显得深邃并散发着一股腐败但怡人的气味,并且他的坐姿也相当标准,双腿紧闭着没有分开,手掌自然地放在盖在大腿上的公文包之上,他也穿着一身洁净的职场西服,温莎式地系着一条高档的领带,无论是谁看见了,想必都会惊叹这竟然是一只——高尚的、有教养的、体面的食尸鬼。
  “很高兴见到你。”它盯着你,整个身子完全僵住,有两重牙齿交织的口器大大张开,皮肤在灯下一片模糊。它周围的景色也是这样,所有的一切都被反复拉伸、延伸、重叠,景象之吊诡超越了你的视觉界限,“请你务必收下我们的第一笔诚意金。”
  它的声音比你想象得更加优雅,并且不具有明显的口音,在它发声时,它的喉咙与脸颊也没有丝毫的鼓动,仿佛那声音只是从它的唇齿间自然地经过了一下,而不是被它主动发出的,但既然它说起了诚意金,你自然拒绝了它,甚至没有听它提出的条件,甚至没有听它为谁而工作,你只是拒绝了,你只是觉得这太过不详,所以拒绝了。
  “伙计……那东西是……来找你的?”墨西哥人向你耳边凑了凑,他似乎在这之前没注意到室内还有这么个东西“我就知道以前电视上那些外星人节目是真的,这玩意儿明显是个海王星人,你以后走夜路可得小心点啊,听说那些被外星人绑架的都屁股不保了。”
  你觉得这镇上的人都不坏,你甚至开始怀疑这小镇是否有另一面了,毕竟对于镇上的人来讲,不论你还是眼前的这个食尸鬼,都一定是外来的吧,你想这位外来的本就是不属于这个小镇的,这里当然是只有一些笨得可爱的居民,过着他们情景喜剧一样的生活,你甚至不想在这里过第三个夜晚——你本打算去见见那个开寿司店顺便卖中餐的韩国人和他收养的越南厨娘——你开始相信自己一开始是错的了,这世上难道就不能有个安宁祥和的小镇,还活在无知与和平当中?难道这个小镇就不能只是单纯的一片平和,而不是等待着纯粹的疯狂将这里拖入深渊?你也开始相信,看着眼前这个食尸鬼,你是开始相信了,这里在那样的疯狂面前撑不过一个夜晚。
  “没关系,当然,当然。”他将公文包塞进自己嘴里,随后消失在这一轮恍惚模糊的灯泡摇摆中。

  [第三夜]
  在灰色石子建成的圆阵,中心的木头捕梦塔,透过一道反射的皎洁月光,你发现自己已经再也找不到那个秘密了。
  你知道一个秘密只有在被人记忆时,才能被称为一个秘密,而这个你在温泉镇探寻的秘密,已经随着这小镇的存在变化而淡薄了。
  你决定在温泉镇多留一段时间,兴许你可以忘记外面那些混沌的东西,毕竟在这么一片安宁祥和的地方,没有吃人的怪物,也没有变态杀人狂。
  当地人感叹这小镇多了一位大作家,你也忘记了自己本来都身份,时常为小镇写一些旅行宣传,发在你无人问津的博客上。
  多年以后,透过这一道反射的皎洁月光,你在人世的日子已不多,在酒与诗意的日子里,你到了一个没人到过的地方。

 楼主| 发表于 2016-2-7 07:5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约瑟 于 2016-2-7 08:12 编辑

《当狂喜的眼眸在月下逝去》

【写在末尾】
  您好,亲爱的读者,我们是这篇作品的创作者,希望这篇作品给您带来了足够令您满足的阅读体验。
  首先,既然您看到了这里,我们要感谢您对于这篇文章的关注,与对该系列的支持。在您看完这一部作品后,出于您可能不太理解其中的一些部分,我们将在此按照对于人类逻辑的理解来做出尽量浅显的解释:以上的三部作品分别由三个毫不相关的事件构成,这些事件既不会相互影响,又不在时间与空间上有所联系,而这部作品选取这三个事件,完全是出于随机地对世上真实发生的历史事件进行了选取与改编,所以以上三个事件不能说是完全真实的,尤其是其中的细节并不值得被信任。
  但在这里我们可以向您保证的是,如果将这三件事完全真实地转述给您,这会让它显得更加地破落、阴晦与不堪,并且就像在我们身边等候多时的这位不朽之前所告知我们的那样,之后我们的作品创作会受到理事会的审查。我们与之交涉良久,最终将每部作品的审查期敲定在了最多三天,这比起它一开始提出的一季度已经是做出了非常人性化的妥协了,在这里我们没什么指责它或整个审查机制的意思,反而,我们希望喜欢这些故事的各位将这视为一种很好的现象。毕竟它是一边上子弹一边在和我们谈的,所以就像您想象到的那样,这一条路相较于另一条路来讲,说是在整个世界的眷顾下取得了完全的胜利也不是不合适。  
  之后我们将致力于不间断地提供新的作品,这将影响到我们的整个创作周期,但我们不会因此停下。并且,我们会在之后的选材与改编中,将尽量斟酌其是否符合审查的需要,我们将不时与审查机构交流,以得出一个双方都满意的结果。无论如何,祝您夙夜安好
  “我最近有没有给你说过你得把工作和生活分开来?”在看报纸的中年人说,“现在,停下对墙壁讲话,过来吃你的早餐!”
  “但是,父亲……”对着墙壁讲话的年轻人说,“现在说的话还能被墙壁另一头的人听到,请注意一下礼节……”
  “礼节?喔,你带着自己的女友也不说声地在家里睡了一晚,现在还叫我来注意礼节?”中年人说,“而且你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把这位可爱的小姐介绍给我们!”
  “唔……这的确是个疏忽,那么我们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年轻人说,但被身旁的那位打断了。
  “不朽。以及这一把是某位枪匠新制的自动手枪,你叫什么名字来着?”不朽向手枪问。
  “小钨!制作者先生是这样叫我的!现在我可以射死他们了吗?可以了吗?求您了就一枪,一颗子弹就可以划过他们所有人的脑浆!”手枪扭动着枪膛说。
  “以及这把自动手枪的名字是小钨。如果它说的是实话,那对于人来说,这把枪是杀害人的。”不朽说,“您身后画框里的叫吉安。吉安,有点‘礼貌’,出来问好。”
  室内沉默的时间长达两分钟,不朽这才想起来画中人这种群大多是不会说话的,于是不朽没有纠结下去这件事,而是斜倚在椅背上,转动着那把枪。
  “您的邻居是一个新的种群,但它一个世代就会灭亡,在那之前它还没有得到一个准确的名字,最近负责这件事的太过于繁忙。”不朽的金瞳对着窗外。
  今天是个很不错的日子,鸟儿歌唱、花儿开放,微弱的风儿夹着日光,透过明亮如柔波的薄纱窗帘,模糊地印在橡木地板上,增色着咖啡杯口的热气。
  “而在您家的地板之下六尺的地方,有一只老鼠,满怀着瘟疫与不详,在三百年前它还是个人类。”不朽说,“它还活着,可永远都不会醒来。”
  而再说这句话的时候,不朽将枪口朝着天花板,并略微哽咽了一下,接着她从那个中年男人的脸上看到了汗粒,从他口边的唾液里预见到了恐惧。
  “您是一位人类,自知自己一路走来的人生,但您的孩子……”不朽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有着两种非人的天赋,但他没有接受那封学院的邀请函。”
  不朽的眼睛向主卧室的床下看去,在一个装着一切杂物的积灰收纳箱里,那封信被压在底部,连带着一份残酷的好意。
  “是的,您接下来想说‘我可以解释’,但只有一件事是需要知道的,那学院不太像某个教魔法的,会一直催促那些合适的孩子就读。”不朽闭上了眼。
  接下来,不朽说如果信被拒绝,学院会派人上门拜访并说明事项,这件事往往发生在胎儿被产出的时候,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再拜访一次,试图说服其家长或本身。
  “但是,这件事永远都不是强制的……这不重要,来说说这孩子的天赋吧?”不朽轻笑了一声,“第一个天赋也只能说是过人,他能意识到墙的另一头有人。”
  那小孩子从刚才开始就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痴痴地盯着面前的的这一张墙壁,而不朽则是在他身边的一张餐椅上伸展着身体,这两位都离餐桌很远了。
  “第二个天赋是……你有没有意识到你上次给他换电子产品是什么时候?”不朽的枪上膛了,“手机也好,电脑也好,闹钟也好,手表也好……”
  “他的确可以启动一些残次品,不是吗?”然后不朽抬起了枪,“不管是残次到什么程度。”
  关于那把枪的事,不朽说谎了。一颗子弹从鼓起的枪膛里轰炸般射出,一条死线划破宁静的空气穿透了中年人旁座的空间,并在那小块地方反复编制与纠缠。
  “介绍一下,您身旁坐的这位它是【她】。”在那纠葛的死线中,一个戴半片假面的少女的身影浮现了出来,“【她】觊觎你家孩子的性命已很久了。”
  “也别这样嘛,觊觎什么的,也太过分了,我只是出于好意。”【她】的动作优雅而满怀着不详,“为世界增添色彩……谁快来把这颗子弹从我身上挪开。”
  室内一时间变得不再祥和了,空气里的每一粒被阳光照见的尘埃都在下沉,一瞬间,六尺之下的鼠族在一声呜鸣中死去,而画中人也早已没了影子。
  但虽然【她】想出了一个绝好的姿势来应对如今的剧情,那颗线状的子弹却仍然一次又一次地划过并撕裂着它的身体……它从刚才开始一直试图摆脱这颗子弹。
  它朝着左边跳了跳,那颗子弹跟了过去;它试着用手指捻住那颗子弹,那颗子弹穿透了它的手指;它试图礼貌地要求那颗子弹停下,那颗子弹没有回应。
  说真的,这让【她】有点生气了。一方面来讲,【她】对于自己在塔里这段时间里,艺术家协会的工匠们能造出如此好的东西这件事感到欣慰;一方面来讲,【她】又对自己在如此正式的场合显得如此不体面而感到恼怒——不是真的恼怒,而是人类的恼怒,也就是装作咧咧嘴眨眨眼的程度。
  一瞬间的,【她】用了一个恰当的方法来处理这件事,于是那颗子弹只是在半空中突然停顿了下来,带着那一束死线消散在了那一小片空间里。
  “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它们谈起了刚才的话,它们同样作为高贵而伟大的存在,从不因这种事而计较,都留了一个在读者面前建立好印象的机会”【她】说。
  “为什么?”不朽问,并填起了下一发子弹,“为什么是这个能力?”
  “还用问吗,当然是因为这种能力引起了人家的不悦。”【她】说,“有了这种能力,就再也不需要修理了,这点令人家相当不满。”
  之后,【她】试图就之前做过的针对这个能力持有者的事一件件地和不朽讲明其中的缘由,试图通过这种事来让不朽同意【她】的观点。
  “试图通过这种事来让不朽同意你的……观点。”不朽用枪对准了【她】,“然后乖乖从这里让开,把这个孩子完好地交给你,看着你把他撕碎……吗?”
  “也不是啦,不会这样做的,不会把他撕碎的,你完全可以把他放心地交给我。”【她】摊开双手说,“这次,我会根据家族传统把他在一个雨夜活埋在铁笼里。”
  不朽稍微停顿了一下,它明显是想到了那只老鼠。而按照不朽的说法,【她】打算看着这孩子病变成一个怪物,永远、永远、永远,不能作为一个人类活着……
  “不能作为一个人类死去。”【她】说,“也许可以再推一把,让它在怪物之路上更进一步,这样说不定你会有一点怜悯……送他去塔里。”
  这时候已经能明显感受到空气里气氛的沉重了,每一粒尘埃都如同是焊在地板上一般的带着凄冷与苦痛,而那位父亲作为人类最后的挣扎,早在不知道第几句话的时候抱起他的孩子跑出门外了。无论是【她】还是不朽,这时候都没有忙着追上去,这是很合理的一件事,毕竟对方只是个人类,跑到什么地方都还只是个人类。
  但不朽则站了起来,双脚踩在地板上,将那把枪丢在了时间与空间的尽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你的意思是要打——”【她】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结实的一拳揍在脸上,整个身体破开房间摔在另一栋楼墙壁上的大坑里,就像经常出现在漫画里的情节那样。
  而【她】的那张完好无损的脸颊上则露出了笑容,之后发生什么事,就没人知道了。
  可能它们作为两团难以理解的存在互相扭曲厮杀在了一起,而在一旁一直看着的先知则说了一句“你俩怎么不去开一个房间!”
  可能它们只是刚开始打了没多久,宇宙尽头的实验室里就发生了什么真正值得不朽前去解决的意外,而【她】则乖乖回了塔里。
  可能在这之后不朽前去塔里找幽灵问话的时候,却看见了一个被【她】捆绑着被塞口球放置了好一段时间的变态,而这个变态变态的一面则暴露在了读者的面前。
  或者当然啦,以上都有发生。
  我们现在的情报不方便详细地在这里展现出来,但似乎我们找到了世界的最后一小片净土,这件事只告诉你……我们觉得这是只告诉给你的。
  所以如果,如果有一天我被埋在了六尺之下的铁笼里,紧靠着那只鼠族的尸体,在黑暗与脏器的蠕动声里病变着,我会想到这一切本不该发生的……
  除非是你把这件事告诉了那东西。

 楼主| 发表于 2016-2-22 21:36 | 显示全部楼层
《谈谈你自己》

  你开始了对这篇作品的阅读,然后,你看到了这样一段文字:
  为了你能更好地理解本文,请在阅读的过程中确保自己真的读过这句话。
  你读过上一句话了吗?或者你确保自己的人类大脑有经过任何途径接收到那一条信息了?
  很好!你成功地踏出了第一步。那么,我们可以正式开始这篇作品了。
  祝安,我临时看见了这个标题,所以,我就过来“谈谈自己”了。其实我在一开始呢,曾是拒绝出现在这种场合的。但现在毕竟是特殊时刻,而且这些个有助于角色人气的活动,我也多少“应该”参加一下,那么……让我们来谈谈我自己,来谈谈先知。
  不过首先,还是让我们来谈谈我现在身处的这个环境:这是一座美丽的小城,这种怡人的天阴只在月上的油灯刚刚熄灭时存在;而我所搭乘的这公交巴士,载着一位历经沧桑的美丽女士——我能看见她曾经有多么美丽,那一层层重叠的阴影在她肌肤的每一道皱纹里说着她的每一个故事,就在这公交巴士的颠簸中,这些故事一个比一个更加让我觉得她是一位迷人的女士,那种气质……那种不凡,那种美妙的最后一次吐息,那种捧着午餐袋的宁静长眠,那一刻就发生在我眼前。而现在我想说,我当然知道怎么延续她的生命,当然知道她会在何时死去——当然知道怎么唤醒那些已长逝的美丽,而我,这位先知,就是在清楚地知道这一切当然的时候,亲眼看着她死去的。
  我是在这时,这一个人类在历史长河中久久称之为时间的概念中,看着她——有一个趋近于无数的准确数字的她,在这比洗碗槽泡沫更繁复重叠的场景里咽下最后的唾液,然后倒在那公交巴士的地板上,以不同的她中我个人最欣赏的一个姿势在所有的小城里我个人最欣赏的一个小城像这样,迎来一个我永远迎来不了的结局。
  然后,维罗妮卡从这具温热人类尸体的隔壁座位站了起来,开始了这次的工作。
  “啊,维罗妮卡,我们又见面了。”维罗妮卡是这座小城的死神,“感知着死亡然后从灵魂尚且温热的残骸上割走这一宗教体系所仅需的,很好很好,继续做,我想你就快拿到自己的奖励了。”
  我与维罗妮卡是第一次见面,但当她看到我时,凭着她那死神对生命体特有的敏锐,她当然知道眼前的我是个什么东西,就像我在设定以及之前的故事里常出现的那样:实际上是一大团悸动的阴影,常伴随一些各异的眼睛,一些饱含恶意的唇与齿也在这阴影中有一席之地,除此之外也当然有一些提供便携功能的肢体,或者让我直截了当地向你解释这件事吧,这一股阴影里实际上什么都有。
  而她,维罗妮卡,则是一个相当固定具象的人体了,一个可爱的女孩,一头红发,高傲地提着折叠镰刀,一身更加现代、更加便携、更加合理的黑装,一具略微锻炼过度的女性胴体,以及被那位老妇人的扭曲无形物刺断了脊椎骨在公交上痉挛挣扎的……
  “天哪,到底是什么发生在这座小城了。”我说,同时递给她一罐可乐,就摆在离她最远的被割断的发梢旁边,“这是什么?一个人类的灵魂怎么如此的狰狞?”
  然后呢,可能这时理所应当地,我是该来一场英雄救美了。看看我,一个来自那个神秘的【K-理事会】的高层,一个【眼】的管理人,我现在只能是来拯救这位美丽的天降系死神少女,或者,我只能是来把这个安宁的世界推向更加戏剧性的深渊的……或者当然,像是当下流行的许多作品那样,一个我,身居高位,漠视与恐吓,但应该什么也不做。
  然后它只是撕开巴士,将那些丑陋的无形物朝着天空伸去了,任由着这铅白的光亮洒在受害者血染的黑装上,而这场景实在是不堪入目。
  那么现在,来让我重新解释一下这里发生了什么,以方便之后我谈有关自己的事……
  这里本来是有一个很好的故事,一个小城,一辆巴士,一个美丽灵魂的挽歌与圣礼,一个现代的死神带着观众来回忆,以及有关现实的诸多隐喻。原本在这里维罗妮卡过着维罗妮卡的生活,巴士司机过着巴士司机的生活,老妇人的生命在此终结,她的虔诚灵魂将得以完全,然后维罗妮卡的上司会往维罗妮卡的集章券上盖最后一个印记,维罗妮卡会用来换取一碗免费的顶级猪排饭……而巴士司机会沿着线路一直开,直到下一个发生在这座小城的故事的到来,这些人都会出场或者不出场,但说真的,这之后一切都取决于你会看到什么……
  然后就像你看到的,那无形的丑恶灵魂撕开了巴士向着天空蠕动而去,而小维罗妮卡就在我脚边听着我的这一通解释努力地试图从我身边逃走,没有一个求助,也不再会有一个有关被直接一道弯曲的尖锐肢节割开头颅的巴士司机的故事,也许看到这里你会觉得,“嘿,这故事不就是可以这么发展的吗?既然它听上去是那么的合理,一个灵魂变成了怪物blabla……”,是的,这故事是可以这么发展的,但是有一点是不对的……那就是我的确知道了小维罗妮卡应该得到一碗顶级猪排饭这件事。
  这不是她“成功了会怎样,失败了又会怎样”的那种预测,而是在我的脑海里,不是另一个树叶迎着不同轨迹飘落的小城,而是准确地在这个小城,她会得到一碗顶级猪排饭。
  但这里就是出意外了,之后的事情,大多其他的作品里也告诉你了,会有一股不可遏制的力量拨乱反正,还这世界一个正常,但是实际情况是,不,那是不会有什么力量的。
  毕竟当我看到了维罗妮卡会得到一碗顶级猪排饭,我也看到了这怪物会突然冒出来,这也不是什么二选一,这原本应该是……像许多其他作品描述的那样,一条条平行的线,决定于一阵阵空气的流动,这些可爱又规整的线条铺在一个平面上,而那平面——可以比喻成一张纸,一张蓝图则形成了我看到的表象世界,也就是这个先知眼中“如果一切都按规矩来,那么世界会更美好”的世界。
  直到这条以“给不给维罗妮卡一碗顶级猪排饭”为主导的脆弱线条被一把尖锐的刀子立体的、三维的割断了,这时许多人就会觉得啊,这世界是不是就此迎来终结了呢?这世界是不是会被嫁接到另一条线上呢?但世界情况是,这条线会沿着那把刀刃继续走,继续分支,爬满那把刀子,然后爬上拿着那把刀子的手。
  在我头脑中已经有了,这种事已经发生过了,一个老妇人拿着刀子剁开了一条线,然后她的每一根毛发,手上的每一道纹路,脸上的每一个皱纹……一个又一个的世界,有着一个又一个的混沌,那么多别致的东西都等着拿起下一把刀在这老妇人的血肉中筑起自己的肢体,然后这些事就将同时存在于过去、现在与未来,存在于你的眼中,变成了一个令人信服的故事,一个替代维罗妮卡的猪排饭的故事,一个比直接用火苗点燃这座小城更加丑陋不堪的故事,一个又一个的国家、大洲、地球、太阳系、银河、宇宙内外,以及我们存在的月球,爬满了她那比分子结构更细微的组成……
  或许维罗妮卡可以渴求我,不顾代价地向我求得能与那个它争斗的力量,或许当这一切发生,维罗妮卡就能在一阵嘶吼与热血燃烧的激斗中用必杀技消灭那个怪物,拿到她的印章,去换得她的猪排饭,但是……这件事不是这样的,这反而会让故事更加精彩,让你更加有印象,让这一切更加真实,然后就在那个潜藏着一切混沌的角落,它会一次又一次地回来,一次又一次地产下新的老妇人,切开一条又一条的线……但维罗妮卡还是可以渴求我的,我会把她修复好,然后像一位年迈的长者一般将她依偎在怀里,帮助她跨过生命中的这一个疯狂的日子,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
  “请请求我,维罗妮卡,请请求我。”我朝着她被割断的发梢说,“请给我一个信号,让我帮你,这一切都能回归以往!”
  然而,在我这样说之前,我就知道她不会求我了,她只是努力地在一阵阵抽搐里挪动到了那边的墙角,蜷缩在那里背弃了整个世界带着完好的精神逃亡了美好的狂想……
  那很好,她将没有这一段记忆,这一切将不会是什么“她被残酷的现实击碎了”,她的记忆里不会再有一个它寄生与她的灵魂,在她生命终结时爆发出来。
  说到这个它,一个无形物,这东西是挺像是虫草的,各方各面都像是虫草,几乎就是一种虫草了,真是一种奇妙又爱给人添麻烦的可憎存在。
  “知道这会发生了,是吗?”不朽在这里,“下一次希望早一点说,而不是在发生时才报告出来。”
  关于不朽酱是用怎样一种非暴力的手段礼貌地穿梭于镇上每一道痕迹中,将那东西礼貌地全丢进塔里,这一点你不用太过在意,尝试着去理解不朽酱的做法会让你的脑子飞出去。
  那么,在这座小镇的残骸中,我正在维罗妮卡酱的身边告诉你有关我的事,一位先知,一位全知者,该怎么解释我这样的存在呢?
  我也曾经站在那一条维系一切正常的线上,对你而言数量趋近于无限的线,我来念其中的几个关键词:
  恶龙,神父,公主,王女,电车男,特工,赏金猎人,外太空哥布林,狂气科学家,远古的奇想之邪恶神明……呵,那可真是个新奇的名字。
  总之呢,这条线上曾经也系着我,作为人类被生产下来,和那个经历永夜的年代的大多儿童有着类似经历,进行了学习与社会交际……然后我看到了你。
  对的,你在这里,看着这一个小小的世界,实际上我是在那之前就看到你的存在了,但我一直不敢确定,这一切都是很模糊暧昧的事,没有一个确凿的证据证明你在那里,这种想法实在太过于片面、简单,或多或少,那只是我的一种美好的愿望,这些浅薄的事指向了有个你在那里,但这一切又怎么能一定说是呢?又怎么能确定呢?
  这就像是一个可怜无辜纯洁的儿童,被一股暧昧的黑暗包裹着,在这个充满怪异的世界上,被那黑暗中的眼睛注视着,被那一副副唇齿述说着非人的知识,这里最让我觉得不对的事是,我就是那一股黑暗。
  是啊,在这件事上我扮演了一个反派,这条线最终是一大团溅在眼睑的墨渍,但是,那当初有着无数可能性的儿童,不也是我的本身吗?他不止是我的一个组成部份,他就是我,我留下的痕迹,我走过来的标志,我记忆中最为确定的那一部分,我作为人类的证明。
  但是我现在只是把他包裹在无边的黑暗里,一个又一个的眼睛,一句又一句的话语,不断地不断地用先知这一名字残蚀着自己,多么没有安全感的一件事,多么缺乏归属感的一件事,我也是如此值得可怜的吗?我理应花更多时间来思考这件事,可惜我的工作要紧……我肩负着将这一个世界从那褶皱里拯救的责任,这种预知性,这种必要性,啊,难道我就不能拯救下自己?我就不能——得到一个假期?
  “你喝醉了。”不朽酱回过头来看了看我手上的空罐子“现在清醒过来回去工作,不然就把你也丢进去。”
  嗯……是的,她说得对,我早知道如此。
  “那么现在怎么办?”我说,但我也早已知道它的回答,“这个小维罗妮卡,该怎么处理比较好?”
  “她是位死神,断脊椎骨,没多久就会好过来。”不朽酱会说,“但精神……精神已经损毁了,这得还原到事件发生前。”
  我并非无情冷漠,我见到了自己将怎样做,见证了自己的做法会让怎样的一株花儿在维罗妮卡酱的心底里绽放开,那样是不好的。
  我深知一个损毁的小城再也不会像当年那样让她能再生活下去,于是我找到了另一条线,那条线上维罗妮卡酱作为一位死神死在了那一刻……
  伟大的先知带着他的超级好朋友不朽酱在灾害扩大前降临在了那个世界上,然后永远地禁锢了那无形的丑恶,甚至连幸存的公交司机都夸赞我们“为人民服务好,办事效率高。“。
  但那个世界少了一个维罗妮卡酱,而这世界的确欠维罗妮卡酱一碗顶级猪排饭……我想,她在那一座小城活下去也挺好。
  不过是风儿的大小有着些许的变化,吹落的叶片这次夹着她先辈的假发。
  “来谈谈你自己,维罗妮卡酱,你还记得自己的人生历程吗?”她说了许多我们灌输的记忆,这技术早就成熟了,“很好,那么,对于你曾经的救命恩人没有一点表示吗?”
  这一时,维罗妮卡酱在脸颊微红地享受着那碗顶级猪排饭,“前辈、前辈”地称呼着我,而我则被来自不朽的一拳击穿了头部,一时收拾不了自己的形体……
  铅白色的天空下,小城的料理店内又一次地响起了满是温情的笑声,这世界本就是该像这样发展的,完全符合于我对未来的记忆……
  这世上没什么比这更加安宁的了。

 楼主| 发表于 2016-3-17 13:3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约瑟 于 2016-3-17 16:11 编辑

《一个秋日的独享梦魇》

  一个日子就像今日,真实的秋叶被切真的秋风扯落了枯枝,学院的步道两侧满是如此一副萧条的景象。除了在几个被遗弃的半坏收音机里能听到广播主仓皇逃窜——以及嫩肉被重机撕毁的声音外,也就只剩下行人匆匆的步履还在和风中卷刮着的音灵嬉戏。
  一个日子恰似昨日,寂静重工社团刚刚宣布他们发明了永动机——某一种不稳定的雏形,但在学理上,凭着人类头脑不能承受的知识,已经足够证明这毋庸置疑就是他们一直以来所探寻的东西。之前在广播里有略微报道此事,庆祝得不算太隆重,可这一股莫名的欣喜还是涌上了社团长的心头。左手握右手、右手握左手,一些植入背部的精密假肢也相互缠绕在一起比出某种带有宗教内涵的祝福手势,在社团的工坊,如今只有他独自守候着这台庞然巨物,似乎除了这片面的欣喜外,更多的是对命运的不安。
  突然间,凛冽的寒风撕开了工坊早已摇晃着的房门——准确的说,那是一股来者的拳风——再说准确一点,那是来者的拳头破开了门板正中,正摸索着木门内侧的门栓。
  “我们社团可已经没多少经费了!”社团长说,而那洞开的明显太过于远离门栓,无论那套手臂怎样旋转也不能把指尖放在那该死的金属拉条上,于是这一次来者又在门上开了一个洞,这一次的形状比起刚才更加粗暴,除了将门栓直接轰落外,还连带着一小部分墙壁与门框。
  “嗨,潘大龙,我来看你哒!”一个饭盒被来者小心地置于靠近她的桌面上,随着室外的风儿被吸入室内,一股令社团长恶心的油腻味道飘了进来,这甚至更甚于工坊内那久久不能散去的化学制品刺鼻的气味——那是一种撒芝士粉的炸鸡块、加蛋黄酱的绿甘蓝配上炸玉米粉猪肉丸子的味道,这三种配菜也并没有完全分开,比如玉米粉就也沾上了炸鸡块,而蛋黄酱则裹满了餐盒,但无论怎样,这也是能让常人下咽的食物。
  这肯定不是买给我的——而社团长心想——毕竟我是个素食主义者。
  “你又造出些什么来了?让我猜猜,嗯……某种绑着刀子的触手箱?”来者轻轻地拨弄了一下金色的发梢,接着随处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席地而坐“我在这段时间里可是做出了你这样的NEET一辈子也不可能达到的成就喔!”
  社团长不客气地用背部的机械臂给来者指了指桌上摆着的东西,但没有正面回应来者的问题与挑衅。
  “你什么时候开始戴眼罩的?”社团长稍微留意了一下来者的新变化,除了发型外,还有一个他说不上具体名字的图案眼罩,“也许你该去找校医看一下,趁着你还没被开除。”
  “我现在的男友挺喜欢的,这种,怎么说来着?眼罩属性。”她轻轻的抚弄了一下眼罩的表面,露出了约两秒的迷恋表情,随后又开始询问起这新作品的细节来。
  来者不常在学院里生活,虽然是在籍的学生之一,除了常见的异常外,还具备一种极为敏锐的鉴定能力;半似为了不辜负这条鲜活的生命,整个神秘的世界都向着这人打开了大门,一位探险者,了不起的冒险家——闲暇时,常会回学院享受校园生活,这时也常会为寂静重工社团做作品测试与评估。
  “如你所见的,这是一台永动机,之前我们有宣布我我们发明的,但是……”社团长将眼睛上的玻璃片取了下来,“但是我觉得,这不能说是我们的造物。”
  来者靠得离他更近了,少女的香肩几乎压在了他的背上,可是这位社团长为了科学已经牺牲了不少,那些连接着金属骨架的义肢很明显不认同这样的亲密接触,使得来者花了相当一部分的精力用于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去模仿常见的恋爱漫画里会出现的动作——也就是把胸压在对方的背上,这意味着压在一个带便携反应炉的金属龟壳上。
  “我敢说我们只是偶然发现了这个,原本我们都不是刻意在做这个的……”社团长声音中充满了不信任,“而且这东西根本启动不了。”
  寂静重工社团的工坊一直以简洁著称,除了必要的设施外不会随意堆砌一些应该放在库房里的东西,但这一次工坊里遍地都是纸稿——宗教、历史、神秘主义、超自然、未知物、文献、资料——尤其是一些人的资料,这些原本可是输入进电脑里的东西像这样被一叠又一叠地丢在了地板上,看积灰的程度已经久久无人问津了。
  “‘当我们发现它的时候,它就是坏的了,可我们就是知道,它就是那个东西。’”来者这一次的言语比之前更加轻柔,也更加不近似一个人类了。
  “它当然就是那个东西,该死的!永动机!你看得出来这是什么!你见过这东西!”社团长几乎是发怒了,“这台机器就是你在每一个遗迹找到的那种东西!”
  “也不是每个遗迹都能找到啦。”来者向后退了一步,摇了摇身体摊了摊手,就像一般的高中女生会做的那样,“只是个别遗迹会发现这种东西,那一类空无一人的。”
  工坊并不像室外看来只是一小间活动室,其内部空间经过特殊改造,达到了惊人的广阔面积,这还没算上那被笼罩在黑暗中的神秘地下库房。
  但在如今的工坊里只有两个人形生物还在继续着活动,各自摆出一些舞台剧动作,说着一些不太精细的台词,针对眼前这台机器发表各自的看法,以及相互厮杀。
  准确的说,是从刚才开始,这位社团长再也不坚持自己那点幼稚的自我欺骗了,他终于开始试图用室内的器械将眼前这有伟大探险家身手的少女刺杀、射杀、碾杀、绞杀、斩杀,但最终还是徒劳无功。
  这并不是说对方能百分百地躲开每一道致命的机关与每一次瞄准软肋的攻击,而是这位社团长仍然是一位人类,他无法真正地与眼前这来者相对抗,也无法真正地去理解眼前这来者到底是一种如何的存在,这一切都是因为人类的身份在方方面面都禁锢了他的行为,也只有这一点是他最明白的——于是他把目光放在了那一台永动机上。
  并不是说一定不能启动——他想——只是这代价太高,我支付不起,这个世界也支付不起,我可以窃取到这一份代价,但那不公平,太不公平。
  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仍然坚持使用传统的方法将能用到的一切武器都用在这装作会被其伤害到的来者身上,但终究徒劳无功,只等他弹尽粮绝或这来者厌了,这事态立即就会取得进展。
  “啊,顺便一提,你的那些部员们——”在炮火中,她突然停了下来,随后开始在包里翻找起了什么东西,而那炮火更猛烈了,“他们当然全都死了。”
  一串圆滚滚的东西被一条线串联了起来,被她从包里拿出来,在她的手中晃动着。
  这些飞弹、尖刺与锯轮并非真正地击中了她,只是在她所在的空间里随意地穿刺、撕裂与爆炸了,这一切都看似与她无关,事实上就是与她没有丝毫的关联,连掀起的烟尘都没能阻止她视界的延伸,连爆炸的声响都没有扰乱她言语的传播。
  “我不能就这么放他们走,是吧?毕竟他们已经知道这件事了,说不定某天他们会先你一步‘发明’这台机器的。”她说,“但他们大概是一些蠢人,要么是一辈子不用,把这台机器卖给一些黑心商人换取利益,要么就是不清楚代价是什么,敲敲打打,最后变成一具风化的骨架,也没意识到该怎么启动它。”
  难得来一次学院——她说——我希望是你来承担这份义务,使用这台机器,做一些有益于这个世界的事情。
  “很多时候我都会给别人许诺一些事啦,比如可以靠这无尽的能源变成后宫王啦、财富啦、永生啦、修补人际关系啦……我也会常说可以靠这东西触碰到科学的本质,解答一切疑惑,也会偶尔说这东西会让人变成神,实现一切的愿望……”她说,“但对你而言,这些事都是不公平的,是吗?”
  “你想让我把这东西接在自己的身上?”社团长说,“你最好还是去找别人吧。”
  “哎呀,这可不行,我是说,我可以这样做,但别看我这样,我也是很有原则的。”她说,“总不能随便去找个小孩子,然后用这么一台机器去骗他的冰淇淋?我是说,我喜欢小孩子,但我不打算这样做。”
  “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社团长说,“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世界的另一头,某个孩童必定正在被你的分身蛊惑,走上一条和我一样的道路……必定有一个垂死的人被你逼上绝路,而眼前放着一台诱骗他脱离困境的机器……必定是那些可能成为最优秀的……人类中的人类,正在被你变成怪物……”
  “嗯……怪物?我是知道你从小就在学院里生活着啦,见到了不少的异形。”她似乎有一点生气了,“但是你缺了这么多课,还没见过真正的怪物呢。”
  随后,一切事情都不一样了。
  一个日子如同明日,破碎的宇宙深处充斥着人类的哀嚎,在七色星星闪耀的时间之下,黑暗的琼浆从空间的破洞中冲出,那些最美好的与最悲惨的事无不被扭曲与吞噬,蹒跚的血块与异变在每一道事件的划痕上生衍,而这样一具残破的半机械身体被倒挂在树木的枯枝之上——被黑色布条系着脖子的人类头颅朝着鼓动的大地,被分解开裂的双腿与每一根被拉扯着的断指垂直地朝着远方的宏伟异星,他的身体肿得像是汽球。
  从那一滩滩暗黑的琼浆当中,一些比最晦暗的存在更加晦暗的东西,带着鹿或蝶的形状,在这一片开放的区域里自由地蠕动,不时的,从那些时空的漏洞里会有一些人形——透明的、半透明的、不透明的——落入这鼓动着的大地,起初必定是有一些挣扎与叫声,但很快就什么也没了。
  “那么现在,”【她】在这里,“这事情变得有点无聊了。”
  他的嘴唇在动,但没有任何声音流出,一些美妙的词语断断续续地从他的脑中掉入这一片扭曲的世界,但就算我和你解释,也没有人能理解那些词语所表达着的意义。于是,在短暂的寂静与沉默后,那条最后维持着他身心的枯枝挣断了,他的身体保持着这样的颠倒,就像一片秋天的落叶,垂直向上地落去了一颗宇宙深处不知名的异星……
  室内安静了一会儿,随后一开始的事又发生了一次,只是这一次破门而入的来者不再有眼罩了。
  “……”社团长的瞳孔放大了好一会儿,这四十五秒内掉落的汗水对他而言比过去加起来的还要多,他的唇齿发麻,几乎是要把自己的灵魂给吐了出去,但最终他还是冷静了下来。这一次门上的洞开得恰到好处,就像来者已经习惯了这种做法似的。
  来者正一边向他移动,一边叼着一节南非风味的羊鞍,同时将一个餐盒放在靠近的平台上,里面装着一种过于冰冷的有鱼肉和薄荷叶的沙拉。
  “呀,笨蛋童贞,我来看你了!”瑟拉是寂静重工社团的幽灵成员,主要负责敲竹杠以及让社团成员显得不是一群基佬,“那个仓鼠轮是做什么的啊?”
  在原本应该放永动机的地方,那台机器被替换成了一个大小适中的仓鼠轮,虽然这社团长一直没注意,但这仓鼠轮原本是附送一只仓鼠的,虽然因为没有笼子以及怕生,那只仓鼠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在一小段时间的沉默后,他们同时注意到这笼子旁边有一张画着【她】扮鬼脸吐舌头的简单涂鸦的纸片,瑟拉当时以为这笨蛋童贞有了外遇,而那笨蛋童贞出于心理阴影,转身扑向了瑟拉的怀里,出于性骚扰与他身上连接着的义肢真的有够重,他那没有一点防护的人类脸被狠狠地揍了一拳。
  “我不开玩笑。”在之后的联合发布会上,他展现着最新的成果,“这就是一台永动机。”
  由于他的这种行为,所以直到毕业为止,他都因为在发布会上展示仓鼠笼(并且没有仓鼠)而被人取笑,而寂静重工社团虽未因此解散,但原本的部员大多都各自享受着惬意的校园生活,不愿意再来参加社团活动了。
  出于这份怨恨,他今后就任月瘤恐怖巢穴的生产部长时,制作出了大量不但致命而且会让人死时变回童贞的恶毒武器。

 楼主| 发表于 2016-3-19 18:2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约瑟 于 2016-3-19 18:27 编辑

《欢迎收听学院今日播报·永夜祭(下)》


女声:嗨,我是学院今日播报的主播,毋庸置疑,除了我还能是谁呢?
【动感的背景音乐】
苍老的声音:眼下有一事我得说着。永夜祭正当举办,具体是在……咳,如此说来,在任何地方。
广告气息的铿锵男音:然而,并不是任何地方。
是在临近学院的小镇之外举办,这场盛会刚好在那道幻色裂缝的正下方,一条沙漠公路在旁,交通便捷,又远离城镇的喧嚣,今夜出行的最佳选择。
阉人歌手的唱声:我知道。我知道还有什么……
弗拉德·佩什·卡门女士……垂念愚蒙,亲赴此宴,携庄严的……鲜红圣歌团;今夜良宴会,欢乐难具陈……
电台主播的声音:同时,我们学院已在边缘拉起警戒线,由学生会成员监督不允许任何一位学生出校。
一位杀人鬼仍在学院里流窜,留下一地的血液与遗骸,学生会提示请在发现遗骸时通知他们并远离现场,医务人员会尽快前去。
同时杀人鬼的搜捕工作仍然由元侦探社成员在进行,如果有学生见到以红光项圈为标志的学生会猎犬,请勿前去打扰。
我有预感,这一夜将会为我们枯燥的学习生活增添不少温馨的回忆。哇喔。我,实在为此兴奋极了!
【音乐结束】

【紧张的前奏】
视而不见,身处事外,一个红灯中的声音在你身后耳语——欢迎收听学院今日播报。
【慢悠悠的主题音乐】
亲爱的听众们,尽管学院的大部分事物在变化,但我们总能从中找到一点不变的规律。
举个例子,比如学生会名存实亡的风纪委员长会精准地在每个完整的月份的第二十五天除了平时的项圈外,还额外戴上猫耳和猫尾巴。
比如学院食堂的用餐质量无论如何也不会高过学院周边的任何一家餐厅,甚至不会高过第二大街十字路口黄灯3/2.67转角的[语言、逻辑&修辞]快餐店。
比如学院的四季与我们周边的沙漠小镇与沙漠小镇外的唯一一条公路与公路两侧的远沙这之间,都不会有任何联系。
不过今天,一件不变的规律就将改变了,该电台今后不会再报道有关侦探社的事情了。
之前我们有说过一些事,比如侦探社的恋爱物语,侦探社揭开学院怪谈的真容,侦探社与围棋爆破狂魔的故事……但从今天开始将不再有后续了。
这是故事的结局:侦探社的成员们分别戴上了学生会的项圈,他们将又一次地完美解决这次的案件,但不会再有侦探社存在了。
他们将加入学生会,如果你有仔细观察,你们就会发现在他们的扑克脸上正流淌着眼泪,尤其是在侦探社几乎唯一的武斗派——寇斯的脸上,你能看得更清楚。
你能看见他们的行为将无关于他们那各自填满了所谓天分的大脑,更不会再有那一份作为名侦探——甚至是作为人类的矜持与尊严。
我并不否认他们今后也将为学院里的各位提供服务,更不会否认他们今夜一定会追捕到那位杀人魔,只是这一切都不再是作为侦探,而是作为学生会的猎犬。
但就这次追捕的细则,你可以从学生会展示的地图上看到他们各自的动向,这也会在电视的【学生会与你】TV特别节目与网络上的学生会官网进行直播。
节目中学习部长将会就事件做详细的讲解,同时不断提示各位于就近的封闭式建筑内紧锁门窗拉上窗帘再关闭点灯,有条件的在防护周围撒上一圈荧光盐。
可能在这个过程中,一些碰撞声将从你家门扉或窗户上传来,可能会伴随一些呼救与惊呼,当你看到凄白的环状灯光投向室内,学生会建议你暂时放下那份不必要的同情心;
次日四点一刻,学生会将派专人将残留街上的学生遗体用数台温馨圣洁的挂有铃铛的黑色推车清理去校医务室,学院的外部环境将在这之后由校清洁工统一打扫与修整,
学生会想要提醒各位,课程与不强制的晨练将于准点按原时间表安排照常进行,届时他们会统一点名并将此写入各位的秘密学生档案。
若有特殊情况,再由各位脑中当初自愿镶嵌的芯片另行通知。
【音乐结束】

为了弥补各位不能参与进永夜祭的遗憾,我仍然坚持应做现场的实况转播报道。
【宗教意味的主题音乐】
对于这次永夜祭,学院周围的小镇住户们表现得相对于比较冷漠——可能有点过于冷漠了,各座房屋门窗紧闭,有的甚至还钉上了木板条。
以及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永夜祭的现场起来一层薄烟,这层薄雾在裂缝幻色灯光的照耀下呈现出一种红、黑、黄、银交杂的柔美色泽。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种薄烟是因为现场进行了燔烧一类的仪式活动而引起的,我目前靠近了宴会的外围,一圈细流分隔着这股薄烟与我们的物质世界……
亲爱的听众们,我不确定我是否应该踏入这片区域,虽然这次盛会邀请了我们学生参加,但我想我可能迟到了太久,现在再进入的话也许会因为不清楚情况而打乱仪式的安排。
不过站在这里,透过薄烟我可以大致看清这次盛会空前的规模,以在中心的摘星楼(想必佩什小姐必定在那里)向四周环状散开,每隔一段距离便会有另一个稍矮的观星台,一些

社会上的名流在这观星台上静静地凝视着夜空的裂缝。
首先令我惊奇的,是这次盛会上的服装设计。虽然这些受邀参与名流普遍身材臃肿,但由宴会主办统一发放的仪式用服装很好地掩盖了他们体型上的畸形与丑陋,在这薄烟与圣歌

团的歌吟之中,很难不说它们这些占据了整个观星台的身躯不显得伟岸且庄严。
这些名流虽然意识恍惚,但仍然时不时地会从眼前的大鼎里抓取一些食品享用,整个动作出乎我所预料的整齐划一,这种取食的行为甚至于已成为了仪式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而在这仪式区域之间,则是有一些聚落与灯火,我将继续深入仪式现场,且为你带来实时转播与讲解,我们稍后再见。
【音乐渐小】

接下来是一段来自这期节目赞助商的消息
【一个单调的男低音机械式地重复缓慢叹出“佳能”】
模仿英腔:您好,总有一天宇宙会灭亡。但那又是何时?又会怎样发生?有无数科学工作者试图解释这种现象,但用通俗的话来讲,这可能在任何时候以任何方式发生。
甚至于,就在下一秒,也就是这一秒,这宇宙就会灭亡。阳光、花儿、阴凉、亲朋、眷侣、偶像,在那时都将灭亡。宇宙一死永不归,那可真是骇人。
您是否有想过,一段真正美好的人生是不该有这种不安的,对于既定的破灭而产生的不安,难道不是太过于不公平了吗?
所以,我们诚挚地向您推荐我们最新的商品。当您使用这台设备,您的这种忧虑将被立即终止,这台设备将停止您所身处的宇宙中的一切活动,留住最美好的瞬间。
只需要简单的摁一个按键,这种残酷的不安将烟消云散,您将会停留于一个最美好的世界,您将会享受一个您最熟悉的世界,万物永存之中,唯有您的思维还在继续。
我们给电台的听众提供特惠服务,现在预订就能额外收到满满的一袋鹅卵石,价值五十英镑的挚爱,还附带一个免费的镜头,这样您就能恣意地享受生活了。
您生活在一个死寂的世界,但感动常在。
【音乐结束】

学生会猎犬近况的一则更新。
【极轻的警笛乐声】
从红点的聚集状况与学院建筑格局的变化以及现场观众的情景剧音效来看,学生会的猎犬队已成功地将杀人鬼逼入了死角。他们虽然依旧淌着泪水,但仍然用冷漠谢绝了我举牌提示他们念一遍米兰达告诫的举动。
很显然,那位杀人鬼就和之前学生会描述的一致——戴着防毒面具以及不裸露皮肤,那一具充胀着的染血白色消毒服身体此刻已紧靠着死角,再没有任何逃跑的余地,一地的尸骸与残肢无不成为了指向他的引路标。
而在所有的元侦探社的成员中,唯有寇斯的表现是最为亮眼的,除了她不断抽搐的面部神经以外,她还努力地试图带着昔日的好友们离开现场,虽然这种徒劳的努力最后化作了肌肉的痉挛,成为猎犬或者取得自由,你得拿定主意啊寇斯小姐。
学生会的猎犬们此时各自手持染血的棱刺,正准备扑向眼前这块名为杀人鬼的肉排,但兴许是我的错觉,那杀人鬼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发光,从那防毒面具之下七彩的幻光在不断地涌出,我不确定戳破那团光芒与现实的唯一隔阂是一个好主意,寇斯也同样不那么觉得,但现在……
【神圣的宗教主题音乐】
让我们回到永夜祭现场。
在这一片薄烟的深处,我意识到了自己的视觉并不值得信任这一我儿时早已听过的事实。
这一片薄烟中,我的身体在靠近深处时逐渐干枯飘散,我全身的体液逐渐在我的头顶聚集成了一个完美的立方,听众朋友们,这使我想起了晒日光浴过头时的场景。
这一个完美的立方中,我感觉我依旧存在,感觉我的生命已经脱离了肉体,选择了一种更高效的载体,我崭新的视觉停留在这个立方上,随后我的身体又风化了一遍。
我看着眼前的两个立方,心想这就是仪式的一部分吗?于是在三个立方的包围下,我留意到了周边有那么多的立方,漂浮在不同的服饰之上,浸在这光芒下的薄烟中。
说起服饰,我留意到了周边有各式各样的服饰,我留意到了一件很漂亮的衬衫,一对鹿角与一副黑色方框眼镜在旁边,不知不觉我已经被六七个立方包围了,这可真妨碍视觉。
参与这次盛会,我仍然穿着我最熟悉的一套衣服,而我最熟悉的这一套衣服正不断地在我脚下堆积,我已经高于那些立方了,那些立方像藤茎般在这一堆服饰边漂浮着,我意识到这样将会是无休止的,从这里我能看见现场在免费提供一种美味的特色烤饼,虽然厨师也和我一样,在围裙与帽子之上,成为了又一个漂浮着的立方。
此时这场盛会已进入了第二阶段,在这些立方与服饰的堆积之上我隐约能听到圣歌,就在那摘星楼之上,这些歌声不断地从立方中传出,我并不能用人类的听觉器官完全地接收到这种崭新的生命形式带来的音乐,但我敢说那一定具有极高的艺术水准。
我·的·天,亲爱的听众们,你们绝不会相信我看到了什么,是的,佩什女士就在我的面前,就在这摘星楼的顶部。她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尴尬,虽然我很想不礼貌地邀请她为听众朋友们说几句话,但看起来我是越升越高了……想必这种场景引起了佩什女士情感上的一种波动,她发出了几声极短且轻微的笑声,随后拍了拍手。
起初我以为佩什女士是在表达喜悦之情,但这其实是预示着永夜祭将迎来高潮,突然间周围的观星台传来了巨响,而那些名流们的身体也在逐渐风化,形成了五个绝大的立方,听众们,我敢保证正有什么事正在发生。
【音乐结束】

接下来我们回顾下刚才发生在学生会猎犬身上的事。
【煽情的背景音乐】
虽然寇斯极力阻止,但猎犬们最终还是戳破了那色彩与现实的隔阂。理所当然的,就像这一切当然会发生一样,现场迎来了一次爆炸。
目击者称,他们卑鄙的好奇心驱使他们透过紧锁的门窗向外看去一—彩色光在夜晚中闪耀得如同永恒一样,这股色彩的余烬甚至还粘黏在爆炸点周围的建筑结构上。
在这样的爆炸之后,寇斯跪在原地,目视着周围聚拢过来的人群。她澄清说自己始终会在在她所在的地方,她始终会来自她所来自的地方,而且她始终会留在她所留的地方。
目击者报告称,寇斯的脖子上戴着一个不再发光的项圈,她的一只眼睛中填满了幻光,她的身上裹满了幻光,而且她正拎着一只切面上是一层幻光的断手。我不确定校医是否能处理这样的伤口,我不确定清洁工能修理这样的场景,听众们,我真的不确定。
听众们,我想……我有点太不确定了,我觉得学生会也不确定,因为电视与网络都不再能收到现场直播的信号,也不再能听到学生会官僚的讲解了。
【音乐结束】
亮光消去后,学生会在当日的四点一刻道歉,他们声称“这通常能见效”。接着他们不再异口同声的沉默,而是归咎于彼此的做法太过于“不够考虑周全”,而且如果不是因为这什么跟那什么,他们早就全都去了某处的海滩度假,安全远离学生、穿西服的人或者……不管那些来问责的是什么玩意。

以及,对了,当晚的永夜祭是这样结束的
【哥特式的背景音乐】
在一个当夜连月外之月也不及的高度,佩什女士踩在我的头上——随着衣物的堆叠不断身高——终于能极近距离地观察到了那一道裂缝。
一开始,她说了一堆凭借我个人的头脑所不理解的学术名词与数字,接着她留意到那斑斓的幻光中有一个,亲爱的听众们,她当时是这样说那个黑点的。
“这是什么?”她说,“这里怎么会有个……空缺。”
这个黑点所在的位置非常刁钻,它刚好在裂缝的最边缘与夜空接壤的地方,所以注意不到这个黑点的存在,也不能说是任何人的责任。
但佩什小姐似乎为此非常沮丧,她看起来有不止一整脸的呆若木鸡,她在半空中打开了一道华丽的机械门,什么也没说地离开了现场——过程中始终极力睁着双眼。
失去了她的存在为支撑,整个会场的烟雾都在顷刻间散去了,而那些个大大小小的立方呢?则没人知道它们去哪了。虽然按宴会的说法,它们本该去特兰西瓦尼亚一日游的。
【音乐结束】
顺便一提,当我回到录音棚时,目睹了一些极不专业的所谓主播用极不专业的使用方法糟蹋着麦克风,对于它们的这些行为,亲爱的听众们,我替电台的管理层致以诚切的歉意。我已经用录音棚的常备斧头将它们都砍倒了,我会尽可能地保证这不会发生第二次。
接下来是学院的早间天气,然后我们会谈交通和当前经济,然后我们会播报时局与今日要闻,然后是一栏音乐鉴赏节目,然后……
【慢悠悠的主题音乐】
【慢悠悠的主题音乐】
【慢悠悠的主题音乐】
 楼主| 发表于 2016-4-6 08:1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约瑟 于 2016-4-6 10:22 编辑

《有关火之时代的二三事》


{鸢尾花=一段耳语}

“这个世界如此美好,值得我们为它努力。”

“只有前半句是对的。”


[○●○●●●●●●●○○]

以及一开始,这里曾有火……

有火点亮了光,使得事物终有了分别,赋予了世事以意义,也终于赋予了黑暗以意义……

便产生了冷暖,产生了斑斓的色彩在活物的瞳膜上流过,暖如温热的血脉,冷如冰寒的死尸。……

有活物为有之而欣喜,逐渐的,趋之若鹜,拜之若渴,如同失去了火,其自身将被纳入黑暗、失去意义般——不,活物们说,永不。

所以,活物们皆说一开始……这里曾有火,曾有一团火点亮天空、点亮苍白的天上石、点亮影子、点亮生命……


[○●○●●●●●●○○○]

曾有火,魔女谓之混沌。

曾有一处温床之中,混沌相互吹嘘,攀比一眠能有多少梦?有混沌说半百,有混沌说过千,有混沌仍眠而未曾醒过,混沌皆谓之贤。

混沌见贤之梦有别于其它,其梦中有火——火之梦有无尽藏,有古龙、有英雄、有光与暗,有无尽的生命力在梦中迸发……

第一次,混沌间传播起了除自身这破碎混杂的一切混沌之外的东西,它们渐渐找到了一个词来形容它,称之为希望。

其之梦遥遥于世事,有了古龙殒命,有了英雄燃尽,有了阴暗吞噬光明,有了无尽藏在梦中的消亡。至此,梦在黑暗中沉没,失去了意义。

混沌见此状,大多产生了喜悲,有了好恶,它们不同以往的见证,第一次有违本能地“想”要延续火之梦,于是混沌大多进入了梦境。

如同是第一次地,混沌的火光照亮了黑暗,残垣断壁在黑暗中显现,灰烬在残垣断壁上显现……在故事的最后,火之梦又得到了延续。


[○●○●●●●○○●○○]

以及一开始,传闻说这里曾有火……哪怕是再混沌的外在,也有一团共通的火在他们生命中守候着,这火代表着死亡。

有死亡为活物的执念画上句号,这死亡让一段生命有了意义,这死亡让世间产生了空缺,容得另一段生命能从灰烬中得以诞生。

不过仍然有一些人觉得死亡是不好的,这些人拼死也要多活一天,不愿意将自己的灵魂捐献给火焰,以保持火的继续燃烧。

这些人在世间仍有执念——就算暂时没了,也会努力去多找到一些,他们不愿意让生命失去意义,靠着徒手把山挖开也能活上好一段时间。

有的则是想要追逐太阳,哪怕他们自身的生命没多大的意义——我是说,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在追什么——他们也能通过一些虚构出的伟大存在来维持人性。

这些人的世界往往是单纯、不复杂的,他们的生命里没有什么复合的元素,为了一个目标努力一次又一次也不会去找下一个目标,然而,就是在这种历练里……

他们的人性更加纯粹,他们的灵魂更加宏伟,他们外表强悍,技术精湛,技能熟练,一个个都是了不起的——薪柴。

在这个死亡之火背弃了世人的年代,他们会在火焰里取得永生,而火焰会在点燃他们的那一瞬间窜起大概有——嗯,我想也许能有到巨人的鼻子那么高。

即便我说过他们是一群本质上相当纯粹、崇高而强大的存在,但也不是没有被点燃的机会

——毕竟在他们之中的确有那么一个同样纯粹、崇高而强大的存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把他们全都丢进火里面,借此变强后把更多的东西丢进火里面……

这家伙大概会点燃一整个世界?他的确是有自己的理由的,我相信,他绝不是做这种事就只为了做成,他至少也是为了探寻其中潜在的乐趣!

幸好他亲手把象征着死亡的那个坏东西也早早地丢进火里了,不然他该从哪里再度寻找像这样纯粹而崇高的乐趣啊……


[○●○●●●●●○●○○]

在火灭绝的日子里,如果你仔细听,你会听到一些声音:

你会听到有英雄在重复为他的信仰起誓,有贤者在重复充满哲思的呢喃,有诗人将他不止一生的所见所闻化作最精妙的杰作……

当然,也有一些没什么意义的,你会听到狂笑、嘶吼、啜泣、尖嚎——不只有人类才能发出的声音,比如一些尖锐的齿轮摩擦的声音也哪儿都有。

在这些时间里,他们有时会选择相互交谈,用原本不同的语言与理念共同织出绝好的经历,但在外人看来,这种事是大多是他们为了让自己保持理性才做的。

他们知道有一天,他们的记忆会变得逐渐不可靠了,他们所说出来的句子将逐渐不能再说第二次了,然后是一个词,然后是一个字……最后,连相通的吐息与间隔也没了。

没有什么东西能适应真正的、就象这样的黑暗,他们终究会发觉在这黑暗之中,他们所蕴含着的小小火苗早已不知所踪,于是,这些声音也会逐渐消失了。

起初是没有了那些本身就没有什么意义的、情感的宣泄,那些事会在一次又一次的哽咽里,再也做不到第二次……

然后是只靠一个人无法支撑起来的话题,

然后不见的则是那些过去记忆,

然后是对未来的美好向往,

然后是知识……

最后是灰烬。

当然啦,也不是没有熬过这些个苦痛的日子,直到火焰在黑暗中重现,又重回世间享乐的坏家伙——比如我就是。


[○●○●●●●●○○○○]

也许大多数人并未注意到,但随着这似火之物一次又一次地死灰复燃,世界也宽广了许多。

一方面来讲,我不能强求火之时代的住民去探寻黑暗的边际,但如果他们能做到——又能活过一段几近永暗——他们会发现这黑暗也宽广了许多。

我们可以用很简单的一种诠释来对此作出解释,毕竟每次火焰重燃,最终都比上一次更加恢宏,更加壮丽——最近几次,英雄人物就像批发货一样多。

以及我们都知道,这火最终会被黑暗吞噬殆尽,彻底消亡——再度燃起——或是在还未亡的时候被及时地拯救出来,无论如何,火的文明都是会延续下去的。

我还隐约记得这火一开始并不像今天这样是能包括所有人的,这火一开始大抵是极微小孱弱的,被活物发现,捧在手心……我可忘不了初见火时是多么欣喜……

那活物一开始便得到了火的好处,而一旦真正见着了火,便知道那是好的,于是那活物用那原始低能的所谓“思想”,开始享用起了这火。

一开始只是一些情感的宣泄,以表达对火的欣喜与热爱,接着是一些对火的崇拜与献祭,然后是复杂化的哲思与自我探寻,接着回到火上面……

“这是从哪里来的呢?”它望向四周,黑暗向它投回了目光,爬入了它所信赖的光亮当中,侵蚀到了它的手臂,残蚀着它的思想……

它觉得火绝对是好的,是火能让它如此,所以火怎么又会是坏的呢?它重复地认可火,期待火的力量能让它挣脱黑暗……

它觉得自己绝不会是从这黑暗中来的,它认为自己绝对是和这黑暗有所区别的,这些无意义的东西,又怎么会和它这有意义的东西相提并论呢?

它是向往火的,不仅仅是向往火带来的力量,也是向往火本身,像是火这样美好的存在,自然是被它这种卑微浅陋又丑恶——但相较于黑暗已经无比充满了“意义”——的存在所向往的,火当然也期待被它向往,火当然也期望能够回应它这种向往,那么,火给了它意义,它又有什么能给火的呢?

短暂地思考之后,它便投身于火了。

短暂的痛苦后,火便有这活物的灵魂一样壮大了。

短暂的声响后,火回归了黑暗,黑暗壮大了有这卑微灵魂一样大的一丁点……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算是你也能很清楚了吧?就像那些火之时代的神棍们常说的:

“于是比那卑微灵魂略微小点的微微火苗,又再度给黑暗带来了别样的意义。”


[○●○●●●●○●○○○]

“于是那火本是从黑暗中来的……你看,他过来了。”

它的手指指向落地玻璃窗之外的“月外之月幕墙外苍白街二号楼前”,此时恰逢一个虚伪的夜,一辆不那么气派的商用车正缓缓开来。

于是,商用车的车前灯点亮了灯光熄灭的街道,雪花铺在马路之侧,显现在人行道旁,失修的灯柱、积雪的垃圾桶与长椅,也一并出现在灯光里。

“这很漂亮,不是吗?我是说,这就像我们今天说的主题一样,若不是这,这些布景本就是没有意义的,所以我们需要那个开车的家伙。”

“你大概是喝醉了。”它身边的另一位着黑装的它说,“而且擅自更改布景的事,可完全没通过任何的手续。”

“是……是,你是对的,我也知道你一直都是对的,至少在我的记忆里,你的行为是很得当的,以及是的,我是喝醉了,毕竟这是难得的假期。”

“没事。”它用手指拉过对方的耳器,凑近地说,“我也喝醉了,这次先原谅你。”

“不过我们的确‘需要’他,是吧?”它将面颊侧过去,唇齿几乎相触,但又隔着一道过于失色的手掌,“这次似乎有点玩过头了。”


[○●○●●●●○○○○○]

“淦!”车内的男人痛斥了一声,“淦!淦你们这群会瞬移的,好像这么大个组织就只有小爷我干什么事还都得搭交通工具一样!”

也不怪他如此暴躁,这条雪中路几乎是无尽长的,他已经不知道在这里开了多久的车,感觉上比他之前的人生里加起来还要多。

“喔,大家都是领工资吃饭的,就得我非得用这对完美无瑕的双脚走去工作现场,而这些人就能用一个标准姿势从天上直接跳大神飞下来!”

他的脚踩在油门上,出于一些不可名状的理由,这车的速度表转了一圈又一圈,但这路似乎完全没有尽头,他不禁又发出了一声“淦!”。

由着车前灯照出来的道路,他始终没有质疑这车是不是完全没有向前推进哪怕一丁点,他坚信能通过“踩更久油门”来解决当前的问题。

但事实上,踩这么久的油门真的能解决问题吗?说不定他最后会直接被发射出去,飞往浩瀚的外太空去……似乎那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

毕竟从刚才开始,他从自己的外在缺陷,到瞬移技术与禅都抱怨了一遍,他同时发誓自己会尽可能地去学怎么瞬移,而不在意“什么愚蠢的途径风景与宝贵的人生经历”。

而令他真正没想到的事在于,其他不可名状的危险地带也就算了,没想到就在这宇宙级邪恶组织的巢穴,他居然面对着这么长的一条路,他久久抱怨,终于失去了话题。

于是他打开车门,从车上走了下来,而那失去了控制的车则果真用难以用文字描述的速度飞向了浩瀚的外太空,几秒后,一颗星星消逝了。

随着阴影中一小阵混杂着的男女笑声,他意识到大事不妙,随即以自己从未有过的速度逃离了现场,喔,先生,你这样的做法可真不合适,小朋友们可不要和他学。

但万事终有报,当他跑回公寓,紧锁门窗,掏出他心爱的DVD准备再看一遍偶像片并带着美好的回忆难得地进入梦乡时,一把霰弹枪已经贴在了他的鼻梁上。

“罚款还是死?”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这把巨匠级的兵器的另一头传了出来,“那就是罚款了,你这个季度的工资没了。”

因为那个存在太过于不详,它忍住了抱怨自己该怎么吃饭的话题,虽然他早早地发誓自己再也不会去职工食堂,但如果没有工资的话,他也消费不起楼下便利店的半价便当了。

在那不详的存在与阴影中潜伏的眼强忍着笑意离开后,喔不!这孤苦的室内,竟传出了声声的咒骂与啜泣!


【序=引子】

“这个世界如此美好,值得我们为它努力。”

它回想起了记忆中自己说过的话,合上眼,做了一个双重否定。

 楼主| 发表于 2016-4-18 16:52 | 显示全部楼层
《日常工作(09)》

  【深切缅怀花生酱同志】
  深山林中一片空地,又一处我轻依着的旧墟,那往昔的残影蜷伏在心底,如今亦是依稀可见的。在这树影斑驳之最深处,青色的白影洞过绿叶的空隙,能融洽地镶在这旧墟断壁的阴影里……
  而林中不时传来的,一些自然和谐的美妙歌声,则约莫是来自于一些说不上名的瑰奇鸟儿。这一副祥和的光景使我不由得忘却了城市的喧嚣、霓虹灯光与巷中的鬼魅,我想至少在这里,这饱受城市摧残的内心终究还是能够取得灵魂的阒静。
  “妈的智障。”花生酱先生说,“别摸鱼了!那玩意儿晃晃悠悠又站起来!”
  数枚火箭弹掠过这美好的景象,毒艳的气息卷过了祥和的山林,一切美好皆在棕红色的空气里,融入绚烂的彩雾里。
  在青白的阳光下,幽美的万古从枯木的枝头上显现,这巨物不过数秒便盖过了山头,而远处弥漫着的白烟,便成了祂变幻无常的身形。
  当幻日做的眼睛在群星的簇拥下向他投以恶意,他终于发觉自己将面对整个世界时,他做了一个极为艰难但符合逻辑的决定。
  “月残星陨,叶舞花落,也就是在前夜,我们永远失去了一位最可爱的人,他出身卑微但奋斗不息,他用生命谱写了最为崇高的人生恋曲,他的卓越贡献和高尚品格为后人树立了光辉的榜样!他是一位爱岗敬业、无私奉献的K-理事会优秀员工!只愿:敬爱的花生酱前辈,一路走好!对此我所全部能做的,只有带着深切的缅怀、无尽的思念,告慰其在天之灵,九泉之下,苍穹之上,愿他安详!”
  “小爷我还没死呢!”葬礼中途,一位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不速之客突然开口啦!“我这两天都一直说了我还没死啊!等等,那焚尸炉里是什么?”
  “啊?因为没有找到花生酱前辈的遗体……”身为美少女兼葬礼主持的我当时是这么说的,“所以我们只好把遗物做成衣冠冢了”
  “让我猜猜……”那位不速之客说这话的同时正向火场跑去,“我这个月的工资在里面是吧?”
  时至今日,我短暂的人生中,还是头一次看见有人会主动冲进火场,花生酱前辈不愧是一位烈士、一位英雄!
  亲眼目睹了他大爱的胸怀、忘我的精神、进取的锐气,在场的人们纷纷为此拍手称快,高呼喝彩!
  ——————————————
  【塔中访谈】
  院长爷爷是人类中最了不起的!原本,我们在这里又冷又干,我们很渴,而且很饿,因为这里只有我们,没有别的东西了……
  但有一天,院长爷爷来了,他给了我们食物与水,还给了我们温暖的家,以及学习的地方,他说如果我们乖会给我们更多,我们都很感激他!
  妈妈曾说人类不值得信任,我想妈妈不是错的,但妈妈并不了解全部人类;院长爷爷还经常给我们讲故事,他经常说外面有一整个世界等着我们长大!
  但是院长爷爷已经很久没再来这里了,我们中有一部分说他再也不会来了,我不相信他们说的,我知道他还回来的!他一定会!
  访问者:“对于学院这次的扩招。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前院长:“(兴奋地)当然啦!学院对每一位学生都是如此的……啊无所谓啦!学院选择这样做了,就是这样!”
  访问者:“能解释下您想说学院对每一位学生的态度如何吗?”
  前院长:“(冷静下来)这,只是,只是很…我想说的是…专注。就像,我曾经专注于…某人。一位学生,我曾经有个学生。但我想不太起来了。”
  访问者:“我想我明白这种感受。您记得自己曾经是什么感觉,并且将其毫无保留地投入了教育事业中?”
  前院长:“那是一种很不愉快但很热情的情绪,这是肯定的。我记得我曾经知道很多、感触很多。我曾经有个过去,但那都完了。就像我以前有…有个计划,有个对未来的打算。但现在那事结束了。全结束了。但这对我也足够,使我认清了现实,比起虚无缥缈的计划,我们更应该在意当下现实,我们的感觉应该完全从现实情况中来,不能超脱这个。你有什么重要的事么?和我说说你自己吧。”
  访问者:“我当下的事业对我而言挺重要的。这曾是我导师所计划的毕生事业,这些事业如今全成了我的事业。某种意义上来讲,这把我和他联系在了一起。”
  前院长:“这很好啊,你有些可信仰的。这对于一段生命而言很有必要——因为人总是要信仰些什么、相信些什么的,人不假思索地全身心地投入自己的信仰,人类就是这么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个人致力于追求他们所信仰的是毫无疑问完全正确的事。说起这个,你的导师现在又在哪呢?”
  访问者:“(小声地)不在我身边了。对此,我这样理解。”
  前院长:“那可真是不幸…对此,我很抱歉。我能帮你吗?也许当一位随时能倾诉的知心好友?或者是帮助你解决一些问题。你懂的,让追逐理想的道路不再孤独!”
  访问者:“(开始起身)谢谢你的提议,我觉得今天这就够了。”
  前院长:“等等!求你,等下。能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访问者:“(转身,小声地)智子。就是,智子。”
  前院长:“很高兴认识你,智子。我肯定如今的事业对你压力很大。但我也肯定他会为你骄傲以及,我想,学生都会想要,继承导师?
  访问者:“(悄声)那比不上我想要他回来……(大声)谢谢你的好言。再见。”
  前院长:“再见!(微笑,挥手)头抬高,这样更好。一定要对未来有信心。”
  “就这样走了?”塔内,一个声音响起了,“‘她已经知道了,还能怎样?’你就想说这个?”
  “她已经知道了,还能怎样。”在一个声音旁,另一个声音也响起了,“总不能杀了她。”
  “这只是一篇《日常工作》而已。”之前的声音解释到,“基本都是一些笑话和玩梗,我们大可当此没发生过。”
  “如果你想说我们必须杀了她……”比较苍白的声音说,“……那得你亲自动手。”
  另一个阴影为此并未如往常般堆砌着讪笑,而是在短暂的停顿后,向着另一个声音说了一声:
  “这就当作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吧,我最亲爱的读者大人,如果我们都遗忘掉这个,她就不会出什么事了。”
  —————————————
  【不是此时,不是此地】
  试玩版的内容,在实际游戏里并没有发生,这已经早不是什么新奇的事了,但某一款游戏尤其令我印象深刻,其试玩版好似是缺失了这一环,就会改变游戏本身的性质般。
  虽说本篇主要是就试玩版的介绍,但出于使得各位观众老爷更好的了解该游戏的背景,我会概括性地讲一些正式游戏以及游戏外的内容。
  首先,这款游戏讲述了一个美好、积极向上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一路历经艰难险阻,最终达成自己的目的,该游戏以丰富的可玩性、独特的美术风格与优秀的故事,受到了业界广泛的赞誉,其美术氛围与故事人物也引得了大量的模仿与粉丝们的垂爱——当我这样说时,你就能明白这游戏到底获得了多少大奖。
  而该游戏的试玩版,则是并没有多少人了解的,许多人大抵是经历了周围人的介绍,便去游戏官网免费下载了这款游戏,开始游玩并立即被其中的要素所吸引,点开那个试玩版的人寥寥无几,在游玩后保留试玩版的更是没有多少。
  与正式游戏整体的色彩缤纷不同,试玩版的环境是异常晦暗幽邃的,甚至试玩版一开始完全漆黑,玩家只能通过声音的指引来行动——而声音,则是该试玩版中唯一值得玩家信任的引导者。说来十分奇怪,每一次我点开试玩版,虽整体的流程相同,但其中呈现的旁白每一次都是不同的声音,对我而言,出现最多的是一种浑厚的带长尾音中年男声,其出现频率略高于一个清亮的卷舌音年轻女声,但我想这大概只是随机出现的要素,毕竟其中甚至出现了模仿评论音轨形式的引导,这种反复体验带来的初见感也是一种趣味。
  总之,在声音的引导下,玩家需要穿越一段相当漫长的道路,路途中声音会将一段似是而非的故事用不同的方式述说一次又一次,直到一个拐弯——声音是不会向玩家提示这个的——在那一道拐弯之后,声音不会停下来,但其中的内容则是除去“故事”外,完全毫无意义了。这一道拐弯后,一缕缕头顶高处漏洞投来的苍白光亮会作为新路标,引导玩家要前进的道路,而路标处常常还有一些文字提示,告诉玩家该怎么操作——比如跳跃,声音完全没提到过跳跃——声音仍然会在故事之余提示你一些内容,和之前值得信赖的内容没有太多的区别,左拐、右拐、前进、后退,仿佛你仍然在完全黑暗的地方,面对着一道道看不见的墙壁。
  而声音所讲述的故事,则是以评论家的眼光来看,与正式游戏并不存在关联的。故事既不是一段“历史”,也不是一段“预言”,甚至于,那故事连“寓言、隐喻”也不是,那是一个完全不相关的故事,一个精巧设计过的内容被一个个精巧设计过的形式展现给玩家。
  另一方面来讲,光之下的文字的确提示给你了操作内容,提示了你如何跳跃,如何推,如何使用“共鸣波”,如何“击打”,如何“蹲下”,但实际上,试玩版的内容是完全用不上这些的,我的意思是,正式游戏时,这些操作都会成为你密不可分的一部分,但在试玩版中似乎只能用来当作一种及其怪异的即兴舞蹈。如果你从游戏一开始就闭上双眼,任凭声音的指引,你会对我说的话更能有所理解——即使那些声音的指引在中途就毫无意义,你仍然可以凭借着指引刚好走到终点,就在最后一个句号吐出时,恰好的停在终点。
  在终点时,其实光已经是一个随处可见的要素了,光照出了一个古希腊风格的神殿,而光也不像原本这么苍白,而是更加接近于日光——稳定、柔和的淡橙黄。
  终点呈现一道大门的形态,声音并为提示你如何推开这道大门,声音会提醒你游戏至此已经结束了,但如果你之前有看地上的操作提示,你会自然而然地去推开这道大门,门外的黑暗会在此时涌进来,你会发现在光之下原本晦暗的自己的身体,再一次地在黑暗中也变得晦暗无比,就像游戏开始时那样。
  你可以选择此时走出大门,靠这个来结束游戏,或者在这一片完全光影颠倒的世界里,逐渐地再朝着往昔的光亮向回走去。
  这一次,你会发现完全不同的景色,当你往回走去时,之前的光与影会完全颠倒过来,你会发现一路之上的往昔的黑暗所化成的光明里,都是与你一样的“主人公”,这些完全黑暗的主人公毫无生气地倒在往昔的光明里,最终当你回到起点时,你会发现光亮之下并没有什么隐藏墙壁,那声音唯一所指引的,只是让你不要踩在那些倒下的主人公身上——如果你对于之前的提示有记忆的话——最终你会看见堆积如山的主人公,他们并没有任何的伤口,并没有任何的血液,只是在那里堆积着而已。
  也许你可以试着从他们身上用某些动作游戏里常见的“壁虎游墙功”跳上去,但你会发现除了更多的人形一无所获,你要知道,正确的做法是这样的:
  你需要一遍又一遍地在正式游戏里消耗这些主人公,每一次都会减少一个,从靠近重点大门的,一直到这“尸山”之上的,每一次都会减少,成为外部世界路途上的一个墓碑。
  出于这个数量,很少有人能做到把他们全部消耗完,但我以专业的评论家精神,不得不像这样做一次,证明消耗光之后会发生什么……说实话,结果并不能让我满意。
  事实上,当我把最后一个主人公扔出门外后,并没有任何事在这里发生,我觉得这是一种背叛,我觉得有一些我理应得到的东西如今离开了我,我觉得某一个他辜负了我的期盼,我觉得这里应该有一个内涵存在……应该有什么内涵在这里……他一定不是忘记做一个内涵放在这里了,他一定是……有什么别的意思……
  重新打开试玩版时,那个声音仍然指引着我,虽然每减少一个主人公,那个声音就少了一句有关操作的提示。
  这时,我才想起来并没有什么拐弯的必要,你只要一扭头就能看见那些透进来的光亮存在了。
  当我最终推开大门,回头望去空空如也,这里有一种精妙的建筑结构,但其中又有什么更深的内涵存在呢?
  正式游戏是从大门之外开始的,如果想回到大门里,就会被一道空气墙挡在外面——说是空气墙,但在第三人称看来,主人公的模型每一次都没有做出向前踏一步的动作。
  其中想必一定是有什么深意吧?我最终也不能理解这一切……

 楼主| 发表于 2016-6-3 04:30 | 显示全部楼层
《卡夫卡祭》​[衣服/亦或是表面现象]
作为鲜红宴会的侍从(这里指从事繁多杂役的、多少无关紧要的一类异族)的一员,我经常看到一些镶着各具仪式意义的花边、褶皱和缀着金属饰品的定制礼服,它们皆被合体地装饰在得体的肉身上。这时,我常常会想,(出于我们的日常生活习性)这些衣服不会长久地保持平整,而且迟早会起不再能掩盖的褶子与窟窿,更是会在那引以为傲的配套饰品上,积满再也去不掉的血色锈蚀、灰尘与一类裂缝般的玩意儿——不会有人想要这样可悲且愚蠢地每日每日消耗这些品相上的奢侈,只为了一丁点历史纪念意义吧?
然而,我又时常见到一些漂亮的年轻姑娘,她们有着妩媚动人的肌肉、娇美的身材与极具诱惑力的肌肤与丝滑的秀发,她们可天天穿着这同一件天然的面具式的衣服,总是用同样的手掌撑起同样的脸蛋,又一次将旖旎的影子映在单恋人儿的眼膜与血光之中。
只是有时在丑时三刻一类的时间里,当她们参加完聚会晚晚归来时,镜子中的这些衣服才会一并显现出真实模样:破旧、臃肿、沾满灰尘,被所有同类见过,且难以再被穿上了。
但在这一点上,卡门女士是绝不同于她们的——恢复一切活力仅需一场泡泡浴。

[在最深的夜里/那许是晨曦]
当我在晚间追逐一个男人时,很远地就看见了一条小巷——因为正对着下坡,且满月的荧光投在眼前——男人跑向那条小巷,我又不可能提前拦住他,即使他身体虚弱、衣衫褴褛,即使小巷里有第三者正目击了这相当私人的行为,我也只能气恼地叫嚷几句,并用继续追逐,来迫使他继续奔跑。
请注意:因为这里是夜晚,虽是满月的夜晚,可我前面的小巷是在下坡,对此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办法。而这目击者看见我们两个匆忙追跑的人,也许只是为了消遣取乐。也许她根本没注意后面还跟着第三个人,也许她认为这第一个人是个被我迫害的无辜者,而我来此所为一事也只为一事就是谋杀,那么她如果不做什么,自然就是这场加害的帮凶了;但也许她会认为我们互不相识,只是刚好走在了一起,各自跑回家补瞌睡;也许我们只是两个月下的夜游者,或者我追着的这男人是个诱我进陷阱的高明猎人。
无论如何,这目击者看起来喝多了酒,摇摇晃晃、疲惫困倦,我该为此感到高兴,说不定她只会认为这是酒后的幻影,待我们跑远,最终在吐息里再也记不清我们两人。

[一个梦]
B.F.F.做了一个梦:
这是一个天气不错的秋日,K想散散步。可他还没走出两步,就到了老城的公墓。那里有许多条铺设得异常蜿蜒且不太实用的黑色线缆。当他在一条线缆上顺着电流滑过,就如同在一条流淌的水面上稳稳地飘过似的。他从远处就看到一个新堆的坟丘。他想停在那里。这个坟丘对他就像施了魔法,他想他根本不可能很快地以非人的方式接近它。有时他甚至看不到坟丘,它被几面旗子遮住了,旗帜飘动着,并猛烈的互相抽打着,虽看不到举旗的人,但好像那里在举行一场热闹欢喜的追悼庆祝会。
当他还注视着远处时,他突然发现靠近他的路边,有一座一模一样的坟丘,他几乎就要错过了。他急忙跳到铺满杂草的砖石路上,因为那条黑线缆在他逃离的脚下还在继续流动,他踉跄地摔倒在路边,刚好跪在那座坟丘前。一对男女站在坟后面,手里抬着一座墓碑,K还没走过去,他们就已经把墓碑牢固地安插在地表,立刻第三个女人从结果的灌木丛中走出来,K马上认出这是一个画家。她穿着宽松的长袴和一件马马虎虎扣着扣的系带风衣;头上戴着顶天鹅绒帽;手里拿着一支绵软质地的朽木钢笔,已然在空中画着些图形。
此刻,她拿着笔在石碑的顶端写着什么,石碑特别高,她虽然不需要弯腰,但她要向前探着身子,因为坟丘把她和墓碑隔开,她又不想踩在坟丘上,于是就踮着脚尖,用左手扶着墓碑,撑着身体。她技艺超群,用那只绵软的画笔写下几个金色的大字:“这里安息着……”每个字都干净漂亮,用赤金深深地刻在石碑上。当她写下面的字时,回头看了看K;K因为迫切期待着碑文的下文,几乎没有注意那个女人,而是只盯着石碑。事实上,那个女人要继续写下去,但她写不下去了,有什么阻碍着她。她放下笔,又转过身望着K,现在K也看着这个画家,注意到她的窘态;但是她又无法解释。她以前所有的活泼都不见了。K也因此局促不安;他们交换着无可奈何的眼神,他们中间有很深的、不能解释的误会。但就在这个时候,墓地教堂的小钟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但画家挥动了一下抬起的手臂,钟声就停止了。过了一会儿,钟声又响了起来;这一次响得十分轻柔,没有被要求,它马上又停止了,就好像只是为了试试它的声音似的。对于画家的处境,K感到难过,他开始流泪,并用手捂着嘴抽噎着。画家等到K停止了哭泣,因为没有别的选择,所以决定继续写下去。她开始写第一笔——这对K是一种解脱,但画家可是明显的、极不情愿地完成这一笔;字体不再那么秀美,尤其明显的是看上去并没有金箔,她写得模糊不清、笔画拖拉、只是字体被写得特别大。在她快要完成字母A时,画家愤怒地用脚躲着用脚跺着坟丘,四周的尘土飞扬了起来。终于K理解了她,可现在道歉已太晚了,他用十指挖着地上的泥土,轻而易举,这里的所有都是已经准备好的;薄薄的地壳只是做个样子被放在那儿,它的下面立即出现一个四壁向下倾倒的大洞窟,K被一阵轻柔的气流,仰面朝天地吹到洞穴里面,在他落到深不可测的洞穴中时,他还把头颈向上仰起,刚好看到他的名字已经以巨大的花体字写在石碑上。他被眼前的景象所陶醉,随后被不朽一巴掌从审讯室的桌面上抽醒了过来。

[路遇/在深夜]
我们晚间面对着一条窄巷散步时,一个男人洞穿并逃离了我们,这场景清晰可见——因为面前的小巷处在下坡,月光又还算明亮——我们不会为这无礼的举动抓他回去,毕竟他十分虚弱,又衣衫褴褛,就是又有人紧跟着进入了我们的视线,在他的投影里一路尾随、追赶并喊叫,因此我们也不会帮他,就这么放任他们继续奔跑。
因为现在并非白昼,所以我们可以不上前干预,如今如此的世事都会往下坡路走,这些事可从不妨碍那月光继续明亮。再说,这两人兴许是在追逐玩耍,也许这两人都是冲着小巷里的目击者去的,又可能的确这是月光下的一次谋杀,总之,我们知道这两人彼此素不相识,虽不能肯定地说他们都向着自家的床在跑,但他们的确都是夜游者,而第一个人身上且的确怀揣着暗器。
最后,我们又不该如此疲惫于细想此事,毕竟我们看不见第一个人时,第二个人被小巷子里那醉酒的目击者拦下了,她不是喝多了酒吗?怎么动作与思考都与清醒时没有区别?她首先礼貌地询问了第二个人的种群其子代个体的生成是否需要亲密接触,接着关心了对方独特的种族文化与具体行为特征,对方看起来对她并没有兴趣,但无论怎么撕扯切割,它最终还是被活活用一双肉手嵌在墙体里了。她表达了对这种略微显得粗暴的玩法有浓厚的兴趣,以及值得高兴的是,不久后我们连第二个人也没有看见了。

[最初的忧伤/由先知口述]
一个表演全知者的演员——这种涵盖了从太阳系到宇宙尽头的过去将来的表演技艺,当然是表现力所及的技艺中最难的一种——这样安排了他的生活,只要他在同一个场地演出,那么,无论白天还是黑夜,他都保持着这种全知。开始是因为他想追求技艺的完美,后来则是冥顽不化的习惯使然。他的全部需求,其实也是非常微不足道的需求,便由几个自由人轮班供给。他们站在各自的生活道路上经历一生,把他需要的所有乐趣与人生经历放进特制的形式载体里送到嘴边,转化后又取回来。他这种生活方式并没有给全世界的人造成什么特别的麻烦;只有在演出其他节目时才会偶尔有些妨碍他人,因为他一直停留在全知的角度,他遮掩不住自己意识上的高度。尽管他在这种时候格外安静,观众们的眼光还是会偏离表演者而投向他。不过本文的写作者对他格外宽容,因为他是个卓越的、不可多得的演员。当然人们也能看出,他之所以如此生活并非是出于恶意,而仅仅是为了坚持不懈地磨练自己的精神,为了使他的技艺继续保持完美。
他待在高处也有利于他的健康,在热烈的情节,只有借历史与外来的全知才能得知还有一扇透气的窗是开着的,在清新的气流中,强烈的阳光投进昏暗的殿堂,在高处的感觉当然理应是美妙的。自然,他与人之间的交往也受到了限制,只有某位同属永生不灭者的伙伴会偶尔穿插在故事中来找他,然后他们两个坐在故事角色的阴影里,一个在正派,一个在反派,靠着故事内容的间隔闲聊,或者象牙塔里的建筑师会通过敞开的窗子和他说几句话,或者检查故事条理的应急剪彩装置的观察者向他高声喊几句话,听起来充满敬意,但几乎听不清。其他时候便是一团静谧包围着他。偶尔,某个偶像国王在故事结束后漫步于空荡荡的事发现场,会若有所思地望着视线几乎难及的深度,而这位表演全知者的演员并不知道有人在观察他,看他练习或是休息。
这位全知者演员本可以这样不受打扰地生活下去,如果不是由于那些不可避免的从一处到另一处的故事参与。这令他觉得特别难以忍受,尽管写作者尽量不让他的痛苦不必要地延长:去往各个片场乘坐阴影快车,而且尽可能地在夜晚或是黎明时分,以最高速度在无人的宇宙里奔驰;可是这对于全知者演员的愿望来说依然太慢了。如果是坐传送装置,就把整个时间段的业务都余定下来,让全知者演员在一片昏暗的思考中度过旅程,这虽然只略微符合他的特殊生活方式,但也只是聊胜于无。在下一个巡回演出地的剧场里,全知者演员还没有到达,便早早地支起投影物,所有分镜间的隔阂都大大敞开,所有的音轨都畅通无阻——可是,只有当全知者演员的肉身转入阴影,转瞬之间高高地掠过意识的高度时,只有这一刻才是写作者最感美妙的时刻。
尽管写作者把很多次故事参与都安排得十分成功,但是,对于全知者演员来说,每一次新的旅行都是十份痛苦的,先不考虑其他,光是他的神经就受不了。
又一次,当他们又一次故事参与时,全知者演员躺在一片昏暗中发梦,写作者靠着黑色的窗景一角看书,这时全知者演员轻声对墙外说了一番话,写作者便马上找他手下的新作角色去了。这位全知者演员咬着嘴唇说,他现在应该用两个视角来表演,而不是目前的一个,两个视角又应该相对着,绝不成伴。写作者马上同意了,可是全知者演员好像想表示出写作者的同意是毫无意义的,好像这倒似是反对意见,他又说,今后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他再也不用一个视角表演了。想象着这一种情况会再一次发生,他似乎不有着冷颤起来了。写作者犹疑地打量着他,再一次表示这件事是完全得到同意的,两个视角比一个好得多,这个新的叙述结构有很多好处,可以使表演更加花样繁多。这是,全知者演员突然哭了起来。写作者吓坏了,问他这是怎么了?可那回答迟迟没有到来。椅子上,全知者演员的脸被抚摸着,他们四目相对,脸贴着脸,眼泪相互交融着。在询问了多次、说了无数抚慰的话与共感的表现后,全知者演员才抽抽噎噎地说:“只能用一个视角——那我可怎么活啊!”这才使写作者能略微容易些来安慰他:保证立即通知外面的人构建出能再容纳两个视角的故事,并且不断责备自己让他用一个视角演出了这么久,又感谢他,极力称赞他,说他终于使这个错误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就这样,写作者使全知者演员逐渐平静下来,这才回到只属于自己的角落里。而自己却不能平静了。怀着深切的忧虑,开始了从书页上方窥视着全知者演员。当这类想法开始演化,会不会折磨到他?长久的、短暂的,持续不断地?这想法会停下来吗?会越发厉害吗?会不会威胁到他的生命?写作者相信自己确实看到,这位全知者哭泣过后似乎平静的睡梦中,最初的皱纹爬上了他平滑的如婴孩般的额头。
哈,这选角可真长得不像我。

[在剧场顶层楼座上/医治哀痛的神奇国度]
如果是一个尚且年幼的、令好事者有机可乘的故事,在剧场里一连几个月地上演在茶余饭后,被热心关切读者的写手持笔抽打着其中条理,其间还要被迫忸怩作态,谄媚于观众的所谓爱好学识,如果这个故事在流行乐与商业改编发出的没完没了的嗡嗡声中要一直延续到单调灰暗的未来,还要伴随着时起时落的鼓掌起哄的声浪,而这声浪如一下下抨击的嘈杂叫嚷——那么,也许一位坐在顶层楼座的年轻人会沿着长长的阶梯冲下去,穿过所有座位,冲进第四面墙,在总是配合着故事的发行商的石笛声中,大喊一声:停下!
然而,情况却并非如此。而是一个生来便优美又醇熟的故事,改编自一段紧跟时事的真实传奇,轻盈又严谨的姿态跃然于信息的形式载体上,由骄傲的信众们为它拉开大幕,唯唯诺诺的一位又一位合作写手倾倒地迎合着其中所必要的结构,在它面前都如刚学习文字笔划的童稚般;他们小心翼翼地将它的雏形捧上文学与艺术的殿堂,好像它是自己贪图苟活的全部意义,仿佛这众神迷恋之物,正要踏上一段危险重重但只属于自己的传奇征程;他们狠不下心来用当世的语言来描述这一切;但时日近了,他们终于控制住自己,“啪”地一声鼓响了第一个指关节;他们吐息沉重地跟着故事的走向奔波,疲乏的眼光紧随着其中情节的一次次显圣;那故事的一切之纯熟似乎令他们难以置信,他们自知只配相互做最基本的交流,相互提醒这些用词都得注意;他们愤怒地告诫负责修订发行的人要多加小心;而在那故事第三段缜密的次情节被编织出来之前,他们举手恳求彼此将无关这一切的思维都停下来;最后,他们将那所谓意义从颤栗的外在形式上抱下来,亲吻着那被物神化的双颊,虽然观众对这一个故事的反响不是很热烈,但他们认为这已足够,而这故事在他们的扶持下成为了不会腐朽的珍奇,在一团尘雾中飘飘欲仙,虽没人观看也能长久地活着,但也还是邀请全场的人来分享这段宝贵的经历——既然情况是这样,顶层楼座上的年轻人便把脸埋在栏杆上,深深沉入闭幕的曲调中,仿佛沉入一场不由得心生憧憬的噩梦,他暗自抽泣起来,心灵与记忆却还对此一无所知。

[写在燔祭之后]
逼迫至此,他大抵还是留下了些最后的几句话一类,但我并未听清。随之而来的是在他那瞳孔涣散的眼眸中,流露出的真情。一股坚定的信念,参杂着并非破碎的决心(我想通过这,应是能想出他在说些什么的。)。
虽然我并未听清——这点我一开始便明说了,也自认得当地说明了——可通过这番容颜,我大概是还能想出些什么语句与之相称的,但是久久地拖延至今,我却还是没想出到底有什么能与之相称……这里是需要什么填补的吧,我说服着自己如此;毕竟,虽说留下一点遗憾不是坏事,如此一来显得真实,但我们容不得此处尚余空虚。在所预测到的未来,若不是画不上一个句号,收了一个尾音,那将会有多少受骗的人沿用这空白之地的法律,将自身的罪株插进他的果实里?那仅仅是不能得到允许的,“那仅仅是不能得到允许的”我如此说定,我就要结束了,可这又当然成不了一个体面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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