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malinp7 于 2015-12-9 11:58 编辑
这是被残酷至极的命运玩弄,却依然不断放出希望之箭的,一位少女的故事。 1 阳光透过森林照射在一座小木屋上。 粗糙的木床上,毛毯开始蠕动。 许久后,一个少女忽然从床上坐起,看年龄在二十岁左右。 她脱下破破烂烂的睡衣,换上的还是破破烂烂的衣服,裤子纹路就像两个布囊拼在一起,拿绳子当腰带系紧。 她——萨莎快手束起垂肩的黑发,瞥向房屋一角。 那里睡着两个中年男女,男子的手从床边垂下,还握着酒瓶。 他们不是萨莎的双亲,双亲在她幼年便亡故了,现在照顾她的是父亲的弟弟——也就是叔父母。 为了不吵醒他们,萨莎小心翼翼走出寝室,来到紧挨着的厨房。 她从桶里取水洗脸,然后从桌上盛着的红薯里拿了一个,整个塞进嘴里。 一边咀嚼,一边继续拿红薯装在怀里,两个,三个。 “叔父叔母,我走啦。” 她小声向寝室打了声招呼,临走前不忘从桌上再拿一个红薯。 “小白!” 一个身影听到呼唤赶来。 虽然脏兮兮的,不过正如其名是只白狗,脖子上还系着萨莎亲手做的皮革饰物。 “吃不?” 她把红薯递过去,小白撇过脸不理会。 “那我吃啦。” 萨莎再度用红薯将脸塞得鼓鼓的,还对小白露出笑容。 “小白,准备好了吗?” 汪,听到狗狗短促一吠之后,萨莎奔跑了起来,小白也摇着尾巴跟随其后。 离开永远充溢着酒臭味儿的家,与小白一同奔跑越过早晨的森林,萨莎终于有了自由的感觉。 从树丛见漏下的阳光一闪一烁,每一个脚步都会带起枯叶的飞舞,以及泥土的气息,小鸟的歌声。 终于,可以听到河水的流动声了,前方不远就是他们“森林居民”的共用炊事场。 溪流河畔的小小广场上,十几个女人孩子们正在各处搭灶煮水,或去河边打水,还有老婆婆在做祈祷仪式,感谢森林每日给予的恩惠。 不过萨莎的目的地并不是这里,她穿过人群,渡过架在小河上的圆木桥。 一位负责给灶台起火的少年对奔跑中的萨莎喊道。 “萨莎,今天也拜托你了!” 萨莎停下脚步,笑脸以对,然后双手在头顶围成一个大大的圆,把少年给逗乐了。 离开小河后,萨莎加快了脚步。 攀上斜坡,越过草堆,穿梭于树丛之间。 小白在前面带路,时不时回头看,似乎在说你快点快点。 “知道啦,啊啊,肚子好饿……” 萨莎正从怀里拿出红薯要啃,小白似乎在指责她似的汪地一声叫,率先奔向前方的一棵大树。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 大树下有一座刚建成不久的小屋,与萨莎身高差不多大,剥开遮布可见里面放着大弓及装箭矢的筒。 “啊——不出所料,爷爷他们已经走了。” 萨莎拿出弓,背上箭筒,仰望天空。 这个小屋是用来给森林猎人放置物品的。 而萨莎就是“森林居民”之中最年轻的年人。 2 “萨莎,又睡过头了吧。” 来到猎场,钻进草丛后,先来一步的熟人老猎手尤西斯笑道。 “谁叫你老吃红薯。” 身边潜伏的另一个老人齐达也取笑她,萨莎一脸认真地将手指抵住嘴唇,嘘地一声制止了他们。 “现在啥情况?” “就那样吧。” 猎手们的脚边已经有几只捆绑住的山鸠。 “萨莎,那边有个大的。” 稍远处蹲着的老人塔玛奇对萨莎招收,萨莎点头,将口里剩下的红薯一气吞下。 “这会儿一直在那里没动,我们是追出去,还是按老办法干?” 萨莎眯起眼,看向塔玛奇指着的大树。 山鸡长长的尾巴微微一动。 “那个的话,可行。” “好,交给你了。” 萨莎慢慢深呼吸后,从背后拔出一根箭架上,同时用嘴取下箭尾的一部分。 然后慢慢对准了大树一侧山鸡潜伏场所的斜上方。 在老人们的屏息关注下,萨莎维持屈膝跪立的姿势,放出一箭。 箭矢本来直挺挺飞向树木侧面,却在中途忽然改变走向,消失在了里侧。 啪的一声,鸟儿的羽毛飞散在天空。 “干得好!” 小白从草丛跃出,萨莎也跟着它一起去。 “一如既往的好身手啊。” 尤西斯感慨道。 “最近技术更上了一层楼。” “她死去的父亲也是个好手,不过萨莎比他更厉害啦,她亲生父亲为了练就那种技巧花了许多光阴,而这孩子,在还走不好路的时候,就学模学样做到了,真是天才。” “她父亲留下的弓,除了她也没人能拉动。” 三位老人从内心里感叹道,彼此点头示意后也跟上了萨莎。 “爷爷们!” 萨莎在大树下挥舞手臂,手里拿着正是完美一箭解决掉的大山鸡。 “哦,射中了。” “再抓几只鸟,然后再去逮几只兔子。” 萨莎高兴地指着树丛的深处。 这里已经是森林边缘,从树木间隙可以看到洒满阳光的山丘群。 山丘的另一边,就是连绵不绝的“外乃壁”,以及紧贴墙壁熙熙攘攘耸立的混凝土建筑群。 “说来,萨莎,听说春天到了你就要去门前打工,是吗?” 尤西斯询问道,萨莎面色阴郁,点了点头。 “嗯。” 门前,即刚才遥遥可见的街道名称。 “……怎么说呢,那对酒鬼夫妇,谁也拿他们没办法。” 齐达不知说什么,叹了口气,萨莎有些落寞地笑道。 “不过,毕竟他们养我长大……” “我们怎么觉得,养大你的是我们几个啊……” 塔玛奇说着算了算了,转移了尤西斯的话题。 “不过这年月,仅靠狩猎打到的食物,确实过不下去啊。” 老人们与萨莎面面相觑,一同叹息。 他们“森林居民”代代在森林里狩猎为生。 但是近来随着人口增加,壁内渐渐出现了粮食不足的问题,森林也逐渐开发为耕地和牧场让路,野兽鸟禽数量减少,许多年轻力壮的男子都扔掉了弓箭,去往门前——即外乃壁的商业区打工赚钱。 “到春天还早!在那之前,我要尽情打猎!” 萨莎勉强自己开朗地说道,与小白一同在森林奔跑起来。 尤西斯目送她的背影远去,嘟囔道。 “只是外出打工还好。” “什么意思?” 齐达反问,尤西斯颌首道。 “最近听说开始壁外调查了。” “壁外?壁外……是说外乃壁的外面吗?” “听说外面巨人大战的时候受到污染,已成为人类不能居住的土地,调查那里有什么用?” “无论如何,不去看看也不知道实际情况,说不定那里已经没有巨人,还有开发不完的肥沃土地。有传闻说让家人进调查队,可拿到一笔相当丰盛的报酬……” 听到这里,齐达和塔玛奇才终于懂了。 “那两个傻瓜夫妇,干得出来。” “萨莎虽然射箭本事一流,但是实在太太太能吃了。” 老人们相视一望,再度叹息。 3 “今天打猎大丰收啊。” “嗯,他们也肯定会夸我的。” 萨莎笑道,她与老猎手们一同将弓箭放到树荫下的置物小屋里。 面前的土地上,她们射下的猎物们列成一长排,八只鸟和两只兔子,有这么多叔父母也不会抱怨了吧,也能给那个少年分一些。 “肚子饿啦……” 肚子咕哝咕哝作响,作为便当带来的红薯已经吃干抹尽了。 “不赶快回去做饭,又会惹他们生气的。” 呜,小白同情地呜咽了一声。 “萨莎,你在门前要是遇到什么好男人,就跟他一块跑了吧。” 尤西斯突然说道,萨莎正蹲下来摸小白脑门,听此差点喷饭。 “什么啊,爷爷,你干嘛突然说这话?” “赚到的钱都是你自己的,拿着钱去‘中乃壁’吧,不用再回到这里——这种家伙的家里来了。” “爷爷。” 萨莎歪头想想,然后笑了。 “我肯定会回来的,因为我喜欢森林。这里还有小白,和爷爷们啊。而且只要在林子里跑,我就很开心了。” “萨莎……” 尤西斯正要继续说些什么。 小白突然好像感到什么一样,冲着远方吠叫起来。 “怎么了小白?” 小白猛地向树丛中冲去,萨莎和老人们莫名其妙地追了上去。 四人滑下斜坡,跑到可以看见门前街道的森林尽头,不仅倒吸一口气。 “喂,那是什么……” 街道——在燃烧? 沿着“外乃壁”建筑的门前建筑群,随处可见黑烟滚滚升起。 小白狂吠不止,从远处传来不祥的警报声。 “喂,这个警报声……” 齐达脸色铁青。 “不是巨人进入的信号吗……” “巨人?” 萨莎看向老人们,尤西斯与塔玛奇则拼命想看清远方。 “大概二十年前的事了,我们做过行巨人破壁时的避难演习,那时还觉得好笑……” “没错,就是那时候的警报声。” “巨人来了……” 萨莎也拼命张望,但是从这里什么也看不清。 不……似乎不然。 “有什么……在动……” 在喷出黑烟的建筑之间,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蠢蠢欲动。 “难道……” 百年间墙壁未被破坏,不能保证今天不会被破坏。 是的——终于,巨人来了。 人类的天敌入侵到壁内来了。 “啊,小白!” 小白从来路返回,见此老人们也缓过神来。 “回村里吧,通知大家快跑!” “嗯,嗯……!” 萨莎也慌张跑了起来。 “叔父,叔母!” 萨莎闯进家门,大声叫道。 “啊……?你干什么。” “你的猎物呢?” 他们依然喝酒喝个不停,萨莎抓住两人手腕,想将他们拉出屋外。 “快跑啊,不能停在这里!” “你这个小鬼,对我们干什么!” 他们甩开手臂,被萨莎紧抓不舍。 “巨人来了!门前在燃烧!” “巨人……?” “怎么会,老公,不会吧。” “听,听那边。” 竖起耳朵,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微弱警报声。 “街道已经成为火海,总之往北边跑吧,去‘中乃壁’!” 夫妇好歹清醒了,摇摇晃晃地出了小屋。 三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奔跑在通往村子的小路上。 从森林向北的路已经挤满了村民,所有人背着微薄的行李,忘我地往前赶路。 萨莎同叔父们加入行列之际,忽然注意到了。 “对了,小白,小白呢?” 以为小白先回来了,可它不在,萨莎四处张望。 衣着褴褛的村民行列,婴儿的哭泣,货车吱呀呀的声音。 没有,无论哪里,都没有小白的身影、 “难道,是我的弓箭……” 小白也许没有回到这里,而是回到了放弓箭的森林置物小屋。 这么一想,萨莎站不住了,抬脚要向那里去。 “萨莎你要去哪里!” “我们扔下你了啊!” 叔母吐出冷酷的话语,也阻止不了萨莎在下山的人流中逆行奔跑。 “萨莎,你在干什么!” 突然抓住她手腕的,是老猎人尤西斯。 “小白,还有我的弓……我父亲的遗物!” “不行,放弃吧!你想被巨人吃掉吗!” 齐达也挡在萨莎面前,想要说服她。 “但是……小白它……” “小白是只聪明的狗,肯定会没事的,现在先跑吧,啊!” 两人抓住萨莎的手,将她拖走。 不知多少次回首之后,她离开了故乡的森林。 4 人类因“外乃壁”被突然出现的超大型巨人破坏,难以抵挡巨人的浪潮,被迫放弃农业区,撤退到“中乃壁”以内的商业地带。 失去农地随后是大量难民的产生,粮食不足问题日渐严峻,修复破坏的墙壁成为所有人的夙愿。 为此上层多次变成决死队,送往被夺走的土地,然而屡战屡败,不过徒然浪费资源与人命。 但是——墙壁破坏十个月之后,终于,希望的新芽破土而出。 一位从属于保安警备部兵器班的研究员,开发了针对巨人唯一弱点“后颈”的攻击装置。 首先,从腰部两侧的机械射出前端带钩子的铁线,固定在高处,然后高速回卷将人体吊起,同时运用瓦斯喷射控制和调整空中姿势。 人类本无飞空的能力,还遗失了从前文明的飞行技术,而名为“立体机动装置”的机械,让人类再度拥有了羽翼。立体装置试用作诞生与十个月前,如今已经投入实战。 但是为了更加高效地切掉巨人的后颈,必须两手持刀刃,一气呵成攻击。忍耐高速腾空甩动的离心力以及视界的晃动,同时不得不控制复杂的身体的动作使用刃具——学习如此高难度战斗技巧,并非一朝一夕之功,此外还要看是否有这个天赋吧。 资源和时间所剩无几,机会仅有一次。 如果下次“外壁修复团”失败了,人类就会灭绝。 为了决死一战,从难民中召集的年轻人们聚在“新人作业员训练设施”,为了娴熟使用“立体机动装置”战斗,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艰苦训练。 “从今天起,开始立体机动训练。” 训练设施的广场上,废材再利用拼装起来的两个十五米级巨人模型正俯瞰众生。 “巨人”的眼皮下,训练教官汤平粗犷的声音响震四方。 “首先是控制空中姿势的训练,用绳子挂住腰部两侧吊起来,对你们来说应该不难。” 两根木柱上搭着的横木吊下两根绳子,将绳头连在腰部装备的器具上,训练员们一个个离开了地面。 成功运用围在腰部的皮革带保持平衡,保持姿势挺直之后,便是动作练习了,如荡秋千一样前后摇动,同时身体转圈,挥动两手的刀剑。 咋一看简单,其实是激烈运用全身肌肉的严酷训练。 十几个年轻男女依次走向广场上并列的两台训练装置,练习吊空、转体和挥动模仿刀剑的长棍。 “尤其注意上身力量!不要动脑,用身体去记住!” 汤平的声音四处回荡。 不远处,有两个人一直注视着这边的情况。 “韩吉小姐,终于开始啦。” 身穿治安统制局制服的男性,对身旁带着护目镜的女性说道。 “以前的‘外壁修复团’生存率不过一成,有了立体机动就不一样了,加上敷岛队长带领的调查兵团担当精锐部队,夺回‘外乃壁’不再是痴人说梦。” “……伊兹尔,你先安静点。” 带护目镜的女性目光不离训练场景。 训练设置虽然属于保安警备部管辖下,但如今主要用于培育使用立体机动的作业员,从而编成前往壁外作业以及与巨人战斗的壁外调查员。 眼前的训练生们制服上绣的不是警备部的蔷薇纹章,而是调查部门引以为傲的“自由之翼”——两只羽翼重叠而成的纹章,而韩吉随着重编成为这个训练设施配备兵器班班长,她的制服上如今也闪耀着“自由之翼”的光辉。 “他——还有她表现不错,刚才那个孩子勉强还行吧,伊兹尔,在名簿上记下来。” 伊兹尔不由笑出声来。 “这算什么,你在开玩笑吗?” 汤平也无奈地说道,他面前的训练装置上,一个年轻女孩倒栽葱吊着,手舞足蹈挣扎不止。 “你这么想进肚子吗?” “想,我还想吃!” 女孩叫道,她的肚子也正巧咕咕作响。 “不是你的肚子。” 汤平屈身看向她的脸,却看到她悄悄从短外套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 “……这什么?” 怎么看,都是红薯。汤平一时脑子转不过来,眼看着女孩一口啃下去。 “……教官也想来半个吗?” 说着她把红薯掰成两半,递给了汤平,说是一半,其实看这么小不过是四分之一。 “半个……” 汤平不由接过了红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反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女孩继续倒吊着,开始大口咽下红薯。 “……哇……这姑娘真胆大……” 伊兹尔苦笑道,却发现韩吉看着女孩的眼神意外严肃。 “那孩子叫什么?” 伊兹尔对韩吉的发问感到吃惊。 “诶,那个不怎么样吧?” “行了,你就告诉我名字。” “那个……请稍等。” 伊兹尔眼扫手里的名簿。 “她的名字……那个,是萨莎。” 听此,韩吉叫住身边经过的年轻男性训练生。 “那个叫萨莎的女孩,她的腰带零件可能有些问题,去看看。” “好的。” 男人依韩吉命令跑向训练装置,待萨莎降下后检查了她的腰带。 果然发现了问题,身旁的另一个训练生摘下自己的腰带给她换上。 萨莎再度吊起——这次成功控制了身体姿势,不仅如此,下一刻她便开始自己转起了圈。 “肚子饱了,就能做到了!” “不是这么回事吧!” 汤平一边啃红薯,一边怒吼道。周围发出一阵哄笑。 “原来如此……不愧是韩吉小姐。” 伊兹尔佩服地说道,韩吉点点头。 “她能维持那种姿势,却没法好好吊起,显然不正常,而且这一步还算是简单的。” “是啊,难的还在后面。” 伊兹尔也浅然一笑。 其实伊兹尔自己也尝试过几次,但终归无法更进一步。本想如果能使用立体装置,就申请调动到调查部,这下算是泡汤了。所以他依然属于治安统制局,不过作为韩吉汤平与上层之间的协调人留了下来。 萨莎与刚才判若两人,开心地在空中荡来荡去,汤平不得已呵斥她适可而止,赶快下来。 “要是能像那样,该多开心啊。” 韩吉也不由笑了。 “是啊,韩吉小姐的技术终究也上不去……” “就是说啊,在梦里我倒是能轻而易举地做到,在空中咻咻地飞来飞去——不不,我可还没放弃。” 韩吉有些不甘心的说后,恢复了严肃表情。 “总之,那个叫萨莎的孩子,即使用坏掉的腰带也能立起来一瞬间,可见相当高的身体能力。她的出身地是哪里,有什么经历?” “那个……” 伊兹尔再度看了一眼手里的资料。 “……家乡是‘外乃壁’门前的郊外村落——大概是森林猎人的出身吧。” 听此,韩吉若有所思,眯起了护目镜下的眼。 “这么说,是那个村子吗?四个月前参加第三次修复团的时候,我们迷路走进的……” 伊兹尔点头同意。 “说是迷路,其实是韩吉小姐想要试用立体机动装置的试用品,结果越走越深,最后……难得我们能活着回来。” 伊兹尔想起那时的事就忍不住颤抖。 “为什么提到那个时候?” “那时,我捡到过一把弓。” “啊……你好像说过这弓好难拉开什么的。” 他们被巨人追着逃到森林里,见到一棵大树下有个小巧置物小屋,屋里放着似乎被猎手们舍弃的狩猎工具,韩吉对其中一把弓似乎甚为在意。 “我是兵器研究者嘛,那把弓挺特别,不是一般人能用的。我不管怎么用劲都拉不开,大概也只有敷岛队长有这个力气可以做到吧。” “……也就是说,弓的主人可能拥有敷岛队长级别的战力?” “也许吧。” 韩吉看向伊兹尔手里的资料。 “那孩子若是猎手一族的人,也许认识弓的主人。” “那……我们去问问?” 然而此时,忽然电闪雷鸣。两人仰望天空,感到从低垂的厚重云朵落下的水滴。 不久便下起了磅礴大雨,立体机动训练中止了,浑身湿透的训练生们排成两列跑向中庭,似乎换成了雨天也可以的慢跑训练。 “韩吉小姐。” 伊兹尔催促道。韩吉任他拉着走向建筑,又望了一会儿训练生们跑去的方向。 5 “呜呜……不行了,我要死了……出征前就要被弄死了……” 冰冷的雨水淅沥不绝,终于结束长距离慢跑回到设施的训练生们,无一不面部铁青。 训练生们一边在广场上排队等待点名,一边私底下小声聊天。 “太严苛了……我们又不是军人……” “但是不得不做啊,又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我们这些人,要么无家可归,要么被亲人卖了挣一点粮食补助或金钱。” “是啊,做不到就饿死路边,或被巨人吃掉。” “可总得有个限度吧……” 累得快要倒下的人们,强忍泪水的人们,用尽最后一点力气,颤抖着发紫的嘴唇回答点到。 “……萨莎,萨莎在吗?” 汤平喊道。 “同班的人!萨莎在哪里?” “啊……” 同班的女训练员们面面相觑。 “诶,刚才还在的。” “排队的时候还看见过。” “切……又来。” 汤平大大地咂舌,走向雨势终于减弱的广场。 广场西边的幕布下,炊事员们正准备今天的晚饭,大锅煮着汤水,这里到处漂浮着香气。 “喂,你这家伙。” 果然,萨莎正蹲在幕布前的货车下想要藏起来,汤平拎着她的脖子像拎小猫一样拽了出来。 “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许擅自离队!” “……教官。” 要是从前,她会一边抽泣一边道歉,不知为何今天却一脸认真地盯着什么地方。 “……那里有个没见过的人。” “啊?” 汤平看向站着忙碌的炊事员们,萨莎的目光粘在其中一人身上。 “做饭的人们都是神明大人……所以我一直注意他们,可是——那个人我没见过。” 萨莎盯着的是一个年纪不过少年的男孩。 汤平也打量着他,好像确实没见过,不过他也不可能把炊事员的面孔一个个记清楚。 “新来的吧,别想转移话题混过去,你今天没饭吃了。” “千、千万别罚我这个!除了这个什么都可以!” “那,待会你去跑个一百圈。” “诶诶诶诶诶……” 两人在广场展开了拉锯战,同时,萨莎依然一直注意着那个年轻的炊事员。 6 “……诶,就这么点?” 当日夜晚。 食堂幕布前,训练生们拿到等待已久的晚餐,纷纷发出不满之声。 “比昨天少了好多……” 盘子中央盛着少得可怜的土豆泥和肉末。 “我听说当了作业员,至少可以吃个饱饭……” “这样还怎么训练下去啊……虽说不像那个吃货,我们也很期待吃饭时光的啊。” 一个女性抱怨着转头望去。 “那个吃货”说的就是萨莎,她正对着可怜的晚餐,泪水滚滚而落。 “……不够……” “我的给你吧。” 旁边坐着的纤细少年从自己的碗里分出一些土豆,萨莎毫不思索地对他长拜不起。 “神啊!” “你太夸张啦。” 少年笑道。 “……但是,真的可以嘛?那个……你是叫阿明吧?” “嗯,我本来饭量不大,今天训练太累了更是没什么食欲。” 汤平在对面饭桌坐下,萨莎羡慕地望着他的托盘,教官的分量当然比训练生多得多。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阿明缩起脖子,啜饮浅浅一盘的汤水。 萨莎则直直盯着自己的土豆,加上阿明的分还是不够,这点东西一口就消灭完了。 “虽说农地被夺实属无奈,但粮食也太少了。” 身后有谁在喃喃自语,阿敏也低着头小声说道。 “食物管理是不是有问题啊……或是分配的问题……” “喂喂。” 汤平责备他们。 “管理是政府的工作,别抱怨了。” 汤平的口吻并不严厉,也许他自己也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吧。阿明与其他训练生们因畏惧而低头不语。 唯有萨莎,反而抬起头。 “管理?” “怎么了?” 阿明惊讶地搭话,萨莎也不回答,而是盯着盘子继续自言自语。 “管理……料理……不够。昨天还有的——也就是说。” 她的眼睛瞬间睁大。 “那个新来的!” “等……” 萨莎面如恶鬼,环顾食堂,又望向幕布另一侧可见的供给所。 阿明和汤平都被她的气势一时镇住而动惮不得。 “在哪里——那个新人!” 供给所里工作的炊事员中不见其身影。 “……竟敢,把我的人生乐趣给……” 她一把操起叉子,吓得阿明往后退,不过她的叉子只是狠狠插在了盘里的土豆泥上。 “啊,你吓谁呢。” 她头顶被敲了个栗子,却毫不在意,抓着装土豆的盘子狼吞虎咽。 “不可饶恕……!” 寂静的食堂里,唯有萨莎的叉子狠戳盘子的声音作响。 7 入夜。 关灯时间已过,训练生们的宿舍气氛诡异。 最深处的床铺上,毛毯鼓成奇怪的形状,从间隙还漏出灯光,似乎在毯子里有人悄悄做着什么隐秘工作。 沙,沙,在削什么。 咣,咣,在敲什么。 时不时,还有嘻嘻的笑声。 “……那孩子怎么了?” 因为声音睡不着的女孩们在被子里悄声交谈。 “太饿了所以疯了?” “在干什么啊。” “鬼知道……” 悄悄偷看一眼情况。 耸立的毛毯黑影映在墙壁上,随着嘎吱嘎吱声摇动。 从毛毯一端飞出一只靴子,偶尔会弹跳,就像尸体的脚在痉挛。 “那个,她不会杀了什么在吃吧……” “别说吓人的话!” 女孩们赶紧缩回头,捂着耳朵躲进被窝。 与此同时。 藏于夜幕的训练设施食物储存仓库附近,有人影窥视周围悄悄靠近。 人影的鼻子和嘴被布盖住,但从体型和眼角的稚气可见是个少年。 “……” 没错,这就是白天萨莎怀疑的那个炊事员。 少年钻过仓库前阻拦的链子,确认堆积在内的木箱里侧,装着今天刚运来的白薯。 他抬起手,四个与他差不多年龄的少年随即从建筑阴影现身,其中三个人拉着货车。 “尽快。” 少年们听从指示将白薯搬运到货车,动作十分熟练。 “萨奇,搬完了。” 被称为萨奇的炊事员摘下面罩,对同伴们点头。 “好的,我和你去推扯,其他人从这里散开尽快逃走,黎明前在桥下老地方碰头。” 任务电光火石间便结束,少年们拉着火车要离开车库。 然而——正在此时。 啪咻,撕裂空气的声音响起,刺向萨奇的脚边。 那是粗重的箭矢,削得粗糙,像是手工做的。 萨奇惊讶地望向箭矢飞来的方向。 屋顶上,一个女人持弓而立。 满月的光芒照亮她身后用靴子改装的箭筒,弓和箭也是用竹子赶工做出来的。 女人——不用说就是萨莎。 “……” 萨莎宛如森林里捕捉猎物的冷酷目光,环视着少年们。 “竟敢……将我重要的白薯……” 萨莎以目光追不上的速度拉箭连射,啪咻,啪咻,分毫不差地插入了拉货车的少年手边,以及想爬上装白薯的箱子的少年脚边。 “咿……” “可恶。” 少年们四散而逃。 “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萨莎瞄准转身欲逃的萨奇,以“森林居民”有史以来少有的天才手腕,切实地克制住了少年。 “我的白薯!” 她用难以置信地速度将一支支箭矢射入逃跑的少年脚边。 “白薯!白薯!” 萨奇到处摔跤打滚,慌不择路,好不容易跑到了输送车和建筑之间。 “……” 萨莎得意一笑。 “你以为到哪里我就射不到了,真是大错特错。” 萨莎将一支箭的羽尾含入口中,取下了一部分。 “——我的必杀技。” 她搭上缺了羽毛的箭矢,缓缓瞄准输送车的斜上方。 “森林居民”之中也唯有萨莎能做到的,父亲秘传的弓术。 拉到尽头的弓弦发出切割空气的声音,放出的箭矢激烈而急速地划出曲线,飞向车的内侧。 “咿!” 箭矢射穿了萨奇的上衣,将他缝在了建筑墙壁上。 萨莎一边取箭,一边跳下屋檐,慢慢走到车的内侧。 然后将箭头贴上动弹不得的少年的额头。 “……食物的怨恨。” “……对不起!对不起!” 萨奇抖得像个筛子,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萨莎注视着月光照亮的少年面庞。 因为晒伤到处是伤痕,比想象的还要年轻,不过十二三岁吧。 “第几次偷东西了?” “第,第二次!昨天晚上,和今天!” 少年紧闭双眼,颤抖不已。萨莎放下弓,继续问。 “你的家乡是哪里?” 萨奇不作声。 “……难民?” 对萨莎的询问,少年点头表示肯定。 “那个,真对不起!对不起!要是不这么做,我们都会饿死的!” 他满眼泪水恳求饶自己一命,从少年的脖颈处传来令人怀念的气味。 萨莎毫无顾忌地凑近脸,用鼻子嗅。 “……你有只小狗朋友?” 没错,是狗的味道,萨奇惊讶地点头。 “……什么样的狗?” “白,白色的……野狗,不知怎么迷了路,进了我们的窝……” “……它的脖子,是不是带着皮革饰物?” 见萨奇摇头,萨莎咬紧了唇。 数秒沉默之后,萨莎发话。 “好吧——今天放你一马,拿着走吧。” “诶?” 萨奇目瞪口呆地看着萨莎,萨莎也直视着他。 “但这是最后一次了,不劳者无食,下次自己动手去挣食物。跟我约定,再也不偷别人东西。” “……好的。” 萨奇擤着鼻子,点头答应。萨莎从怀里拿出白天偷的白薯,放入他的手中握住。 “这个……给你的朋友。” “……给狗?” 萨莎点头。 “我和朋友在逃跑途中走散了。” “姐姐的狗也是……白色的?” “没错。” 萨莎说道,拔下了将萨奇钉在墙上的箭矢,撇眼看向一屁股坐倒在地的他。 “快走吧,还有其他孩子,估计躲在哪儿偷看吧。” 少年们从附近的物品阴影之中走出,匆匆推动货车远去。 “那个——虽然没有戴皮革饰物,但是说不定被谁取走了……” “不用说了。” 萨莎微笑道。 “对它好点。” “我会的——谢谢你。” 萨奇再度对萨莎低头致意,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萨莎满足地望着他的背影——忽然皱起面孔。 “……呜呜呜,肚子饿了。” 私藏的白薯也给了,再也没有可吃的东西,肚子咕地叫出声来。 “呜呜呜呜……” 萨莎有气无力地走回宿舍,在她身后,月亮从云间洒下光辉。 “……嘿——” 此时,本该无人的场所出现了人影。 护目镜反射月光而发亮。 是韩吉。 韩吉蹲下,拔下插在地上的箭矢。 箭头是用叉子做的,中轴是削成条的竹子,虽说用现有材料凑合做的,这手可真巧。 顺着少年逃走路上刺立的箭矢,韩吉绕到了输送车里侧。 她捡起掉在地上的箭,细细观察。 箭尾处有缺失。 韩吉记得,曾经见过这个。 “……呼。” 没错,四月前在森林里找到的箭筒中见过。 韩吉抚摸着箭轴,露出满足的微笑。 “找——到了。” 翌日早晨。 “萨莎,吃饭啦,早饭!” “不早点起,又会被教官骂的。” 在同室女生们的取笑中,萨莎磨磨唧唧地坐起。 “肚子饿了……” “我们先走罗。” “再不来,饭就没啦。” “去,我去,我马上去!” 萨莎擦着眼将手伸向枕边——吓了一大跳。 在那里放着的,不是放在森林里的自己的弓吗? “……为什么?” 她拿起弓,上下打量。 毫无疑问,这就是父亲的遗物—— “……难道,是小白……” 她心想,这不可能啦。 同时将脸贴上自己的弓,怜爱地磨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