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kuraiyami 于 2016-8-19 00:47 编辑
3.世界永远不变
我接到这通电话的时候,是在周日的早上。 饿的前胸贴后背的月子妹妹的肚子不断传来痛苦的悲鸣,所以有可能已经过上午十二点了。 我四处搜刮午饭,找到大客厅里头的时候,在那里发现了叠好的刺猬的蜕皮,不对是布偶装。 我就这么把它穿在身上。头顶一套上刺猬兜帽,眼前一下子就暗了下来,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穿旧的布料颇有一番旨趣,闭上眼还能感受到格调高雅的清香。 “恩……” 我不禁哼了一声。 这大概是上世纪的上品纯酿。其品质比被称作过去50年中最高杰作的、刚洗完澡的筒隐用过的毛巾还要更胜一筹,自打遇到流传至今的、去年月子妹妹in抱枕以来,我又一次大丰收。舌尖的触感也是既优雅又elegant。尝起来有股丰盈的大姐姐风味和适量的人妻味调和在一起之感。 我正像侍酒师一样品评味道,不小心给月子妹妹逮着了,瞬间爆炸。正当她欲洗却我的原罪而将我钉在地板上时。 一阵仿佛能振破耳膜的电话声响了起来。 就算不去接,这电话仍然像是永不停歇似地鸣响。 “您好,这里是筒隐家” 我接起电话,另一头却传来了沉默。 似是逡巡,又似是动摇。 俄而,电话那头的人自报身份和名字,又隔了一段时间后接着说道。“额,——请问,您是筒隐的家人,吗?” 语速不必要地放缓,而用语却很晦涩,听上去似乎是在苦恼该如何应对一个小孩。对面可能不太习惯这样。 “……我会转达的” 额,那个——。 “没问题的” 我力沉丹田,用尽可能低沉的发音盖过了对面支支吾吾的话语。 话筒对面清了清嗓子,愈加缓慢地组织着语言。 筒隐司小姐,在本院紧急住院了——对面如是说。 ▲ 说道这个街区的基干医院,那自然是指与东邻市区的边际附近的医科大学附属医院。 围着若干病房而造的诸多停车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满席。庞大的所有地中,食堂和邮局自不用说,医大的一部分校区和护士专科学校也在此并设,宛如一座玲珑的主题公园。 闭锁的空间之中,鳞次栉比的白楼并排望向灰色的天空。 这让我不禁联想到被偏执狂漂白过的路标。 这里是人生的交错点,去时容易回来难,无法回头的随机十字路口。莫名地长着同一张脸的病房的窗子们,在我耳中,仿佛正朝着外侧呼喊着这些话语。 刚一走下医院门前的大公交站,一阵从病房上方往下刮的寒风便朝我们袭了过来。 我与风对抗着全身绷紧,朝白色的窗子瞪去。 突然,我身旁的幼女一下子撞在我身上,唔地呻吟了一声。她一定恨不得马上冲出去吧。 “啊,抱歉……” “……没事。我也得冷静下来才行” 回头一看,大人模式的筒隐正揉着通红的鼻头,深呼吸了几口。 说的没错。因为司阿姨的“那一天”并不一定就这么到了。 我朝她点点头。她则是用双眼窥探着我的视线,然后把我的右臂抱在胸前,就像我是保镖似的。 “前辈你经常来这家医院吗?” “偶尔吧。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什么都没查就毫不犹豫地选了这个方向的公交” 她谨慎地选择了用语。她大概只是想确认一下,不过应该已经能够想象的到,我为什么会对这家医院很熟的理由了。 “我家姐姐就在这里住院。所以来过这里好几次” “……是,这样吗” 不久之前,又或者说遥远的未来。用月子所观测的历史来说,就在横寺笔记第八卷那块左右。 筒隐入侵我家庭院……说错,是来我家探病过。那时我在家孤零零一个人。我只能告诉她,我的家人都去医院探望我姐姐了。 归根结底,这次和那时相同。 我耸耸肩向前走去。 这个时期,她正一个人住在儿科病房。她独占了横寺家的所有大人。无论今天、昨天、明天还是更遥远的未来,永远如此。 不去看病房的窗户,是需要相当的克己之心的。 周末的医院里并没有外来的患者,比起平日要闲散的多。 通过正门玄关的自动门后,我在咨询台附近看见一个孤零零站在原地的小女孩。 是从一大早就陪着司阿姨的钢铁小姐。她身旁站着一位女护士。 她一看见我们,便转过身朝迈开步伐。 “……跟我来。病房在这边” “啊,等等。医生在电话里说过,还要说明病情的” “唔……” 钢铁小姐苦恼地停下脚步。她娇小的背影,彰显着想赶快回到母亲身边的焦急。 “抱歉,你能先去吗。我之后再去” 我把堆满换洗衣物和毛巾的纸袋递给月子妹妹。 她像是反对我似地转过身来,却只低语了一句话。 “……请一定快点过来” 我朝她点点头,她立即跟在姐姐身后快步……其实并不能快起来。她小小的身子抱着大大的纸袋,摇摇晃晃地往电梯间走去。 等看不见她俩后,我一边尽量让自己显高地踮起脚尖,边看向护士说道。 “那个,我是筒隐家的。请问往哪里走能见着大夫?” “那,那个” 和电话里的声音一样。原来是个年轻的护士姐姐。她端详我个头的眼神里,充满了困惑的神色。 “请问还有别的大人——” “没问题的” 我一口咬定之后,她终于屈服了。 “……额,请您在这边稍作等候” 逡巡一阵之后,她还是把我带到了墙边的橙色沙发处。 一旁的门牌上,标着急救部的字样。 “在电话里头,你们说是从别的医院转运过来的是吧?” “额额……没错” 护士姐姐眨巴着眼睛,点了点头。 这是之后听说的。 司阿姨在昨天早上,本来是要去经常就诊的私人医院做定期体检的。 [ 原来去野炊之前的那通电话,是和这家医院打的。也就是说,横寺君的二选一猜谜言中了正解,虽然怎么都好。 司阿姨费劲口舌,才强行把体检日调到了周日。而代替体检的,则是野炊。 [ 那个时候,她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说的这句话呢。 虽然思考过很多次,但我还是无法明白。 “那个,在那边的医院里检查出异常的数值之后,就紧急转移到我们医院来了……额额,那个,具体的情况我不太清楚……额额” 司阿姨现在状态到底怎么样。明明我只想知道这一点,可这年轻的护士姐姐不靠谱的话语,反倒煽动着我心中的不安。 “啊!” 她的脸,在急救室的门打开的一瞬绽放开来。 “您看到的这位就是大夫!大夫,您请到这边!” 她用敬语呼喊了主治医师。或许这位医生特别厉害,是个不尊敬他就立马发火的小心眼也说不定。 我战战兢兢地看向他,结果 “呶……” “——诶?” 一位身着白衣的猛兽大熊,慢吞吞地走了出来。(注:野生的小豆父出现了) 有一天,在医院,遇着了一头熊♪啦啦啦花香飘溢的走廊中,没有逃生的地方哟~♪现在可不是悠闲地哼童谣的时候! 这根本就不是小心眼的问题了,根本就不是人好不! “呶” 狰猛熊先生和把笔记摔落在地的我视线相汇,非常绅士地举起一只手和我打了个招呼。他捡起掉在地上的笔,递给了我。 “谢,谢谢您……” 我不禁与跟着他低头示意。什么嘛,这只熊是头好熊啊,有种能和我一起唱童谣的温柔诶。 我放下心来,仔细端详一下,发现他其实是个比起熊还是更贴近人属的医生。不仅如此,本来我就见过他。不对,何止是“不仅如此”,我前几天不才刚受他照顾么! 又年轻胸又大的护士姐姐端详我们两人,虽然搞不懂情况,但还是叫了熊医生的名字。 “额额,这位是小豆大夫” “啊,恩,恩!我一直有和小梓一起玩!不,是让她陪我玩……额额,是被她玩弄!” “呶呶” 面对连连摇手的我,小豆熊医生缓缓眯起双眼,然后慢吞吞地坐在椅子上。 没错——小豆家的爸爸熊,职业是医生。 我的确从未来的小豆梓口中听过这点。时间上来说,就在横寺日记第七卷,圣诞节那天到小豆家做客那块。浑身肌肉的爸爸的样貌实在令人意外,让人不禁想笑。 果然,月子妹妹写的横寺日记超级有用的NE! ……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大概就是“筒隐本来百分百不在现场才对”了吧。她还真是无论何时何地都在监视我啊……。(注:妈呀,是不是要回头找找第七卷的线索了→_→) 可是仔细一想,这并非什么大问题。倒不如说,这对我而言只有好处。毕竟照这样子,不就能合法地实施月子妹妹专用露出play了吗?我灵光乍现了!
等我有机会活用这一天启,已是后话。 我现在要做的,就只有全神贯注地听小豆熊医生讲话而已。 这个人一定是位相当优秀的医生吧。 “呶……” 他用小朋友也能听懂的方式,将司阿姨身体哪儿不舒服、为何要选择入院这一手段、将来可能发展成什么状况等等事项都简洁地向我说明了。 “那我接下来能做的是——” を “呶……呶!” 最后,他拍拍我的肩为我打气。 请加油,你要精神起来才行,他或许是这么个意思。小豆爸爸的语言真是既深远又简洁啊。 “……我明白了。非常感谢您” “呶!” 我从沙发上站起身,目送大夫回到急救室中。他散发着野性清香、肌肉隆隆的背影看上去十分的可靠。 另一边,护士姐姐则说 “那个……,那您来这边。啊,不对,那边的楼梯更近些” “好的” “啊,那个,话说搭电梯的话如何” “……哪个快就哪个” “那,额额,就请坐电梯吧……” 她说着极其含混不清的语言,以繁复的路线选择把我带往司阿姨所在的病房。 我从后面看着她一步一迟疑的步伐,摸了摸被小豆爸爸拍过的肩头,深吸了一口气。 “……” 我心头这股如鲠在喉之感,或许只是迁怒罢了。 他说过,不能被无聊的感情冲动打乱阵脚。他是说过吧。我感觉他可能说过。就算他没说我也感觉他讲过。 熊医生已经把所有重要的事都教给我了。 ▲ 二A病房的三楼,出电梯后,从面前的谈话空间朝右手边拐,再往右走,从前数的第五间病室。 司阿姨的床位,就在这间以拉帘分隔的六人间中。 黄色布帘的背后有人的气息。从中传来静静的寝息声。 医院内的空气透明清澈,一根针掉地上的声音都能听的一清二楚,而这安稳的呼吸声我听的尤为清晰。 不知她的病情是否安定。 我踮着脚卷起拉帘,这时床上的人和床边的人齐刷刷地朝我看了过来。 然后,还有一个人头靠被窝,正打着呼噜。 “唔嘎……shulibu……咿哦巴鲁特” 这呼噜打的还真奇特,哦原来睡着的是钢铁小姐么! 她坐在靠床的圆椅上头,脸趴在盖着一床被单的司阿姨的大腿附近,大胆地耷拉着哈喇子舒睡着。 “真是的,也不晓得这孩子像谁……” 上半身坐起来的司阿姨,发出了介于苦笑与偷笑之间的笑声。她用手温柔地抚摸着钢铁小姐长长的黑发。 您没问题吗? 我小声问她。她则是哼地笑道。 “当然了。数值上下浮动是常有的事。就是一个新来的把这太当回事,还兴冲冲地写了个报告书把我拉到这儿来了” 她混杂着咋舌的语调中,并没有逞强的成分。 而且,她的面色看上去一点都不糟。 除了现在躺在病床上、穿着平凡的睡衣之外,司阿姨和平常并无二致——不对,刺猬布偶装和普通睡衣之间的差距可谓云泥之别吧?新鲜!可爱!好想抱住她!
“……阳人,你眼神很恐怖诶” 司阿姨就像个被挑衅的不良少女似地眯起了眼睛。不过能够立马摆出这幅脸的母亲可是比不良要恐怖得多的。 ……嘛说的那么多。总之司阿姨还是一如往常。 太好了。 我还能继续待在司阿姨身边。 我和筒隐交换了一下视线,同时吁了口气。悬在心口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你们也太大惊小怪了” 司阿姨皱起眉头,苦恼地笑了。 “……不过,害你们这么操心,真是对不住。你们也是,这孩子也是” “哪有……” “孩子们懂事真是太好了” 她低下头去,静静地低语道。她的手捋起钢铁小姐的一撮秀发,爱怜地抚摸着,这样看来,她话里的“这孩子”指的就是钢铁小姐吧。 这儿唯一睡着的女孩。一个普通的小女孩。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 围在她周围、身为大人侧的我们,谁都一言不发。 这份沉默并不苦涩,并不尴尬。我们就像真正的一家人一般。 顺带一提。 在现实世界中,如果有好氛围的事情发生,那一定是建立在某个人的牺牲上的。 我正想着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人。 “那个……” 带我过来的护士姐姐还站在病房门口。 她就像乘电车回家路上偶遇一帮小圈子里的同学,却找不到离开时机的孤零零女孩一样。 站立不安的她,正拉着没穿习惯的护士服的下摆。看来她十分尴尬。 她可能还在实习,并不清楚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做。 可能是头脑冷静下来了,我突然为之前的自己而感到羞耻。明明只是个小屁孩,却对工作中的大人那么拽。 “那个……谢谢你打来电话和为我带路” 我向她低头致谢,她连忙“哪里哪里”地摇起了手。 然后,她蹲下身来,看着我的双眼,腼腆地笑着说道。 “你真是了不起,为你妈妈做了这么多” 年轻胸大腰细的护士姐姐的素颜笑容真是太迷人了。我记住了。然后恋爱了。(注:原文“ちぃ覚えた”neta《Chobits》中小叽的口癖,这儿是为了体现幼儿感) 果然女孩子就得是大姐姐才行。以我现在的年龄几乎所有女性都能当做对象,同年的竞争对手也少,利益率极其之高。这就是全球通缩时代下的变态革新! 女孩子业界中的蓝海战略就在这里。让我们充分利用(full commit)低年龄主人公的好处(benefit)吧! (注:蓝海战略,指的是开辟无人争抢的市场空间,超越竞争的思想范围,开创新的市场需求,由价值创新开创新市场空间。) “……那我就告辞了” 魅力满载的护士姐姐慢吞吞地行了个礼,准备离开病室。 能干的商人能在最后一分钟敲定商谈。我正准备去要她的联系方式而迈出脚的瞬间。 “哎咿呀啊啊!” 脚趾就被施加了约20公斤的强烈负荷。 我连忙看向脚底,却并没见着什么掉下来的东西。这是自然界里绝不可能发生的情况。是天罚么? “突然怎么了?发出这种变态的声音” 不知为何,月子妹妹的声音十分冷淡。虽然是题外话,不过五六岁左右的女孩子大概就是二十公斤左右重吧。网上那群熟悉幼儿园孩子的大叔们是这么说的。 “难道不是因为老看些奇怪的地方,所以才崴着脚了?” 比我还小的月子妹妹不知怎地,有些闹别扭地把脸扭向一旁。原来如此,是天罚吧? 看来我必须好好看着月子妹妹才行。难得地点在医院,要不在这儿玩玩诊疗play? 首先,把感冒的月子妹妹带到诊疗室。我是医生,所以要检查各种地方对吧。患者就让她躺在床上。胸部是要露出来的对吧。不过月子妹妹很聪明的,所以会稍微有些不满地、用娇怜的目光问我。 触诊真的有必要这样吗?当然了筒隐小姐。撒,快把最后一件也脱了。我会用粗粗的针管对你这里打一针。哈哇哇,好害羞nanodesu,女孩子最重要的地方要像野猫一样被别人看到了唷……。 ……我脑海里描绘的独角戏脚本,才刚进行到“首先把感冒的月子妹妹”这块,一只小手就把我的鼻头给狠狠拧住了。 “黄牌警告” “判得太严了裁判员!” 我两只手在空中挥舞了起来。 既不允许我花心,稍微做下接触又立马会踩刹车。照这么下去亚洲的生活水平无论多久都提高不了啊。(注:这句话原文アジアのレベル我不知道啥意思) 为了孕育出更加亲密的肌肤接触,难道不应该追求小打小闹视而不见的精神吗? 我对月子主裁的判罚提出猛烈抗议。而这时, “所以说你们将来到底是什么个关系啊……” 司阿姨一脸无语地皱紧眉头。我们差不多就这么个关系。非常与年龄相符的关系。
我们都谈了好半天话了,可钢铁小姐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话说,她怎么还不醒啊……” 司阿姨低下头瞟了一眼。 手底下的钢铁小姐,像是闹脾气似地皱紧眉头。 “……还真能睡啊。就像个小野兽” “她一定是累了” 我会意地点点头。 对她来说,这个周末一定太过充实了。 周六,早上一醒就和大家一起拍了纪念照,然后出去欺负麻衣麻衣,气都没喘一口就去野炊。回家后,洗了澡倒头就睡,第二天早上陪母亲上医院做检查,结果马上又忙着紧急转院。 这肯定要爆睡的啊。没办法的。是我我也睡。 都说儿童的体感时间很长,哪怕睡上系列轻小说作品上卷和这卷间的一年时间,感觉都没什么不可思议的吧。嘿,嘿…… “啊嚏!” “——我才没睡呢!” 我放宽心地打了个喷嚏,结果钢铁小姐突然就跳了起来。她一脸茫然地左右环视了一圈。 “糟糕,我把她弄醒了……” “你在胡说什么?我只不过是把眼睛闭着而已啊?” “就是说嘛。我知道的知道的。要不再睡一次?” “都说了我没睡着!” 刚睡醒的七岁儿有些不开心。她一边拼命耸着肩,一边可怜地揉着她惺忪的睡眼。 大人侧的各位都用责备的目光看向了我。 “……前辈” “是” “先道个歉吧” “好……” 对不起对不起,我会好好反省的别打我。我没有向那些无言的神灵们下跪,而是朝着个刚睡醒的女孩磕头如捣蒜。 “够了……都说了我没睡……” 还没睡醒的钢铁小姐反驳我的当口,病房的门突然开了。 是年轻的护士姐姐回来了吗?我的纯爱传达给了她么。 “……请进” 顺着一脸惊诧的司阿姨的话音 “啊啦啊啦嘛嘛,我打扰了” “……打扰,了……” 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对我们见过的、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女性和女孩子。 “……小梓!?” 筒隐家的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发出了惊叹。
▲ 把贵重物品存到保险柜中后,我们把说话的地方移到电梯旁的谈话区。 虽然我觉得没必要特地出去谈话,但病房里的空间已经被小豆小姐带来的住院用品堆满了。 “真正的必需品相信您都已经从家里带过来了,所以我就带了些不会对小筑紫和小月子带来负担的包裹。各种需要的毛巾都放在最上头的抽屉里了。钱我也细分过了” 我们就像看戏法的观众一样,望着她上下打理司阿姨的住院生活。 虽然有着与某位喜欢动物、呆萌呆萌的女孩相似的轻柔外表,但小豆妈妈实际上是位非常能干的女性。 听说,是小豆熊医生很体贴地把她叫来的。 “真的非常谢谢您,小豆小姐” 我坐在谈话区的沙发上,把头埋在膝盖上地朝她低头致意。 “没什么,谢谢你这么客气” 小豆妈妈乐呵呵地掩着嘴说道。她总是会在我装大人的时候笑我。 “现在是周日嘛,这种事情而已,完全不在话下的” 我记得小豆家应该是双方都工作的。母亲应该是在哪家出版社里当编辑来着。太好了。看来这个世界里头并没有应无良轻小说作家的要求,周末都跑来加班的新婚编辑哈。 “而且,小梓也想和朋友见见面呢。对吧?” “……唔诶诶!” 接到母亲冷不丁的一击直塞球,女孩子发出了怯懦的声音。 小梓,也就是小豆家的梓小姐,正害羞地蹲在谈话区角落的观叶植物后头。 和她一起玩过不少次之后关系应该挺好了的,但这种见人就缩的毛病怎么都改不过来。 她就像个被带到诊所的患者。这种时候就坑蒙拐骗一波,让她和我玩医生游戏是不是挺不错? “——不,不对。现实并非如此” “诶诶诶?” 小梓小姐一脸不解。没问题的,我来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医生游戏。 首先,既然你到医院来了,就要有自己生病的自觉。你哪儿有毛病?当然是胸部了。小梓从睁眼开始,胸部就疼痛难忍。然而,当她的目光瞥到本医生的一瞬,她便更觉胸口一紧、悸动不止。 小豆君,为什么不说话了?我好苦恼,一到您的面前,我就像离群的飞燕一样胸口阵阵作痛……。原来如此,这可难为你了。你果然是得病了啊。对,这就叫做恋爱之病。诶诶诶,怎么这样……。没事的,把身体交给我,先把衣服脱了。我会温柔地为你按摩,帮你治好哦。 ……我在脑海里构筑的独角戏脚本,才进行到“为什么不说话了”这儿,我的胸口就吃了一发猛烈的冲击。 “你,你好!又,又见到你,我,我好高兴……!” 原来是小梓朝我扑了过来。好,好大胆! “哎呀哎呀,小梓真是的。明明是个害羞鬼,偶尔却会做些不得了的事” 小豆妈妈乐呵呵地笑了。 她笑声的含义简直显而易见。小梓小姐虽然满脸刷地通红,却仍然撒娇地朝我蹭了过来。 肿么办,演员演技已经飙出脚本之外了!不善即兴发挥的横寺同学,整个人都狼狈不堪。 “真是的,这孩子太喜欢阳人君了啦” 小豆妈妈一脸微笑地眯上了眼睛。 原来如此,这是在示好啊! 无论我到哪条世界线,都会喜欢上我的女孩。这不就是正女主的条件吗?小豆梓才是正统派的女主角啊!果然小豆酱才是No.1! ……说笑的。 我发出了苦笑。 这种话不能瞎说。用这种不公平的方式让她喜欢上我真的好吗?相遇方式明明完全不同,却仍然扭曲她的感情真的好吗?我身上真的有那种价值吗? 我陷入复杂的思绪中,抿紧嘴唇,结果和小梓对上了眼。 “唔诶……” 小梓虽然耳根都红透了,但仍然拼命朝我微笑。在现实中她也是个活泼的好女孩呀……。 嘛,不管怎么说,能被人喜欢都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就算根基扭曲、理由错误,这份感情也没有罪过。 严肃的话,我只能说这么多了。 所以至少 “好孩子,好孩子” “诶诶!?” 没什么特别理由地,我爱抚着小梓的头。满脸通红的真可爱。 “……” 没什么特别理由地,月子妹妹看向了我。无言的眼神也很可爱。 “唔诶诶……” 没什么特别理由地,小梓全身颤抖了起来。两个人都好可爱耶。 这世界上大半的行为都是没有理由的。如果从中寻觅到了理由,那最后就会引发一场真格的,以血洗血的女子大战争的。 世事安泰,大家都可爱! 话说回来,玩过一次之后大家就是好朋友的小孩规则,在大人社会里头可是行不通的。 “恩……” 表情微秒地僵硬的司阿姨不经意地站了起来。她是不想让我们发现吧。 随后,小豆妈妈也站起身来。 我离开嬉笑打闹的孩子堆,转而走向她们那边。 定睛一看,她们二人在谈话区的入口,躲在观叶植物背后面对面地交谈着。 “这次有劳您了,真是不好意思” 司阿姨有些僵硬地深深低下了头。 “哪有的事,有麻烦的时候互帮互助嘛” 而小豆妈妈则是柔和地笑着,摇着手安慰她。 “这也是种缘分,你有什么事情尽管说” “不……真的非常不好意思。还有前几天的事也是” “哎呀真是的,那件事没什么的啦” 每当对方投来善解人意的话语,司阿姨的脸色就显得越发僵硬。从司阿姨话中的“前几天”来看,她之前也受过小豆妈妈的照顾。 现在想来有些理所当然了,不过就算孩子之间关系融洽,也不代表大人间也是如此。倒不如说司阿姨和小豆妈妈看上去就相性不合。亚文化系太妹和温和恭顺系职场女性?的感觉?属性相差太大,一开始可能会彼此成仇,但后来逐渐心意相通最后两个人是霹雳Q娃!的感觉? 所以她俩的调停斡旋必须我来做! “别这么客气,有什么需要的话……” “那个,布偶装!” 我扑进两人中间插嘴说道。小豆妈妈“哎呀哎呀”地睁大了眼睛。 “你想要布偶装吗?” 听她如此大方,我就凭着一股气势点头了。 “我无论如何都需要的。很可爱的刺猬那件!带兜帽,手脚还有肉球呐。司阿姨在家里就穿着那个睡觉的。每次每次每天每天,没那件布偶装都睡不着的!虽然不怎么洗味道很重,但穿起来很舒服!又软又茸,就像司阿姨的身体的——恩?” 我正很努力地说明着,突然肩膀被谁敲了。 回头一看,我的天,满脸通红的鬼神在我身后降临了。 “老娘宰了你啊……” “糟,糟糕!东京土生土长的人蹦出了出处不明的话!” “老娘宰了你啊?” “……那个,司阿姨。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恶意的” “老娘宰了你啊” 鬼神的语言如此单纯!连指尖都红得发烫的手掌,以万斤神力狠狠抓住了我的肩。好疼的。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请对我温柔些呀。 “哎呀哎呀真是的,关系真好” 小豆妈妈掩着嘴一脸微笑。 “宰了……” 随后,总算清醒过来的司阿姨,揉着自己的耳朵说道。 “……哎呀,嘛,见笑了……” “不不不,哎呀哎呀。我家没有儿子嘛。看着你们这样争执,我稍微有些羡慕呀” “是个臭小鬼就是了” “哎呀呀。他是个好孩子哦” “哈哈……” 司阿姨稍微放松地笑了笑。小豆妈妈也笑得更厉害了。 “那我就承蒙您的好意,提一个要求可以吗。我家没有换洗的睡衣” “嘛嘛,当然的。……不知道尺寸合不合适……”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交谈着。 这些对话并非社交辞令。感觉她俩的关系变好了。我又帮上别人的忙了!厌恶交流的刺猬小姐没有我就是不行! 突然,司阿姨把手掌放到了我抬起来的头上。 “还有——” “诶?” “昨天真的非常抱歉” 她把我的头强行压了下去。我用余光向上看去,发现司阿姨的腰比我弯的更深。 “还一大早就麻烦您,把您卷入了我家的事里头” “哎呀呀,这真的没啥……” “不,这也是对孩子的教育” 司阿姨干脆地说道。 我终于理解了,她这句话的含义。 周六,意大利侧的代理人——带着地中海明媚阳光发色的女性,到访了筒隐家。 为了赶走她,我向小豆家寻求了帮助。 “首先第一点。你想说谎。骗人是不行的。幼儿园里不是教过了么。其次,你不透露真相,却把无关人士卷了进来。这也是不能做的事。你明白吗?” “……” 我说不出话来。 之前司阿姨表情之所以僵硬,就是因为这事。她代我向小豆妈妈道歉了。 明明被孩子的一厢情愿卷进来的是司阿姨这边。 无论是这次还是那次,总是让司阿姨低头道歉的,就是我。 “这种时候,你应该说些什么?” 我的大脑真的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阳人” 只是,在她的催促下, “……非常抱歉……” 我终于沙哑地挤出一句话来。扫着地面的视线,逐渐变得湿润模糊。 “……恩,我接受了” 小豆妈妈的声音传了过来。不知为何,这句话比平常要更加柔和。 “…………唔” “恩,很好” 司阿姨用拳头朝我低着的头打了一下。 “无论什么时候,孩子还是孩子啊” “好痛,好痛的司阿姨……” “真啰嗦,混蛋东西。笨~蛋” 我的头被她粗暴地来回摇晃。 明明头被揍、人被骂,却根本不觉得委屈。 “……对不起” 我紧紧闭上双眼。 这次,不知为何,噙泪的眼眶令我觉得十分温暖。 ▲ 俄尔,护士来了。她说司阿姨的检查需要做些准备。 因为比较花时间,入院的手续由小豆妈妈代办,我们则离开了医院。 此时,前胸贴后背的迷你迷你小怪物的肚子终于响起了海妖之歌,而双眼则如同饥饿的郊狼一般无神。 医院的食堂没开,很不凑巧周日没法吃,无论你怎么啃,我的右手也不能吃的哦月子妹妹? 我们在医院附近的家庭餐厅吃迟来的午餐时,我和小梓一直在玩过家家。我当回家的爸爸,而扮演妈妈的小梓则喂饭给我吃。 “……那个,阳君,啊……” “不是‘阳君’哦” “诶?” “我们是夫妻,所以应该叫我‘亲爱的’” “……亲,亲爱,亲爱的……哈哇……” 虽然喜欢过家家,但果然还是怕羞啊。用杯子挡住脸、却挡不住缎带的小梓有点可爱。 “只要阳人君在,小梓心情就这么好,真是帮大忙了” “不不,不敢当……” “干脆一直在一起算了吧” “……诶?” 小豆妈妈邀请我和筒隐姐妹住到她家里。在司阿姨住院期间,从她家上学也可以。 “虽然家里有些局促,但做饭还是没问题的” “非常感谢。但是不能让您做到这一步……” “不。这不光是为了你们,也是为了我朋友很少的女儿。可能这么做有些任性,但能和女儿搞好关系的话我会非常高兴的” 小豆妈妈灿地笑了。 真是个温柔的人啊,我想。我周围尽是些温柔的大人。你这不是很受眷顾么,横寺阳人。 我自言自语着,挤出了些微笑。 小豆母女先回了趟家,把司阿姨拜托的东西拿过来。 被问到我们怎么办的时候,钢铁小姐大气凛然地双手抱胸。 “怎样都可。不过母亲的检查可能也已经结束了” “哦,你想赶快见她?” “说笑。我说了怎样都行的吧。身为大人。只不过,我想想,说不定母亲那边倒挺想马上看到我的脸呢?” “恩……那你先去?” “——一切尽悉。非常感谢此餐。吾先告辞” “好快……” 迫不及待地想到母亲身边去的钢铁小姐,宛如忍者般飞也似地离开家庭旅馆,跑回了医院。她超喜欢时代剧的,没办法啦。 结完账后,我们目送受了她照顾的小豆小姐到停车场。 “今天非常感谢您!” “阳……阳人,君!” “小梓今天过家家也玩的很开心对吧!” “恩……恩,恩!” 大蝴蝶结的女孩子三步一回头,拼了命地挥着手。她坐进的是辆漆黑的车。比起之前,不,在未来看到的那辆要新的多。 “byebye,再见啦小梓!” “再……见,再见啦再见啦” 她的鼻尖一直紧贴着车后窗,直到驶出我的视线。 小梓真的好可爱啊。我好想手把手把她养大啊。然后让她和一个出色的人结婚然后生个有出息的孩子。最初是女孩,然后是男孩就好了。名字起什么好呢。 我微笑着向她挥着手,走出停车场,在人行横道等红灯,然后朝医院的正门口走去。 “好了,下一步怎么办呢……” 我边走,边一圈圈地摆着我的手臂。 我指的“怎么办”,并非什么今后的方针这种建设性的东西。 “……恩……” 而是从一旁感受到的,奇妙的带刺视线。 我看着身旁的真・幼女,而虚拟幼女前辈月子妹妹也看着我。从上到下,仿佛在舔舐我的全身。当我窥视深渊之幼女时,幼女月子妹妹也从另一侧注视着我么。 “……那个,请问您怎么了吗” “我在感慨前辈还真是个大男人啊” 她说的第一句话,比我想象的要温柔得多。 “你没生气吗……?” “说些什么怪话嘛。谁要气,气什么,气哪里,为什么气,怎么气,有必要气么?” “你看撒,我一直把你晾一旁和她说话来着……” 自从吃完午餐,她就开始莫名的沉默寡言。在观察我和小豆梓的幸福过家家时候积存的情感,究竟如何呢。 “我说哈。别看我这样我可是高中生。该注意场合的时候我还是会好好注意的” “不愧是月子妹妹!” 说的没错。内在高中生的大姐姐的客户负担为0円,不用担心她会随便和幼女争风吃醋哈。我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前辈真的是个大大的人” “是这样吗?” “是的。真的好大好大” 月子妹妹不带感情地重复道。哎呀?这走向有点不对啊。重力观测器的指针正在抖个不停诶。 “毕竟你就算变得这么小,从上到下都没个准绳嘛。禁止好球,简称禁球区的大小真是值得骄傲呢” 她又用意味深长的眼神舔遍了我的全身。 她上上下下来回看了好多遍,这种……。嘿嘿嘿,月子妹妹还真是口嫌眼睛直呢。 现在才不是这样逃避现实的时候。 古人有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套在伟大的月子妹妹身上,就是胃袋满而觉妒心。 “你果然生气,了吧?” “不。我还没生气呢” 月子妹妹简明扼要地说完后,已经气饱肚子的她马上就要喷火了。 名义上的高中生大姐姐这不果然还是在嫉妒一个幼女嘛!这是顾客欺诈!夸大广告!然而我可不能像这样胡闹。 狮子哪怕狩猎兔子也会全力以赴。也就是说拥有强大质量的月子妹妹,面对一切对手都能化身为黑洞。 “……恐怕你误会了什么,能让我说明一下吗?” “不。我根本没误解任何事情是也” “没误解是也么……” “二位就这么幸福地过下去未尝不可也矣?” “不可也矣……” 时代一跃,对话变成了数百年前武士同公主间的感觉。 这个筒隐并不是说喜欢时代剧还是怎么。她只是单纯地,从微张的薄唇中吐出重力波,一起朝我袭来而已。在黑洞的面前,时间也好空间也罢那是随便扭曲的节奏啊。 爱因斯坦博士所预言的重力波理论,在此得到证明了。今年的搞笑诺贝尔奖也属于月子妹妹了!恭喜谢谢! “……哦呀?” 在为了十六年来连续第十六次光荣获奖而高呼万岁的我们面前,一辆有印象的车停了下来。 横停在医院正门旁边的车,正是我们刚刚告别的私家车。 “小豆小姐……” 驾驶员的车窗开了。一个大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探出脸来。 “忘了把最重要的便当给我家爸爸了……” 她啪嗒地用拳头敲了敲自己的鬓角。这动作请务必要让令媛继承呀。未来的我会很高兴的。 “话说回来” 小豆妈妈似是想起了什么,用手指敲着方向盘说道。 “刚才,孩子她爸说,他想到医疗人手更加不足的孤岛上去工作几年。趁小梓还小的时候。” “诶……” “都是多亏了你哦” “诶?” 我的鼻子被她用手指蹭了蹭。 “之前,他是个特别想要男孩的人。大概是看到你之后,他也想起了自己应该努力的初心了吧” “啊,为什么呢?” “因为你努力的样子真的非常帅气啊。要和你妈妈保密哦” 作为礼物,她又送了我几个秋波。 ……是这样么。我还以为自己什么都没做到。大人看问题的眼光真是奇怪。 “虽然不知道之后会如何,不过不管怎么说,还请你多和小梓说说话咯” 补了这句话后,小豆妈妈摇起车窗,轻快地操作着方向盘开走了。 “僻地医疗么……” 那个人的话,一定到哪儿都受欢迎吧。我想象着在熊村里活跃的熊先生,不禁笑了出来。 我轻笑着回头一看 “姆……” 诺贝尔月子妹妹陷入了沉思。 方才的重力波已然云消雾散,她歪头思考的样子仿佛月面一转。 “怎么啦?”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如果小豆先生要暂时离开这里的话——对这个世界而言有着怎样的意义呢” 她的说法很暧昧。 的确,小豆家的搬家,并不在我所知的历史范围内。 是只是我不知道,而小豆梓的确经历过这些;还是说,历史又发生了改变呢。 不过——即使改变了,也没有什么好想的了。 这部分的不安与踌躇,在来到过去世界的时候已经舍弃掉了。 “不是这样。如果这样倒好,不如说——” “不如说?” 月子妹妹似乎想说些什么。 “……没什么,我们还是回去吧” 结果到最后,她也什么都没说。
▲ 司阿姨所在的病房中,病床的主人仍未回来;而床边的圆椅上,钢铁小姐孤零零地坐着。 一听稍迟些回来的我们的动静,她倏地抬起头来。 “哦,什么嘛,是月子你们啊……” 认出我们来后,她的脸色稍微阴沉了些。是个人都知道,她在等别的人。 “那啥,真抱歉” “蠢货。谁要气气什么气哪里为什么气怎么气有必要气么?” “我们让你期待了一下嘛……那边似乎花了不少时间啊” “别看我这样,我可是个大人哦?如何注意场合我还是知道的。俗话说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这正是医疗从业人士倾注全力治疗的佐证” “不愧是小筑紫!” 虽然嘴巴上夸她,但我果然还是安不下心。这种反应我很清楚。 “连台词的组织都一模一样……” “你在说什么呢” 我朝月子妹妹的方向瞟了一眼,她立马瞪了回来。这孩子真是的,刚才的大喷火模式这就没了么。 我缩起头,心想照这模式她果然和妹妹一样要发火了,但我的预想稍有偏差。 喷火的不是钢铁小姐的心情,而是衣服。 她的连衣裙在风中飘舞,稍稍掀了起来;她尚且幼嫩的肋骨上方,微红的丘陵若隐若现。 “你,你在干什么!?” “这是神圣的仪式” 将衣服卷起来的钢铁小姐非常认真地审视着自己的身体。她的手上握着一根极粗的魔法笔。黑色的刻印毫不迟疑地向着儿童内衣的方向滑去。 先是横线。然后纵线。然后是短横线,又画了个短纵线。 像拼图似的直线组合在一起,形成的是 “姆,还真是不好画啊……” 正字。 虽然字写得歪七竖八,但确确实实写的是“正”字。这是一种在计数时使用的传统日式算法。 我说认真的,这到底是想干啥? “这是一种咒语。写的越多,愿望就越能实现” 钢铁小姐一边用力写着接下来的正字,一边坚定地说道。 “你究竟许了什么愿望呀?” “这当然是……不,这是秘密。说出来就没法成真了” 她的视线游移到了无人的床边。 “……也是” 我假装没有注意到。 “那这个愿望和油性马克笔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呢” “水性的话就会被水冲掉嘛。能一直留下的话效果也会更好” “原来要留下的啊……” “恩。额头和脸颊上也要写一大堆!” 我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满身都是正字的幼女钢铁妹妹,立马义愤填膺。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它发生!这是对女孩子嫩土的胡乱开垦!是对地球资源的极大浪费!究竟是哪个人教的! “难道说这种东西在学校里很流行?哥哥我不是很懂啊,难道现在小学低年级女生们就热衷这个?” “谁说你是哥哥了。这并非流行而是秘术。权之介不久前才教给我的。别看她那样,她可见多识广了” “……情报源原来在这儿……” 我不禁掩面而叹。 不难想象,这是一直活跃在同钢铁小姐斗争之中的麻衣麻衣所灌输的谎言。被以暴力夺走内裤的她,选择用智慧以牙还牙……。 技之麻衣麻衣,力之钢铁。乌帕一号二号的战斗还在继续。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讴歌她们之间的名胜负吧。 “话说回来,为什么筑紫酱会相信这种事呢……。对方可是那个麻衣麻衣哦?” “身为贤明的王,必须针对不同的信息来源判断事情的真伪。熟知真相的人和低劣之间不一定有关系” “是么,谁知道呢” 我倒觉得越是低劣的人,就越倾向于对某一类的事物非常了解。毕竟本人就十分懂嘛。 “当然,这是一种珍妙且未知的秘术。我一开始也抱以怀疑——但我有十分可靠的旁证。” 钢铁小姐自信满满地说道。 她从口袋中取出一张纸,高高举起。 “这,便是我家的古文书,也是记载了之前提到的秘术的学术资料!” “这,这是!” “恩!我受月子所托,再找下一个睡前读物的时候发现的。它就藏在走廊尽头的秘密捆包箱里头。因为箱子外头写着大大的‘学术资料’所以肯定没错。虽然内容非常难懂,但我发现了和权之介提到的相吻合的构图” “怎么会这样……” 我立马感到浑身脱力。 这可是我辛辛苦苦从附近堆积所捡来的漫画啊。 一捆老杂志可是男人的浪漫对吧?大家都这么干过吧?我为了取回青春做这种事情不奇怪吧?对吧? 钢铁小姐举起来的插画,是马尾辫的非实在青少女香汗淋漓、摆出V字手势、大腿内侧写满正字的画面。不太清楚这是哪个类别的。虽然不清楚,但那一类漫画里登场的海狮车实在是太风评被害了。(注:ハイエース,是丰田的一款车型,经常同诱拐女孩并在车内强*相联系) “就是这样。那么接下来……” 钢铁小姐再次握住魔法笔。 不懂得怀疑别人的她,要是就这么和周围的这群不靠谱的人一起长大,那会进化成什么样子呢。真担心她的未来。我不能放任她不管。 我至少要负起责任,让她成为一个会写正字的人才行! “那,那个!” “怎么了,气息这么紊乱?” “机会难得,要不要哥,哥哥我,来给你施加一下咒语呀,噗嘻?” 本想绅士性地和她打招呼,结果祸从口出。 “所以说你为何要说‘哥哥’这种奇怪的话……嘛无所谓。听取良言也是贤君之职责” 王大气凛然地将魔法笔递给了我。 “对了,机会难得,画得和这里头一样就好” “一,一样么……” “当然是画在腿上咯” 她大胆地张开了小腿。 卷起连衣裙,露出了大腿根部。没有半点多余的脂肪,连耻骨的形状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嘛虽然我不晓得这是不是真的是耻骨,但耻骨这个概念本身非常棒。这名称本身真是最棒最强啊。女孩子最重要的部位,就是羞耻到了骨子里头嘛。 我用颤抖的手指握住笔向前一探 “……啊,恩……” 可能是鼻尖比较凉,钢铁小姐突然发出了一声娇喘。她找寻可以支住身体的东西,便紧紧抱住了我的毛头。 “等,等等啊” “快,快点搞定啊……呼” 幼女独有的细尖吐息刺激着我的耳端,非常的有感觉。 尚有些硬的紧致的腿肉,在我手指的施力下弹性十足。无法洗去的痕迹被留在此处,她的腰同时也挺起并颤抖了起来。内裤与腿根之间,依稀可见泛起的几点汗珠。 “…………” 我听到了“咔嚓”一声。这是什么声音?哦,原来是我的理性渡海远去的声音呀。 我已经忍不了了!我要成为坐上海狮的海贼王! “嘿嘿嘿嘿嘿!” 我全力挥笔,甘美的娇声正在响起,四手重叠脚也交缠不离,我和钢铁酱的身心水乳交融之时就在这里 “什么嘛!?” 突然,我的肩被什么人敲了。 “我现在很忙,待会儿再说!” 虽然我怒吼过去,但肩膀还在被敲。一次又一次,非常执拗。 “搞什么嘛!” 我一回头,瞬间,脑海里闪过了回马灯。 人在临死之时,会看到过去的景象。但是为什么是在现在?疑惑只在一瞬之间,时代正继续向前,而走马灯中出现了刚才的场景,画面中是我们从家庭餐厅往回走的场景,坐在一旁圆椅上的月子妹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言不发,倒不如说从头到尾始终保持无言的月子妹妹的身姿突然来了个特写,画面突然中断 “啊……” 现实的筒隐月子小姐,come back。 “……真不愧是坏球区先生呢,是这样的吧” 我刚一听这语气平稳的一句话,全身瞬间冷汗直冒。 我的心跳乱得好似祭典里的太鼓。咚嘎,咚咚,咚咚嘎咚。每次到“嘎”的部分,都是心脏都要停跳的性命危机。 幼女那圆瞪的大眼睛,就这么死死盯住了我。 她从我手中温柔地拿走魔法笔 “你还挺热衷的嘛,你很忙么,是这样么” “不,那个……” “没关系的。我懂。我什么都懂” 她眯起眼睛。她的眼神柔软且温和。非常mild,非常soft。宛如天使饲养的猫咪,抑或是, “放心吧。你想说什么请尽管说。毕竟不管是怎样的垃圾箱、怎样的肥猪箱,都姑且有辩解的权利嘛。” “那个……” “——直到舌头被绞断之前,就是了” 她的眼瞳,好似遇见求饶的老鼠的,狰猛的猫。 怎么能用纯真幼女的身体做出这种眼神呢!这样会毁掉全国一千万名萝莉控大叔的梦想的! “唔姆姆……这事情蹊跷了,为何月子说话突然流畅……” “这是咒语的效果。灵验的可真快” “什么!” “姐姐,这种东西不自己去做的话不会灵验的,恩” 筒隐把魔法笔还给钢铁小姐,然后在我眼前用手指示意,催促我道。 “……前辈,我们稍微谈点正事” “哦,恩” 我被自由行使监视与拘禁权的月子妹妹抓住双手,强制性地从监狱,说错是病房里登出了。 房间外,长长走廊的角落里。 “不不不,等一等啊!” 无辜的横寺青年挺起胸膛声张自己的正当性。 “刚才那只是扣子没扣对啦。我只是在帮钢铁小姐的忙而已。我没有半点猥亵的想法。作为以柔和服务为卖点的志愿者产业。偶尔在密室里和从业员发生恋爱感情。快帮我叫顾问律师来” “这种事都无所谓了” “诶?” 横寺嫌疑人的辩解被坚决地打断了。 筒隐警官紧紧地盯住了我。 “现在不是干这种事的时候。额,我看看。从哪儿开始说比较好呢……” “诶诶?” 也就是说已经不是靠语言这个阶段了是么。难道说要是让我用身体去明白的意思? 本横寺受刑者内心有些忐忑,脸色极差。哈哇哇主人大人,男孩子被踩了要遭的部位已经一跳一跳的啦! 正当我为月子妹妹会用她那只小脚丫,对我施加何等超越物理学界限的拷问而激动不已时 “你觉得,明天姐姐是会学习呢,还是不会呢” 月子妹妹突然说出了量子力学中的悖论一样的话语。 我估计是叠加态吧。打开箱子一看,发现她和一个亲切的男孩子身体交合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在我所知的世界里,姐姐在遇到母亲之后,马上就向她撒娇,不学习了。之后的废柴样,前辈你也很清楚的” “啊,恩,的确” 筒隐无视了我发痴的感想,淡淡地说下去。okok,地点变了气氛也变了,已经切换到认真模式了对吧?我慌忙摆出一副知性的表情,说了些像那个样子的回复。 “嘛,不过,月子妹妹不是一直在努力教育她嘛?我觉得,多亏你的到来,这个世界正一点点发生变化” “我也这么认为” 筒隐静静地摇摇头。 “然而,姐姐一跟舞牧前辈亲近,立马就发生了变化” “啊……” 的确,最开始遇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和之前宛如才气焕发现世的睿智姿态似像不像了。想必是和麻衣麻衣有所瓜葛之后,知识水平就嗖嗖地往下掉吧。 俗话说,近朱者啥啥。周围环境和交友关系就决定了一个人的全部。 哪怕是考到城里才第一次出乡下的纯朴女子,只要到网球部里混个一年,马上就会染头发、一身刺青、两手随便做V字咯。金发双V女主人公什么的,这样的世界毁了算了。同名轻小说也由监督大明神插绘,MF文库J大好评发售中。(注:《qualidea code》东京篇) “虽然很伤感,但这是理所当然的。再怎么说,都是那个钢铁小姐嘛” “真的,是理所当然么” 筒隐低下头去。她就这么呆然地看着眼前自己的手掌。 “我倒觉得,这是件相当恐怖的事情” 她仿佛在看自己的手相地,用另一只手的手指在掌心游移,仿佛在既定轨道上奔驶的电车。 “如果人的个性远比想象来的顽固的话,无论我们介入与否,其实——不” 声音在这里戛然而止。 她仿佛在惧怕着言语成真一般。 我这时才总算领会到,她想要表达的事情。
▲ 打个比方。 横寺阳人回到过去,亲眼见证了小梓和小麻和好的瞬间。并且成功地让在未来已经完全疏远的小豆梓和舞牧麻衣,在这个时代重新缔结友谊。 但这或许只是推延了 分别的时间而已。小梓总有一天会搬到远方。等到了高中,彼此便会再次忘却对方。正因如此,在修学旅行时留宿的宾馆对面的神社,小麻才会为已经失去的小梓而叹息吧。 无论何种历史,小梓和小麻都会彼此分离,麻衣麻衣成为有给别人内衣性癖的人,横寺君则变成喜好司阿姨那类女人的人——然后,然后——。 我看向病房的方向。 在主人未归的房间里,我仿佛看见了一个做着毫无意义魔法的、一直等待其归来的女孩子的身影。 然后——即便如此。 司阿姨还是会亡去,而钢铁小姐则必然会得病。 “越是去思考,便愈发觉得恐怖” 筒隐的大眼睛,宛如打入水中的黑曜石般微泛涟漪。 “我在想,我们做的事情会不会其实毫无意义。会不会其实什么也无法改变” 把石头抛进湖中,在可视的范围内可能会泛起波浪。 然而,湖畔的景色终将恢复原样。 “最近我甚至有不想行动的时候。我害怕去了解。我已经——” 过去无法改变。对于观测了未来的我们而言,这早已是决定事项。 再次被定格的,辉煌的明天。 世界,会向着唯一一条正解,静谧地恢复原样。 “……你怎么觉得呢,前辈……” 怯懦少女的声音,落于地面,碎裂无痕。 “…………” 我闭上了眼睛。这话题让我毛骨悚然,让我快要吐出来。 然而,我马上睁开了双眼。我努力做出一如既往的眼神。 “那个啊,月子妹妹” “……恩” “担心这种事情还太早了点。我们不是还没见着猫神吗。既然这样,那我现在就去见见那家伙吧” “可是那个,母亲不在的话不能进吧——这是诅咒” “想多了啦。大家也好,你也好” 我故意耸耸肩。 “这不是能不能做到。听天由命也好,我们也只能先试试了。比起做之前考虑,不如做完之后在去思考。没问题的,我们一起去” 但是——事情并没有这么顺利。 “是,这样吗……” “……没错” 月子妹妹的回话声很小。这是自然。我简直口若悬河,然而话里并没有什么内容。我只是把连自己都不敢确信的事情说的像知道似的罢了。 “……我们必须要一起努力才行……” 她似是在祈祷般注视着我的眼眸,稍微向下偏移了些。电灯的光芒勾勒出她眼瞳中深邃的影子。 她是在期待能够更加成为救赎的话语么。我被这女孩期待了吗。每次都,无论何时都。 我或许应该换个说法。用只有我才能用的辞藻——或者说,只能去用的什么。 “……我说过好多次了,你想多了” 我吞下胸口的一团淤积,再次强烈地说道。 “做不做得到都是时运。总之先从做一次开始去想吧?没问题,没问题的。我们一起去吧!怀上小孩的话我会负责的!” “好……哈?” 月子妹妹向前一个踉跄,然后停下脚步。 “所以说,我们努力造小孩吧!” 我斩钉截铁地说罢,她缓缓回过头来说。 “……好的。我是不是听错了呀” “哈哈哈,要说的话这只是个单纯的jo——” “怎么会呢,现在这种时候,你不会说这种意义不明的笑话吧。再怎么是个垃圾箱先生,肯定也不会吧” 没有感情色彩的眼瞳中,一瞬间流露出了失望至极的神色。这可真厉害,有点屌的,这厌恶感真实得非同寻常。 但是等等啊。在这里放弃也太早了!确实对普通的女孩子来说就是一发out然后game set了,但这女孩是特别的。她是个一点也不普通的幼女。只要心灵的盖子没有掀开,结果就是不确定的不是吗? 假设月子妹妹想要孩子的话我很哈啤,月子妹妹也很哈啤,双重胜利幸福结局。反过来,即便被她拒绝,我只要老老实实被抓住就行了,基本零风险。这样来说,我就尽情出声尽情出手吧! “……于是感觉不到任何风险的无敌之人,已经无法用法治社会的缰绳去制约了哈” “毕竟我的信条是人生no guard嘛!所有风险都让它成为过去!” “你这是在全力做着我根本没夸你的地方啊……” 筒隐一边紧盯着我一边与我拉开距离。 她的脸上已经没有深影的形迹,而是有些闹别扭——只有我能辨别的、一如既往的无表情。 “前辈真是个丝毫不能松懈的变态呢。是想跟你认真谈事的我错了。我得把我能做的事情做了” 她摇了摇头,步伐坚定地向前走了。 没错,这样就好……。果然话就应该有底了再讲。啊,我好像赶紧和月子妹妹造小孩! “你都大声地说些什么啊。你是脑子有病的变态吗” “不是这样的啦!我有论理性地想过了” “恩” “这里是医院嘛,也有妇产科的。你看,是吧?” “什么‘你看嘛’啊。你果然是个脑子有病的变态吧。完全完壁全壁地和我的判断一样不是么” 我是无论何时都会回报你期待的横寺。请尽管期待我吧。 “哦哦,等等呀。我们一起走吧!” “变态不要接近我” 我一路小跑跟在月子妹妹身后,和她保持着一直以来的距离感。 正是如此。我一边看着她小小的背影,一边在心中肯定道。这样就好。非得这样不可。 在宛如天国般纯白的医院中,我满脸微笑地行走着。 只是——我脚底的油毡地发出了十分纤弱的悲鸣,或许是在无人发觉之处暗自作痛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