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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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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梓桑oa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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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长篇] 【历史、幻想、同人】东方·悱夜谭(更新至九十章·上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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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8-17 08: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七章 远征

    虚海滩上聚集着魔渊的士兵,曼提柯尔手牵狮子缰绳把那受伤的坐骑拉到一旁,他站在军阵前眺向远处,低空中一只羽毛雪白的长颈巨鹤缓缓降落。依姬骑着巨鹤上不紧不慢朝营地走来,乌鞘长刀系在腰间。曼提柯尔将战戟刃尖刺地,向依姬弯腰行礼。
  “小姐,我军共四千六百三十二名士兵已全部聚集于虚海岸,请问小姐准备何时出发?”曼提柯尔问道。
  “不急,让我先去拜访一下姐姐新任命的那位将军。”依姬面无表情地回答,翻身跳下鹤背。
  “不久之前她独自一人往那山崖顶端去了,并且向军中士官要走几只鸽子。”曼提柯尔答道“那丫头气力的确骇人至极,只是心智似乎有些异常,小姐还请小心。”
  “好,我知道了,你先在此等待。”依姬说道。
  “是,属下明白。”曼提柯尔答道。
  山石崎岖,道路狭窄,依姬小心踩在石块间走上陡峭的崖坡,行至半途中,长年海风侵蚀的岩块生着苔藓,变得湿滑难行,依姬只得翻上岩壁,借以身法跳上崖顶,正见芙兰背对她坐在不远处的长石上,手握一只铜杯。依姬朝她走去,但越是靠近,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就越是浓重。
  “芙兰朵露,你在做什么?”依姬冷冷地问道。
  “哦?”芙兰闻声转头说道“是月都的祭司小姐啊,你终于来了。”
  “你这是在做什么!”依姬快步上前,只见芙兰身边摊着几只被利器割开喉咙的鸽子,血糊糊地随手扔在地上。
  “这是鸽子的血,很新鲜呢。”芙兰笑道,将杯子举起啜饮小口,双唇红如血石。
  “那是传信的鸽子,怎能用来取血!”依姬怒道,一手抓住芙兰握杯的手腕。
  “有什么关系呢,那么多的鸽子,我只取了几只而已。”芙兰说道,轻易地从依姬手中挣脱开“说起来,你带来的军队呢,难不成我们要徒手游进虚海?”
  “我可是很害怕水的,这玩笑开得太大了。”芙兰自顾自地笑着,伸手进脚边的笼子,鸟笼中仅剩的鸽子惊恐地缩在深处角落,一动不动。
  “你给我适可而止!”依姬呵斥道“这鸽子不是用来吃的!”
  “你说这死掉的鸽子还有用吗?”芙兰说着用左手尖锐的指甲划过鸽子的喉管,血从颤抖的伤口溅入杯中。
  “恶魔……”依姬厌恶地低语道。
  “没错,你说得很对。”芙兰丢下软绵绵的鸽子,将那腥味铜杯一饮而尽,笑道“因为我本就是恶魔啊。”
  “我奉劝你还是不要太狂妄,鸽子的事且先放过,若你行事有违军令,我便将你军法处置。”依姬说道。
  “好,好,我的大人,随你喜欢。”芙兰不慌不忙地站起来,丢掉手中铜杯,随手提起刺在地上的莱瓦丁大剑“言归正题,所谓的军队在哪里,我们难不成真的要横渡虚海?”
  “真是无知的恶魔,今日我会让你好好见识一下月上人的技艺。”依姬半是嘲讽地说道,抽刀出鞘,平持手中。
  “你要……劈开大海?”芙兰吃吃地笑着“这就是月上人的力量,这么原始又费力的方法?”
  依姬轻蔑地瞥了芙兰一眼,手抚长刀,轻轻滑动,刀身被镀上一层银光,她猛地将刀子指向虚海,一道细长光线穿透阴暗的海水,透入深海。平静的虚海海面顿时翻腾如滚沸一般,掀起道道巨浪,一个有着金属质地的平台被抬升起来,其体积之巨大,好似海面浮起的熔岩新岛,紧接着三艘小得多的舰船跟着浮起,它们造型奇异,完全抛弃了旧式虚空船的设计,封闭的流线船体配以光滑的镜面材质,使得其看来更具机械感,而不再是单纯的魔导动力。
  “如何,炎魔,这就是我月都最新的武装。”依姬用刀指着海面上的舰队笑道,她转头面向一旁看得发愣的芙兰。
  “很棒啊!”芙兰突然笑道“这才是机械武器应该有的样子!”
  “没想到你的眼光还真是不错呢。”依姬说着长刀插回鞘中“这些战舰可穿渡于天空、深海以及虚空,是魔导与外来人类技艺融合的产物,一个编队包含一艘母舰、三艘武装护卫舰、两艘侦测船和两艘补给船。”
  “你要用它们攻下龙宫,简直易如反掌。”芙兰说道,手中大剑剑身搭在肩上。
  “不,你想错了,这是为远在有顶天的天国所准备的。”依姬说道,眺向崖下的舰队“虚海龙宫根本不需要战舰全部上阵。”
  “有意思,就让我好好看看吧,你将如何攻破龙宫。”芙兰放声大笑,展开身后那双赤红巨翼,从崖顶跳下,滑向下方的营地。依姬在崖顶伫立片刻之后,也转身离开了。
  天狗禁军护送早苗和麟穿过枫叶林地,继续向前便是魔法森林的地界,由于此地被多方势力所划分,属多事地带,而虚海又近在咫尺,禁军在林地边缘处停下脚步。
  “两位小姐,我们已无法继续护送你们前进,请小姐见谅。”随行军官说道。
  “没关系,有劳大人,请代我谢过你们宰相大人。”麟侧身跳下座狼,向军官行礼道。
  “大人客气了,伊凛大人特别叮嘱我等,小姐是我天狗一族的贵客,如有所需,天狗随时效劳。”军官还礼道。
  “我知道了,谢谢大人。”麟伸手牵起军中同行来的白鹿,对早苗说道“我们走吧,时间不多了。”
  “好……”早苗闻声答应着,双手合十,唤出黑马神蔳越,翻身骑上马背。
  两人离开天狗属地,往虚海方向赶去,一路上早苗一直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驱使神灵蔳越靠近白鹿,同麟并列而行。
  “麟……”早苗终于耐不住好奇,开口问道“你……与天狗是故交吗?”
  “且算是吧,很多年前的事了。”麟答道。
  “那天狗的宰相可是……燔燎战争时的人呐……”早苗犹豫着说道“她的年龄已有二千五百岁了……那么……”
  “我的年龄?”麟会心一笑“你觉得呢……”
  “莫不是一样吧?”早苗问道。
  “差不多……”麟回答“我比她要小一些。”
  “你也是妖族吗?”早苗追问道。
  “算是吧,很特殊的血脉。”麟微笑道“妖族虽长寿,但依然受自然约束,通常妖类寿命不会超过一千岁,但若是修为法术作支持,便可拥有更长的寿数。”
  “修法者也是一样,寿命与法力所持平。”早苗说道“法力越是强大,寿命也就越长。”
  “过长的寿命真的是一件好事吗?”早苗接着问道“人类曾不惜一切代价地追求这种东西,反而失去得更多。”
  “这要看你怎么使用,对人来说,凡事都有好坏之分,但事实真的如此吗?”麟看着前方茂盛不尽的森林说道“瘟疫、天灾、虫蚁野兽,无不对人有性命之害,但它们真的是罪恶吗?”
  “难道不是吗?”早苗立刻问道。
  “疫疾源于腐朽,灾祸重塑外物,而飞禽走兽生于自然,其过程是天然存在的。”麟说道“于人诞生之前,万物即已有序共存,形成平衡,如此说来,岂非人才是凭空插足的恶物?”
  “这……”早苗不知如何回答。
  “小姐此论甚是新鲜,吾等神灵自古生于自然,平衡自然,如小姐这般论调,吾等也非自然之物?”蔳越说道。
  “蔳越长老,我没有恶意,如有冒犯还请见谅。”麟在白鹿身上向马神行礼道“自然无意,而神灵有心,世代神灵早已立下法令,不许过多干预外界,除非大巫有所请求,兑换的代价是巫师的信仰与灵力,我说的对吗,长老?”
  “是的,小姐,吾等先祖的确立下契约。”蔳越答道。
  “凡有思考意识者,皆非自然,但又属于自然,并受制于自然。”麟说道。
  “那么你认为究竟何为善恶?”早苗问道。
  “善恶分辨之争自古至今未曾有果,只是善恶见解多出自人心,受人所知所想所感而左右,如适才所说,虫蚁于花木多有益处,又滋生更多生灵,衔接自然循环,但于人而言,它们多是令人生厌的,可见善恶之分并非绝对。”麟答道。
  “如你所说,难不成这世间并没有善恶好坏对错之别?”早苗惊道。
  “若这样说又太过偏激了,早苗。”麟不紧不慢地说道“事物两面虽来自人心,但有一种行为是无法饶恕的罪恶,那便是嗜血杀戮。”
  “生命取自自然,好坏随人所感,但平等的生命不是随意能够剥夺的,生命必须依靠夺取才能存活,这是自然规律,即便是灵质化的神灵也不可避免这一环节,因其灵力根源终是生命,至少现在如此。”麟继续说着,蔳越微微点头“人有时会在特殊情形下作出极端的行动,自我的保护是自然所成的,律法的威慑与制裁是用于约束的。但是,唯独醉心于力量的强大,企图将自己立于主宰的地位,是真正的大罪,这是一种毫无意义的行为,是对生命的亵渎。”
  “说了些奇怪的观点呢,早苗,仅仅一己愚见,请勿多虑。”麟最后叹口气,低声说道。
  “不,麟……谢谢……”早苗说道“谢谢你同我说这番话。”
  “虚海已近,我们的目的地就要到了。”麟抬头看着渐亮的视野说道。
  “到时我们该怎么前往龙宫呢?殷铜长老虽司掌水露,却不能载我们入虚海深处。”早苗说道。
  “没关系,有我的白鹿在,它曾载我多次穿过虚海。”麟抚摸着白鹿的长角说道,白鹿一边奔跑,一边仰头鸣叫回应。
  “白鹿,它会变化形态吗?”蔳越停下脚步,早苗跳下问道。
  “变化?”麟不禁笑道“不是的,是避水结界,我在它的内壳板上加刻了咒文。”
  “这样啊……”早苗走向白鹿,伸手抚摸鹿身,白鹿转头伸舌舔了下她的脸颊,那触感仿佛是湿润的绒毯。
  “你连这些细节也做出来了?”早苗好奇地在白鹿身上摸索。
  “只是为了追求相似吧,先人们就已经这样设计了。”麟漫不经心地说道,检查着白鹿腹部的机关。
  “巫祝大人,既然已有方法前往虚海,吾先告退了。”蔳越说道。
  “好的,谢谢长老。”早苗行礼道,蔳越打开虚空,转身跃了进去。
  “我去喂它些水,然后就出发。”麟说着,牵起白鹿走到海边,白鹿低头开始大口吞咽海水。
  “这样细沙泥土一齐被吞下,会不会造成机械卡塞呢?”早苗问道。
  “放心,它的喉头还有一道过滤机关,沙石会在此囤积后丢弃。”麟轻抚白鹿毛发说道“它差不多蓄足水了,来,我们走吧。”
  麟轻拍白鹿后颈,白鹿起身走进虚海浅滩,身体散发出蓝色荧光,在它蹄周的海水像是漩涡般环绕起来,逐渐升腾成球状,包裹住白鹿的身体,麟拉着早苗的衣袖淌进水中,穿过这层薄薄的水壁,麟手握缰绳骑上鹿背,早苗则坐在她身后,随着麟猛然抖动缰绳,白鹿踏着海浪开始在浅滩上奔跑。
  “抓紧我,不然可能会被甩下去。”麟提醒早苗道,早苗低头看向漆黑的海渊,顿感心中阵阵发寒,慌忙抓紧麟的外衣,这时白鹿从浅滩上跃起,一头扎进海中。
  水流被避水结界排开,光线透过海水照在弯曲的结界上,使得外面的事物模糊不清,白鹿猛地一蹬后蹄,穿过海下乱流,直奔深处而去,早苗恐惧不已,紧贴在麟的身上,疾奔。结界散发出幽蓝色的荧光,虽不足以照亮四方,却能够看清结界中的细节,麟伸手向鹿肩处,从细绒间掀开两道小门,左侧探出一根硬木制长杆,右侧则抬起一个水晶制球形罗盘,麟从夹缝处抽出一块雕出线条的木刻板,插进机关凹槽中,握住机关长杆旋转,将顶部指针处偏向罗盘针所示的方位,白鹿随之微调方向,开始奔跑起来,如同陆上一般。
  白鹿载两人渐入深海,结界荧光已不能照亮前方路途,白鹿的行动慢了下来,早苗不安地四处张望,漆黑不见五指的环境更使她惊恐而不知所措。白鹿越走越慢,竟停了下来,早苗吓坏了,她看向麟,麟却不紧不慢地下压机关,慢慢旋转,白鹿开始原地转向,然后又一次发力冲向前方,先前的凹槽里发出喀哒响声。
  “麟,你是如何确定路线的呢?”早苗不解地问道。
  “用这个刻板,这是事先准备的地图,我曾到过虚海,绘制过路线。”麟说着抽出另一块木板递给早苗“你看,这张是整个人间之里的地图,白鹿左肩部有一块木导轮嵌入刻板槽线运动,这与白鹿的行程是比例计算过的,只要发动刻板,白鹿便听从舵杆控制,并且会在转向处停止。”
  “这种设计的确很巧妙。”早苗借着荧光细细观察着刻板的路线凹槽。
  “不过,这种机关的缺点是误差依然存在,但不会超过方圆一里的范围,一旦出现偏差,却也能快些找到。”麟回答道,手握舵杆再次微调方向。
  “我们离龙宫还有多远?”早苗问道。
  “还有一半左右的路程,龙宫远离海面,建立在一处深沟中来增强城防的能力。”麟说道“龙族虽能像海下的鲛人那样在水下呼吸,但他们显然更喜欢陆地的环境,因而在世代居住的海下建造了这些奇异的城市,使用由避水咒所支撑的穹顶来隔绝海水,炙热的水晶融芯灯来提供光源。”
  “避水咒只能分隔水流,可并不算真的城防啊。”早苗疑惑地说。
  “是这样没错,但虚海就是他们最优秀的城墙。”麟回头说道“这里或许应该称为虚海龙国,是一个与凡界截然不同的世界。”
  “麟,你看,那边是什么?”早苗突然拉着麟的衣服,指向不远处一片亮光,那团光线愈来愈强,似乎什么东西正从她们斜上方迅速向下驶来。
  “我不知道,那不会是海兽,没有什么生物在虚海能像这样游动……”麟也有些困惑,只得拉动机关使白鹿停下。
  很快,借着那奇怪物体的光亮,她们能够模糊地看到一个体型庞大的物体,大得如同一座海岛,紧随它的是一些鱼样的东西,与其说它们是游动,不如说是航行更来得贴切。不等早苗反应,麟一手抓住早苗,猛地转动舵杆,驱使白鹿远远闪到一旁,惯性使得早苗身体一晃,险些摔下坐骑。
  “这是……什么?”早苗惊魂未定,眼看着怪物从她们身边急速穿过。
  “从外观上看……这是虚空战舰……”麟目不转睛地盯着驶过的怪物,低声说道“龙宫形势危急……”
  “我们要怎么办?”早苗急切地问。
  麟没有回答早苗,她抽出地图刻板,将其中一小块图线翻转,然后把刻板插回凹槽中。
  “早苗,我们现在绕道前往龙宫。”麟说着转动舵杆,而后一推,那白鹿随之转向,接着飞驰般冲入深海阴影。
 楼主| 发表于 2016-8-17 08:0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八章 弈局

    玄武川上的众人待慧音一番话说完,陷入片刻的沉默片刻,之后神子率先开口道“慧音小姐,若说经史典籍你是最擅长的,敢问人类何时分裂,又何时聚集起来过?即便是蓬莱国,也只是人类中的一支所建,而且早已灭亡两千余年了。”
  “当下的各种危机,诸位大人是有目共睹的,地灵殿、妖怪山,甚至迷途竹林也无法抵挡这些外族人的推进。”慧音说道“他们拥有我们这个世界从未见过的武器,比当年燔燎军的战争机器更加可怕,人类若是继续保持一盘散沙的状况,姑且不论抵抗与输赢,就连能否生存下去都是未知!”
  “慧音小姐,此话言重。幻想乡存在于世三千余载,无论何种灾祸都一样承受下来,如今所遇情景,比之昔日燔燎远征、法师战争以及十年前的魔渊暴乱,仍不能算是大事。”圣白莲合掌说道“况且人类并未受到致命打击,如此大动干戈,只怕会引起民众恐慌,介时事态更难以收场。”
  “依白莲法师所见,此事要作何处理?”慧音问道。
  “向避难的民众隐瞒事实,然后给予安抚,稳定事态才是上策。”圣白莲说道“我命莲寺未受异变动摇分毫,此乃我法庇佑,若慧音小姐有意,我寺愿遣伏魔师守卫迷途竹林,以护众人于水火。”
  “白莲法师,此话真是有趣。”对面的神子开口道“若以白莲法师所言,迷途竹林目前连自保也难为?单人间之里的军力已是我们的数倍,何需劳烦法师出面。”
  “慧音小姐,我神灵庙愿与迷途竹林结盟。”不等慧音开口,神子先起身行礼道“我阴阳教派与小姐所传之道本同宗同源,阴阳之分,混沌所演,乃万物之本。我教阴阳师二千余人,皆精于两仪五行之法,随时应迷途竹林所召。”
  “阴阳术数之学,不过市井玩蛊混食技艺,堂而皇之坐于庙堂上,受香火之誉,欺人骗世,当真不堪。”圣白莲手捻念珠道。
  “我阴阳之法,天文地理人情无所不及,此才为世间所需之法,凭你那空口论法,净言些诲涩难懂、玄乎缥缈的废理,真不知世间战火纷纷,你那寺中弟子又去了何处?”神子说道,左手握起佩剑。
  “阴阳师虽通晓天理,却自持高贵,藐视脚下芸芸众生,那战乱年代,你们曾游走于疆场之间,效命于强权豪势,以期利益最大。”圣白莲回道“视人命为玩物,以致尸骨遍野,孤寡横道,若当世之饿鬼,食人脂肉,饮人髓血,披人发肤,如此奸恶之人,罪孽深重,竟要自命大义,实在罪过!”
  “你那命莲寺宣扬众生平等,妖人共生,世间当弃仇恨私欲,以精神所寄超脱俗世,却不知人生七情六欲皆为造化所予,全盘摒弃如同否定人之存在。”神子驳道“当年世间混乱,你们以普度众生为号,整日持念珠行走于荒城废巷,以口论其世事,却不知人众所想仅一日口粮而已。满口空言大道,善义理信,却不知万理皆靠一副皮囊支持,如此本末倒置,颠倒是非,世难不思终止,反劝他人唯唯诺诺,无非多为其势力着想。此虚伪之徒,当是世间之大恶!”
  “二位……”慧音刚刚开口,圣白莲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我法信徒行走天下,平灾乱,救苍生,教派几次陷于覆灭,又几次涅磐重生。你却自顾亵渎人伦,行背逆天理之事。天之所欲,物之所及,人之所构皆由大法所成,任意妄为,自命不凡,才属妖言惑众!”圣白莲起身说道“不见你那庙中有多少怪物,背逆天法必受其咎,因果报应,轮回皆常!”
  听罢神子大笑几声,佩剑出鞘持在右手道“我阴阳之学研读兵法,识得万物运行,通得人情世故,人立于世间,实为群中之一蚁,渺小之形,须得融于群族,方才寻其存意。命莲之法思人心性,虽有净人魂魄之效,却只知当世之处,将一生置于那未知来世,几欲将世事锁于停滞,这才是背逆物行,有违天理!”
  “神子,如此口出狂言,实在欺人太甚!”星手中长戟指向神子怒道,圣白莲伸手挡在她面前。
  “神子小姐,你我既然谈不来,那么贫僧就此告辞罢。”圣白莲微笑着说,一旁的慧音顿时紧张起来。
  “好啊,不过此次受你所辱,必加倍奉还。”神子用手指轻抚佩剑刃尖笑道。
  “神子小姐,既然口舌难分胜负,可有兴同贫僧以武论法?”圣白莲双手合掌道。
  “乐意之至,布都,不许插手!”神子说着,当即持剑一跃而起,剑刃朝圣白莲砍去,圣白莲没有挪动的意思,只是双手合掌,刹时一道圆形阵从地面显现,金色双环嵌套莲花图样,神子的剑像是砍在坚岩上似的,无形屏障将其弹开。
  圣白莲分掌而立,手中佛珠化作无纸卷经,仅有黄金铸成的双轴,霞文浮空。神子空中翻身,稳稳落地,一个箭步冲来,利剑缭绕清气,似烟似雾,圣白莲迅迈一步,双轴打开接下利剑,夹在其间。神子奋力抽剑却纹丝不动,所幸放开佩剑,左手凭空化出一象笏,当头朝圣白莲打去,圣白莲不得不抛剑后撤,经轴分开,金刚杵般,由华光咒符相互连接,挥动若彩衣长袖。神子趁机伸手唤起佩剑,以二指手印立于唇前,阴阳印阵自她脚下浮现,幻化十四支青铜烛台,圣白莲疾步朝神子冲去,身后佛光若隐若现,只见神子毫不慌张,口念咒语,长剑划出圆弧,飞快掠过阵中三支烛台幻火,火焰燃着剑刃,发出血红光泽。
  “即便是你法像金身,也挡不住这紫薇命阵!”神子一声高喊,一剑直刺圣白莲而去,圣白莲拉开经轴,周身被华光所罩。
  然而就在法力即将冲撞时,慧音闪身在两人之间,长卷如同羽衣,缠绕着她的长袍,慧音双手交叉,无形念术强行箍住经轴与长剑,继而定住双手,任凭两人怎样拖拽也挣脱不开,仿佛是一种莫名的吸力,将其紧紧牵引住。满月下慧音逐渐现出半妖的模样,生出白泽的双角与长尾,她迅速双手翻转,手指画出旋心圆线,无论华光还是血气,皆顺势卷进慧音掌间,压紧成一团,随着她右手猛地托举,两股拧合的法气冲上天空。
  念术顷刻崩开,慧音褪去白泽形象,脚步踉跄后退,拖着身上缠绕的法卷,长轴滚落在地,她手捂心部跪坐下来,一口鲜血咳在地上。
  “既然……既然各位心有郁结,我也……不好强求……”慧音摇晃着站起身来,随手拉下披挂的长卷,向神子与圣白莲行礼道“诸位请回吧,一路保重……”
  玄武川上众人悉数散去,临行时神子转向圣白莲道“白莲法师,今日你我未分高下,来日必会上门讨教。”
  “贫僧自当盛情款待。”圣白莲听罢合掌道,星伏身化作大虎,圣白莲侧身坐上虎背,神子与布都乘骑高大的孟鸟,从她们面前走过。
  “慧音小姐,今日失礼,还请见谅。倘若人类真有大难,命莲寺定不会坐视不管。”圣白莲驱使星从慧音身边走过,留下这句话,慧音坐在石台边,低头看着双手间被杂乱收起的法卷,一言不发,束发的礼冠掉在地上,月光透过云层映在她散开的白发上,好像严冬结霜的枝杈。
  圣白莲调转大虎,往来时的树林深处走去,星的脚爪踩在深秋干枯落叶上,发出沙沙响声,愈来愈弱,融进渐渐变冷的秋风里。过了许久,慧音突听天空异动,抬头看向那轮巨大的满月,一只凤凰掠过云月向玄武川飞来,它通体赤红如火,拖着三条金纹尾羽,凤凰稳稳地落地,尖锐的脚爪牢牢抓住川边崎岖的岩石。
  “我来接你了,慧音。”凤凰低下头,贴近慧音,慧音没有回答,只是伸手轻抚它绚丽的羽冠。
  “你受伤了……发生了什么事?”凤凰盯着慧音嘴角的血迹,眯起眼睛。
  “没什么,妹红,她们不接受……”慧音答道“这些人对现状确实没有什么危机感……”
  “应该说,还有利益与矛盾的冲突。”妹红说道“她们并非不想合作以自保,只是她们更会思考灾难过后的事态发展。”
  “争夺信徒,扩大势力和影响力,难道这些比人类的存亡更重要吗?”慧音气恼地问道。
  “她们自然明白这些,但对于她们来说,这又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接下来无论她们答应与否,都会派遣教徒作为密探在迷途竹林中行走,籍此获取情报。”妹红答道“暴露出脆弱的人间之里将是她们首要选择的目标,为此也许她们曾经期待过这样的场景吧?”
  “这样说来,我感觉好像犯了一个十分致命的错误……”慧音犹豫着说道“本要结盟来解忧,我却如此轻易地透漏出迷途竹林的状况,岂不是……引狼入室?”
  “不,慧音,我想情况还没有这么糟。”妹红思索片刻说道“这一步虽险,却是我们占据了先机,迷途竹林的情况本就是如此,你把它摊牌给对方,迫使她们露出真实目的,那么对方的思路便更容易揣测了。对于她们我们接下来只要防备一些不速之客便好,她们一时也不会有所大动,重要的是保持我们自己的军力充足。”
  “我们也仅能勉强自保而已,事态变得更加险恶,自保可能也是奢望。”慧音低声说道。
  “没错,但也只有我们才能保有人类一脉的根基。至于其他,无论是命莲寺还是神灵庙,都没有足够的把握征服人间之里,她们还要继续观察。”妹红说着张开双翼,向前跨出一步“回家吧,慧音,人间之里的长老们正等着我们。”
  “好……”慧音夹起法卷,拾起地上的礼冠,翻身骑上凤凰。
  在返回命莲寺的路上,圣白莲手提琉璃灯沉默地坐着,灯坠上的铜铃叮当作响,清静的四周使人不免有些睡意,星摇摇头,继续载着圣白莲向前走去。
  “师父,若说平日但凡遇到此种求助,无所不应,为何今日却推脱了。”星回头看向圣白莲问道。
  “今日情况不同。”圣白莲无心地捻着佛珠答道“人间之里本就是人类的聚居地,况且又有神灵庙插足,若是处理不慎,可能整个命莲寺一千多年的苦苦支撑,将在我手中化作乌有。”
  “师父是担心命莲寺被人间之里所吞并吗?”星说道“您看那整个迷途竹林全是一派萧条景象,即便不予理睬,也难以长时间地维持下去,我寺虽古老,但毕竟力量有限,何不干脆与他们达成同盟,借机招揽信徒,扩大势力。”
  “有神灵庙的人们从中作梗,怎会这般如你所想?”圣白莲说道“人们对于掌握力量和命运的欲望远远大于对悟心自知的追求,在这里我们就输了一截,若是论到其投入与成效,我法虽强人心魂,但毕竟修炼缓慢艰苦,在此又输一截。”
  “但是我寺之所以长存,全依仗于我们平定灾祸,普度众生之功,如今我命莲寺威望颇高,若就此袖手旁观,岂非连这一优势也丧失掉了?”星有些不解地问。
  “所以我不会结盟迷途竹林,而是以命莲寺之名施以援手,即避免与神灵庙的冲突,也助长我寺威望。”圣白莲叹口气道“又逢乱世,不得不如此,否则便如我当年那般,被囚禁于魔渊冬山,命莲寺分崩离析,又遭大火焚烧,几乎覆灭。”
  “师父当年也是被奸邪小人所害,今时今日,都已不同了。”星说道,脚步稳健。
  “我弟命莲当年将他毕生之所学,毕生之积累全部交予我手,我既已答应他最后的请求,便不会辜负他的期望。”圣白莲素日平静的眉目间此刻透出一丝严肃坚定“对于命莲寺,我不能再犯下第二次错误,绝对不能。”
  人间之里竹门外,两名守卫同时看见眼前闪一个人影,那人影速度极快,动作轻盈灵巧,守卫只见得一片玫红色泽,那人早已敏捷地翻过高高的竹墙。人间之里的卫兵慌忙集结,朝那身影逃走的方向追去,却见那人突然停下脚步,仿佛是故意为之,守卫一拥而上将那人团团包围。
  包围圈中站着一名身材娇小的女孩,面容精美,玫红长发垂在膝间,蓝色外衣搭配浅红裙。女孩面无表情地环视着周围的卫兵,右手不慌不忙地按在发间侧戴的面具上,轻轻抚过,那猿猴似的脸谱变作一张笑脸的模样。
  “是秦心小姐,收起兵器。”卫兵长见状忙令周围人道。
  “秦心小姐为何要这样入城,引得我们慌乱不堪。”那军官几步上前说道。
  “听说近来世道纷乱,人间之里把守严格,才想出这个主意,似乎做得过分了。”秦心回答。
  “那么小姐请回吧,人间之里现在的确混乱,实在不宜待客,请您体谅我们。”军官行礼道。
  “因为有一友人暂居此处,我方才来探望,劳烦大人通融。”秦心忙回礼道。
  “还请小姐原谅,不是我们不放小姐通过,而是这现状如此,小姐莫要我们为难。”军官说道。
  “这样啊,我同慧音小姐商量可以吗?”秦心继续问道。
  “对不住,小姐,慧音大人有事外出,若小姐执意进入,可在大门处稍等,我们先通知各位长老。”军官答道。
  “好,劳烦大人快些。”秦心曲膝行礼道,随后转身默默走回竹门处,在路边石台上坐下,一旁有守卫递上竹杯盛的热茶。
  秦心非人非妖非精,是凡间特别的存在,传说当年神子以灵木所雕的六十六张面具为秦氏家族所得,此六十六面具象征人的六十六种情感,因常年沾得人间烟火,竟化作一人形,模样似人类女孩,自名秦心。秦心虽只懂得以面具变化来表征心情,却善通人心,并籍此感染周人。离开秦氏后,她游走于世间,凡她所及之处,人们常感欢悦,这使得非人的秦心在人类间也颇受欢迎。
  此时秦心正手握竹杯仰视着天空,见那只凤凰从高空掠过,缓缓向人间之里落来。
 楼主| 发表于 2016-8-17 16: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九章 龙息

长灯阁中,苍漪靠在桌案一角,仔细听天子描述着这些天的经历,待天子说完,苍漪若有所思地沉默不语,右手食指在嘴角来回摩挲,过了许久,苍漪开口道“正如小姐所担心的,随着龙脉一一损坏,天地之间将引发巨变。”
  “贤师,巨变会不会是灾祸?”天子急切地问,身子倾向苍漪。
  “灾祸与否尚不足以定论,但如今建立起的秩序与平衡必定会被打破,世界也会因此而变化。”苍漪说道。
  “此番变化会波及四界全境吗?”天子追问。
  “我想会的,五条龙脉生而一体。”苍漪答道“接下来我只能回答龙脉的来历,至于其他便一无所知了。”
  “请贤师赐教。”天子起身向苍漪行礼,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小姐,不知你是否了解大结界建立之初的历史呢?”苍漪问道。
  “建立之初?您是指四界的诞生吗?”天子不解地问。
  “龙脉的历史要从大结界建立说起,这是龙宫典籍的记载。在大结界建立之前,世界是一片混沌的,我们所熟知的人类、妖族、神灵来自于不同的世界,这些世界漂浮在虚空之中,此次之间并无连同,只有在虚空被打开的时候,才会发生交集。”苍漪说道“这里的原住民原本都是来自这些世界的人,被虚空打开时的吸力掠来此地,由于已无法返回故乡,便在这里定居生活下来。这块土地本生长着一种特殊生物,它们像植物一样生长,却像水晶矿物一般坚硬透明,它们使用传心术与人沟通,很有智慧而且几乎无所不知,迷失的人们奉它们为指引的神灵,称之为星树。”
  “您是说,这片土地曾经长满了星树?”天子问道。
  “是的,小姐,星树曾经繁盛过,由于它们仅需要日光的给养,故而能与这些迷失的人和睦相处,渐渐地少数与星树频繁接触的人们开始出现同样的奇异能力,这在那时被视作神的恩赐,而这种能力的诀窍一直流传到了我们的时代。”苍漪说道,一手提起茶壶把自己和天子的杯子倒满“然而好景不常,就在人们为星树的赠物而欣喜之时,获得神力的人们之中有许多开始发疯,他们变得如同野兽一般,既强壮又贪婪,从粮食到牲畜再到活生生的人,无所不吃,俨然是一副怪物模样。”
  “您说的……莫非是……罪袋?”天子惊愕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脸颊上有冷汗渗出。
  “是的,就是罪袋。害怕被感染的人们,最初是把它们用麻袋套住头部……施以火刑……以求狂暴的灵魂得到净化……因为恐惧,人们开始大规模地砍伐这些星树,砸碎枝干,将其投入火焰焚烧。”苍漪刻意地压低声音说道“然而罪袋的食欲却变本加厉,很快它们衰弱的同类也被纳入食谱中,一些因吞噬了过多的罪袋而巨大化,灾难就此诞生。”
  “化身巨兽的罪袋集结同类向世间各个部族发起战争,史称洪荒暴乱。原始的部族根本无法抵抗巨兽的入侵,在节节败退时,来自人类的巫女与妖怪部族的贤者结盟,称为凡族,并降下太古龙神向罪袋宣战,罪袋最终被古神所败,被神打入虚空中,永世沦为阴阳眼的使役,这些想必你年幼时便已耳熟能详了吧。”
  天子点点头,苍漪继续说道“由于星树是造成灾难的罪魁祸首,龙神下令在大地之下筑起一座熔炉,用其鳞甲混以天外陨星和五色凡金,熔炼成五条巨大锁链,象征反抗罪袋的同盟五族,得名龙脉。锁链盘绕星树的母体,末端埋入五族各自国土中,籍此将星树镇压地下,以其为根基,贤者与巫女建立了大结界,使得世界稳固成如今的面貌。”
  “不过,当时有一件事值得一提,在星树本体被打入地壳深处之后,魔族的一个部族曾向龙神反抗。”苍漪喝了口茶接着说道“据说是出于对星树魔力的依赖情绪,他们堕落成了恶魔,最终在天魔两国的围剿下,流放入称为魔渊的荒芜异域,至此星树及其信仰在这大地之上几乎绝迹。”
  “摧毁龙脉,也就是说他们的目的是星树吗?”天子问道。
  “或许如此吧,但我没有证据。”苍漪回答。
  “贤师,您知道星树现在在哪里吗?”天子问道。
  “星树已被世人遗忘三千余年,这世上最后一支接触星树的部族是世代隐居的林巫,在五十多年前法师战争中被西北迪丹蒂山的军队入侵,遭到屠戮,无人生还。”苍漪回答。
  “我知道了,感谢贤师赐教。”天子再次起身行礼道。
  “小姐,无需多礼,本是我分内之事。”苍漪还礼道,起身送天子下楼,在楼梯处苍漪合掌道“龙脉非一般修为的人所能摧毁,此路势必凶兆难测,小姐请多加小心。”
  “好的,苍漪贤师,多谢记挂。”天子微笑回答,转身往楼下去。
  此时衣玖正独自坐在五层大厅中等待,见天子走下楼梯,忙起身为她倒一杯茶在桌上。
  “得到答案了吗,小姐?”衣玖笑着问道。
  “得到了,只是事态变得有些复杂。”天子坐下来,双手握住竹杯,似是神情有些疲惫“美玲见到箬叶大师了吗?”
  “是的,还在藏书室中,单独同箬叶大师一起。”衣玖答道。
  “看起来箬叶大师对美玲的潜力很有兴趣,其实美玲天赋不错的,悟性也很好。”天子一手托腮坐着,漫不经心地喝口茶水。
  “小姐,苍漪贤师对你说了些什么?”衣玖好奇地问道。
  “一段关于龙脉的历史,陈旧典籍的记载……”天子将双手交叉撑住,额头枕着手背“魔渊的来者有意引起世界巨变,真是头痛死了……”
  “那么,小姐,我们该做点什么呢?”衣玖贴近天子问道。
  “我不清楚……”天子喃喃说道“目前看来只有阻止他们继续毁坏龙脉这一个方法,按照以往的见闻,魔渊军必包含红焰黑袍的指挥官,而参与龙脉破坏的也是他们,就像丰姬那样,龙脉或许只能由红焰来摧毁。”
  “所以我们要率先阻止红焰军官?”衣玖说道。
  “谈何容易啊……”天子把脸埋在双手间说道“能摧毁龙脉已经说明其能力超凡异禀了,更何况我们连对抗绿焰也略显吃力。”
  “简直是……难于登天呵……”天子突然右手伸向上方,仰起身子轻声笑道。
  美玲同箬叶面对面合掌静坐了许久,好几次她偷偷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贤师,却见他一直纹丝不动地坐着,就像尊塑像,美玲只得闭上眼睛继续坐着,抵抗一阵阵袭来的睡意。
  “大师,我们为何要这样坐着不动呢?”美玲终于耐不住性子,开口问道。
  “坐不住了吗,你感觉到了什么?”箬叶睁开眼微笑道。
  “困倦……”美玲挠挠头,老老实实地回答。
  “为何困倦?”箬叶继续问道。
  “因为……因为……安静……无事可做吧……”美玲吞吞吐吐地答道,同时不安地看向箬叶,箬叶则保持着微笑的表情。
  “你的身体沉寂,而思想又在哪里?”箬叶问道。
  “我……”美玲发懵了。
  “思考无错,人生来即如此。”箬叶说道“只是你的身体应受精神支配,而非反制精神。”
  “我……不明白……大师……”美玲不解地说。
  “你无须想明白,这不是要用头脑记忆的,而是要让你的身体记忆。”箬叶笑道“自然而然,心矩天成。”
  “平静内心,合掌,感受隐藏在体脉之下的流动。”美玲按着箬叶的指导作出合掌的动作,只是闭着的双眼一片漆黑。
  “我什么也感受不到,大师。”美玲正说道,只觉箬叶的双手按在她的手腕上,手中是一股热流,蔓延遍她的身体,那一瞬间在她眼前闪过一种模糊的图像,红光的网络遍布影子各处,连成一体。
  “不要动,盯住它!”美玲听得箬叶的话,双手硬是不动,任凭那热力在身体内乱窜,炙热如火烤一样,压迫若巨石一般,拉扯着每一根神经。
  “大师,这是……怎么回事……”美玲浑身灼痛难忍,呼吸倍感辛苦,汗珠顺着脖颈向下滚落。
  “我把自己脉络与你连通,追踪它们,集中精神!”箬叶说道,尽力刹住快速流动的气息。
  美玲竭力不去理会身体的疼痛,在她眼前流动的红光如水波般混乱,让她搞不清楚脉络流向,她的意识拼命想要保持清醒,盯住这些流窜的气息,沿着每一根筋络,她忘记了自己在哪里,只感到身在一片混乱的红色大网中,迷失了方向。
  “不要睡着,保持清醒,否则会因反噬而有性命之忧!”箬叶的声音再一次提醒了她,美玲尽力抖擞精神,继续盯住这些流动的似火红光,这一次她不再单单追踪某一根脉络的流动,她凭借流向想象着脉络的构造,随之而来的是视野在扩张,仿佛她是浮在经脉图案上空,那些杂乱的脉络渐渐有了形体,她清清楚楚地看到,火光褪去呈现出一条游动的龙形,如传说中的应龙那样,鳞爪俱全,腋下生出双翅,美玲伸手向这条应龙,随着它的动向变换着位置,她忘记了炙热,忘记了疼痛,也忘记了自己的模样,好像她也是一条同样的龙,与它一起嬉戏。
  手掌被外力强行拉开,美玲睁开双眼,她定了定神才看清面前的箬叶,箬叶神情透出些许的惊异,但这种神情很快就消失了,箬叶在美玲开口前说道“保持呼吸平稳,先不要说话。”
  “是……”美玲含糊不清地答道,一手擦去满脸的汗水,衣服已被浸得湿透了。
  “我看到的是什么?”待状态稍痊,美玲便问道。
  “那是魂息的形状,人人皆不相同。”箬叶说道“好了,现在合起手掌,就像刚才那样审视你的经脉。”
  美玲按照箬叶的话去做,静下心去透视漆黑环境中的气息,她感到掌心热流的交递,微弱的气息在全身流动,变得越来越强烈,这与元气的感觉截然不同,一股莫名的压力迫使她将双手分开,美玲睁眼看着自己的双手,被莫名的气雾所笼罩,流动着阵阵微光。
  “合掌是练气的方式,而心静则是为感受真气,你的天赋的确不错,但更重要的是自幼习武的功底,否则不会这般轻易。”箬叶起身说道“虽然提炼出了真气,却并不代表你能够完全家驾驭它,真气是最活跃的魂力,若是心中为杂念所占据便无法再自如操纵。”
  “是,大师,弟子记住了。”美玲伏身向箬叶跪拜。
  “孩子,记住我龙族的常规礼法。”箬叶以抱拳鞠躬礼向美玲说道“王为天地、臣为君上、士为恩重,膝跪礼法,系于身骨,不可任意为之。”
  “弟子明白,但大师于弟子有师徒之恩,弟子无以为报,请大师恕罪。”美玲答道。
  “美玲,你听好……今夜子时四刻到宜清园船坞处来见我,不许超时,不许过早。”箬叶犹豫片刻,伸手扶起美玲说道。
  “是,大师,弟子必定守时。”美玲说道。
  “走吧,美玲。”箬叶背过身,面向窗外的湖泊,挥手示意美玲退下。
  入夜的长灯阁寂静无声,九层塔楼发出夜明珠的光亮,箬叶手提一盏水晶灯走上高层楼梯,脚步声回荡在空荡荡的楼阁里格外响亮。箬叶推开第九层雕镂木门,穿过大厅往内室走去,道路尽头是一张黄铜虬纹长榻上坐着的老者,须发皆白,长及膝盖,箬叶放下水晶灯向老者长拜。
  “弟子箬叶拜见恩师。”箬叶说道。
  “唔,箬叶,起来……起来……”老者似乎半睡半醒,缓慢地作出抬手的动作。
  “弟子感谢师父当年恩情!”箬叶伏地喊道。
  “深夜来此,言及旧年,为何?”老者坐直身子问道。
  “弟子感谢师父授道于那个孩子……”箬叶回答。
  “你见到她了……那孩子还好吗?”老者问道。
  “托吾师之福……她现在……很好……”箬叶的语气有些不自然。
  “那个孩子为人善良……很像当年的奥莲……”老者平静地说。
  “是……师父……那孩子……是的……她的发色、眉目,甚至连个性……都与奥莲几乎一模一样……”箬叶跪在地上说道,声音发颤“我现在确信,她……就是奥莲的孩子,我看得到她心中的那条龙……”
  “箬叶,她此生注定了会回到龙宫,或多或少,血脉都会指引给迷途的人以方向……”老者起身,缓步走下铜榻高台“然而龙宫却留不住她,不是容不下,而是这龙宫于她来说太小……”
  “师父,但我……不知该如何面对她,奥莲于我有恩,而我却愧对了奥莲,是我……害了她!”箬叶素日温和的语气突然变得激动而哽咽“我……当初……真的不应该……”
  “当年,奥莲她是自愿的,她知道你的难处,在得知天国法令的时候,她作出了选择……为你,也为那个孩子……”老者说道“这些已经过去的事,说再多也无用了。”
  “师父,错的是我啊,不是奥莲!也不是那个孩子!”箬叶说道,声音不由得提高“背逆天理的是我,抛弃人情的是我,触犯禁忌的也是我!天国为何不惩罚我,那罪责只在我一人!”
  “这个问题你早就知道,箬叶……”老者站在箬叶面前说道“龙宫当年为何扣留你,你是龙族的亲王,天国不会为这种事情牵涉政治问题,尤其是龙族。”
  “但是……但是……我……”箬叶说不出话来,紧握的右手砸在地板上。
  “箬叶,当初你放弃亲王的位置,转而作这小小长灯阁的贤师,难道不是寻求自我惩罚吗,孩子?”老者说道,视线透过长眉直视跪在地上的箬叶。
  “每日每夜,哪怕是静坐冥想的时候,我也无法清空头脑……”箬叶伏身道“每当夏日宜清园池中的莲花开放,奥莲的音容笑貌便会浮现眼前,我至今仍清楚地记得,她撑船在澍湖上的样子……她曾经笑得那样开朗,像那盛开的莲花一样纯净……”
  “如今好不容易见到奥莲的女儿……我该……怎么做,吾师……”老者弯腰拉起地上的箬叶,将手中的琥珀念珠放在他手里。
  “箬叶,有些时候,既已犯下无可挽回的错误,便将错就错吧,对你对她,都是如此。”
  美玲手拿一只龙宫的小型咒文玉圭来到船坞处,此时刚刚子时四刻,美玲远远望见箬叶坐在船坞外长椅上,便快步跑来,但箬叶却站起身在离他两米左右的地方喊道“停下,站在那里!”
  美玲不知出了什么事,愣愣地站在那儿。只见箬叶站立合掌,虹色的鳞状纹路沿着他长袍下的双臂显现,他的指甲笼罩着一阵阵虹光,化作尖爪的形状。箬叶即刻在美玲面前使出一种怪异的招式,双手若爪挥舞,气势刚猛异常,他凭借身法跃上空中,虹色气息自箬叶身体延伸,仿佛应龙的双翼,空气在爪光间撕裂,划出道道轨迹,海水在爪印下劈开,卷起滚滚浪涛。末了箬叶收势合掌,接着面无表情地转向看呆了的美玲。
  “此为逆鳞爪,龙族龙息与真气合璧的世传秘术,龙宫禁传外人,为你所见,还不快回去!”箬叶向美玲喊道,挥手作出驱赶的动作。
  “是……是……”美玲有些糊涂,听见箬叶的斥责,匆忙往回跑去。
 楼主| 发表于 2016-8-17 16:4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章 归乡

    一位中年模样、黑发黑须的男人从纸堆间起身,男人脚步沉稳,越过梨木桌案和黄铜长烛台,向走来的梦月行礼。
  “梦月小姐,不知汝前来何事?”男人彬彬有礼地问道,视线俯视着面前的女孩,与他魁梧的身躯相比,梦月的身材更显瘦小儒弱。
  “打搅你了,巴弗灭大人……”梦月恭敬地向巴弗灭还礼道,神色颇有些不安。
  “小姐似有心事,可否说于吾听……”巴弗灭轻声问道。
  “巴弗灭大人,我……只是有些琐事想问您,不知您现在是否方便?”梦月即刻开口问道。
  “小姐但问无妨。”巴弗灭简洁地说。
  “五十多年前法师战争时,魔渊曾有一个部族突破封印与外界建立连接,当年魔渊究竟发生了什么?”梦月问道。
  “小姐所提及部族,已是年久之事,因其背逆族训,吾等将其除名,不再提及,昔日世人称吾等为恶魔,只是唯此部族,受之无愧……”巴弗灭答道。
  “若大人知道详情,请告诉我。”梦月坚持道。
  “既然小姐愿闻其详,吾便讲来,但吾需先告诫小姐,此事将涉及魔渊军事,还请小姐莫要记在心上。”巴弗灭搬过两把椅子,放在书案前。
  “是,我知道了,大人请说。”梦月坐下说道。
  “小姐,汝想喝点什么?”巴弗灭随手一团火焰丢进壁炉,将那炉火生得更旺。
  “什么都好,谢谢您。”梦月说道,在书案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
  “那便煮些淡啤酒罢,最能暖身。”巴弗灭说着将小酒桶中的琥珀色液体倒入壁炉架设的锅子里,手拿火钳把铁锅抬离热焰。
  “如小姐所知,魔渊共七重狱,分属原七位亲王所有,吾等部族曾誓言看守祭坛,未享领地分封,吾部如今所掌土地本属炎魔所有。”巴弗灭说道“刃锋山、幽夜林、暗泽、赤锈沙漠、荒海、晶窟及熔岩屿,此即七重狱,熔岩屿浮于荒海上,其族人为天生行走烈火,不畏地怒,不惧焰炙,吾等部族虽骁勇善战,但与此部族相较,亦觉力薄心悸,世人称其为炎魔。”
  “芙兰便是如此吧,大人?”梦月问到。
  “是的,小姐,此亦是吾不愿提及之因,但其血脉并不承自当年魔渊炎魔一脉,而是另有其人。”巴弗灭拾起火钳将煮沸的锅子提起,倒进事先备好的两只木杯,把其中一只递给梦月“旧时炎魔主名为伊夫利特,身俱魔神血脉,立众王族首,其生性固执高傲,即便堕入魔渊荒芜地域,亦不曾有所改变。至距今五十六年时,西南法师帝国迪丹蒂山为贤者之石,征讨南方学会安卡瑞及魔法森林林巫部族,急需强势军力,便以血祭禁术强启魔渊通道,伊夫利特响应法师呼唤,借机率炎魔部众脱离魔渊,同迪丹蒂山米迪斯王订立契约,入其编制,定居于原迪丹蒂山边境迪莱巴瓦山脉贝内特峰。”
  “如今世间炎魔近乎绝迹,当年缔结契约后又发生过什么?”梦月双手摩挲着浮雕杯子,感受股股蒸汽的熏热。
  “以吾魔渊术者显像所记,迪丹蒂山率先发兵魔法森林,意图一举攻下林巫瑛木殿,安卡瑞学会首席法师莉丝华兹·莱露决意维持中立,大有静观其变之想,然事态变化远超其预料。远征林巫仅三日,迪丹蒂山大批精锐携武装青铜巨人突现于安卡瑞西城,致使安卡瑞守军不及防御,青铜人持钝器捣毁西城墙,横行入城,同守军僵持数日,安卡瑞力竭不敌,防线溃败,莉丝华兹亲率法师众迎敌,无力回天,战死于勒格里瑟殿前,安卡瑞覆灭,居民流离失所,至此再无复立。”巴弗灭喝下一口热酒说道,弯腰贴近面前的梦月“梦月小姐,当年伊夫利特同米迪斯王商定,炎魔主力进兵魔法森林,其约定为分享瑛木殿星树之种,贤者之石原石。炎魔率部攻入森林深处,受林巫阻拦,伊夫利特为其反抗所怒,于此放肆屠杀,自森林及神殿沿途,血流成河,致林巫族灭,无人生还。”
  “战后炎魔虽胜,却为林巫所重创,伊夫利特率军负伤而归,因林巫拼死护送星树退回地下,炎魔仅夺得种实一颗,迪丹蒂山向炎魔索要贤者原石,被炎魔所拒,恼怒之下,米迪斯王即发兵征讨贝内特堡垒,战事持续整整六天六夜,贝内特堡失陷,炎魔于山顶处同法师厮杀两日,既无后援,亦无喘息,为迪丹蒂山所围,全民皆兵,誓死不降,遭屠戮殆尽。”巴弗灭继续说道“原石送往迪丹蒂山迪罗瓦雷宫,经名匠之手,集禁法之力,煅作猩红晶石,即贤者之石,视为皇族象征。此后九年,迪丹蒂山之强盛如日中天,直至米迪斯王夜中为其叛乱部将所弑,宫人群起争抢魔石,局势混乱,宫堂火光四起,迪丹蒂山分裂数部,战乱多年,先后消亡,贤者之石下落不明。”
  “细想来,短短数年时间,竟有多少人因此丧命……”梦月双手捧杯低语道。
  “是的,小姐,自此浩劫之后,纯血法师几乎绝迹。”巴弗灭说道,把手中的杯子放在书案上。
  “自罪袋的暴乱开始,燔燎远征、蓬莱国乱、月面战争、虚海战争、法师内战……再到十年前我们……所犯下的过错……”梦月双手捧杯低语道“每一次都铺满血与骨骸,时隔越来越短,这世界创造以来诸族经历过的灾难,大大小小已无法细数……”
  “梦月小姐……无需担心,待吾等此役取胜,一切便都结束了。”巴弗灭对梦月说道,炉火的暖光映在他半侧杂乱的须发间,恍若落魄的学者。
  就在两人说话时,房间的门被打开,不等守门的侍卫开口,芬里尔便推开他快步闯入,向梦月单膝跪地行礼。
  “梦月小姐,巴弗灭大人,末将请求速调遣骑军四营前往魔界解围!”芬里尔大声说道,同时不安地抬头看向前方惊诧站起的梦月。
  梦子双手合掌站在咒力屏障前,口中低声吟唱咒语,随即她分开手掌,按在障壁上,那面无形屏障即刻开裂,化作碎片散落升华。只见她摊开双手,再次唤出匕首,反手而持,咒力在刃面上延伸成符文,腾起冰蓝雾气。梦子猛然一脚发力,飞快穿过通道,往伊安达之塔赶去。
  神绮慢慢走下御台宝座,停在最后一阶台阶上,望着伏身跪地的幻月,她的右手迟疑着,手指下意识地反复揉搓,最终还是迈开脚步,站在幻月身前。
  “我的……孩子……”神绮跪坐下来,双手抖得像是严冬中衣衫单薄的人,修长白皙的手指小心捧起血染成缕的金发,托着冰冷苍白的面颊,幻月抬头看向她,干裂的唇角翕动着,想要说什么,声音却凝滞难以辨清。
  “幻月……孩子……究竟……何至如此……”神绮含糊不清地说着,泪水决堤般从脸上流下,这空旷的大殿中,她再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神绮猛地将幻月紧搂在怀里。幻月呆呆地跪着,眼泪不自主地从惊讶的红色眼瞳中溢出,她感到喉咙撕裂样的疼痛,被空气阻塞着,腥味上溢。幻月的双手犹豫着伸向那红艳长袍,手指紧扣住衣服的褶皱,似乎生怕一切会瞬间消失。
  “何至如此……”神绮一遍遍地重复着,她咬紧嘴唇,极力克制身体的颤动。
  “对不起……母亲……”幻月哽咽沙哑的声音挤出这句简单的话,十年后已非天真孩童的她,再一次靠在神绮的肩上。
  “幻月,留下吧……放弃那个毫无根据的念头……”神绮抽泣着在她耳边低语道“留在魔界……我可以保护你……保护你不受任何势力的迫害……”
  “可是,母亲……我……”幻月脸颊贴着神绮的袍领,布料渗透斑斑点点的水渍。
  “幻月……回答我……告诉我……你的愿望……”神绮说道“无论是谁……无论他想要对你怎样……魔界都可以给你庇护……不必餐风饮露……殚精竭虑……你……和梦月……依然是魔界的公主,我的孩子……”
  “母亲,谢谢您……但是……龙神……不会放过我……”幻月紧扣的手指慢慢放开“我不能答应您……也无法作出不可能的承诺……”
  “只要你想,龙神也好……魔主之位也好……我都不在乎……不在乎!”神绮突然抓住幻月的手泣道“这双手……这双手当年要握的是羽笔……是琴柱……绝不是刀剑!究竟……究竟为何要……沾上鲜血泥垢……为何要举起利剑重铁……为何要帮助那些触怒天地的罪人!”
  “母亲……即便是弥天大罪,也无必要牵涉无辜……三千年已经过去,还有什么值得世代偿还!”幻月说道,手指紧压着神绮的双手。
  “这是龙神的旨意,即便有错,也不值得为之赔上一生!孩子,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神绮从幻月手中挣脱,抓住她的双肩问道。
  “因为……龙神将引起大结界的覆灭!”幻月抬头盯着神绮的双眼说道。
  “我不知你从哪里听来的谣言,但是,幻月,你想一想,大结界便是龙神所创造,龙神为何要摧毁自己的造物!”神绮喊道。
  “母亲,十年间我与梦月穿过许多世界,这些世界仍然残留着辉煌时代的影子,那些风蚀的断墙颓垣、浮雕壁画,似如倾诉旧年。没有大战的痕迹,没有瘟疫的尸骨,也没有天灾的降临……他们都去了哪里?”幻月说道“这些世界却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龙神……龙神曾来到过这些世界,雕塑、绘画、文字,都出现过它的身影,被人顶礼膜拜过……”
  “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孩子?”神绮反问道“难道龙神来到过那些异界,就要为他们的灭亡负责吗?”
  “母亲,难道您……没有意识到他们与我们的相似吗,同样是无数异族的世界,同样经历过很长的历史……”幻月说道“龙神为何分裂了四界,为何煅造龙脉,为何降赐诡异的神器,扭转常理?”
  “记住,孩子,即便如此,龙神也决不会有错!世间诸族受龙神恩惠,贸然行动会成为众矢之的!”神绮贴近幻月说道“龙神没有为难我们的理由,不要再想这些无稽之谈了……”
  “母亲,您不明白……魔界的黑鸢与赤红锁链,求您一定要摧毁它们,否则大结界最终会被龙神吞噬!”幻月伏身向神绮,再次跪拜“您知道的,女儿不曾欺骗过谁,请您相信女儿这次吧!”
  “够了,幻月!”神绮惊愕万分,起身后退几步“为何你那么执着于这些虚无缥缈的传说,你知道这会招致多大的灾祸!你有想过后果吗?”
  “母亲,您也知道的,四界本为一体,不会因此崩塌!”幻月说道“当年如此,现在如此,您为何就是不肯相信女儿!”
  “幻月……你……那么多年……为什么从不听我的话呢……”神绮侧过头,左手手背压着双唇,泪流不止“你、梦月……还有爱丽丝!你们为何都要这么对我!”
  “母亲,我知道您担心魔界安危,此事由我来做,由我承担!”幻月伏身在地说道。
  “由你承担?你要怎么承担?你有想过由你承担的话,你自己会怎样吗?”神绮喊道,泪眼婆娑,右手按在胸口“你们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口口声声喊着母亲,却一次次把这样的场景摆在我的面前……要我一一抉择!幻月!你看看自己的样子!你们年幼之时,都不曾受过一点的磨难,为何现在你们都要用这种方式来折磨我!为什么?是我……做错了什么!”
  “母亲……不是的……不是这样……”幻月双手按在地上,支撑起身体“无论是我,是梦月,还是爱丽丝,我们都没有想过这些,求您……求您不要这样想……”
  “梦子!”神绮面向大殿门边唤道。
  “是,陛下,我在这里。”梦子走进大殿,单膝跪地应道。
  “扣押幻月公主,无需顾忌……”神绮面无表情地说着。
  “母亲……母亲……不要……求您不要……”泪流满面的幻月跪地向前挪动着“您知道我不会就此放弃,也不想伤害任何亲人……”
  “我知道,所以只有这个方法可以阻止你……”神绮避开幻月的视线说道。
  “梦子姐姐……”幻月转头向一旁的梦子,她看到梦子同样注视着她,只是眼神中那丝怒意已不再。
  “你的话我都听到了,现在我也明白你的苦衷,可是……”梦子看着地上的幻月,轻声说道“执行命令的是维瑟纳兹总务官,不是梦子……”
  “对不起,幻月小姐……”梦子反手持刀朝幻月快步走去。
  龙鸟在维瑟纳兹宫护城河前降落,爱丽丝侧身从大鸟光顺的羽翼滑下,魔理沙在她身旁降落,一手立起炎杖。
  “这里发生过流血战斗,血腥气很重。”魔理沙弯腰搓揉着一团泥土说道。
  “幻月已经进城,我们快走。”爱丽丝慌忙跳上石砌河堤,准备越过护城河登上城墙。
  “贸然进入总是不好,还是先探查明了再作决断。”魔理沙说着也走上河堤,长杖指向河水水面,一圈涟漪随着杖尖触碰扩散开来,之后映出城中的景象,两人先是看到大群被无形屏障所困住的龙骑兵,之后便是同样被封锁各个通道,图像突然开始扭动,随后消失了。
  “幻月使用结界咒术困住城中的守卫,破坏了魔力干扰,但似乎伊安达之塔并未受到影响。”爱丽丝说道。
  “如此以来,就先前往伊安达之塔吧,或许幻月就在那里。”魔理沙说道,提起炎杖。
  “她一定在那儿,那是母亲的达汶露德神殿所在地,幻月一定会去的。”爱丽丝说完,轻盈地越过护城河,朝宫城墙上飞去。
 楼主| 发表于 2016-8-17 17:0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梓桑oak 于 2016-8-17 17:03 编辑

以下是文中出现部分名称的含义,仅为营造气氛使用音译形式

达汶露德:曦云
迪丹蒂山:众星智慧
安卡瑞:珀晶
迪莱巴瓦:铁壁城墙
贝内特:刺刀
莉丝华兹:星火
莱露:月夜
勒格里瑟:袤空
迪罗瓦雷:金阳
 楼主| 发表于 2016-8-17 17:0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梓桑oak 于 2016-9-17 08:55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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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9-11 10:0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梓桑oak 于 2016-9-17 09:10 编辑

大结界建立五百年,统一的妖兽燔燎王朝南下,意欲跨过觉族土地,在经过商议之后,觉族将族人暂迁南方山脉避祸,向燔燎王朝宣战,并在都城琉薇重创燔燎大军。由于族人隐匿的要塞遭到告密,燔燎以觉族人质要挟,迫使时任女王的觉签下契约,自此觉族移居废弃的地灵殿,并禁止妖类涉足地下。两千五百年后,觉的妹妹,作为觉族最后的血裔的恋,念出了当年荆棘武士的誓言。http://www.bilibili.com/video/av6234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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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2-7 09:1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一章 坠落

   黑发少女步履蹒跚地走下长廊木阶,她穿着白色内袍,一手捂着胸侧,缓慢坐了下来。萃香搀着着她,一同坐下,随手将散乱的黑色长发从她肩上拂开。
  “灵梦,你的伤势未愈,刚刚见好便出门透风不太妥当吧。”萃香正说着,少女就已经开始咳嗽,萃香忙排着她的后背,帮她舒缓,少女匆匆挥手示意停下。
  “我没事,不必担心,萃香。”待情况稍定,灵梦说道“我只是想要透透风而已,一直呆在房间太憋闷了。”
  “我知道你的心情,但依现在状况实在急不得,总要等你伤好后才行。”萃香劝道。
  “放心吧,我不会没有把握便贸然行动的。”灵梦平静地说道,解下腰间墨蓝锦囊,倒出一颗漆黑色泽的珠子,在她的掌心滚动。
  “这阴阳玉本是博丽家族世代流传的法器,而我却早已将它遗忘了,说来真是不肖呢。”灵梦盯着双手手心中的珠子说道。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呢,魔理沙她们去了魔界,天子与美玲则前往虚海,大结界里又是一个烂摊子,可做的事很多呢。”萃香漫不经心地说着,拿起葫芦喝了一口。
  “我要……登上那座魔塔。”灵梦抬起头向围墙外望去,高高的墙壁与茂密的竹叶遮挡了她的视线。
  “你一个人是爬不上去的,你看我们所有的人都是被那座塔弄得精疲力竭的,何况你一个伤者。”萃香半开玩笑似地说道。
  “你说得没错,我一个人的确做不到,但我还有同伴的,不对么?”灵梦笑着向萃香反问道。
  “你也开始变得重视同伴了呢,灵梦。”萃香笑道。
  “世界是会变的,人也是一样,若要在这个艰难的世界中活下去,就要适应它的改变。”灵梦转过头继续盯着院墙说道“为了在塔中等待的人,我必须要学会面对这一切。”
  “困塔里的人,是谁?是紫吗?”萃香愣了一下,立刻问道“难道紫是被魔渊的人关押了吗?”
  “她不是紫,她是……梅莉……”灵梦慢慢地说着“我必须救她出来,而她也一定在等着我们,因为她是大贤者,阴阳眼的主人。”
  辉夜独自一人坐在房间窗台上,沉默地看着窗外茂盛的竹子,银月的冷光均匀涂在翠绿的竹叶上,散发出阵阵寒意,伴着透过窗隙的秋风,辉夜不由得拉紧裘边斗篷,鲜艳的红色底面衬以金丝绣纹,包裹住她漆黑的长发。
  一千年前蓬莱巫教攻陷月面,建立起月都的城市,极尽世人想象之能,城市以原本的蓬莱宫阙为蓝本,遍布钢铁构架的立柱,用以支撑模仿璃瓦殿顶的房檐廊拱,外覆的青铜能路刻纹流过阵阵微光,铸造出蓬莱古卜文字。
  相比于新兴的都市,璧琮宫以及其附属宫阙一直保持着蓬莱古典风格,辉夜更喜欢这种木制陈设布局,她在庭院中种植了许多凡间花草,甚至连蓬莱的神木也移栽其中。这种叫做蓬莱玉树的奇异植物自人类建国以来便受到无数人的顶礼膜拜,坚硬的枝干间每逢深秋便会结出透明球果,好像人工雕琢的宝石珠般,球果质地同样坚硬,却可以自严冬数九起始,逐渐附上五色果壳,被巫教视为神物,用以炼制秘药蓬莱丹。
  蓬莱丹源自巫教所创制药法术,向青铜鼎炉中置入原石药材,以咒焰烧炼,辅以雷火震击,促使燃灰熔浆聚成圆润形体,深红色泽若凝固鲜血,月上人因此奇药获得超乎常人的寿命。巫教曾将此推为修法所生效力,借机推行教义,广纳门徒,甚至操纵蓬莱国事。
  辉夜正身坐起,面向房门,斗篷从肩上滑落,永琳推门而入,身后跟着铃仙,手端一只红木托盘,放置两只倒满琥珀温酒的玻璃杯。
  “天气渐冷,你还要坐在这种地方,不怕着凉吗?”辉夜正要开口,永琳已先说道,铃仙把托盘捧上,辉夜从中拿起一只杯子,站起身来。
  “你的伤还未好怎么就随意走动呢?”辉夜说着把褪下的斗篷披在永琳身上,拉她在榻边坐下,永琳端起另一只杯子对铃仙道“你先下去吧,铃仙。”
  “是,师父。”铃仙顺从地回答,收起托盘退出房间,顺手带上房门。
  “桂花的清甜滋味,最适合这个时节了。”永琳喝了一小口杯中琥珀色温酒,看向一旁的辉夜,微笑道。
  “是啊,秋天的感觉……”辉夜跟着喝下一口,低声应道“而且,今年的那轮明月,若不是异变所为,真的是好美……”
  “你说得对呢,那月亮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美丽,看上去近在咫尺,伸手却又遥不可及。”永琳说道。
  “若是月都也像这月亮般皎洁,也不妄它的名字如此令人遐想了。”辉夜慢慢地说着。
  “正因为令人遐想,所以月都才能维持着千年平静,而当年也未因根基不稳受异族所戮。”永琳说道。
  “是啊,说起来也真是不容易的。”辉夜附和着笑了笑,低声说道。
  月都璧琮宫是自巫教登上月面以来,为数不多未被重建的宫阙,其立于九耀宫正前方,成为月都处理政要的地方,与月都其他神殿行宫所不同的是,璧琮宫由诡异的狩魔者专司看守,这是自蓬莱时代便传下的不成文法规。狩魔者是巫教秘密的守卫者,不同于人类所有的游侠术者,他们穿着兜帽黑袍,从不外露面目,使用的是奇门暗器,身挂怪异魔具,成为月人乃至人类最可怕的部队,直属于璧琮宫诸长老,连大祭司也无权调用。千年前巫教曾为稳固教宗地位,以蓬莱国之名向国境四周发兵,讨伐结成帮盟的妖兽余党,五百狩魔者凭借压倒阴阳师、灭妖师与伏魔师的惊人战力,摧枯拉朽般清剿妖兽联军,一战成名,蓬莱月巫迎来了立于其他宗教势力之上的鼎盛时代,直至月巫脱离蓬莱国为止。
  幽深的璧琮宫第一次如此喧嚣,狩魔者全部聚集到那如城门般巨大的青铜大门前,獠牙铃目的凶兽铸纹缓缓移动,将宫殿内室一并敞开,耀眼的青铜咒灯沿着宫墙排列下去,散发出橘红热光,一列巨鹤带动黑漆独辕车从月都上空降下,车体以鸟兽雕纹装饰,它们来自南面的俾壑宫,那里修筑有月都关押囚犯的地底天牢。
  巨鹤纷纷降落在璧琮宫空旷的石砌高台上,鹤足轻盈地移动,闪避开行驶的车轮,一排狩魔者站在车队前,单膝跪地,左手束着冥铁细锁。几位月巫长老从前面的车中走下,他们身穿金丝黑绸袍,以青铜面具遮蔽,踏着狩魔者事先备下的梯石,落脚高台。随后几名狩魔者走向后排车子,掀起首辆鹤车门帘,一名披着漆黑斗篷的女子从车中慢慢走出,斗篷遮住女子的脸,看不清她的容貌,狩魔者伸手向那女子,小心扶她下车,若不是女子双手被冥铁镣铐所缚,便与其他长老贵族无异了。
  银发的依姬走下鹤车,黑色长袍垂地,腰佩长刀,丰姬跟在她身后,折扇叠在右手,无心地轻摇,常日悠闲的笑意已被严肃的神情所取代,远看同她的妹妹极其相似。长老们率先穿过宫门向内走去,两名狩魔者跟在斗篷女子身后,缓缓穿过两旁单膝跪地的战士,被邀请的月都贵族们紧随他们的脚步,一起进入通向璧琮宫内室的长阶。璧琮宫的阶梯可上下调动,向上通向长老们的议事大厅,向下则往审判法庭,在那条向下的幽深通道内,却灯火通明,如置身于晴空烈日之下,仿佛从身体到灵魂都被窥探着,令人极不舒服。月都的老人们说,这审判庭正是仿照了阎罗殿的设计,辅以魔具来强化光亮,替代冥界用以威慑的恶鬼石雕。
  “诸位长老有令,带受审者!”五位长老在高高的审判席上坐下,一名卫队长打扮的狩魔者高声喊道,战士银光闪烁的轻护铠,挂着三柄宝石镶饰的匕首。依姬同姐姐以及其他贵族在两侧副席处坐下,从侧面的视角能够看见女子斗篷间散落而出的黑发。
  “诸神在上,吾辈以太古神裔之血起誓,当庭审判依凭律条明文,无可欺瞒,无胁公正,无寃罪者!”首席长老起身说道,大庭内回音洪亮,声如雷霆。女子闻声即刻跪地,仿佛是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的压迫,身旁两名狩魔者上前褪去她的黑色斗篷。
  “辉夜姬,你所犯大罪承认否?”首席长老问道。
  “我何罪之有?”尽管身体被魔力压制着,辉夜还是尽力抬头看向审判席上开口的长老,咒力的压迫使她呼吸困难“如此急于立罪决刑,你们究竟在恐惧什么?”
  “辉夜姬,无论你认罪与否,事实佐证,无从狡辩。”席上右侧一位长老说道“月都法律允许从轻论咎巫教高层,唯独不赦背叛月都之人。”
  “背叛?我身居月都大祭司职位,何来背叛一说!”辉夜猛地立起身子喊道,咒力的反冲立刻压她伏下身去,弄得她干咳起来。
  “呈上物证!”首席长老一声令下,一名狩魔者从宫外阶梯上走来,手捧方木托盘,上有几张写满字的纸。
  “拿给辉夜姬细看。”狩魔者得令将托盘捧于辉夜面前,辉夜瞥向那些用过的纸,顿时震惊得睁大眼睛,脸色煞白,毫无血色,她下意识地伸出一只手翻动着这些纸张,每一张都留有她的笔迹。
  “辉夜姬,此物证已经鉴定,笔迹确有出自你手,可还有辩解之话要说?”首席长老问道。
  “有……”辉夜颤抖的手将那一叠纸张落回盘中,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我以曾经的大祭司身份要求,彻查此事缘由!”
  “为何?”首席长老问道。
  “此物触碰月都禁忌且出自我手不假,但它已被我锁回药房内室柜中,非我准许无人有权打开。”辉夜大声说道“诸位熟知我月都法律,擅动主人私物律当如何?若非受刻意指使,怎会有人冒性命之险来做此卖主之事,况且小小侍仆之话又有何份量?它只有落在特殊的人手中才能发挥出它的作用!诸位长老明鉴!”
  “带上人证!”首席长老令道,几名狩魔者闻声离开大庭,辉夜双手支撑着身体,慢慢避开压制她的无形咒力,尽量抬起头,保持着大祭司该有的气质与威慑。
  一刻钟左右的时间,狩魔者们用担架抬着一名月兔进到宫中,几名月兔侍仆跟从他们,凌乱的浅色长发披在因恐惧而发抖的身体上,遮挡着她们慌乱而茫然的面容。
  “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不许遗漏,也不许说谎!”首席长老冲下面蜷缩成一团的月兔们喊道,月兔们惊恐地回应,不安地看向跪在前面的辉夜。
  “是她……是……辉夜姬大人……”片刻的沉默后,一名月兔战战兢兢地开口道,依姬的视线越过兔妖们直视她的姐姐,丰姬却专心注视着事态的变化,并未察觉到这些。
  “为何要诽谤大祭司大人,兔子?辉夜姬一向为人宽和,怎会如此虐待自己的侍仆?”丰姬开口了,双手交织放在桌案上,冷眼注视着颤抖不止的月兔。
  “大人!大人,我们说的句句实话!”胆小的月兔慌张地越过她说话的姐妹,整个人扑在地上“的确是辉夜姬大人做的呀!那天……那天夜里……”
  “她看到了辉夜姬大人把这些药方抄录后锁回木柜中!”
  席上众人的目光顺着那月兔所指的方向,落在担架上一动不动的月兔身上,辉夜勉强侧过身,呆呆地看着那身穿紫绸衣裙、奄奄一息的消瘦兔妖。
  “此月兔可是常年贴身侍奉辉夜姬的仆人?”首席长老问道。
  “回禀大人,是的!”一位狩魔者上前单膝跪地道“据医师所述,此月兔身中剧毒七杀丹,若灵力盛者服用为瞬发,蚀人心肺,攻破周身脉络。若为灵力衰者服下则为慢性,不思饮食,身心日竭,油尽灯枯。只是这七杀丹慢性症状与脾胃失和颇为相似,误诊也是难免。”
  “辉夜姬,此事是否亦你所为?”首席长老转向辉夜问道。
  “不是我……”辉夜刚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身体仿佛脱力似地伏跪地上“如果是我……为何要……做到这种地步……我为何要伤害最亲近的人!”
  “为了保住你大祭司的位置,未免做得太过火了吧。”辉夜听到副席上丰姬的话,她转头看向正坐的丰姬,那双冷漠的眼睛如利剑般逼得她无处躲藏。
  “是你……”辉夜口中慢慢说出这句话,一旁狩魔者从她身边走过,捧出一个玛瑙石雕小药瓶。
  “这是从辉夜姬的木柜中取出的七杀丹,此瓶为十颗剂量,如今只剩九颗,大人请过目。”狩魔者说着将那药瓶开启,放在长老们的席案上。
  “占星师永琳在哪里?”首席长老向一旁的狩魔者卫队长问道。
  “我已派人封锁她的府邸,将她扣留在房间内。”卫队长答到。
  “此事与永琳无关,她对此全不知情,蓬莱丹的事,七杀丹的事,与她无关!”辉夜闻言急道。
  “辉夜姬,这便是你自己承认了。”丰姬突然说道,辉夜不再反驳,只是伏身在地向席上五位长老跪拜。
  “七杀丹为月都禁药,出自药房内库,通常无人出入,唯其主司持有钥匙,占星师永琳难逃干系!”左侧一位长老说道。
  “求诸长老明鉴,此事即自我而起,责任在我……与永琳无关……既然我罪名已定,所有罪责便由我一人承担!”伏地的辉夜大声说道,声音在宽阔的厅堂中回荡,清晰可辩。她猛然抽出发间锋利的紫翡金簪,双手握住,直刺自己的喉咙。
  “快拦住她!”依姬见状,慌忙起身喊道,那卫队长即刻出现在辉夜面前,但半根金簪已没入辉夜细腻的肌肤。猩红的鲜血溅在大庭厚厚的金丝绒毯上,辉夜倒下去,黑色长发散乱地铺在那片艳丽的深红中,混乱而模糊的视野充斥着漆黑而混乱的人群,长老们从审判席上慌张起身,辉夜咳出一口炙辣而粘稠的液体,便再无意识。
  “辉夜,你有在听吗?”辉夜被永琳的一句话唤过神来,温热的甜酒在手中已渐发凉,辉夜不由自主地拉紧领口,摇了摇头。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许多年前的旧事……”辉夜抬头看向一旁的永琳,低声笑道“说起来,我本想要你作为人类同盟指挥官的,可惜被妹红阻挡了。”
  “没关系,只是同盟而已,永远亭还是保持着独立运转的情况,如此继续就好。”永琳同样笑着答道,那笑意令辉夜捉摸不透。
  “但是依凭你的智慧,指挥军队应不在话下的,这种非常时期更需要一个善于谋略的主帅不是吗?”辉夜问道。
  “世上无全才,人总有他不能胜任的地方。”永琳举起杯子喝了口酒说道“况且妹红的话也许并没有错,权谋与将才是完全不同的学问,而谋略与把握时机同样重要。”
  “你要知道……辉夜,当年若不是我一时犹豫的话,你……也不必受那轮回折磨之痛了……”
 楼主| 发表于 2016-12-7 09: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二章 进军

    丰姬倚着软垫坐起身来,一旁蓝衣女子忙上前扶住她,同时加高软垫,她从床边拿起一件搭在椅背上的大衣,披在丰姬身上,丰姬低声向她道谢,似乎精神还是很疲倦。
  “我睡了多久,温蒂妮?”温蒂妮为她递上一杯热水时,丰姬问道。
  “已有一天一夜了,小姐。”温蒂妮答道。
  “我知道了……”丰姬接过杯子,放到嘴边试探着喝了一口,水温刚好合适,应是被调兑过了,丰姬口干得厉害,便将那杯子喝空,递还到温蒂妮手中,然后绵软地靠在垫子上,温蒂妮替她拉上被子。
  “现在由谁指挥军队前往虚海呢?”丰姬稍停片刻,睁眼面向温蒂妮问道,深蓝大衣垫着丰姬的身子,使她的模样看上去更显虚弱。
  “目前军队由您的妹妹亲自统领,已率军往虚海去了。”温蒂妮站在丰姬床前回答。
  “那就好,军队指挥权不能久置于芙兰手中,她性情不定,事态易生变化。”丰姬说着伸出手去拉紧大衣,不想右手手腕一阵灼痛,像烧伤一样,她的右腕包裹层层绷带,只能笨拙地挪动,丰姬抬起手臂,左手轻按在伤口上。
  “小姐,医师们叮嘱过伤口要用灵光仪辅助愈合五天左右,不可打开绷带。”温蒂妮见状立刻提醒道“不过幸得大人只是少量接触,又有强大的灵力根基,才不至受到致命创伤。”
  “的确如此,算是捡回一条命呢。”丰姬心不在焉地说道“天人血的效力如此可怖,实在是不可小觑的威胁。”
  “小姐不必担心,天人血虽蚀性与毒性皆很强烈,但魔族人体质不同,不受这些杂质影响,这点依姬小姐已经考虑到了。”温蒂妮答道。
  “是吗……那就好……”丰姬干涩地笑道,转头望向窗外,漆黑的虚空背景下,漂浮着大片尘埃云团,魔晶灯的光亮穿过窗子透进来,与自然光线相似,却又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
  “小姐,厨下已煮好了热粥,我去端来,小姐一天未曾饮食,总要吃些东西。”温蒂妮说道。
  “好吧……谢谢你……”丰姬随口应道。
  “好的,小姐请稍等。”温蒂妮双手交叠向丰姬行礼后退了出去,淡蓝长裙缓缓擦过地毯细绒索索作响。
  丰姬靠着软垫面向窗子出神,自从依姬坐上大祭司之位开始,她们之间似乎形成了某种无形的隔阂,依姬很少再像往常一样,在她的面前露出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一旦放下那柄锋利的长刀,褪去贵族那华丽的衫袍,披散的银白长发自然垂落,身穿内裙的依姬软软地靠在长椅上,不时翻过膝头的书页,修长的睫毛如歌剧舞台的帘幕,半掩那双酒红色眼眸。她喜欢安静的依姬,透着聪敏而淑好的气质,仿佛普通人家的女孩子般,尽管她明白这想法的荒唐,而妹妹也早已不再是孩子了,但她却又禁不住这种幻想的诱惑,似乎可以使自己少去一些不必要的烦恼。
  混乱的场景中,辉夜就在她们面前倒了下去,倒在绽开的火花之中,红艳的色泽显得极不真实,虚幻的颜色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视线,丰姬从她的席位上起身,有些恍惚的精神引导她推开慌乱的人群,站在那脆弱的身体前,她看到依姬跪坐在地上,伸手轻抚过冰冷苍白的脸颊,手指沾染斑斑血迹,依姬抬头看向她的姐姐,酒红的视线带着刀刃的寒意,刺在丰姬身上,心痛难耐。丰姬不由得避开她的双眼,跌跌撞撞向殿外快步走去,完全没有意识到一路撞上许多来往忙碌的人。
  她并非讨厌辉夜,即便与她无数次争吵过,虽然有时辉夜嘴巴确不饶人,但她知道辉夜的心性仍是善良,只是那高高在上的大祭司的傲慢,掩盖了辉夜的性情,就像曾经的依姬那样。辉夜是永琳的知己,两人在两千年前就已相识,这一点丰姬也是清楚的,自蓬莱巫教立足月都开始,辉夜将权力托于诸位长老,从此不再过问国政,但永琳的势力仍然强盛,她的执掌区域包含了整个月都的技术体系。天国、龙宫以及地界妖族,初立的月都四面被异族所围,即使有虚空作为天险分隔,也无法消除月人心中的恐惧,登天时神国骑兵的一路阻截至今历历在目,那些鸣啸的凤凰铺天盖地涌来,双翼遮天蔽日,伴随着注魔长枪雨点似地投射,几乎粉碎了月巫对未来的最后一丝幻想。
  然而,那个月都并非是丰姬想要的,她同妹妹都见过一千年间月都颓废的状态,这种毫无进展的运行状态,使人们沉浸在安于现状的氛围中,无视这平静生活背后的危险。蠢蠢欲动的天国,王室纷争的龙宫,以及搭建起原始虚空船坞的妖族,这一切都指向根基不稳的月都。
  背叛者,这是异族对月人的评论,对于背叛自己族人的月都,无疑是被贴上了鲜明的标签,昭视着自己毫无信义可言的威胁性。丰姬明白,月都若想始终维持平静的生活,就必须荡平周围的一切威胁,至少要震慑住对方,而这一切都需要权力的高度集中,当然也会触动自古建立秩序的禁忌。不择一切手段,丰姬在那时就已下了决心,其目标便是月都的贵族,也包含着她的师父和辉夜姬。永琳主张以月都的魔导军队形成震慑,这在月面战争之后的确产生了一段时间的效力,但随着时间流逝,月人们又回到那种享乐主义的生活。依靠英雄般偶像的领导是不够的,月都若要永续下去,就必须依靠严法强权,这是丰姬最后的答案,联系月都长老议会,制造触怒法典的事件,重立大祭司权力与宗教一统的主导力。
  长老们从审判庭内鱼贯而出,丰姬下意识地让出道路,首席的长老捧着由紫翡翠雕琢而成的瓶子,薄如初冬河冰的瓶壁闪烁着幽幽微光,如萤虫一样,那是辉夜被禁锢的魂魄,此事发展远远超出了丰姬的预想,事情也已扩大而无法完全隐匿,不过目的已经达到了,也不会产生大的动荡。丰姬呆呆地站着,她没有注意到四周的人和守卫渐渐散去,甚至也没有意识到她的妹妹在她身旁,双手抓住自己的衣袖。
  她在说什么?我不知道……丰姬断断续续地感到妹妹抓住自己的双肩,质问的口气渐渐地小了下去,最后变成嘤嘤地哭泣,这是依姬最后一次在她的面前表现出柔弱的样子,紧绷着的领口压得她的双肩发颤,好像身体随时会垮掉。
  “为什么,姐姐,为什么要做得这样彻底?”依姬一遍遍重复着同样的话。
  “因为……那个乐土般的时代……早已一去不返了……”丰姬开口道,语调僵硬地回答。
  丰姬被自己剧痛的神经拉扯着坐起来,过往的记忆噩梦一般又一次浮现,纠缠着她,让她不得不向后看去,推开房门的温蒂妮匆匆把托盘放在桌上,单膝跪在床前,丰姬只是伸出缠着绷带的手搭在她的右手中。
  “小姐……您哪里不舒服吗?”温蒂妮试探着轻声问道。
  “没什么,我很好……不用担心……”丰姬摇摇头说道。
  美玲刚睡下几个钟头便被尖利的号声惊醒,那声音急促狭长,在黑暗寂静的空中回荡,融芯灯被强制开启,强光穿过窗子突然射进屋内,明晃的光线刺得人无法睁眼,仿佛是一面透镜,被置在正午烈日下。美玲睡眼惺忪地走到窗边,猛然看见一只大鸟从窗前掠过,它大如乌云,长得极像雕类猛禽,金棕色泽的羽翎浸透光线,映着金属般的掠影。
  “来得好快……他们已经放出了鹏鸟,这只意味着敌人很近了。”天子站在美玲身旁说道“如今的龙宫已不是虚海战争时的强者,它被束缚着手脚,几无反抗能力。”
  “但这里依然生活着龙族的居民,龙宫还活着,只要活着,就不能弃它不顾!”美玲转身面对天子说道,她鲜艳的长发与精致的旗袍在融芯灯异常的光亮中,极富少女的美感,只是眉目间透出的镇定与坚毅成为战士的证明。
  “所以我们现在还留在这里……”天子微微笑道,右手拇指抵住绯想剑柄,轻力出鞘“这就是我们所拥有的资本,不多,但可用。”
  “走吧,小姐,美玲,我们前往龙宫外城,军队历来在那里集合。”衣玖说道。
  “好。”美玲回答,她读出了衣玖的话里透漏的信息,龙宫的历史上经历过大小无数的入侵战役,那不起眼的外城中必定隐藏着防御机密。美玲没有多问,便跟随天子与衣玖离开乘月楼。由于来时匆忙,美玲从未细看沿途的景象,此时她们骑乘着宜清园中饲养的海神马,同龙宫内院驻军一道赶往外城。沿途琥珀色琉璃瓦反射着融芯灯刺眼的光芒,如同是点亮无数盏灯笼,加之道旁五色珊瑚,令人眼花缭乱。
  “为何他们要把融芯灯来得如此明亮,眼睛快睁不开了!”美玲伏在海神马背上侧过头,用背鳍遮挡炫目的亮光。
  “这是光雾,龙宫干扰外族瞄准系统的手段。”衣玖眯起眼睛说道“一般的士兵会佩戴暗色晶石镜来减弱光线影响,就像我们乘骑的马匹一样。”
  “这样做的话,岂不是连自己也无法精确远攻敌人?”美玲不解地问。
  “还有气息追踪,龙族武学的一种技艺,利用魂力侦测周围大范围物体的动向。”天子驱马从后方绕过说道“美玲,这种能力可是很有用的,不妨以后学一下,对于你来说可是不难的。”
  “好吧,我记下就是了。”美玲回答,她还有些不习惯骑乘的海兽,颠簸令她颇感不适。
  “美玲,看,那就是龙宫外城门了。”美玲听衣玖说,便循着她所指方向抬头望向高处,由大块砖块堆砌起来,看不出石砖的材质,但远观其凝合却十分牢固,平滑砖面打磨如镜,使人根本无法设梯攀爬。
  “我们来时降落在城中,没能让你一睹龙宫最宏伟的工程。”天子说道,视线停在城门两旁巨大的雕塑上。这是两尊全副武装的巨人形象,挺拔的身高使周围城墙也相形见绌,它们手持长戟而立,巨大的板甲铸造精细,连嵌钉锁扣也清晰可见,只是说不清它们究竟由何制成,看似石质的表面却在缝隙中隐约透出金属的光泽。
  “巨灵卫机关,在龙宫建立时由翀袤宫所辅助建造,三千年间只启动过一次。”天子说道“按如今情形看,再次启动也不无可能。”
  “它们……竟然会动……”美玲抬头仰望着巨人,仰视的高度与颠簸的马背使她一阵眩晕,只得下意识抓住缰绳,以免摔落地面。
  “巨灵卫是龙宫最后的底牌,一旦启动,哪怕天国的日耀骑军也不是对手,当年铸造它们据说经过百年时间,耗费巨量人力物力,难以想象……”天子说着一扯缰绳,海神马顺从地绕开身旁骑兵,站立在外城墙下。骑兵三三两两陆续穿过城门,聚集在开阔地带组成阵列,三人跟上队伍,在城门外驻下,站在军务官们身旁。
  “几位大人,可愿协助我等守卫外城?”骑兵将军驱马上前问道,那将军身挂蛟纹青胄,深色披风,手提一杆兽口勾枪,鞍座挂在两副枪袋,美玲好奇地看向四周,发现每一名骑兵腰挂佩刀,鞍上都携带着这样的武器。
  “由将军大人安排便好。”衣玖回应道,那将军靠近几步指向城墙东侧高处。
  “那里是一个护城炮所在地,就由几位大人同守卫军来掩护。”将军说道。
  “好,我知道了,大人保重。”衣玖说着在马背上以抱拳礼送那将军返回军中。
  “列阵!”三人调转坐骑往城墙东侧去,听得身后号令,一片金属铮鸣,美玲回头看去,见骑兵以方阵式布局,分成西北东三部,坐骑间有不小间隙,可随意活动。
  “持枪待命!”骑兵听令从鞍袋中抽出铸文长枪,反持右手中。
  “那些投枪制作很特别。”美玲向衣玖问道。
  “那是注魔枪,在虚海战争习得天国技艺,加以修改而成,投射至目标时会引发剧烈爆炸,相当好用。”衣玖答道。
  “但是有一个弱点,那就是灵活性与速度,这是虚海骑兵最缺少的东西,因此这些注魔枪加入了追踪能力。”天子微笑道,指了指面前城墙长阶“如此说来,龙宫护城炮设计也是很有意思的,过会你会看到的。”
  “蛟卫!列阵!”这一声号令吸引了三人的目光,从龙宫西侧大道上,庞大笨重的蛟负载两座箭楼一步步走来,海兽浑身覆盖紫色鳞甲,青须自由飘动如烟,鼻处生长一根短角,长长的身体由强壮的四爪支撑,不停轻摇着鱼似的尾鳍。
  “无论如何……放手一搏吧,各位。”天子左手拿起绯想剑,右手按在剑鞘上。
  “好的,但请您一定小心,小姐。”衣玖说着伸手按在天子右手背上。
  “各位……一定……”美玲也如此说道,右手按在衣玖手背。
 楼主| 发表于 2016-12-7 17: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三章 逃脱

    银发的女孩坐在田野厚厚的茅草中,深秋的草早已枯黄,却像编制好的席子一样,柔韧而干燥,女孩沉默地坐着,黛色裙裾沾满草屑。在她的身旁,留着浅色长发的少女也坐了下来,断断续续的风扬起少女美丽的发丝,仿佛是这金色海洋中盛开鲜花的小岛。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呢,秦心?”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女孩开口问道“命莲寺与神灵庙大概又沉浸在纷争之中了吧。”
  “是啊,比任何时候都要严重的纷争。”秦心慢慢说着,转脸看向女孩“不过,恋,你何时也开始关注周围的事呢?”
  “什么时候呢……”恋自语道,下颏压着环抱的双臂,蜷缩的身体使得她看上去更显娇小,银白的披肩短发不参杂一丝杂色,镜子似地反射着皎洁的月光,融在长茎野草中,如梦境的花蕾。
  “我想要爬上那座高塔……”恋突然说道,声音不复往日精灵般的甜美爽朗,冷冷的语调让秦心敏锐的直觉有些不安。
  “你想要……复仇?”秦心试探着说道,她所佩戴的面具不自觉地变作吃惊的表情。
  “对,觉族存在一日,便不会忘记过去。”恋毫不犹豫地回答。
  “你的仇人……是指那些来自魔渊的人?”秦心警觉地看着身旁的女孩,好像看着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不,秦心,是把觉族推向今日境地的人。”恋看向田野远方,秦心知道那段燔燎南下的历史,南方的人鱼与狼人,北方的妖兽余党,加之来自魔渊的恶魔,这就是恋的敌人,如果可以的话,还有疏于职守的贤者和巫女,想到这里秦心不觉后背一阵寒意。
  “恋……你……真的想要……”秦心犹豫地说着。
  “负债是要偿还的,他们全部要还,连本带利……”恋打断秦心的话,突然站起身来,右手汇聚起紫色的光屑,秦心抬头看着她,只见那曾经紧闭的蓝色魔眼睁开,露出闪烁可怕光亮的紫红眼瞳。
  一柄紫晶石弯刀在恋手中具象出来,刀柄与刀身完全连接成一体,仿佛是由一整块水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恋轻轻挥动刀刃,锋利的刀身急速划开空气,发出狭促的鸣音,像弹拨琴弦般清脆。
  “以血所烙,名为荆棘。”秦心呆呆地看着恋立起新月弯刀,嘴唇贴着刀背喃喃说道。
  永琳拉着铃仙沿弯曲的地道跌跌撞撞向外走,由于月都牢狱俾壑宫使用冥铁作为监牢材料,根本无需担心关押者強突,也就没有安置多少守卫。永琳突然拉紧铃仙的手,闪身贴着一睹墙壁,一名巡逻卫兵手提晶灯从通道中穿过,往远处走去。
  “发现我们逃走只是时间问题,大人,您准备怎么办?”待守卫走远,铃仙悄声问道。
  “我需要你的能力,铃仙。”永琳说道,眼睛盯着昏暗的地牢深处“我要你帮我抢夺两匹俾壑宫圈养的犼。”
  “可是……可是……我的力量……”铃仙听罢只觉两腿发软,结结巴巴地说。
  “没有选择了,铃仙,我们走。”永琳没有理会铃仙的恐惧,手扶墙壁迅速从角落闪出,铃仙胆怯地跟在她身后。永琳从破损的袍子上撕下几条碎布,缠绕成绳子模样,然后将这根粗糙的工具一端系在通道口突起的石块上,另一端稍稍离地,同样固定起来。
  “这种原始简陋的陷阱不好看,拖延时间却很有效。”永琳说着小心转动钥匙环,从中捡出一把细长的方口黄铜钥匙,快步走向沉重的地牢大门,猛地把钥匙插进锁孔,迅速转动。
  古老而沉重的大门发出吱吱的响声,门轴缓缓转动,带动着庞大的扇面,随之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警报声,铃仙大吃一惊,双脚像凝固一样使她动弹不得,永琳一手扶住粗糙的门框,一手伸向僵住的铃仙。
  “快,按我说得做!”永琳说到。
  “我……我……”铃仙抬头看向面前疲惫不堪的占星师,颤抖的手伸过去,却依然迈不出一步,时间仿佛凝滞般,让她使劲浑身力气也走不出这怪圈,冷汗沿着她纤细的脖颈滚落,浸得破旧的上衣冰冷紧绷。
  “快,铃仙!我的体力支持不住,我们都会被杀的!”永琳紧靠着门框说到,散乱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向地面滑落。
  “有人越狱!”这是牢狱守卫的声音,愈来愈近,越聚越多,昏暗的灯光延伸到敞开的地牢门前,投下串串扭曲如毒蛇的黑影。
  “铃仙!”永琳依旧保持着伸直手臂的动作,只是那灰白的长发铺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仿佛是一块陈旧的绒毯。
  铃仙拼命向前倾着身体,在重力的压迫下,她听到一声脆响,如同紧扣的机关被外力硬硬掰开,随之而来的是自己心口与脚踝的一阵阵钻心疼痛,铃仙向前迈开一步,尽管身体刺痛难忍,但那种更为煎熬的压迫感已消失殆尽。身体的惯性将她推向大门,铃仙当即拉住即将倒下的永琳,跌跌撞撞地向外冲去,身后匆忙赶来的前排看守被暗绳绊倒,随之是后面增援的人,在地牢门前挤压成一片。
  就在铃仙跨出地牢大门的那一刻,十数名黑影从高处一跃而下,铃仙急忙一脚横立刹住身体,迅速转身将永琳挡在身后,两手下意识地上举,抓住一名黑衣人,顺势将他撂在门框上,膝盖抵住那人的胸腔,双手抓住他的手腕。黑衣人奋力抵抗,铃仙直感体力不支,转身一脚踢开一名正要上前的守卫,凭借身体的重心,铃仙右手手肘猛击在那黑衣人的侧颈,将他砸到在地,继而抽出他的手魔铳和短刀。
  铃仙一系列快速的进攻惊得看守们心惊胆战,一时竟不敢上前阻拦,但经受严格训练的狩魔者却不会因此畏缩,就在铃仙弯腰拾起武器的时候,两名狩魔者已持铳瞄向铃仙,铃仙借着余光,就地翻身,躲开身旁炸裂的魔光弹药,此时一道银色闪光自她身后划过,十数名狩魔者被银光推开,翻身落在台阶下。铃仙回头,见永琳身体靠着门框,双臂伸开将月神力压向四周,先前赶来的监狱守卫们已被那斥力推落长阶,在地牢暗处挣扎,呻吟不止。
  “快,铃仙……趁现在……逃!”永琳喘息着抬头看向铃仙,消瘦的脸此时毫无血色,铃仙连忙扶住她,将那把刚刚缴获的魔铳递到她手中。台阶下的狩魔者已辨清虚实,再次冲了上来,许多人举起长距魔铳,紫色瞄准线汇聚到铃仙的额头上。
  “请您抓紧我!”铃仙匆忙低声说到,右脚悄悄后迈小步,尽量不惊动面前精神紧绷的狩魔者,突然间铃仙猛地跃起,那弧线的高度足有习武者身法所能达到高度的三倍,风从她的脸颊划过,带着粗糙的触感,刮擦着肌肤隐隐作痛。她自己也不明白究竟何来的自信,会选择以这种方式来摆脱一群精英战士的围追堵截,她甚至在此前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种特异的能力,只是本能的反应告诉她这样做是对的。狩魔者们先是吃了一惊,而后回过神来,迅速举铳射击,密集的弹雨划过天空,狩魔者快速转移位置,将目标牢牢锁定在铃仙身上,铃仙抓紧永琳,翻身旋过空中,闪避开集中的弹道射束,但射击笼罩范围过大,仍有数发子弹贯通她的双臂、左腿与身侧,铃仙顿时失去平衡,跌向下方的钢板地面。
  “铃仙,别畏惧,铃仙……”这是永琳的声音,在铃仙渐趋朦胧的意识中,时间仿佛被拉长,那声音在她耳边徘徊着,反反复复回响,如同回音一样。铃仙睁开双眼,见到永琳右手按在自己受伤剧痛的左腿部,微弱的灵光残烛般闪烁,永琳紧盯着铃仙的伤口,那张苍白的脸上已渗出豆大的汗珠,凝固着焦灼、期望与专注,这神情就像是一个赌徒,拿出全部身家来押注,为那所觊幸的结果。
  铃仙在离地十几米的地方迅速转身,右脚点地稳稳落下,继而铃仙紧托住永琳,避免她受到落地的震颤,刚刚的一跃,她们已经跳过于狩魔者二十多米的距离,狩魔者们神定之后慌忙举铳追赶过来,瞄准线再次汇聚到远处的铃仙。铃仙的伤口由于落地的震颤,受力过度,痛麻难忍,腿部的伤在永琳微弱的灵力下无法愈合,封闭的创口再一次崩裂,温热的血沿着她纤细的肢体汇成细流,滴在地上溅起斑斑艳花。铃仙此刻顾不得这些,她握住那柄短军刀,炙热的紫色光芒爬上原本平钝的刃口,她赤红而微光的眼瞳盯住飞射的子弹,右手迅速划出弧线,随着第一发魔光子弹被热刃阻挡,紧接着是第二发,第三发,铃仙挥动短刀的速度越来越快,刀弧轨迹连成一体,如同一面巨大的镜面,将子弹统统偏折向四周,子弹击打着钢板地面,打击点渐成一线扇弧。
  就在这时,铃仙突听一声鸣响,魔光弹自她身后从脸侧划过,打在前方虚无的空气中,那中弹的位置当即扭曲波动起来,一件斗篷从漩涡状空气中显现,接着是它的主人,那名狩魔者手中握着热光短刀,惊诧地后退几步,然后瘫倒在地上,血从他身下开始流出来,很快蔓延成暗红的一滩。追击的狩魔者们停下脚步,盯着那倒地的同伴,沉默的场面一时僵持住了。
  “月都的猎犬……在你们的印象里,晶铳的魔光弹只能击伤蓬莱人,却要不了你们的性命对吗?”永琳踉跄着脚步走过精疲力竭的铃仙,举起手铳指着眼前的狩魔者们,嘶哑地喊道“但蓬莱丹是我创造的,而破解的方法……当然……也只有我知道!”
  狩魔者们开始退却,尽管手中依然端着长距魔铳,但已全然没有战意,永琳待他们退到地牢大门处,环顾四周一番,便放下持铳的手,低声唤铃仙道“铃仙,快……扶我一下……”
  铃仙忙上前扶住永琳,只觉永琳身体发软,永琳靠在铃仙身上,体重几乎全压在她的双手间,铃仙正要试探着询问,永琳却抬头看着她,压低声音匆忙说道“我……在子弹中注入了适量的月神力,射中他的魔力脉络,触发一次烈震……那是被魔力震昏的假死状态……但这种简单的障眼法欺骗不了他们太久……”
  “是……可是……您的身体还能再承受我的行动吗?”铃仙说着背起她,右脚准备发力。
  “放心好了……只要你能做到,我就能承受得住……”永琳有气无力地说道,嘴角浮出一丝笑意。
  铃仙迅速起跳,带着永琳一起,径直跃上俾壑宫天顶,接着以点跳迅速转向,落在矮一些的台面,然后又是一次发力,朝俾壑宫院兽栏冲去,远远将狩魔者们和地牢抛在身后。兽栏横木系着数头高大野兽,黑角青鳞,白色长毛自甲片下生长而出,尖利的牙齿从长吻部露出,四肢生成鸟爪模样,却又不乏肌肉的强壮,这些动物就是犼,是极少受月巫青睐而自凡间带来的动物。铃仙扶永琳在兽栏一处石台坐下,随后往那横栏走去,由于月都现在多以魔导机械作为行具,加之土地并非广阔,犼早已退居成骑乘娱乐的宠物。
  此时由于刚刚的地牢混乱,兽栏正无人看管,铃仙上前牵住一头犼的缰绳,那野兽息着鼻子,靠近铃仙,在她身前嗅着,铃仙吓坏了,想要逃开,身体却如之前般僵住,她的脸上流着大滴冷汗,屏着呼吸等待着那野兽的决定。铃仙眯着眼睛,瞟见那野兽靠在自己脸侧,伸舌舔了一下,她犹豫着伸手抚摸犼的双角,那野兽顺从地接受,然后沿着缰绳的动向绕过横木,如熟识的老友般。犼直起身体站立在铃仙面前,巨大的身体足有她身高的两倍,铃仙牵着它走向一直在旁观的永琳,先扶她登上鞍座,接着翻身跨上去,随着铃仙猛地抖动缰绳,犼抬起前爪,向前快速奔去,巨兽踏着平滑的钢板地面,脚爪的锐尖提供了抓着的力量,以免在上面打滑,鞍座虽因犼的奔跑方式而颠簸,却又不使人有任何的不适,铃仙抛下了一直困扰她的疑问,双手一次次熟练地抖动缰绳,驱使犼跑向更远的地方。
  犼载着两人一路疾奔,闯过月都人群熙攘的街道,直冲城门而去,路上不时有守卫阻拦,但犼的速度实在过于迅猛,守卫竟无法阻挡。犼冲散阻拦的卫兵,掠过哨岗,铃仙顺手从岗楼下装备箱中抽出一支长铳,瞄准不远处城门的一名守卫,那守卫正要取兵器阻拦,子弹在他面前炸裂,接着铃仙瞄向另一名,正中他刚要举起的长铳铳口,守卫们惊呆了,由于蓬莱丹毕竟是月都高层的秘药,这些没有不死之身加护的卫兵一动也不敢动,眼睁睁看着那奔跑的犼穿过城门,朝着城外航道逃去。
  “他们不会就此罢休,守卫们肯定会启用轻垒车追击。”永琳提醒道“你明白该怎么做吧?”
  “是的,您……能替我执掌一会缰绳吗?”铃仙说着拉动一下栓件,魔铳长口晶石嵌圈开始散发出淡紫色光亮。
  “可以。”永琳简洁地回答,伸手接下铃仙放开的缰绳,铃仙翻身从永琳身侧跳过,一手抓住鞍座固环,在后侧坐了下来。此时,月都巡逻用轻垒车已穿过城门追来,这种金属构架的车子整体四方,犹如一块人工简单雕刻的石块,通体被红色镀层覆盖,借助魔晶动力的悬浮系统漂浮在低空运动。铃仙抬起铳身,稍稍校准一下瞄准镜,一发经过加速的子弹打向车体前头,子弹在装甲护板上炸裂,除了留下一块焦斑,无法撼动其分毫。
  永琳靠在犼的鳞甲上,猛地抖动缰绳,然后斜向拉动,犼急速转向,冲入一段险陡的山地,山路狭窄而盘曲,十分适合犼的行动,而轻垒车笨重而庞大的外形成了山地追踪的障碍,然而那车子却却并没有跟随犼贸然闯入这山地地段,而是在山谷入口处停了下来,就连永琳也回头观望,似乎卫兵们畏惧了地形,不敢深入追赶。但紧接着发生的一幕令两人都为之震惊,那装甲车借助喷射的悬浮引擎猛然跃起,随后四门引擎一并后转,垒车朝着两人俯冲而来。
  “不会吧……只过了短短一年而已……”铃仙呆呆地看着战车朝向她们飞来,永琳却没有被此情景所震惊,她定了定神,奋力抖动缰绳,犼一步跃上山岩,随即窜上另一边的坡地,侧向避开下落的车体,轻垒车在低空处缓冲,激起滚滚沙尘。
  “瞄准透视镜,铃仙!”永琳头也不回地喊道,沿着山体脉线,已经可以看见月都航道露出的环形轨迹。铃仙举铳下瞄系统车体前端银色盘件,加速子弹击中其中央,战车引擎发出隆隆巨响,车体颤动准备再一次跳跃,以拦截两人去路。车顶部平面升起两层四方梯台,伴随着电火花的闪烁。
  “是拘禁磁罩!”
  “破坏它……快!”永琳嘶哑着喉咙喊道,铃仙扣动扳机,一连串加速弹不断冲击着透视镜的保护层。那一刻,战车前端上翘,做好的起跳的准备,此时车头部也伴随着几声断裂的脆响,战车又一次跃起,在那庞大身形的一侧,犼也跳了起来,铃仙的长铳在空中命中破碎的保护层下透视镜的主体,战车在空中再无法分辨下方的地形,车子整个落向高耸的山脉,梯台电光冲开大块岩石,垒车顺着山势滑向山崖深处。
  犼向下坠落,两人一兽坠进月面的畲暮河中,这条古老的河流发源于虚海,穿过虚空的洞穴,流淌在月面曾经原始贫瘠的土地之上,经历了与凡间一样的时日,这即是月都的圣河。航道在畲暮河的水面正上当建造,螺旋形的轨道通入大河中,成为与外界沟通的唯一出口。透明的玻璃外壳构建的船坞由金属立柱支撑,每一个都环绕着两个不动的漂浮登口,好似一株株奇怪的植物。
  “我们真的……逃出来了……”铃仙两手抓着犼的鞍座,犼大口呼吸着空气将两人带出水面,清澈的河水倒映着球形罩外漆黑的天空,好像整个世界都倒立着。
  “是啊,很快了,只差最后一步。”永琳疲惫地伏在犼的身上说道,她长发的尘垢被河水洗去,开始露出了雪白的原色“我们要做得是弄到一艘小型虚空船,然后通过洞口。”
  “请您……请您收我为徒好吗,永琳大人?”铃仙双眼盯着永琳,突然开口说道。
  “为何你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永琳不禁笑道。
  “因为……因为是您……带我逃出了牢笼……”铃仙支支吾吾地答道。
  “好吧……”永琳的微笑中隐隐透出一丝悲伤“如果我们平安逃出月都,我就接受你的要求。”
  “是……好的,师父。”铃仙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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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迎击

    慧音双手扶住椅子扶手,动作笨拙地站起身,先前直接承受佛法与阴阳术的冲撞,对身体的创伤逐渐显露出来,慧音用力脱离开书案,结果身子在惯性下前倒,竟撞在书架上,几本厚书从上层书格中坠下,散落一地,但所幸没有砸在她身上,慧音倚着书架稍稍歇息,便按着书格想再次起身,正在这时,妹红推门进来,望着散落的书本和坐在地上的慧音,慧音无奈地笑了笑。
  “你这是在做什么?”妹红走上前扶她站起来,走到床边去“身上有伤就要老老实实地休息,这样才能好得快些。”
  “妹红,我刚刚大体计算了一下,人间之里的物资储备已难以维系目前的状况,加上多日没有日光,食物供给的生产已无法进行,这样下去只怕……”慧音抬头看向妹红的脸说到,没有回应她刚才的话。
  “依你计算还能维持多久?”妹红问道。
  “不到一周的时间了……”慧音心神不定地回答,双手手指交叉着,反复挪动。
  “这个问题你就不要管了,我来想办法解决。”妹红说着右手放在慧音肩上“你现在好好休息,需要你的事还多着,而且肯定比这些更加棘手。”
  “是……我知道了,你也不要勉强。”慧音低声答道。
  “放心吧,我可是凤凰呢,不必为我担心。”妹红说着转身离开。
  “等等……妹红……”慧音突然伸手喊住她,妹红转头看着神情有些惊慌失措的慧音。
  “如果……我是说万一……”慧音犹豫片刻说道“神灵庙或命莲寺趁机有所举动的话……那岂不……”
  “没错,现在就是他们一直在等待的机会,他们迟早会来的。”妹红立即回答道,走回慧音的床前。
  “他们会怎么做?出兵征讨还是强压逼议?”慧音急切地问。
  “我想他们会带来赈济的物资。”妹红嘴角露出一抹冷冷的笑意“这可是广纳教徒、扩张自己的好机会,谁也不会放过的。”
  “可这完全不是时候,一旦如此无异于宣战,双方必会竭尽所能相互瓦解,对大局有何好处?”慧音身子前倾,急问道。
  “这或许就是侥幸的心理作祟吧。所以说你不要总是沉浸在笔墨的记载里,为了迎合它的年代,或多或少都会存在一定的掩饰。”妹红蹲下来,靠近慧音说道“人们喜欢选择用最简单的方式来换取最大的利益,而把重要的东西藏在你通常想不到的地方。”
  门又一次被推开,一名士兵快步闯入向两人单膝行礼道“两位大人,神灵庙的人在我城寨门外分发粮食和衣物,已有大量人拥挤在门外,根本无法阻拦。”
  “告诉其他人,不必阻拦他们,我先过去看看再说。”妹红站起来吩咐道。
  “是,大人,我这就去办。”士兵说着退了出去,带上房门。
  “奕局已经开始,无法停下,神灵庙果然率先按耐不住了……”妹红自语道。
  “我也要去看看,带我过去……”慧音说着要起身,妹红慌忙将她按回床上。
  “这种乱糟糟的事情你就不要再参与了,我去去便回,你要做的就是在这里安心休息。”妹红对她说道“就如你说的,我这所谓的蓬莱公主总不应徒有虚名吧。”
  “千万……小心……”慧音妥协了,现在她只觉身体疼痛发软,一点力气使不出来,终是拗不过妹红的。
  “放心吧,慧音。”妹红说完开门离开了,留下慧音独自坐在床边。
  龙宫上空漂浮的融芯灯背面,逐渐浮现出巨大的阴影,在强烈的光线衬托下,人们眼中那阴影的体积被迅速放大,露出可辨认的轮廓。那头体型庞大骇人的巨兽身后还跟随着数只怪异的鱼,海水在它们周围涌动,使得图像不断扭曲。
  “准备迎敌!”一名身着青鳞重甲的龙族将军乘骑高大的海神马上前喊道,兽饰注魔枪指向高处的黑影。军队立即做出命令的反应,士兵竖起长枪,持枪手臂自然后移,枪尖斜向上指,保持着投射姿势。时间一秒秒流逝,上方的黑影怪物却并没有发动攻击的意思,所有人都在疑惑,但由于紧张情绪的压迫作用,无人想要率先打破沉默的僵局。
  “蛟卫,护城炮台,准备!”那将军抬手示意军队,发出下一道命令。此时,天子、美玲和衣玖三人正与城墙守军站在一起,守军闻声分开队伍,一队队聚集在城墙炮台周围,钢铁炮体在杠杆机关的压动下向上抬升,四方护壳从基台面分离,露出一排炮管,共有三层,每层七道管口。
  “这是……什么构造?多管发射?”美玲转头看向天子和衣玖问道。
  “没错,这是熔火筒,三百多年前虚海战争时的武器,现在依然运转自如。”衣玖回答,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缓慢抬升的炮箱,重力使护壳下移,脱离炮管口部。
  在龙宫城门外守军做好迎敌准备的时候,依姬穿过母舰宽阔的通道,在舰桥最上层指挥官位置坐下,在这里可以清楚地俯视舰桥所有人员和显像屏的工作,巨大的中央屏幕上划过一段段扫描线,最终使波动的曲线汇聚成整个龙宫的外形轮廓,校准系统在轮廓间移动,标识出可进攻的位置点。
  “大祭司,龙宫护罩及城墙结构解明,频谱分析护罩为初级磁浆层,厚度两尺有余,由四角发生器供给。城墙物质分析显示,其构造多以天然高压紧密结构的砂基和铁为主,辅以生体胶质。”一名月人的声音在依姬身旁的类音箱器械传出,依姬右手触动方块按键,升起柱状话筒。
  “机师,减弱流体涡旋护盾,开启热磁圈,准备攻城。”依姬向下方的操作者命令道。
  “大祭司,热磁圈充能需数分钟时间,是否实施光矛?”右边杠杆控台旁一名机师问道。
  “不需要,即使反击龙族的武器也不对我们构成威胁。”依姬回答。
  “如果是爆炸性的魔晶武器呢,就像我的火焰那样?”芙兰在依姬座后落下,收拢翅膀,嘴角挂着她那标志性的阴森笑意。
  “你是说像天国那样使用的咒文爆发式晶炮?”依姬侧脸瞥向芙兰“那种原始的魔晶武器在月都就已经淘汰数百年了,即便出现又能如何?”
  “报告大祭司,龙宫融芯灯突然增亮,强光干扰无法视觉瞄准,操作台请求切换机械校准。”一名机师说道,芙兰正要说什么,听得有人插话,便低声笑着走到指挥台边长椅处坐下。
  “切换模式,聚光瞄准,拉近镜头提高精度。”依姬回复道。
  “遵命,大祭司。”机师说罢便开始执行。龙宫护罩外,母舰从原位置后撤一小段距离,外部涡轮遮挡扇叶向后推开,叶板斜向伸展,留出排气的空隙,由于涡流外壳转速减缓,大串气泡从水包外壳中溢出,犹如换气的鲸般。母舰左侧部件抬升,一道极细的聚光束穿过水体、护罩,直接落向龙宫,由于光柱直径很小,几乎无法察觉,唯一能够被看到的只是一块细小的紫色光斑沿着地面快速移动。
  戴着暗色镜的天子却透过她灵视双眼注意到了那块极小的光斑,它就像一只蚂蚁,沿着地面往西侧墙上爬去,但速度却比蚂蚁快数百倍,天子猛然从惊异中醒悟过来,慌忙抬头看向那上方巨物,她突然的反应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很多人不约而同地向上仔细观望。
  那是一只睁开的眼睛,在融芯灯强烈光幕下,紫色的光斑发射源就像是巨兽的眼睛,恐怖的眼神令一切胆敢直视它的人毛骨悚然,那眼睛的光亮在放大,仿佛那东西正从长久的休眠中苏醒,怪异的振动激发起阵阵水泡,并带动着龙宫护罩的波动。
  “军队散开,围绕目标!”那龙族的将军发出这样的号令,而天子却奋力推开混乱的士兵队伍,不顾一切地朝城东不远处的青铜兽像护罩机关奔去。
  “建立二层屏障!”天子喊道。
  “轰击!”舰桥指挥台上的依姬站起来发布命令。
  母舰炮台部件管口被涌进的内容物点亮,附着闪烁流动的电火,一大团半流体状物质从炮口喷出,好似熔化的金属。环绕内壁的热磁圈加速了这团粘稠的物质,热浆呈现出莹绿的色泽,形似美丽的翡翠吊坠,流动着极光的辉芒。热浆的速度快到眼睛根本来不及识别,炽热的温度瞬间熔毁屏障,击打在西城墙上。
  热浆穿过护罩的刹那间,水压迫使海水挤入开口,高温使得海水沸腾,滚热的水流以极细的射束向四周迸溅,箭一样贯通触及的物体,哪怕是坚硬的鳞甲。有几支水箭射中注魔枪,触发了枪刃上的爆破咒文,骑兵军中发生数次爆炸,巨响惊动了海神马,致使城下军阵大乱。那热浆炮弹在西城墙上爆裂,坚硬的岩砌墙体顿时腾起滚滚热雾,城墙被瞬间汽化,连同它所承载的士兵与熔火筒。激流从破裂的洞口喷涌而出,犹如险陡山间的瀑布,在地面溅开,化作涛涛巨浪,扑向半边烧熔的城墙。
  海水穿过被汽化的西城墙,猛烈灌入龙宫城中,汹涌的水冲向龙宫内城,经过石桥,然后撞开大门。龙宫云堑桥已率先断开,水从断崖处流过,坠向撤去水晶壁的深谷。在海水灌入数秒之后,第二层护罩终于重塑,东城墙机关的启动,带动起另外一座铜兽,护罩截断了水流,好似一个大玻璃容器,把水隔在两层护罩中间,破损的外层在机关作用下缓慢修复,并同时将中间的海水排出。
  “蛟卫!出击!立刻!”那龙族将军奋力在乱军中勒住受惊的海神马,向城中的蛟卫军队发出命令。城墙下铺满了破碎的铠甲、武器以及士兵马匹的残骸,训练有素的蛟没有被爆炸所震慑,但鲜血和热浪已激怒了这些巨兽,蛟群不等驾驭者发号施令,四爪发力腾空而起,径直朝着上方护罩冲去,庞大的身体扭动着掀起阵阵飓风,气流旋转着包绕蛟的躯体,助它急速飞上天空。箭楼的卯榫连接在烈风呼啸中吱吱作响,从两侧楼壁开口中探出两门重炮,多管旋炮环绕着中央主炮,同转盘相接一体。蛟轻易从护罩穿过,箭楼自动开启避水咒,水形成的气泡保证了箭楼的正常运行。
  “熔火筒,火力掩护!”将军手中长枪指向上空吼道“注魔枪,投射!”
  密集的注魔枪雨中,蛟卫部队迅速散开,三三两两游向月都虚空舰队的母舰,这是虚海的人们第一次目睹这种新形态的虚空战舰,整艘船保持着类鱼的流线形体,封闭的光滑金属状外壳闪烁着融芯灯的反光,仿佛是潜藏在这大海深处幽暗中的灯鱼。宽阔的舰首覆盖着凸起的环状构造,内侧呈现出复杂的纹路和外露的扎束缆簇,凹陷地带则是狭长的缝隙内槽,围绕圆心制造。第一批注魔枪在母舰护盾屏障上连续爆炸,此时蛟群抵达母舰两侧,与海礁般的母舰相比,即便是蛟这样的巨兽,也与小鱼无异。箭楼火炮转盘开始运转,伴随着主炮的爆鸣,四周旋炮快速轰击着目标点的屏障,经过调整的转速提供给旋炮足够的冷却时间,魔光炮弹不断在母舰外层屏障上爆裂,负载箭楼的蛟也不时转头,口吐压缩的水团,用致密粘稠的液体砸击护盾。
  “大祭司,龙宫开始反击,热磁圈还在冷却。”机师向依姬报告道。
  “联络三艘护卫舰,开始迎击。”依姬盯着中央屏幕上的扫描模型变动的数据说道。
  “遵命,大祭司。”机师应道。
  月都护卫舰从母舰身后的阴影中现身,与光滑平稳的母舰外形不同,护卫舰更像是一条剑鱼,长而横圆,状如梭子,后部装配着狭长的大型发动机。
  “投射!”龙宫城外将军再次发布了进攻命令,第二批注魔枪穿透护罩奔向母舰,冲入海水时身后一串串紧密的气泡,好似冰海中跃入的水鸟。熔火筒已填装完毕,整个拉长炮身,自三百年来第一次鸣响,压缩的高温气弹毫不费力透过护罩,甚至追上了投射的魔枪。熔火筒轰击产生的强大气爆,释放出向四周辐射的剧烈震荡,夹杂着巨大的轰隆声,蔓延整座城墙,天子、美玲和衣玖连同城墙上的守军士兵们匆忙捂住耳朵,熔火筒继续填装。
  熔火气弹在母舰护罩上腾起数道菇形爆流,区域沸腾的海水令其四周事物模糊不清,注魔枪紧随气弹引爆,陨星似地冲击着母舰。蛟卫绕着母舰来回游动,将炮火毫不留情地倾泻上去。
  “大祭司,护卫舰震荡针准备中,可是发射距离母舰太近,护罩支撑不住的。”机师向他们的指挥官提醒道,依姬从座椅上站起来,走向指挥台前端,凝视中央屏幕片刻。
  “开启空间曲仪,制造扭曲护盾!”依姬向操作台的机师命令道。
  “可是,大祭司,空间曲仪会瞬间消耗四个热聚主室的供给,连热磁圈正在填装的供能也会被切断的!”机师回应道。
  “母舰的供能有时间恢复,我们要尽快赶往天国,而在抵达天国之前,母舰本体不得有一点损伤!”依姬说道。
  “遵命,大祭司!”机师们开始启动空间曲仪,整个母舰的电力供给除特殊机械区域外全部停止,舰桥也只剩下操作台中枢和中央屏幕保持着运行,漆黑环境中唯一的光源是来自显像屏的闪烁。
  “扭曲空间制造以后,热聚室供能补充输往护罩,通知舰队,三层护罩布置。”依姬向操作台命令道。
  “大祭司,护卫舰震荡针已充能完毕,随时可以发射。”一名机师报告道。
  “母舰后退,震荡针瞄准龙宫守军,维持五成功率。”依姬说道。
  “遵命,大祭司。”月都母舰似乎被一层混浊的雾气所包裹,迷雾蜷缩成球状,开始同母舰一并缓慢撤退,蛟群不知母舰有何打算,纷纷停止进攻,漂浮在母舰两旁,箭楼中的驾驭者们也打开视镜向外张望。三艘护卫舰脱离母舰的阴影,尖锐的舰首组成正三角的形状,平行移动。颠簸摇晃的母舰内舱逐渐恢复平稳,舰桥升起两道弧形护壁,在舱顶连接。
  “扭曲空间制造完毕,震荡针发射!”依姬坐上指挥台座椅,安全锁自动扣紧她的身体。
  “护卫舰系统,震荡针发射!”操作台前的机师向自行战舰发出指令。
 楼主| 发表于 2016-12-8 07: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五章 乐土

    俾壑宫主殿的大厅内,丰姬站在黑底朱纹的厚绒毯上,面前伏跪着负责看守俾壑宫的狩魔者,一名身披墨黑银绣斗篷的狩魔者走上前来,郑重向丰姬单膝行礼。
  “占星师大人,下官管教不善,实乃失职之罪,但凭大人处置。”那狩魔者说道。
  “无妨,人皆有恐惧心思,何况事发突然,此事到此为止,不必追究。”丰姬折扇轻摇,轻声笑道。
  “是,下官谢大人恩典!”狩魔者首领倾身向丰姬长拜,然后起身面向身后的狩魔者们“吾等誓言此生奉予月都,尔等竟因区区障眼骗术而舍天职于不顾,今占星师大人念及狩魔者颜面,且饶你们性命,但狩魔者有狩魔者的规矩。”
  “来人!”首领一声令下,四名黑袍狩魔者现身在大殿中,袍下披着霜银锁甲,光滑晶亮的金属被精工编制成绽放的水花,与这些伏跪的狩魔者不同,他们似乎并没有随身携带任何武器,但那些精美的护甲却又展示了他们高贵的身份。
  “属下参见占星师大人,首领大人!”黑袍狩魔者们整齐地单膝跪地行礼道,一手按在心脏位置。
  “给我把这些战士带下去,教他们重新成为狩魔者!”首领大声说道。
  “遵命,大人!”狩魔者军官们起身答道。
  “吾等……谢大人恩典!”狩魔者们集体伏地长拜喊道,随后起身随军官们退出大殿。
  “这件事可以放下了。”丰姬说着朝首领走去,折扇合起搭在首领肩上“师父逃离了俾壑宫,这将是月都最大的威胁,你知道的,我为何一定要将师父关押在天牢最深处。”
  “是,大人,此事因我疏忽而起,我也一定会尽快弥补!”首领转身对丰姬答道。
  “你知道,我并不是在怪你,我们姐妹两人如今能执掌月都,也是你当年极力的扶持的功劳。”丰姬移开折扇,换作左手放在首领肩头“师父当年留下太多的内线,虽然现在已被清理得差不多了,但保不定师父这次逃狱会引发新的动荡,毕竟师父作为开国元老的影响力实在太大,月都元气还在恢复,一时承担不起这种动荡。”
  “是,大人,此事由我亲自开办,您放心便是。”首领回答,转身要离开。
  “交给你我自然放心,但对手可是带领月都三百月巫冲破神族日耀骑军封锁的永琳贤者,现在她又有原型体的帮助,千万小心!”丰姬叮嘱道。
  “是,我知道了,大人无需多虑。”首领说完隐去身影。
  “师父,给。”永琳正坐在一块岩石上发呆,望着水面上那头越走越远的犼,铃仙这时递上一个鼓鼓的油纸包。
  “这是什么?”永琳说着接了过来,小心打开纸包,里面是一大块新鲜面包。
  “你从哪里弄来的?”永琳立刻问道,不安地看着眼前浑身湿漉漉的铃仙。
  “从几个登船的人背包里掏来的,那些人一直在闲聊,没怎么注意自己的行礼,况且他们的眼睛跟不上我的速度的。”铃仙回答道。
  “我们已经惊动了月都高层,现在狩魔者们应该在四处搜索我们的踪迹,所以以后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永琳说道。
  “是……对不起,师父,可是……”铃仙习惯性地犹豫了一下说道“您的身体现在急需要补充体力啊……”
  “是啊……”永琳轻叹口气道“说起来,我也是太敏感了……对不起,铃仙……”
  永琳拿起面包,小心将它掰成两半,把其中一块递给铃仙。
  “吃吧,为了逃狱你也吃了不少苦头的。”永琳微微笑道。
  “不,不,这是您的……您的身体更需要补充,我……吃过了的……”铃仙慌忙推辞道“我去巡视下四周,看看有没有人追来……”
  “拿着,铃仙,这是师父的命令!”永琳起身追上铃仙,把半块面包塞在她手中“想要逃出月都,我们都必须保证体力,否则谁也别想离开!”
  “师父……是……”铃仙双手捧起那块面包,放在嘴边咬下一小口,慢慢咀嚼着。
  “师父……您是……第一个肯如此看待我们的人……”铃仙的声音明显得哽咽着。
  “因为你不仅是月兔,也是我的弟子,铃仙。”永琳笑道“在我和辉夜约定时,我们就想过建立一个不同的月都,一片真正的乐土。”
  “而我们逃出月都就去寻找辉夜,然后兑现那个约定。”永琳看着面前的兔子姑娘说道“所以,我们都必须活下去,亲眼看看我们所希望的那个世界,说定了?”
  “说定了,师父……”铃仙答道。
  虚空船划过天空,发出急促尖长的鸣音,永琳和铃仙从废弃的半倒塌库房中仰望远处那条白色亮带,她们在这里已经呆了一个多钟头的时间,用来休息和晾干衣服,狩魔者预计已经开始追捕,废弃的库房会很快召来敌人,她们知道这里已不可久留。
  “铃仙,我需要你做一件事,而这件事危险性极高,做与不做,你有选择的权利。”永琳对铃仙说道。
  “您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铃仙回答。
  “狩魔者现在应该已经开始封锁航道,我需要你引开那些看守虚空船的狩魔者,我会利用这一小段时间启动虚空船。”永琳说道。
  “他们可是狩魔者啊,怎么那么容易就上当呢?”铃仙问道。
  “他们会上当的。”永琳说着走向铃仙,从她腰上刀鞘中抽出热光短刀。
  “您要……做什么!”铃仙惊问,只见永琳将短刀抵在手心上轻轻一划,锋利的刀刃立刻切开肌肤,血从细长的伤隙中溢了出来,说着永琳的手指向下滴落。
  “师父,您这是……”不等铃仙说完,永琳攥住短刀,刀柄上沾满她的血,然后永琳将染血短刀插回刀鞘,又捡起狙击长铳,在把手与口部涂上血迹。
  “明白了吧,铃仙,敏感的狩魔者更容易被这些隐藏的痕迹所吸引。”永琳把长铳递给铃仙,伸手在她脸颊上蹭了一下,那里留下一块被抹动的暗色痕迹“你要扮演的是一个走投无路,不择手段的亡命徒。”
  “所以他们会以为您……”铃仙听罢笑道。
  “对,他们会认为我死了,或至少是濒死重伤的,这样一来他们会将目标集中在你身上,而我就有机会弄到一艘虚空船。”永琳说道“不过这样一来你的处境会更加危险,愿意做吗?”
  “我……愿意!”铃仙出乎意料地果断回答。
  “不要再考虑一下吗?你的对手将是数十名狩魔者,十几名军官,甚至,还有那猎犬的首领。”永琳一如既往地将事实原原本本展示给铃仙。
  “我愿意接受。”铃仙平静地回答,实际上此时连她也不知哪里来的自信。
  “如果他们一意孤行,我……也会不择手段。”铃仙的这一句话没有经过思考,本能将它吐了出来。她的声音被压低着,与之前判若两人,说完这句话之后,铃仙愣了一下,然后陷入了沉默。
  “铃仙,相信我,我以月上贤者的尊严起誓,绝不背弃。”永琳走近铃仙,双手按在她肩上,铃仙个子略矮,娇小的身体看上去十分脆弱,完全没有身为战士的气魄与力量。
  “兔子也是可以杀死鹰的,只要她们想。”
  狩魔者们身披隐形斗篷行走在虚空船港口,由于月都的运转依赖于城外机械的物资供给,狩魔者无权停止港口的运行,他们只能部署大量人力在虚空船停泊处。狩魔者们佩戴着生命追踪器,里面记录着他们所要追捕人的机体信息,突然驻守在三号港口的狩魔者们发现了一个信号,那个信号点以极快的速度穿过三号港口下方立柱,朝最近的四号平台下方跳去,但奇怪的是那信号竟夹杂着两个人的信息。
  “注意!目标!四号起降平台!”三号港口的狩魔者们蜂拥而出,从隐匿的斗篷下冲出,追踪仪上显示,目标点已逃至五号港口,接下来是六号。
  “注意!目标目的可能是八号港口的垂直登口!”有狩魔者使用耳坠式通讯晶石仪预警道。
  “明白!集中八号登口。”八号是距离虚空门最近的港口,从那里出发的话,虚空船可依靠自身重力自然下落,最短的距离使得这里成为上层贵族使用的特权通道。十一名狩魔者军官站在虚空船港高塔顶端,俯视着下面混乱的事态。
  狩魔者聚集起来,抢在目标抵达前冲上八号登口,然后狩魔者们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的追踪仪。近了,那越狱的亡命徒出现在狩魔者们眼前,此时,不止是狩魔者,就连同站在高处的军官们也大吃一惊。来者是铃仙,只见她灵活地翻上高台,手里拿着那杆上好膛的狙击长铳,银白的长发和破旧的衬衣染着斑斑血迹,好像刚刚从厮杀的战场归来。
  “这兔子……杀了永琳大人!”有狩魔者喊道,热光刀刃打开的嗡动在军队中响起,随即是手铳上膛,愤怒的狩魔者反持刀刃涌向铃仙,距离稍远的举铳向她瞄去。
  铃仙轻快地闪向一旁,避开一连串子弹,她的鞋子单薄,不适合长途奔行,但柔软的材质却对灵活的动作更加有利。铃仙向后快速跳上港口立柱,在此借力,以身体惯性从上方猛撞向近身的狩魔者,狩魔者们被瞬间的冲击打得措手不及,不等反应过来,铃仙迅速起身,以膝部为撞轴直接迎向后继的狩魔者,数名狩魔者径直撞上去,铃仙趁机横扫一踢,数名狩魔者被突如其来的踢击抛下高台,坠进畲暮河中。
  “你觉得呢?”高塔上层一名军官开口问道。
  “什么?”他身旁的军官转过头“你是说那血迹?”
  “此事有些蹊跷,至少一名人犯在这里,永琳大人我们不宜越权,但兔子可以就地处决。”另一名军官说道。
  “我带人巡视其他港口,这里交给你们。”边缘处的军官说完遁去身影。
  “此事还需通知首领大人。”有人提醒道。
  “是的,毕竟涉及月都高层。”那军官同意他的说法。
  “下面好像支持不住了,这就是原型体的能力?”
  “月面战争它可以抵得过两台全副武装的巨型魔像。”
  “你是说,凯奈提巨像?就凭它?”
  “没错,年轻人。”
  “但是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各位大人们,我们的队伍急需支援。”一名军官提醒道。
  “出发!”那资历最长的军官下令道。
  高台上的狩魔者们根本不是铃仙的对手,高台狭窄的环境也限制了每一次
  进攻的人数。铃仙一手反持热光短刀,接连拨开一片刀刃的保围,长铳在她手中调头,子弹在旋转中的铳口射出,击倒一名狩魔者,随即那枪托被铃仙抡向斜侧,同时将两名狩魔者打落河中,畲暮河里狼狈不堪的狩魔者陆陆续续爬上岸,向立柱升梯走去。
  永琳趁着狩魔者们转移注意力的机会,登上十二号港口,这个港口建在虚空船坞不远处,是距虚空门最远的港口,停泊着老式旧船多出自月面战争的时代,二百年的岁月使得船体不再光滑,发锈的金属外壳也积着一层灰尘,表明很长时间没人动用过它们,但登口上明晃的红色晶灯表示它们还可以使用。
  永琳背贴墙壁小心翼翼挪过去,从转角处向外看,只有两名看守,而且不是狩魔者,永琳深吸口气,猛地从墙后闪出,在守卫还没来得及反应时,一发子弹击中其中一名腿部,将他抛下河里,另一名正要抽出手铳,永琳已率先瞄准他的铳匣,子弹射穿匣带,打落武器,接着是钥匙串。就在钥匙落地的瞬间,永琳突然抬起手铳,一路连射地面,逼那倒霉的守卫自己跳下高台,永琳方才走过去拾起钥匙和手铳。
  这里的锁是最旧式的机关转轴,在钥匙捅进去的时候,常年积存的锈垢使得其中卡栓极难活动,机关发出吱吱呀呀的刺耳响声,永琳使足力气,坚硬的金属挤压得手指疼痛不已,随着清脆的咔哒声,那小型虚空船从圈束它的锁中脱出,悬浮引擎自行启动,灰尘被引擎所带动的螺旋上升气流抛起,状如一股浓烟,虚空船舱盖随即弹开,露出其中的八人座室,原始的杠杆结构表明它并没有搭载后期月都的自行操纵台,永琳踩着它一侧的踏板,从摇晃的船身上跳进去,抓住启动杆,缓缓向后拉动,虚空船的主引擎点燃,在经历三十秒左右的加热时间,虚空船离开登口,永琳猛地前推启动杆,虚空船立刻加速,朝虚空门方向飞去。
  “永琳大人,此行终点可是凡界?”这个声音在永琳身后传出,永琳没有回头,而是立刻举起手铳向后一击,那狩魔者首领从隐形中现身而出,轻盈的身法毫不费力地闪开子弹,首领在虚空船隆起的顶端落下。
  九名狩魔者军官一齐从高处扑向铃仙,黑色斗篷使得他们就像一群搜寻到猎物的雕鸮,热光短刀闪烁艳色光滑,仿佛是这些猎禽染血的脚爪。铃仙见势不妙,快速跳起,一脚踏中立柱,借力向上弹跳,直接扑向一名军官,那军官在半空中举起短刀便朝铃仙挥去,谁料铃仙却抓住他的胳膊,顺势向下一甩,径直将那军官撂在地上,紧接着,铃仙稳稳落地,就地翻至一侧,军官们恐伤到自己人,慌忙收起短刀,继而落地直冲铃仙,后排狩魔者开始举铳射击来掩护他们的上司。
  铃仙敏捷闪开,几枚子弹从她长发间掠过,险些伤到本人,她一手挥出短刀架住一名军官,另一手转过长铳,直接一击击倒一名远处的射击者,铃仙抽身跳起,膝部直冲旁边军官的腹部,随即突然转身,一记迅捷的踢击将企图从后方偷袭的军官抛下高台,人越聚越多,落水的狩魔者们陆续爬了上来,铃仙也渐感不支。
  就在铃仙出神的那一秒,两名军官已举起手铳,铃仙慌忙躲闪子弹,还是被一发子弹打穿左臂,热光刀刃脱手而出,数名军官一拥而上,压住铃仙双肩手臂,将她紧按地上。情急之下,铃仙侧身偏移重心,奋力抽出一只手,肘击向旁边数人,高台上人群的秩序一下被打乱,铃仙趁拥挤人潮相互碰撞,从人海中跃起挣脱,双手拢成罩状。
  “注意!是融合透镜!”年长的军官喊道。
  一道耀眼的蓝光冲击向高台上的人群,八号港口在剧烈的爆炸中崩塌,带动着立柱歪斜,倒向一旁。一艘虚空船恰好从此经过,高速船身撞开破碎的高台,带动的气流轻易撕裂结实的金属层,然后急速转向下方的虚空门,尾迹在空中划出白色长弧。
 楼主| 发表于 2016-12-8 07:5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梓桑oak 于 2016-12-8 07:55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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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2-8 07:5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梓桑oak 于 2016-12-8 07:58 编辑

第五十六章 泣血

    幻月猛地向后躲闪,避开梦子手中汇聚的束缚咒力,虚弱的身体承受不住突然的行动,幻月只觉一阵头晕,惯性使她再一次撞向立柱,开裂的伤口剧痛难耐,幻月下意识地侧向挪动,脚步踉跄失衡,整个人跌坐在地。
  “幻月小姐,不要再作无谓抵抗,你的身体已经吃不消了。”幻月抬起头,时而模糊的视线中梦子朝她走来,表情有些为难。
  “我……不能答应你……梦子姐姐……”幻月挣扎着撑起身体,十指合拢“我还有……未完的任务……”
  “幻月,你……就从未为我们考虑过吗?”神绮大声喊道,情绪十分激动“我知道,当年你被大结界所驱逐……但是……但是……”
  “但是我也去寻找过你们呀!”神绮不顾一切地哭喊着“无论是遣人寻找还是我自己的法力追踪,我已经用尽了所有方法,还要保持消息的隐匿,找遍所有我能想到的地方呀,幻月!”
  “我的孩子,那其实是我的罪啊,是我要你看到那些,要承担的话也是我来承担!”神绮从高台上快步走了下来“龙神的要求我从不拒绝,但唯有今天,我的女儿,我不会让它再伤你分毫!”
  “母亲……我明白……我明白的……”幻月分开双手,抽出赤红的炎剑“您对我们,胜过这世上的一切……”
  “小姐,放下那把剑……”梦子向后退出一步,幻月双手握着剑柄,颤抖的动作将她美丽的金色长发搭在锋利的剑刃上,几缕法丝从长簇中滑落。
  “母亲,梦子姐姐……我对你们的感情一样的……从未变过,只是……我不能对未来坐视不理,这是我的选择……”
  “如果,您坚持的话……我……只能强行摧毁它们……”幻月单手抬起长剑,铸刻的符文逐渐聚起深红光芒,说着剑身向上攀爬,随着符文被点亮,长剑腾起炙热的烈焰。
  “如果,这是你的选择,幻月小姐,那么我只有尊重它。”梦子不经神绮同意,寒霜匕首反持手中,一步跨在神绮面前。
  “不可以,梦子,住手!”神绮焦急地喊道,但梦子已瞬身在幻月面前,匕首划出幽蓝寒光,从闪避的幻月面前掠过,幻月背上展开雪白的双翼,瞬间汇聚闪耀光芒恍若破晓晨曦,甚至盖过达汶露德太阳宝座的光辉,炙热的长剑同冰冷的短刀相撞,相反的力量产生出强大冲力,将两人一同推开,梦子一手按住地面刹住,幻月双手压在剑柄,单膝跪地。
  “你们,快停下!”神绮在梦子身后大声喊道,大滴的泪从她深红眼瞳中溢出,在情绪的反应中无声地飞溅开。
  梦子从她站立的地方快速射出,身法带给她迅猛的加速力,手中匕首横持,左手按住短短的刀背,幻月双手用力握住剑柄,勉强从地上抽出炎剑,眼看梦子攻势迫近,幻月将手中长剑顺势朝向短刀挥去。又是一次猛烈碰撞,火花从兵刃交错的地方喷溅,刃锋在那一瞬间相互摩擦着,发出刺耳的鸣音。
  幻月完全无法支持巨大的反冲力,径直被推向后方的墙壁,白翼本能地伸展开,像盾牌一样保护她现在脆弱的身体。梦子慢慢向前走着,逐渐靠近倚在墙下一动不动的幻月,在染血的衣裙下渐渐渗出一滩同样深色可怖的液体。
  血毫无阻拦地从幻月背上的伤口流淌,魔神神性的支撑似乎也到达了极限,幻月微微动了动,一口暗色的血呛在地上,握剑的右手缓慢反转,剑尖支撑着整个身体的重量。就在这时,幻月将左手按在剑身,咒刃放射着及其艳丽的红光,如垂暮的夕阳,燃烧着壮丽的血色辉光。
  “咒解!”梦子惊道。
  “幻月!快住手!”神绮双手按在胸前,那声哭喊透着撕心裂肺般的绝望。
  炎剑被幻月平持举起,整柄长剑都化作虚幻的模样,四周的空气被它加热,使之看上去就像浮动翻滚的水波。梦子伸开左手,寒气沿着她的手臂蔓延开,空气中的水汽随着她的动作像一张画幕般摊开,凝结成一块大盾,盾面呈现出光滑的镜面。在幻月发起进攻以前,梦子举起冰盾立在身前,朝着幻月冲去,幻月保持着持剑的动作,剑尖指向梦子的盾。炎剑伸展成赤红的热光,直冲冰盾而去,猛烈的光线冲击着冰霜盾面,镜面将热光向四周反射开,一时竟难以攻破防御,但剑刃所产生的推力压迫着梦子手中的盾牌,使得她不断后退,根本无法近身。
  “小姐!停下!”梦子吼道。
  “不……要……”幻月努力保持着身体平稳,从呼吸的空隙中说道。
  “给我停手啊!”梦子大喊道,左手盾牌朝剑光挥去,冰霜盾被热光刃劈开,闪烁的晶块四处迸溅,就在那一瞬间,剑光却立刻被收了回去,炎剑从幻月手中窜出,带着她右手手腕被反冲撕裂出的鲜血,梦子扑向幻月,用手中残破的冰盾撞在幻月身上,幻月被这一突发的攻击推开,摔向神殿坚硬的石板地面,冲击使她整个人翻滚撞在墙角浮雕。
  “梦子!幻月!”神绮捂住嘴巴,愣愣地站住,身体稍稍前倾想要跑过去,却又迈不动脚步。梦子扔掉手中的冰盾,朝蜷缩在地上的幻月走去,幻月伸出一只手按住地板,挣扎着要爬起来。
  “为什么?幻月,为什么要这么拼命?”梦子哭了出来,她在幻月身前跪坐下,双手想要抱住她,又停在半空,不敢触碰幻月染血的身体。
  “如果……我请求了……梦子姐姐,你肯答应吗?”幻月抬头看着梦子,那张苍白的脸连唇角也毫无血色。
  “我知道你的请求……是什么……我无法……答应你……”梦子极力保持着声音的平静,她眼睁睁地看着幻月摇摇晃晃站起来,就像风中的一棵孤竹。
  “我不明白,幻月,为什么一定是你……一定是你来完成这个任务?”梦子的身体一阵发软,一手撑住地面,现在是她望着眼前那个曾经的魔界公主。
  “因为……我不想要梦月看到……”幻月说着拔起刺在地上的长剑,剑脱离石板时的惯性险些让她再次倒下。
  “你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梦子转头对从她身旁走过的幻月喊道。
  “我……为……所见的真相……”幻月的回答声音很小,气息微弱,只是其中透着无法动摇的坚定。
  “你……不能过去!”神绮站在太阳宝座前伸开手臂“就像你所相信的,这里也是我的底线。”
  “母亲,我……不可能再支撑太长时间的,魔神的力量已经透支了……”幻月仰视着高台上的魔神之主说道。
  “那就回去吧……”神绮凌乱的白色长发下,是一张泪流满面的脸,精致如艺术所创的面孔,苍白得像凛冬的积雪,突显出那双深红眼瞳,在眼泪浸润下好似清澈的宝石。
  “不……我不会退回去的……”幻月用左手轻轻拭去嘴角的血迹“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你……总是那么固执……幻月……”神绮说道,右手汇聚起紫黑色的咒火“如果你要强行突破,我也只能出手了……不要逼我……幻月……”
  “对不起,母亲……”幻月轻声说道,梦子拾起冰霜匕首。
  爱丽丝越过城墙,落在瞭望台上,魔理沙紧随她的脚步,两人走近遍布各个通道的咒力屏障,魔界的守军显然被困在其中很长时间了,被砍出裂痕的兵器随处可见,尽管看上去垂头丧气的样子,但他们却仍颇关注外面发生的事,就在看到爱丽丝的时候,几乎所有的魔界守军都站了起来,盯着这个留着金色短发的小女孩。
  “魔界维瑟纳兹守军第三军部指挥官及其辖下兵士恭迎爱丽丝公主殿下归来!”后方结界中的一名军官面向爱丽丝单膝行礼,守军军士在短暂的沉默后纷纷仿效。
  “各位不必着急,我现在就解开结界。”爱丽丝说着浮起手中的魔道书,书页迅速翻过数十页,最终停留在画着圆形环印的书页上,爱丽丝把手放在环印中心,吟唱着复杂的咒文,环阵以她为中心从书中升起,并随着她的吟唱环环扩散开,状如涟漪,在阵的涟漪接触到结界时,结界随即破碎掉了。
  “指挥官,幻月去了哪里?”爱丽丝如此问道,那语气好像她的姐姐是一个陌生人。
  “回禀殿下,她朝城内去,应该是陛下的达汶露德方向,至于现在如何,下官不知。”军官回答道。
  “我知道了,你们守住城墙各通道,我进去看看。”爱丽丝吩咐道。
  “遵命,殿下。”那军官应道,爱丽丝穿过瞭望台大门走进过道,身后紧随着从先前开始一直默不作声的魔理沙。
  幻月慢慢走上太阳王座的高台,神绮紧张地举起手中咒火,对准面前逐渐靠近的幻月,咒火跳动着紫黑的焰须,明亮的焰心是条条青色电光在闪烁着。
  “幻月!够了!”神绮歇斯底里地喊道,她的左手已经握住右手手腕,随时准备将那团致命的烈焰放射出去。
  “幻月,闪开!”梦子一手紧握匕首冲幻月冲来,另一手指尖缭绕紫色电光,这是梦子所能想到的最后的办法,由于宝座台阶狭窄,若想躲避她的攻击,必然要离开高台,这个动作只在一瞬间,但也足够梦子释放束缚咒术的了。然而,幻月并没有理会梦子的警告,加速身法的梦子一时难以停下脚步,她慌忙将右手的后撤,惯性速度带她直冲到幻月身后,匕首的刃尖刺进幻月腰后,梦子一脚卡在台阶上,刹住前冲的力量。突然,幻月猛地转身,炎剑划出一道剑风,从梦子右臂划过,剑风带起炙热的气浪,将梦子抛起,重重摔在高台下。
  神绮射出手中聚集的瘴毒煞火,咒火偏向幻月右肩,从她身上急速擦过,热焰灼伤肌肤,撕裂出大块伤口,咒力推动幻月本就不支的躯体,从高台上跌下,炎剑掉落在台阶上,发出清脆的金属鸣响。
  “够了!幻月!够了!”神绮向伏在地上的幻月喊道“求求你,不要再打了!”
  “可是……母亲啊……”幻月摸索着按住台阶,向上去够搭在高处的炎剑“这些事总要有人去做的,否则对于那些无辜的人……又该如何呢……”
  “你只有一个人,不需要背负世界!”神绮嘶哑地说道。
  “母亲,您错了……我不是孤身一人……从来都不是……”幻月用染血的手抓住厚绒毯,努力地想要站起来。
  “幻月小姐,这样值得吗?”梦子摇摇晃晃地站住,左手捂住受伤的右臂。
  “我说过了……”幻月抬起头,血从她的额头流了下来,白翼随着她的行动慢慢解体,雪白的羽毛飘散在大殿鲜红的绒毯上“我命为……我所信……”
  “命为所信……”神绮轻声笑道,泪痕遍布她白皙的面庞,她又一次重复着,就像在揣摩一句谜语。
  “幻月!”大殿中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向那声音方向看去,爱丽丝气喘吁吁地站在殿门口,手中握着解印的魔道书。
  “爱丽丝……”幻月喃喃说道,脸上并未显露出丝毫的震惊,仿佛这是一件预料之中的事。
  “幻月!你到底想干什么!”爱丽丝正要冲过去,魔理沙从门后闪出一把抓住她。
  “冷静点!爱丽丝!”魔理沙拼命抓住爱丽丝的双手,不让她鲁莽冲向幻月。
  “放开我!魔理沙!这是我们的家事!”爱丽丝拼命挣扎道,但魔理沙的双手反而抓得更紧。
  “她可是……最强大的红焰!”魔理沙的一句警告令爱丽丝停止了挣扎。
  “红焰?”爱丽丝冷笑道“真的是这样吗,幻月?你成为了恶魔首领了呢,背叛者……”
  “爱丽丝小姐,不要这样说!”梦子突然开口道。
  “为什么?梦子姐姐,她可是制造了……”
  “不要再说了!爱丽丝小姐!”梦子大声地打断爱丽丝的话,爱丽丝震惊至极,一时愣在那里。
  “爱丽丝……”神绮打破了那一刻的僵局,她伸出右手指向爱丽丝,指尖发出幽幽的黑红光芒。
  “您要做什么!母亲!住手!快住手……”幻月觉察到事态变化,有些惊慌失措,激动的情绪使得她心中拥塞,一口粘稠的黑血从口中咳出,溅在绒毯上。
  “不要接,避开……爱丽丝!避开!”幻月奋力呼喊着。
  “幻月,我的女儿……”幻月闻声,转头看见神绮冲她微笑道“如你所说,我命亦为我信!”
  “不要!母亲!”幻月向神绮伸出手,却够不到她的飞舞的长袍。神绮的身影在刺眼着紫色光华中消散,就像大风中的沙丘那样消散,光华照射在爱丽丝手中,聚成一杆漆黑的二刃长枪,弯曲的侧刃状如禽喙。
  “陛下!”梦子当即长跪地上哭喊道,爱丽丝被那光辉所冲,不省人事,魔理沙连忙托住昏厥倒下的爱丽丝。
  “母亲……为什么您……要把黑鸢同自己的灵魂相融……为什么把再它要传给爱丽丝……”幻月的情绪几近崩溃,她无力站起来,只是双手攥紧绒毯,整个人扑在台阶上。
  达汶露德神殿颤动着,大块岩砖从墙壁上坠落,带着灰尘和碎石,魔理沙抱起爱丽丝,开始向后退却,就在这时,在她的精神之中,林巫却不经她呼唤自己现身出来。
  “梦子,走吧,失去了黑鸢,神殿会倒塌的。”林巫借用魔理沙的嘴巴说道,梦子扭头向魔理沙,泪眼中她看到魔理沙火红的双瞳。
  “是你啊……你……回来了……”梦子语无伦次地说道,魔理沙腾出一只手伸向梦子,一道移形圆阵在梦子身下被唤起,将梦子带离了正在倒塌的大殿。
  “幻月,是我,跟我一起走吧。”魔理沙向幻月伸出手,幻月迟缓地立起身,又咳出一口瘀血,炎剑被她拿起来,随手从高台上丢了下去。
  “不……我已经回不去的……再也回不去了……”幻月说道“走吧,有你在,我便放心了……爱丽丝拜托你了……”
  “你的身体可是撑不住的。”魔理沙低声说道。
  “没关系,他们……会来接我。”幻月苦笑道。
  “这样啊,我知道了,幻月,但请你一定珍重……”魔理沙挥手打开传送阵,离开了神殿。
  幻月向后倒去,从台阶上跌下来,太阳宝座的辉光还在,光线刺痛着她的眼睛,模糊的视线更加难以辩识,幻月的意识在光芒中逐渐迷失。太阳的光照在身上很暖和,火红的暮色,映在天空,涂上耀金的颜料,那匹晚霞撑开了临夜的帷幕。年轻女子站在浅滩上,轻纱衣裙被凉爽的浪花打湿,紧贴着白皙的肌肤,两个年幼的孩子围绕她追逐着,嬉笑的声音回荡在连成一体的世界中。斑斓的云犹如绽开的花,温热的红、冰凉的蓝、纯净的白以及闪烁的金,颜色自然地杂糅在漫天花海中。
  好高呢,好像树冠一样。小一些的女孩子指着云海用稚嫩的声音说道。
  就像我们的那些“伞”。另一个女孩笑道。
  不,那可不是“伞”哦,那是真真实实的天空。女子空灵的声音回荡在这天海相接的地方。

  溯园昔韵羽霓裳,炙辉光,簇枝香,绘壁雕窗,璃盏并琼浆。胧火难分淆夜昼,丝罄乐,笑谈觞。
  镜中遥看戏亭廊,执灯煌,络铜铛,徊鲤音虫,绒芷镀银凉。只叹秋风今渐起,怀夏盛,恐冬荒。


  “姐姐!”幻月微微睁开双眼,无论怎样努力也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她模糊的意识在努力辨别着这个声音的主人。
  “梦……月……”这个名字一出口,幻月心中顿时一阵绞痛。
  “对不起……妹妹……对不起……”幻月微弱的声音这样说道,她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因为上面满是血迹。
  “我知道的,姐姐,我知道了!”梦月紧紧把她的姐姐搂在怀里,芬里尔和梦魇站在一旁。
  “梦魇将军,麻烦您护送姐姐回家。”梦月对火焰面具的蓝焰女将军说道。
  “是,小姐,星树庇护您。”梦魇小心从梦月怀里抱起幻月,脚点地面跳上悬在上空的虚空船,那船立刻从达汶露德残骸上起飞,转眼消失在空中。
  “梦月小姐,魔界各领主正集合军队朝维瑟纳兹宫进发,我们只有这一艘小型虚空船。”芬里尔说道。
  “不必担心,芬里尔将军。”梦月站起来,用袖子擦掉泪痕,摘下挂在胸前的水晶十字架,那十字架立刻在她手中伸展成一支十字长杖。
  “听从我的呼唤,亡者领域,远古的战争帝王。”梦月念道,用长杖敲击着地面。
  身着红焰袍、全副武装的怨灵之王戎雎手持利剑撕开一片空间,在梦月面前单膝跪下,骸骨的口中溢出股股寒气,像在回应呼唤,梦月伸手在戎雎的头骨,一个浮空的金色咒印显现在头骨的上方。
  “记下我的命令,不许嗜杀,只要阻挡魔界军队即可。”梦月对怨灵王吩咐道。
  “如您所愿,年轻的主人。”戎雎语调沉缓地回答,立刻起身,用佩剑指向维瑟纳兹城外的方向。
  “从朕号令!”戎雎一声令下,六名骑乘骸骨兽的将军随即从虚空裂隙中跨出,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怨灵军队。


 楼主| 发表于 2016-12-8 17: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七章 解数

    虚空护卫舰阵列瞄准线落在龙宫城下的一刹那,三道紫色光线精准地投射在军中,护卫舰周围的海水仿佛滚沸般,护盾表面溢出大串气泡,浮动在母舰周围的蛟卫并没有受到光线的正面冲击,但一股莫名的无形力量如声音一样朝着海水辐射开,它侵蚀着蛟天然的坚硬鳞甲,碧青色的色泽被炭黑所取代,随之而来的是扩散的冲击波,这股强劲的力量轻而易举地撕裂了箭楼的外壁,海潮紧随其后,涌向这些脆弱的蛟卫。水流撕碎了箭楼和蛟被烧得漆黑的身体,直到仅剩下残缺不全的骸骨。
  光线冲击的地面被烧出一个硕大的深坑,好像被一颗陨石冲撞过,龙宫的城墙被光线所波及,大半城墙已被汽化,曾经庞大而震撼的城门如今只有两尊巨像站立着,热量熔化了巨像铠甲上的石质表面,露出下面青铜的构造,铜料吸足了热量,边缘雕铸的符文现出莹莹蓝光。
  天子手握绯想剑支撑起结界,护住她周围的人,龙族将军也是如此,但是即便几人拼尽力气也不过保下为数不多的一百余人,加上未被波及到的城墙守军,龙宫曾经同天国骑军厮杀的精英骑兵,转瞬间毁灭殆尽。天子收起结界,放下手中的天剑,剑柄在微微发热,天子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突然间那把剑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就像什么质脆东西的破碎声,天子将剑举在面前,惊异地看着那光滑的镀层裂开一条长隙。
  “小姐,您的剑!这可是神器啊!”靠近天子的衣玖先看到了绯想剑的损伤。
  “祸不单行啊。”天子说着平持长剑,仰视着那上方阴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天子,你要不要换一把武器,毕竟这是家族世传的宝物。”美玲劝道。
  “来不及了。”天子平静地答道“我相信绯想,它承受得住。”
  “将军,开启二层屏障,启动巨灵卫吧!”天子站在城墙上喊道。
  “启动巨灵卫需要王上准许!”将军喊道“军务官应该已经上报了。”
  “巨灵卫启动十分缓慢,再不开启就来不及了,大人!”天子回道。
  “私自启动可是蔑视君上,是大罪!”将军喊道“我们可不会冒险!”
  “不然还要怎么办!再不动用底盘,整个龙宫就会沦陷了!到那时罪与非罪有何区别!”天子急道。
  “天人,别对我们指手画脚,你们平日高高在上,怎知我们这些在天神眼中视若蝼蚁者的疾苦,平日只知鱼肉百姓,如今受到威胁,不过是施以小惠,心中想得还不是天国安危!”那将军举起长枪吼道。
  “你!”天子心中恼怒,一时竟想不出如何反击。
  “我所说不错吧,天人,平日龙族一直忍耐着你们,你们用龙族人的命当作炮灰,龙宫不需要你来施恩!”那将军继续喊道,连骑兵们也跟着附和。
  “你这种人竟坐上将军之位,当真是龙宫之耻,就因为有你这种家伙,龙宫才落得如此地步!”天子急了,手中长剑指向那将军,衣玖慌忙拉住她。
  “天人,你说什么!当年还不是你们……”不等将军吼完,上方一发热浆团径直轰了下来,炮弹打在之前未被爆破的东城墙,瞬间汽化掉了连同熔火筒在内的一切,熔化的炙热液体如火山般喷发出来,屏障再一次破损,海水疯狂地灌入城中。
  “他们再次进攻了,修补屏障!”天子喊道。
  “拿起武器,反击!反击!”龙族将军大喊,稀疏的投枪穿过护罩射向母舰,此时的龙宫已不复开始时的气势,稀少的投枪在母舰护罩上爆破,小得可怜的威力就像在往熔炉中丢进一截蜡烛。
  “王上有令!”乘骑海神马的使者这时手举诏书踏水跑来,漫溢的海水随着屏障的修复而渐渐停止。
  “王上有旨,允许启动巨灵卫!”使者高声呼道。
  “末将遵旨!”将军应道,接过诏书,抽出夹在其中的青铜钥匙,此时母舰的热磁圈重新被点亮了。
  早苗搭乘麟的白鹿机械来到龙宫附近,麟抽出刻板,只留下操纵杠杆,由于接近舰队,麟关闭了照明系统,在避水咒的保护空间内,只有白鹿眼睛的微弱亮光,麟小心让白鹿在漆黑环境中摸索着靠近目标,但两人很快发现这里根本不需要任何照明光源,虚空船防护罩的激发光线很快出现在视野中,它们是如此地庞大,大得几乎让人难以相信它们可以被击沉。在这个角度,她们同样可以看到龙宫,透过混浊的隔绝屏障,隐约露出那恐怖的弹坑,早苗无声地倒吸一口冷气。
  “我们怎么办?”早苗小声问道,生怕暴露她们的方位。
  “先静观变化,单凭我们的力量估计无法对它们造成重创。”麟回答,眼睛始终不离那些巨大的战舰。
  “这不像是月都的技术。”片刻之后,麟说道“月都的魔导技术只能提供起一艘帆船那样大的物体。”
  “魔导技术?那是什么?”早苗不解地问。
  “固化魔晶石的技艺,最初起源于觉族,能将平时用不到的魔力储备起来,已备不时之需,因为生产自人,所以产量低下。”麟说道“当年月都由于月巫数量庞大,才能制造出大批量的自行魔导机械,获得立于地上诸族之上的军力。”
  “看,麟,那是什么!”早苗一声惊叫,麟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巨大的人形物体展开翼状结构,高速攀上母舰,巨型兵器凿在母舰,护罩明显被攻入一个凹槽。
  “巨灵卫也出动了,想必龙宫形势不容乐观。”麟小声自语道。
  “巨灵卫?那种庞大的怪物?”早苗问道。
  “走吧,我们靠近一些看看。”麟没有回答早苗的问题,而是拉动操纵杆,驱动白鹿向母舰奔去。
  “大祭司,不明物体击毁拦截弹,已经抵达母舰顶层!”机师惊恐地报告道。
  “稳住!开启重机炮!”依姬命令道。
  “大祭司,恐怕重机炮不足以对它造成伤害!”机师回应道。
  “那也不能处于被动境况!”依姬起身按住指挥台边沿“动用护卫舰,用激发光束击毁它!”
  “大祭司,激发光束一样会破坏母舰的防御系统,热聚室也会受到干扰,甚至损坏!”机师警告道。
  “报告,大祭司,另一台不明物体也攻向母舰,母舰护罩受损严重!”另一名机师喊道。
  “护卫舰!动力炮弹强攻!”依姬下达命令。
  “动力弹加速磁圈需充能,护罩撑不住的!”
  “大祭司,第二台不明物体闪避开热浆炮,登录母舰!”急报接二连三地传来,操作台一片混乱。
  “快切换魔晶系统,由咒力辅助护罩修补!”依姬吼道。
  三艘护卫舰环绕着母舰,舰船两侧前开口对准了巨灵卫,一台巨灵卫猛地展开双翼从母舰上方浮起,机械面甲口部张开,一发球状电光喷向母舰护罩,那个闪电球迸溅起强力的电火,整个防护罩为之一颤,然后顷刻间泯灭无踪。另一台巨灵卫举起长戟朝母舰外壳砸去,只听得一声剧烈的爆响,巨灵卫的长戟被什么东西弹得一震,那是母舰重新被布置的防御,与之前近乎透明的状态不同,它发出蓝色幽光,巨大的结界环阵覆盖着母舰整个形体。
  依姬站在指挥台下的一个圆形凸台上,圆台中心空洞浮起一块巨型水晶石,晶石抵达舰桥顶端,释放出幽蓝光华爬满上顶线条刻纹。依姬一手按着水晶,一手旋转画出新的阵图,母舰之外从大环阵中央浮起新的咒阵,阵图放射一道紫色电光,冲击着巨灵卫,将那企图破坏母舰的巨像打落下去。
  “他们开始使用咒力放大装置了,巨灵卫看样子接触到母舰本体。”麟操纵着白鹿,让它不要太快,以免受到突然行动的波及。
  “他们会怎么做?”早苗问道。
  “我不清楚,但如果他们要摆脱纠缠,很可能会进入龙宫屏障范围,那样的话军队就可以发挥作用了。”麟答道。
  “他们开始反击了!”早苗惊叫道。
  自护卫舰两侧开口,数发金属球形弹发射出来,炮弹击打着两台巨灵卫的铠甲,冲击力是如此之大,以至于震动的感觉在远处依然可以清晰感受到,过高速度的碰撞把金属变得像流体,炙热的熔化液浆溅开,与冷水相激,又引起一场爆炸,即便是被咒力保护的金属也承受不住这种反复的温度与冲力,巨灵卫的甲胄开裂,露出里面所要保护运转机件的内壳。巨灵卫们挥起战戟朝护卫舰砍去,护卫舰开动后方的大型发动机,推力带动庞大船身环绕着行动迟缓的巨灵卫快速移动,炙热金属弹不停打击着巨灵卫破损的躯体。
  突然其中一台巨像张开面甲开口,但这一次更多的机关随之一并开启,巨灵卫的肩甲、胸甲和腰护一起弹开护板,密集的电球弹接连不断朝空中发射,巨灵卫并不着重于某个目标,而是冲击着护卫舰环绕的圆心,子弹相互碰撞触发,在水的传导下竟织起一片电幕,强电流持续攻击着护卫舰护罩,迫使护卫舰不得不远离母舰,就在护卫舰转向的时候,另一台巨灵卫向其中一艘战舰掷出长戟,战戟穿过电幕,携带电火直奔护卫舰侧发动机,戟尖贯通机器组件,将其直接引爆。
  “快速攻入龙宫屏障,通知军队随时准备登上母舰平台!”依姬喊道,母舰舰首部环形部件即刻充能,拖动着外溢的电流,母舰加速冲向龙宫屏障,加速度将巨灵卫甩下平滑的舰体。三艘护卫舰紧随母舰,驶向屏障。
  “我们走,早苗,跟上巨灵卫。”麟说着令白鹿跟了上去,巨灵卫的体型使得两人根本不能被引起注意,白鹿灵巧地落在一台巨灵卫肩上,随它一起朝龙宫屏障下落。
  母舰的环形部件一接触屏障便开始侵蚀,由于热浆炮的波及效果,母舰不敢在近程开启,巨型充能磁圈调动频率,使母舰护罩与屏障保持着统一,母舰像融合水珠中的虫子那样,从护盾连通的隧道中穿过,龙宫所有幸存的守军分散在城墙外,面对即将抵达的巨物。操纵巨灵卫的士兵们转动着刚刚组装完成的舵轮,以旋动的步骤向巨像发送指令。母舰两门热浆炮全部抬升,方向分别对准两台操作仪。
  这时两台巨灵卫终于追上了母舰,再度攀上母舰平台,麟趁着巨灵卫片刻平稳,驱动白鹿纵身一跃,从高处直接跳下,凭借白鹿双蹄的缓冲,两人稳稳落地。龙族骑兵纷纷举起长枪,他们缺少战马,无法快速上前迎击,距离更加剧了他们的紧张感。
  “天子,美玲!”早苗见到老友,慌忙从白鹿身上跳下,麟连忙揪住她的衣袖,接着跳下鹿背,以龙族传统的抱拳礼向士兵鞠躬,士兵们面面相觑,放下注魔长枪,当前紧张的情况不容许分心,既然对方已无威胁,也就不必过分关注。麟牵起白鹿,同早苗一道走进龙族军阵。
  “你们怎么到这里来?”天子上前问道。
  “师父叮嘱过的。”早苗回答。
  “那这位小姐是?”美玲问。
  “她名叫冴月麟,我的一个朋友。”早苗介绍道。
  “各位,初次见面。”麟微笑着向三人行礼道。
  “早苗,麟小姐,你们来得真不是时候,依照现在龙宫的境况,恐怕支持不久了。”天子抬头望着上方说道“如你们所见,我们的武器根本阻挡不住这些战舰,巨灵卫也支持不了太长时间。”
  “能不能把他们引下低空攻击呢?”麟说道。
  “引下来,不可能的,高空是他们的优势,怎会轻易放弃。”衣玖说道。
  “但是我们可以把他们的优势转变成劣势。”麟说道。
  依姬惊讶地发现巨灵卫自行从母舰上脱离,尽管经验告诉她这种转变必定带着某种目的,但长时间的灵力供给让她精疲力尽,依姬放开巨型晶石,让位给随船的月巫。操作台上机师重新布置起护罩,依姬坐在一张空闲的椅子上,吩咐机师们注意巨灵卫的动向。
  不出依姬所料,片刻之后,两台巨灵卫再次接近母舰,此时母舰已恢复护罩系统功能,月巫开启咒力放大器,随时准备直面巨像的攻击。然而巨灵卫却避开母舰正面,一台降落在侧向突起,一台朝向母舰底部冲撞,母舰体型过于庞大,一时无法完全突破屏障,而护卫舰则停留在了屏障之外,月都的武器显然则缺少龙族的护盾协同技术,弹药无法直接穿透屏障还击。两台巨灵卫的行动彻底打乱了依姬的步调,长戟附着分解雷光,连突数次之后,将母舰护罩彻底摧毁,母舰无法攻击死角中的巨灵卫,长时间的功能也令热聚室温度飙升,为防止自爆系统切断了供能,开始冷却部件,母舰大半悬垂在屏障之上,重力使它向下移动,光滑的表面更是加剧了这个状态,随着巨灵卫的撞击,母舰整体倾斜过去,紧接着从空中坠落。
  “发动机强制启动!”依姬命令道。
  “大祭司,系统保护不允许执行!”机师应道。
  “不如和他们来个鱼死网破!”依姬转头看见芙兰笑嘻嘻地坐在指挥台边沿上,俯视着下面乱成一团的机师。
  “你什么意思?”依姬质问道。
  “很简单,破坏那个。”芙兰伸手指向屏幕,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是扫描图景中的融芯灯。
  “你这个疯子,破坏融芯灯龙宫就沉没在虚海里了!”依姬怒道。
  “你刚才可是轻描淡写地杀死了无数龙宫士兵耶,无非再多几条人命。”芙兰答道。
  “我攻击的是军队,与平民何干?”依姬回道,母舰在龙宫远处坠落,产生出强大的震动,激起一阵沙尘。
  “自我安慰,依姬,战场上波及平民也是常有的事了,何况你代表的可是真理,为什么不务实点?”芙兰笑道,敏捷地从指挥台跳下,落在依姬面前。
  “好好想想,依姬,你如果失败的话,损失的可不止这艘船啊。”芙兰凝视着依姬的双眼说道“荣耀、地位、胜利,哦不,先不考虑这些吧,大祭司。”
  “你要如何向月都的人交待?”芙兰眯起眼睛,露出嘴角锐利的尖牙。
  “机师,冷却结束后立刻向热浆炮充能,攻击融芯灯!”依姬抬头看着落在母舰上方的巨灵卫,随后喊道。
 楼主| 发表于 2016-12-8 17: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八章 迎接

    铃仙攀住虚空船敞开的座舱边沿,用力翻进船舱,落在座椅中间,她刚要起身,一发灌注了月神力的子弹擦过她的耳尖,射向外面。铃仙惊愕不已,转头看见搭在座椅上漆黑的斗篷一角。
  “是狩魔者,师父!”铃仙起身喊道,又一颗流弹划过她的肩侧,铃仙还没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本能地背贴船壁。
  “师父!”铃仙回过神来,从座椅上跳起扑向狩魔者首领,在此之前,那首领正抓住永琳的手铳,永琳的月神力支起结界,挡住首领手中的匕首,空闲的手握住舵盘,勉强能维持船体正常运行。铃仙的突然举动打破了僵局,首领径直朝船后座跳去,力量撤去的反冲推得永琳一下撞在操作台上,不过所幸没有受伤,也没有对虚空船造成什么影响。
  “师父,您还好吧?”铃仙说着端起狙击长铳对准首领。
  “我没关系,小心那些装备。”永琳一手握住舵盘,猛地一转“马上要进入虚空航道,舱门必须关闭。”
  “我知道了,师父。”铃仙答道,冲首领一击打去,首领轻轻一跳,闪过子弹,子弹射进后方座椅中,铃仙紧跟着那首领的脚步,又是一发子弹,向着首领所站的座舱边沿,首领跳起翻过座椅,匕首直扑铃仙而来,铃仙慌忙躲闪,沉重的舱盖与船壁边沿对接,牢牢密封住。
  “自己准备好笼子了吗,两位?”首领笑道,脚尖点地发力,轻盈地翻过座椅,右手反持匕首朝铃仙砍去,铃仙慌忙躲闪,那首领扑了个空,铃仙趁机端起长铳一通扫射,连发子弹追着首领一路打向后排,将厚厚的座椅穿出一个个孔洞,铃仙猛地拉动铳机,把晶石仪聚焦性放大,继而扣动扳机,铳口产生出强大后坐力,伴随着整个膛体的震动,魔力轰向首领躲闪的位置,如炮一样将后排座椅炸得粉碎,金属和布料碎片四溅,击打着玻璃噼啪作响。
  “铃仙,怎么回事?”永琳侧过脸瞥向后方。
  “没事,师父……”铃仙答道,可是话音刚落,她立刻感到手腕撕裂的疼痛,随之而来的还有双膝和肩部,血柱溅出伤口,铃仙跪倒在地。
  一把银质匕首刺在地上,锋利的刃边粘着血滴,铃仙勉强抬头,看见第二把刺在地上,随着她视野上移,第三把,第四把,总共有十四把匕首,倾角指向同一方位,她的背后。铃仙大惊,立刻转头向后望去,那首领正站在她的身后,手中摇晃着银色的怀表状物体。
  “月时计!”铃仙一声惊叫,那一瞬间,首领从她面前凭空消失,本能的反应促使铃仙向上望去,数十把匕首同时从上方投射下来,每一把的速度都像一颗飞驰的子弹,借着敏捷的反射,铃仙就地翻滚,连闪过数把飞刃,前方是墙壁,铃仙迅速一脚蹬地,想要直接闯过刀阵,不想匕首射速实在太快,就在她静止的那一刻,四把刀刃接连射穿她的右手、后背和左腿,铃仙在加速惯性下重重摔倒在地,长铳从手中脱出,滑向一旁。
  首领从铃仙身旁走过,挥手唤起四把匕首,插回斗篷下隐藏得鞘中,接着那首领摊开右手,露出袖口下的银镯。就在这时,永琳猛地一转舵盘,虚空船斜向装上虚空通道,空间扭曲的引力撕扯着船体,引发起剧烈的震动,突然事态令首领措手不及,船体的倾斜更是将她抛向对面,撞在舱盖上。铃仙奋力爬起,顺着船的倾斜力量,猛扑在首领身上,左手攥紧月时计的银链。
  “放手!”首领感到,腾出左手抽出匕首朝铃仙头部刺去,这时一发子弹正打在匕首刃面,将匕首直接脱手震飞,趁着对方注意力被转移,铃仙一把扯断月时计链扣,把怀表远远扔了出去。
  那首领左手并成刃状,对着铃仙的腹部刺下,铃仙见势不妙,慌忙向后一撤,手刃只来得及接触她的肌肤,避开的铃仙摔向侧边,手刃划开她的衣服,在她腹部刺出一块浅伤,永琳转调船头,虚空船脱离通道壁,恢复到平稳航行的状态,船头在引力摩擦下烧去镀层,露出焦黑的痕迹。
  铃仙抓起地上的长铳,向首领扣动扳机,首领抽出两把匕首快速挥舞,子弹击打着银质刀刃,魔光余烬如雨点似地四散,受符文加固的刀身勉强承受这样的冲击,很快匕首在弹雨中崩碎,首领闪电般又抽出三把新匕首,在拦截子弹的同时,首领看准时机,一把匕首掷向铳口,刀刃堵塞弹道,铃仙手中的长铳当即炸膛,后坐力将铃仙向后推出,由于船处于虚空中,重力下降的效应十分明显,铃仙重重撞在舱壁上。
  永琳抓起手铳,朝首领连射数发子弹,灌注月神力的子弹发出莹白微光,那首领猛然转身,右手银镯明晃发光,子弹在她周围圆形范围内爆裂,仿佛是冲撞到某种无形物体,就在首领转向永琳的片刻,铃仙又一次扑在她身上,死命按住那首领戴银镯的右手。虚空船顺着通道一路深入,环形通道的设计让虚空船在月都周围加速,以便有足够动力穿越虚空地形复杂的颠簸区,现在虚空船又回到了月都发射点,只不过是在它的高空位置。
  狩魔者首领用膝盖猛击在铃仙身上,直接将她踢了出去,首领抓住腰带束鞘中的两柄怪异短刀,这种武器整体乌黑,却呈现出金属材质的特征,十分光滑,清澈的镜面如同黑曜石一样神秘,又带着一丝自然气息。永琳推开虚空船主引擎杠,炙热的天蓝色喷流推动船向上攀升,月面天然的力场拉扯着船只,以抛物的方式冲向虚空。
  首领掷出两柄短刀,她的动作根本无所谓目标与方向,只是随意地抛掷,但那两柄短刀脱手之后突然开始加速。铃仙刚从地上爬起来,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东西的轨迹,只听一声急促摩擦声,附带火花在上方喷溅,铃仙向上望去,见那上方舱盖被开出两个大洞,气流从开口向内灌入,就像往洞穴中注水一样。
  “师父!防护罩!”铃仙喊道,那首领作出收式动作,霎时两柄短刀穿过船壁,交错划过,气流外溢致使船体颠簸,伴随着轨迹下落。
  “你疯了吗,这样下去虚船不是自爆就是坠毁!”永琳扭头喊道,首领伸手收回短刀,插回到鞘中。
  “不会的,上任占星师,我的信号已经发出。”首领回答。
  “信号?”铃仙还没有理解她的话,这时虚空船外发出剧烈爆破声,紧接着是一连串炮击,交织的炮火光芒笼罩着整艘虚空船,很快船壁左侧被轰出两个大洞,魔力弹药裹挟气流喷射进船舱。
  “星域大炮!师父!”铃仙惊道。
  永琳迅速拉住操作台上两个控杆,毫不犹豫地拉了下去,舱内照明瞬间熄灭,巨大的球状保护层笼罩着破损不堪的虚空船。
  “事情到了这一步,你也不能离开!”永琳转身吼道,她的眼睛盯着抓紧斗篷扣章的首领。
  “你做了什么?”首领怒道“你屏蔽了所有移形阵!而且代价是几乎耗尽船的所有能晶储备,你想干什么?”
  “铃仙!夺下月汐银镯!”永琳迅速伸开右手朝向首领,由于体力不够,永琳的月神力只将她推得一个踉跄,铃仙从下方滑过,手指间聚起热光,切断了首领腰带上束着的刀鞘,不等首领反应过来,铃仙原地一脚划出圆弧,刀鞘被她踢飞,落在操作台前。
  “你们不要太嚣张!你们知道太多秘密,就这样离开,月都不会放过你们!”首领掀起斗篷,用力甩去,斗篷中隐藏得匕首全部脱出刀鞘,首领抓住斗篷一角,沿着惯性方向挥动,脱鞘的匕首被兜进斗篷中,随着她的动作,数十把匕首一齐射出来。
  永琳忙用月神力制造出一片斥力区域,反弹开射向仪表盘的飞刃,铃仙快速闪身在结界后方,她逃离的路径已插满匕首。突然间,首领用右手推向永琳的方向,那无形的力量冲撞着永琳的结界,紧接着引起一场爆炸,爆破力震裂船体,裂缝沿着磨损的金属一直延伸到被黑金短刀贯通的洞,一大块船板从整体外壳上掉落,永琳紧紧抓住操作台一根横向安全杆,差一点被甩出虚空船,风掀起她的雪白长发凌乱飞舞,映衬着虚空漆黑的背景,宛如天河。
  “师父!”见首领右手瞄向永琳,铃仙一个箭步冲上去,双手拢成罩状,一个由灵力组成的透镜在她的十指间聚集起来,首领的月神力与她的镜光相对撞,铃仙被击退数步,冲击波随之扩散,令整艘虚空船震荡,裂缝进一步延伸,蔓延到整个舱盖的范围,船身发出明显的咔哒声,看样子已近解体边缘。
  铃仙指尖聚起热光,朝首领冲去,首领向后一跳,顺势吸起地上的匕首,热光同金属相互碰撞,迸溅炙热的火星。由于地处虚空范围,船体损毁严重,两人不敢再有任何激烈的行动,失去动力的虚空船正向航轨下偏移,铃仙猛扑向首领,膝盖撞在她腹部,冲力撞飞了首领手中的匕首,铃仙伸手向她的银镯,首领见状一个侧闪,让铃仙扑空。谁料铃仙要有防备,在那首领闪避开的时候,铃仙的左手突然钳住首领的手腕,首领慌忙伸手帮助挣脱,不想铃仙顺势将她按在船壁上,正压在裂缝位置,双方近距离的角力僵持令那首领直感体力不支,永琳趁机站起来,将月神力朝首领打去。
  船壁破裂,永琳立即拉开铃仙,船行驶的风洞产生出强劲吸力,首领只来得及抓起角落的月时计,便被吸力直接拖了出去,她一把攀住破损的船壁,锋利的金属断面切进她手指,但月神力仍使她牢牢贴附在船身。永琳将铃仙推向身后,拿起手铳对准船外的首领。
  “永琳!”首领吼道“你想背上弑杀同胞的恶名吗?”
  “无所谓,我,与月都两清了。”永琳伸手向那首领,用力拉扯着戴在她手腕上的银镯,银镯被月神力抛起,落在永琳手中。
  “你背叛了月都,犯下的可是人人可诛的大罪!”吸力扯掉首领的斗篷,露出漂亮的银色短发,首领伤痕累累的右手再也抓不住断面,她被迫放开,用左手攀住后方的翼板。
  “这只对月都人而言,狩魔者。”永琳说着站在破损的洞口,戴上月汐银镯的右手让她轻而易举地在强风中伫立,永琳举起手铳,银色的月神力渗进紫色膛晶核中。
  “月人无垢,岂由尘染。”永琳面无表情地轻声说道,扣动手铳扳机,注魔子弹射穿首领的胸口,首领松手向后坠去,重重撞在船后部,在船体上划出一条血迹,身影消失在尾部阴影中。
  “师父!阻力早已超过加速度,我们没有动力,虚空船要坠毁了!”铃仙急道。
  “抓住我的右手手腕!”永琳一手抓住横杆喊道,铃仙照办了,就在她的手指接触到永琳的银镯时,灵力像被抽吸的水一样,不断从她的身体流向银镯,接着月神力放射出银色光芒,产生斥力的效果,带动虚空船向着虚空尽头冲去,失去动力的船在月神力下仅能向前冲刺,船身没有浮力,一路摩擦着虚空边缘,剧烈的震动使铃仙直感不适,裂缝越来越大,整艘船已接近解体边缘,两人紧抓住横杆,紧贴残存的船壁坐着。不知过了多久,铃仙模糊的意识中传来一阵刺耳的声音,那是一种坚硬物质的撕裂声,伴随着猛烈颠簸,铃仙不知刚刚自己如何失去意识,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明白这种境况只意味着一件事,虚空船解体了!
  “师……父!”铃仙虚弱地喊道,身体却根本没有反应,精疲力尽的她现在只能听任命运的摆布。
  水在她周围溅起,冰凉,却不深,铃仙艰难地抓住断掉的船壁,从水中探出身来,她看到永琳站在她身旁,模样似乎比她还要憔悴,午后炙热的阳光直射在她苍白的肌肤上,破碎的白袍与雪白长发,反射着耀眼光亮,好像初春开始消融的积雪,看上去美丽又奇怪。永琳手扶着金属板踉踉跄跄向前走出几步,随着手从支撑物上移开,永琳跪倒在水中,但她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向前挪动,一连数次扑倒。铃仙从没有见过永琳如此慌张过,她顺着永琳的视线向前看去。
  一个尚显稚气的女孩子呆呆地站在河岸浅滩上,手中抱着盛装浣洗衣物的木盆。女孩有着漆黑的长发,盘起来束在头巾中,破旧的衣服表明她就来自周围贫民的村子,但那天生白皙肤色和美丽的容颜又使得她看上去像是个落难的公主,铃仙总觉得她的样貌有着眼熟。
  “请问,您是天上的……神仙?”女孩好奇地问,永琳艰难地走上前,湿漉漉的模样十分狼狈。
  “您是……”女孩盯着她,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手指的松动使得木盆一下子落在水中。
  辉夜!铃仙记起那个名字,永琳沉默地站在女孩面前,单薄的身子颤抖着,不知是因为体力透支还是情绪所致。女孩一样沉默着,既没有捡起浸泡的衣物,也没有提出任何疑问。
  “永……琳……”女孩生硬地念出这个名字。
  “我回来了……对不起……让你……等太久了……”永琳沙哑的声音说道,长发遮挡着,看不到她的面容。
  “回来……就好……就好……”女孩捂住嘴巴,开始哭泣。
 楼主| 发表于 2016-12-9 07: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九章 对峙

    妹红在两名守卫跟随下来到竹栅大门前,远远就能看到三头体型硕大的当康立在那儿,这些怪兽肥壮似野猪,一对凶悍的獠牙自吻部伸在嘴外,浑身的长鬃尖如钢钎子。倘若是平日,如此怪异的野兽必定无人敢接近,但此时拥挤的人群说明了情况到底有多糟。
  自异变开始那天至今,十多天时间过去,人间之里收容了几倍于其承载力的逃难者,长久的黑夜致使田地无法耕作,这些天人们只能依靠这里的库存,但是由于压力过大又缺乏补给,人们能够领到的物资也越来越少,连长老和政务官们也不得不紧衣缩食,就如慧音所说,再这样下去生变是迟早的事。现在,妹红看着人山人海的逃难者和被挤压变形的大门,有种说不出的悲凉。
  “树倒猢狲散啊……”妹红自嘲似地笑道,伸手示意守卫停下。
  “你们留在这里,万一出现情况立刻通知长老。”妹红叮嘱道“对了,告诉长老,出现任何情况暂不必告诉慧音。”
  “是,大人。”守卫领命,向她行礼道。
  “我去去便回。”妹红说着朝竹栅跑去,一步踏在竹编墙板上,几步翻过高墙,刚好落在当康拖动的数辆车子间。
  “妹红小姐,别来无恙。”这是少女清灵的声音,妹红的注意力从当康身上转过去,见一名姑娘,白发白袍,正是神灵庙阴阳师布都。
  “布都小姐,你可是神灵庙长老啊,怎有闲情光顾我这偏僻竹林呢?”妹红双手握住刀鞘,向布都行礼道。
  “近日妖物作乱,民不聊生,先慧音小姐同我教主谈及同盟事宜,我主许诺,若他日有需必施援手,今距异变十日有余,想必贵地已有衣食餐暖之难,故我主特遣我为贵地带来日需粮物,以解众难,示同盟之好。”布都还礼,说道。
  “神子殿下一片好意,在下感激不尽,请布都小姐予以转告。”妹红说道。
  “好的,我记下了。”布都笑道。
  妹红说完,沿着当康所拉的车子走动,大车上装满食品衣被,车辕由锁链束在当康的金属质枷鞍上,枷鞍由铆钉接合精钢甲片,就这一点与其说是物资援助,那身披铠甲的巨猪形象更让人联想起战争时期的后援部队。布都紧跟在妹红身后,妹红察觉到她的目光始终停在自己身上,仿佛是在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各位,我们知道大家目前的生活境况,人间之里的库存大家想必都以清楚了。”在走到分发物资的神灵庙信徒身旁时,妹红突然停下脚步,面向拥挤的人群喊道,布都由于跟得太紧,慌忙刹住,险些撞到妹红身上。
  “我知道,大伙惦记着饥寒的家人,但请大家放心,每家每人都有相应的一份,如果因为情急出现状况反而会拖慢进度,况若伤及他人又常互损无休,于情于理,大伙觉得如何呢?”妹红不紧不慢地喊道。
  看着慢慢散开排成整齐队列的人群,布都正要说什么,妹红却抢先开口道“几日前,慧音小姐已与神灵庙神子殿下订立同盟协约,今日神灵庙诸位以盟友身份向我人间之里百姓所施恩惠,我等必将谨记于心!”
  妹红说完转身,向布都与神灵庙信徒行礼,她身后的人们也纷纷这样做,随后人群继续向前更迭,领取属于自己的那份物资。布都在原地愣了一下,片刻后才发觉妹红在对她说着什么。
  “布都小姐,此次远行劳顿,舍下已差人备好茶果,可愿往寒舍歇息?”妹红问道。
  “不了,本是分内之事,怎敢称为劳顿。”布都说道“物资分发之后,我还须尽快赶回,毕竟教中事务繁多。”
  “如此,在下便不打扰了。”妹红握刀行礼道“不过,请代我谢过神子殿下。”
  “好,我记下了。”布都忙回应道。
  秦心推开命莲寺大门,道旁僧人纷纷向她合掌行礼,秦心没有注意周围的事物,只是一门心思朝寺中央大殿走去,灰发的鼠妖纳兹琳正坐在大殿台阶上,摆弄着她象征性的宝物侦测仪,金属棒身相碰撞,叮当作响。看到秦心走过来,纳兹琳迅速起身,灵活地闪到一旁。
  “秦心小姐,师父已猜到你会来,所以特命我在此迎接。”纳兹琳向秦心合掌行礼道。
  “纳兹琳小姐,白莲大师今日可在殿中?”秦心问道。
  “师父不在这里,小姐请随我来。”纳兹琳作出一个邀请的手势,秦心随她绕过大殿,穿过后院,走进一片小树林,这里似乎常年没人来往,杂乱的野草生长得可触及膝盖,树木枝杈错乱,颇难行走。
  “白莲大师为何来这种地方?”秦心不解地问道。
  “小姐,关于细节我也不清楚,师父只是这样吩咐了。”纳兹琳笑道,神情有着尴尬,细长的尾巴轻快地摆动,摇晃得尾梢小篮中的黑鼠吱吱尖叫。
  两人渐入树林深处,走上一个小丘,秦心远远能看到圣白莲坐在一片岩石上,身旁伏着化作老虎模样的星,见纳兹琳引秦心走来,星自觉地起身,从两人身旁走过,消失在树林中。
  “师父,我带秦心小姐过来了。”纳兹琳向圣白莲行礼道。
  “我知道了,下去吧,纳兹琳。”圣白莲闭目捻珠,向纳兹琳作出一个手势。
  “是,弟子告退。”纳兹琳退了下去,只留下秦心站在一旁。
  “来,坐吧。”圣白莲睁开双眼,拿起平坦岩石上托盘中的茶壶,倒满一杯递给秦心。
  “大师不在大殿,为何来这样偏僻的地方?”秦心小啜口热茶,问道。
  “这也是我要你来这儿的原因。”圣白莲说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这里?”秦心放下杯子环顾四周,又朝远方眺望,丛生的荒草和树木早已将这里原本的痕迹掩盖得干干净净了。
  “我不知道。”秦心简单地回答,她看向圣白莲,对方起身面向山丘下的林地,杂乱无章的枝叉杂草只显出一片荒凉景象。
  “这里就是一千年前命莲寺的旧址,是我弟弟交付于我的遗物。”圣白莲转过身对秦心说道,她淡紫色的外袍随她的手臂扬起,在暗绿色背景衬托下,犹如乱藤间绽开的紫藤花。
  “一千年前……变成了这个样子?”秦心眺望着那片荒林低语道,她所佩戴的面具变出一张惊愕的脸谱,籍此表露出她的反应。
  “我对不起命莲,他毕生积累在我手中化作了灰烬。”圣白莲说道“秦心,我被囚禁在魔渊荒海岸的时候一直在思考着,为何我们所求的理想世界最终会堕落到那种地步。”
  “大师,您的答案是什么?”秦心问道,对于圣白莲的经历,她曾经听护法一轮说起过,那时圣白莲主张人类与妖族的和平关系遭到人类激进者的强烈反对,以至于命莲寺趋于覆灭,此事影响之深,甚至使得同时代宗教因其特异的能力而倍受人类排挤,这其中就包括了那些与命莲寺不共戴天的阴阳师们。
  “人们信奉的并不是真理,而是信仰所能创造的东西,或者说,信仰那些所谓缥缈的真理能带给他们多少财富。”圣白莲说道“历来人类受皇室所庇护,所谓忠君忠国无非是建立在强大的国家能带给他们一个富足平稳的生活,仅此而已。”
  “但是若他们所崇敬的皇帝没有满足他们的要求呢,亦或是,皇帝索求了属于他们的东西呢,秦心,你觉得会怎样?”圣白莲走近秦心问道,她背对着天上的巨月,外袍飞舞产生出庞大的阴影,带给秦心强烈的心理压迫感。
  “他们……会推翻他们的皇帝,如果情况更糟,他们会杀掉他。”秦心僵硬地回答。
  “没错,这就是我的答案。”圣白莲说道“天下万人皆由利益所驱,而能够提供绝对利益的人才能获得足够的力量,甚至左右他们的信仰。”圣白莲说道。
  “可是,大师,这样似乎有违于您的初衷啊。”秦心问道,她从圣白莲身上察觉到某种东西,使她感到焦虑不安,这与从恋身上感觉到的极为相似。
  “是,的确有违于我的初衷。”圣白莲叹口气道“但只有我成功登上了那个至高位置,才能使那些理想的虚构概念成为现实。”
  “秦心,神灵庙的阴阳师已经开始行动了吧。”圣白莲突然问道。
  “您已经知道了,大师。”秦心低声回答,圣白莲直视过来的那双眼睛弄得她语气十分不自然。
  “神灵庙的傲慢,使得他们太过低估人间之里,以为千年以来它的两位守护者不过是武夫和书呆子,自然会被对方反制。”圣白莲笑道“神灵庙一直自持其咒术法力强势,不屑于权谋,如今也是自讨苦吃了。”
  “大师,您打算如何,难不成您想……坐观其斗?”秦心问道。
  “不错,秦心,我的确这样想过,但事情要复杂的多。”圣白莲说道“布都这次带回的消息,无疑是人间之里向神灵庙下了战书,只是两者之间还搁着一层面具而已,而撕掉这层面具也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所以命莲寺迟早会参战的?”秦心问道。
  “会的,就在他们两败俱伤时。”圣白莲平静地答道。
  布都乘骑孟鸟快速穿过山涧凸岩,孟鸟修长的双足生有坚如甲胄的硬鳞,行走尖石毫不费力,孟鸟沿山路疾奔而上,最终停在山顶处青铜大门前。这片山地,群峰如笋般耸立,陡峭的山势形成幽深的谷地,云雾缭绕在山峰中腰,使其好似漂浮在云海之上的岛屿。
  布都走上台阶,伸手放在铜门上,古老的青铜材质掠过一道浮光,使人对那粗糙的铜锈显出被磨光的错觉,浮光闪动变得越来越快,最终门呈现出镜光模样,布都手掌贴着门缓缓逆向转动,在她手掌贴合处出现一个环形咒阵,同她手掌动作一起转动,大门随之缓缓打开。
  “参见布都长老!”守卫向牵着孟鸟的布都行礼道,布都向他们挥手示意起身,从大道向内而去。
  神灵庙修筑在险峻的山峦群峰间,据说是天地相交有助于阴阳师们的修为,但也有人说,那是为了避免他们所创造的怪物逃脱而设立的围墙。布都把孟鸟缰绳交给一名上前的侍仆,走上悬空吊桥。这些看似陈旧的木制吊桥是连接每座山峰的主道,众多吊桥组成一个完整的通道网络。布都踏着生着湿滑苔藓的木板,木料在她脚下发出吱吱声响,风在山脉高处呼啸,带动吊桥摇摆波动,状如翻滚的波涛,布都对此却并不在意,她走在倾泻的桥面上,仿佛被那个平面牢牢吸住。
  “屠自古,不要躲了,出来吧。”布都在桥中央停下,面向吊桥缆绳上方。
  “被你看到了呢。”一个浅色头发的女孩子从隐遁的咒力中现身,翠色长裙随风扬起,飞舞的新绿裙带好似摇曳的苇草。女孩轻快地跳下缆绳,在布都身旁绕过,翠色长袖在她身旁飘动,好像一只欢快的鸟。布都轻声笑着,继续向前走去,女孩快步跟上去,她的身体轻盈得异常,脚步竟没有引起吊桥丝毫摆动。
  “神子殿下可能已经知道了吧。”布都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已经知道了,刚才使者已经过去了。”屠自古说道“不过事情也基本在计划内不是吗,人们至少接受了来自神灵庙的物资,从情理上讲,他们也应该感谢神灵庙才对。”
  “话是如此,但刚才妹红的那番话把这次赈济行动推给同盟的功劳,而这样一来民众的感激自然而然地移到最先提出同盟的慧音身上,其次才是神灵庙。”布都说道。
  “也就是说,现在神灵庙的地位不过是普通盟友而已。”屠自古说道“既然如此,那整个计划就要变动了。”
  “妹红啊,这个不常出现在的人真是个不能小看的角色。”布都笑道“第一次试探就让我们无功而返,还搭上不少财物。”
  “说起来,那个慧音倒不足虑呢。”屠自古说道。
  “还是不要早下结论的好,他们隐藏的东西实在太多,一时不易看透。”布都说着,在吊桥末端停下脚步“反正之后打交道的机会越来越多,藏得越深就越有意思。”
  “好像玩猜谜游戏一样地好玩呢,我可以加入吗?”屠自古蛮期待地问道。
  “不行,咱们不是早就讨论过这个问题了吗,神灵庙的内务归你的。”布都拒绝道“还有,不允许你参与进神子殿下的政务,尤其是阴阳师的部队问题。”
  “可是……我也是长老啊,你这可是明显越级管理!”屠自古抗议道。
  “就这样,讨论结束了!”布都朝屠自古摆摆手,转身朝神子的夕岚殿方向去,又穿过两条吊桥,夕岚殿深红砖墙从树立的陡峰间逐渐显露出来,巨大的月亮为背景,琉璃瓦流动着宝石的光泽,精致的镂雕窗中跳动幽幽的火光。布都走上前伸手拉开门板,突然间一个黑影从门后闪出,朝布都扑去。
  布都本能闪身避开,稍稍定神,见那黑影从阴暗中走出,暴露在月光下,呈现出一个娇小少女的模样,她的容貌很标志,但身上散发的寒意却显示她并非人类,墨蓝衣裙下的苍白肌肤在月光中透出阴暗气息,贴着符纸的深色短发下是一双骇人的血红眼睛。怪物再次向布都扑来,布都双手合掌默念起咒语,霎时一股清泉自布都脚下土地升起,环绕成螺旋状,先是弹开那怪物,接着流水汇聚,掀起一道大浪,将怪物扣在地上,随着布都变换手印,水汇聚成团,结成冰晶,将那僵尸封在其中。
  “好了,好了,芳香,退下吧。”布都抬头见一名青衣女子站在殿顶檐上,女子微笑着,姣好的容颜如仙子般脱俗,她仅靠脚尖的支撑便轻易伫立在光滑狭窄的檐尖,身上轻纱羽衣即使无风也依然在她身周摆动飘舞。听到女子呼唤,僵尸芳香用力崩碎冻结她的冰块,一跃跳上殿顶,在女子身旁盘膝坐下,就像她所养的猫般乖巧。
  “青娥大人!”布都当即单膝下拜行礼道“不知大人驾到,属下失礼。”
  “布都,今天青娥大人前来,可是为商议神灵庙的大计,进来吧。”神子从夕岚殿中走出说道。
  “是,殿下。”布都慌忙起身应道,在她上方的殿顶,芳香正专心地舔舐着自己指甲上暗色的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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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挣扎

    龙宫的使者伏身跪在长灯阁门阶侧,双手捧上龙王诏书,与那使者一同行礼的还有两名文官打扮的人,深蓝官袍随着他们鞠躬的姿势搭在石阶上,两人毫不留意洁净的丝锦长袍沾满泥土灰尘,而受他们礼拜的却是长灯阁执掌书室的几位贤师,同这些朝臣相比,贤师们的穿着实在朴素,几如民间乡村的教书先生。随着白须老者,箬叶、苍漪以及其他两名贤师走过跪拜的弟子们,站在长灯阁门口,然后以单膝跪礼面向使者们。
  “当年虚海之战的诸位英雄,龙宫今时今日危在旦夕,王上遣我等请诸位救龙宫于危难!”一名朝臣从使者手中拿起诏书,走上门阶,在最后一阶处单膝跪下,双手捧起诏书举过头顶。
  “王上知道三百年来有愧于诸位,但请诸位……”朝臣正大声呼道,白须老者已接过诏书,贤师们一言不发地朝河岸处接引的船只走去。
  “箬叶大师请留步。”箬叶听得朝臣在身后喊道,贤师们停下脚步,箬叶转身看向门阶上匆忙起身的朝臣。
  “还有何事?”箬叶冷冷地问道。
  “王上叮嘱过,箬叶大师身有旧疾……不必出阵。”朝臣战战兢兢地说道。
  “王上亲口所说?”箬叶快步走到朝臣面前“当年我曾跟随汥川将军率三千近卫骑兵在渔魟滩同天国日耀骑军主力精锐五千人厮杀两天两夜,负创数十处,怎会惧所谓旧伤!”
  “大师,这是王上的意思,我们只是负责传达,请不要让我们为难。”另一名朝臣说道。
  “箬叶,既然王上已下令,君无戏言,你便留下吧。”那位白须老者上前说道。
  “可是,师父,大战在前,我如何独自在此苟安,您知道,我们当初征战是为了龙族。”箬叶说道“但这三百年来,我们手中只剩下了纸笔,被圈束在这座藏书阁中。”
  “箬叶,还记得我前日所说吗?既已如此,将错就错吧。”老者答道。
  “是……师父,我明白了。”箬叶说道,随后以双手抱拳向其他贤师们单膝跪地行礼。
  “箬叶!”
  “箬叶大哥,不可啊!”苍漪与一名青发贤师忙上前要拉他起身,箬叶却大声说道“兄弟姐妹们,我们同是经历虚海之战幸存者,今日我无缘亲身参战,但请诸位务必保重!”
  贤师带领长灯阁弟子们登上龙宫迎接的船,使者与朝臣们也相续离岸,箬叶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目送船只离开长灯阁,朝湖对岸驶去。
  “大江终归海,龙血亦永续!”箬叶以一句虚海战争时的话喊道。
  虚空母舰重新冷却四个热聚主室,动力系统再一次启动,巨大的底部悬浮引擎产生出高能喷流,将母舰庞大的船身托起,强大的反冲力在低空中掀起阵阵猛烈气流冲击。由于母舰之前失去护罩防御,镜面外壳在反复击打与摩擦中留下大块的粗糙伤痕,所幸其壳版构造实在坚固,就连巨灵卫经咒力加固的长戟也伤它不得,随着母舰升起,气流迫使两台巨灵卫展开双翼闪向一旁,炙热的喷流熔化了地表,形成一片无法落脚的熔岩湖泊。
  “大祭司,主热聚室全部启动完毕,护罩系统已经开始充能。”机师向依姬报告道。
  “护罩充能完成后启动热磁圈。”依姬说道。
  “遵命,大祭司。”机师回答。
  “如何,依姬,这样就避免了龙宫没完没了的骚扰行动了。”芙兰不声不响地走到依姬身后,在她耳边说道。
  “你真是个恶魔!”依姬瞥了她一眼,厌恶地说。
  “哎呀呀,你又在重复这句话了呢,我本就是恶魔啊。”芙兰笑嘻嘻地绕到依姬另一侧,脚步旋动,带着衣裙转如撑开的红伞。
  “还有啊,依姬,为了绝对的胜利就需要足够的冷酷呢,对于这一点,你可是比我更明白的,不对么,大祭司大人?”芙兰压低声音笑道,血红的双瞳盯着回头怒视着她的依姬。
  母舰双炮台皆开始启动,加热磁圈发出明亮的光,炮口向上转动,瞄准上空的融芯灯,之前出于操纵巨灵卫的需要,融芯灯的光幕已被关闭,此时地面上的人们都可以清晰地看到炮台指向。
  “融芯灯,他们决定直接摧毁龙宫主体屏障!”衣玖大声警告道。巨灵卫正准备进攻母舰底盘,它们刚刚避开悬浮系统的高温喷流柱,便立刻转向朝上方飞去,一台巨灵卫离母舰很近,它率先冲上舰首甲板,不等炮台开火,巨灵卫把手中长戟快速旋转起来,然后顺势将它掷入炮膛。
  热浆团正在炮膛内汇聚准备发射,经咒力加固的长戟以极快的速度硬刺进去,热磁圈所创造的稳定状态顿时被打破,热浆团发生爆炸,瞬间引爆了母舰内部引管网络,热浆如炙热的液金四处迸溅,引爆的热量触发二次爆炸,爆炸在空气中激起一片爆云,耀眼光线从被阻塞的决堤似地涌出,伴随着爆炸产生的强气流,一齐袭向巨灵卫,铠甲损坏的巨灵卫直接受到爆炸力量正面近程的冲击,破损的甲壳顷刻间被剥落,紧接着是内壳,脆弱的金属结构被炙热气流蒸发吹散,高温摧毁了巨灵卫的核心部件,熔化了内部晶石中枢,那台巨灵卫带着燃烧金属的火焰,坠向地面熔岩坑,期间巨灵卫擦过喷流柱,接触的部分立即熔融,液滴同火星从熔口喷射,泛着红光的液体就像血液一样可怖。
  地上的人们目睹那巨灵卫坠落进熔岩中,溅起一片粘稠的浪潮,巨灵卫巨大的身躯一时难以完全熔化,它的肩肘卡在坑边凹凸不平的凝固熔岩间,巨人的金属躯体慢慢下沉,暗淡的晶石核心还在缓慢闪烁,好像仍在拼命搏动的心脏,核心逐渐熔化变形,光亮也消减下去。
  “将军大人,请撤回巨灵卫,启动二层屏障吧。”天子朝龙族的将军走去,高大的将军转头看着面前这个神族少女。
  “撤回巨灵卫!启动二层屏障!”将军吼道,天子沉默地站在他身旁,尘埃云漂浮在融芯灯周围,光线从流动云层缝隙间溢出,投下移动的光影。
  “你觉得龙族的命运与天国有关吗?”将军低声问道,却没有看向天子。
  “唇亡齿寒,大人。”天子简洁地回答。
  “你为此而助龙宫守卫?”将军继续问道。
  “还有我龙宫的朋友。”天子答道,这一次将军没有回答。龙宫上空屏障封闭起来,幸存的巨灵卫降落在残破的城墙旁,热浆炮击中天顶高悬的融芯灯,光亮一下子消失了,仿佛黑夜突然降临,熔化散落的晶石液滴发出最后一丝光芒,流星般划过黑暗沉入海洋中,海水冲击着龙宫的临时屏障,海水的各个灌入点冲击着无形障壁,发出恐怖的隆隆声。
  “将军,将军大人,我们失去了融芯灯,这样下去铜兽机关支持不住的!”一名士兵慌慌张张地跑来,扑身跪地喊道。
  “机关是缺乏咒力补给还是出现损坏?”麟突然问道。
  “两者都有,两座铜兽都已开始出现电火外溢的状况。”士兵说道。
  “我明白了。”麟转向一旁的早苗“我们走吧,去修补一下。”
  “哎,我们?好的……”出神的早苗猛听得麟唤她,忙应声回答。
  “先生若能修复机关,实乃龙宫大幸,有劳两位。”将军听罢向麟行礼道。
  “粗陋技艺,略知一些,将军言重了。”麟还礼道,立刻牵起白鹿同早苗与那士兵一起往城西去。
  母舰摧毁了融芯灯,龙族守军们不得不点起火把照明,在地面火光的映照下,母舰缓缓驶向临时屏障,右炮台的爆炸破坏了母舰的平衡,船体略显倾斜,巨大的环形频仪再次开始侵蚀龙宫脆弱的屏障。
  早苗和麟随士兵来到那铜兽机关座前,这个机关远看就像一尊赤铜雕像,威猛的獠牙异兽蹲坐在石基梯台中央,兽口含着一颗苹果大小的白色明珠,三人走近铜像,几名巫师打扮的人正向铜兽宝珠注入淡青色闪电状的未知法力,见三人上前,巫师们主动让出一块空地,麟走上石基,站在铜兽前默默观察着。铜兽全身出现许多裂纹,电火正从其中溢出,麟伸手去接触这些电光,早苗吓了一跳,正想要阻拦她,不想麟的指尖立刻被流动的纤细闪电推开。
  “你们使用的是某种法气?”麟的手指相互揉捏着,向巫师们问道。
  “是的,这是虚海战争之后龙宫的主要动力来源。”巫师们答道。
  “这样啊……”麟轻声说道“也罢,法气同样能被机关可以转化为动力。”
  “先生可有解决的办法?”士兵问道。
  “有的,不过,即使机关破损无人修复,法气也应注入这些损伤的裂口,一来能堵住溢出口,二来若是内部机件受损,这样也可以减轻汇集口的负担。”麟反复观察着铜兽说道“今天这里有一位很好的修理者。”
  “早苗,全靠你了。”麟转头对早苗说道。
  “什么,我,我并不懂得机械啊!”早苗忙推辞道。
  “你有金部与土部的神灵,可以提供修复的材料啊。”麟提醒道。
  “神灵?哦,好的。”早苗听罢双手合掌,闭目轻声念出了翳王和秫谷的名字。
  浑身炽白条纹的鹰神和遍布黄沙般纹饰的蛙神现身在早苗面前,神灵们向早苗低头行礼,然后齐声开口道“巫祝大人,汝唤吾等何事?”
  “几位长老,我需要你们执掌的自然力量来修复这台机关。”早苗说道。
  “吾等明白,巫祝大人。”神灵们答道。
  “麟,我们开始吧。”早苗说道。
  “好的,那么请诸位把铜兽的锁打开吧。”麟对巫师们说道。
  号角的声音从后方城内传来,那冗长低沉的号音并非警戒的声音,众人不约而同地抬头向身后的天空望去,在火把闪烁的光亮中,隐约透出几个庞大的阴影。
  “是鹏!有人驱驾大鹏来了!”有士兵高声喊道。
  “大鹏,很难驱使吗?”美玲不解地问。
  “不,不难,只是虚海战争之后天国为制约龙族骑军,不允许组建鹏骑兵,大鹏沦为花园宠物,如今三百年过去,这些技艺也差不多流失了。”衣玖解释道。
  母舰正努力突破屏障阻挡,大鹏骑兵们已飞抵其上,母舰重机炮被阻挡在屏障之外,所处状况比之前更糟,大鹏张口喷出压缩气流,它们瞄准母舰舰首,联合的冲力将母舰向后推动。
  “苍漪贤师?”衣玖猛然发觉一群人走上前来,那是龙宫的禁军,带领禁军的正是贤师们,苍漪身穿轻鳞甲,黑色长发束起,手持佩刀。在苍漪身旁站着另一位贤师,他留着青色短发,身挂蛟纹鳞甲,手提长枪。
  “你们还好吧。”苍漪与那贤师一同上前,苍漪向衣玖和天子问道。
  “我们还好,不过贤师,你们……”衣玖话到嘴边又停下了。
  “此事说来话长,先不提这些,情报我们大致了解了,不过看样子攻破龙宫只是时间问题。”青发的贤师说道。
  “楠渌,你有什么主意吗?”苍漪问道。
  “没有什么好办法,对于这种庞然大物最好是用速度和灵活性进行压制,但我们的火力不够强大,目前能用的只能是迫使它进行地面战斗。”渌楠说道。
  “迫使它使用军队吗,那我们只能封锁天空,稀少的鹏是不够的。”苍漪说道。
  “巨灵卫只剩下一台,我们能否用那杆长戟狙击呢?”天子说道,一手指向静默的巨灵卫手中坚固的巨型战戟。
  “可以,但前提是那战舰没有护盾,如你们之前所见到的,长戟难以突破那道无形防御。”渌楠说道。
  “除此之外,还是有办法的。”白须老者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战场上,苍漪与渌楠向他行礼,让出一条路来,老者快步走过,黑色长袍随他的动作翻动。美玲闻声回头,她盯着老者,愣愣站在在原地。
  “您是……师父!”美玲惊呼道。
  “你认错人了,小姑娘。”老者呵呵笑着,不紧不慢从美玲面前走过,站在军队前阵,那将军见状忙退到后面。
  “浺烈,三百年过去,你的长枪光亮依旧啊。”老者不经意似地说。
  “是……太叔祖……”将军连忙低声应道。
  美玲推开前排的士兵,从军阵中穿过,站在老者身后,老者也察觉到了她,老者对美玲说道“退回去,孩子,你没有必要冒险。”
  “我……不会认错的,您一定是师父,我是美玲啊……”美玲坚持道。
  “萍水相逢,仅仅过客而已。”老者说道。
  “不,师父,是此生之恩,若当年无师父,便无今日的美玲。”美玲单膝跪地道。
  “这一番话是从哪里学来的?”老者笑道。
  “是徒弟自己悟出,此应是为人之本。”美玲答道。
  “足矣,足矣。”老者慢慢转过身,背对着美玲。
  “美玲,如今的龙宫需要的是一把烈火。”老者说道。
  铜兽基座前的巫师们迟疑着将钥匙插入锁孔,拧动机关,铜兽胸前细纹开裂,接着铜壳向外推开,露出转动着的齿轮机件,作为动力核心的晶石闪烁着,一条自底部延伸的裂缝露出内部明亮构造,齿轮转轴带动系统将泵体中的清水源源不断注入管道,这些机械虽然仍然能够运转,但机件接口部位却塞着厚厚铜锈,散发出浓浓的金属腥味。
  “这些机械应该从来没有被打开过吧?”麟小心靠近机械内部,避开那些连同外壳环绕成线的流动电光。
  “没有,因为机械从未被损坏过,即使虚海战争也未将龙宫逼至如此境地。”士兵回答。
  “我们挺幸运的,机械主体并未受损,早苗,我们只要尽快把破损的机械壳和晶石修补,除去铜锈就好。”麟回头对早苗说道。
  “请问先生,还需要什么帮助吗?”士兵恭敬地问道。
  “请把东城的钥匙准备好吧,这里很快的。”麟匆匆闪开,让位给早苗和神灵们。
 楼主| 发表于 2016-12-9 19: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十一章 魔瞳

  镜塔地牢的阴影中传来一阵阵金属碰撞的脆响,晶灯昏暗的光线下,梅莉慢慢解开缠绕成结的镣铐锁链,让这些冰冷粗糙的链条松散摊开,由于长日带着沉重的枷锁,她赤着的手脚皆被磨出一圈血痕。梅莉摇晃着努力站起来,双手扶着光滑的墙壁,沿着墙壁延伸的方向慢慢向前挪动,金属的重量限制了她的动作,数日不曾进食所带来的身体影响更让她感觉吃力,但梅莉还是一点一点向前走去,不顾肌肤伤口摩擦的疼痛。
  中午时分,金色短发的女孩走在车辆川流的街上,她看上去不过十几岁光景,顶着盛夏正午毒辣的日光,女孩加快脚步朝着街道一旁的公园走去。在凉爽的树荫下女孩端着一小份圣代,坐在公园小摊的圆桌前慢慢享受着夏日,淡紫色连衣裙在热风中飘动,与那白色披肩十分契合,在茂密的道旁植物衬托下,好似绽放的花簇。
  在女孩的一门心思集中在凉爽与阳光时,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一个同样年纪的黑发女孩从她后方绕过,她穿着整洁的米白旗袍,斜背着黑色挎包,趁着对方还没有注意,黑发女孩从冰淇淋上捏起一颗樱桃。
“咦?”金发女孩方才反应过来,视线循着对方的脚步望去。
“莲子,你来了啊。”金发的女孩长舒口气,抱怨道“最近被那些奇奇怪怪的事弄得已经神经兮兮的了,不要再吓我啊?”
“有什么关系呢,梅莉,老板,要一份冰镇茉莉。”莲子说着在女孩对面坐下,向摊主点了一份凉茶,随手摘下黑色的礼帽搁在桌上。
“话说你这一次又是消失好多天呢,有什么新发现吗?”梅莉漫不经心地问道,勺子轻搅着细腻的冰沙,把鲜艳浓稠的树莓酱缠在勺上。
“当然,当然。”莲子用手作扇状来造出些许凉风“这次我回了一趟实验室,请教一下导师啊。”
“你的导师?梦美教授?”梅莉不解地问道“她不是做量子理论的吗?”
“对啊,所以才要找她帮忙嘛。哦,谢谢。”摊主递上茶杯,莲子接过来放在桌上,然后拿起挎包,从里面掏出一个深色方块状物体,由一块屏幕和一些小号旋钮按键组成,远看上去就像一部老式手机。
“这是什么?”梅莉放下勺子,好奇地注视着这个怪东西。
“这可是最新型号的便携光谱仪呢,好贵的。”莲子举起杯子,喝了一小口凉茶,茉莉的清甜和着冰凉的口感,暑意顿消。
“这家店的饮料还真是不错呢。”莲子慢悠悠地品茶,望着树荫外被热浪扭曲的空气。
“你有什么主意吗,莲子,要从哪里开始?”梅莉问道。
“我想从郊外的森林开始,那里与你梦境起点的描述最为相似。”莲子回答。
“可是我们已经调查过那里了啊,除了一间废弃的守林人小屋就什么都没有了。”梅莉不解地说。
“但它还是一次次出现在你的梦里,不对吗?”莲子说道“我们不是对那个梦境做出过逻辑分析吗?它只有两种可能性,第一那间小屋在你心里很重要,或者说,至少在你的潜意识里有对它很深的印象,只是……”
“这是不可能的,别忘了我的专业就是心理学,对于这方面的直觉要敏感的多。”梅莉立刻否定道“况且那一次调查也是我第一次见到那座屋子。”
“你不会梦游吧?”莲子笑道。
“不会的,不要开这种玩笑啊。”梅莉抗议道。
“所以只剩下第二种……”莲子说道。
“有什么东西通过未知手段干扰过我的意识……对吗?”梅莉压低声音“听起来很不可思议,而且……最关键的是动机。”
“说起动机,有一点我很好奇,那就是你能够看到这些奇异的东西,这种能力或许和梦境有着直接的联系。”莲子若有所思地说着,右手食指在茶杯上缓缓挪动,划开那些滚动的水珠。
“会是什么呢,这样想的话更觉得恐怖了。”梅莉喃喃说道,双手不安地交叉着。
“放心,放心,他们若是对你有敌意早就动手了啊,你只当是恶作剧好了,反正只要他们能够干涉我们的世界,就一定要遵循这个世界的规则。”莲子故意贴近梅莉,自信地说道“那一定是物质构造的身体,否则就不会存在了。这可是道尔顿的原子论哦。”
“又来了,从目前的事件来看……道尔顿见了都会哭的。”梅莉嘴角叼着勺子说道。
“不要这么悲观啦。”莲子拿起光谱仪放回包里“如果真是这样,那也是不错的意外收获呢。”
  尽管有调控温度的设计,但牢房的墙壁依旧冰冷刺骨,冥铁所散发的寒意被普通金属要来得猛烈,虽然不至冻伤,但长时间的接触仍使梅莉阵阵发寒,突然她脚下一滑,身体重重摔在地上,坚硬的石块撞得骨头生疼,梅莉伏在地上,大口呼吸着,以减缓酸痛的感觉。
  房间的温度调节系统处于地板一下,这使得地板能够保持着适宜的温度,梅莉蜷曲在地上稍作休息。
  十几天前,幻月到这儿来过,事情的发展也几乎在她的预料之中,幻月想要从她那里套得关于龙神的信息,她拒绝了。自三千年前大结界创生时起,龙神就担负了整个大结界的核心位置,为了大结界的稳衡,梅莉绝不会去冒险触动禁忌,这是她的底线。
  阴阳眼是她作为人类时便拥有的特异能力,至于从何时开始,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借助阴阳眼她能够看到许多常人无法看到的东西,诸如那些隐藏的文字,怪异的生物或是陌生的图腾。如今回顾这一切,她也说不清这种能力究竟是祝福还是诅咒。
“我们已经查明龙脉的分布位置,以及三生石和龙珠的所在,我需要黑鸢的下落。”那一天幻月对她说道。
“你自己去找啊,你不是有魔渊那群恶魔作为军队吗?”她冷冷地回答。
“但我同样缺乏时间。”幻月说道“梅莉,不,幻想乡的大贤者,你对这一切难道无动于衷吗?”
“龙神不会抛弃我们,三千年来一直如此,这是我的信仰,就像你们信仰星树一样。”她回答道。
“我尊敬星树,但我不会信仰他。”幻月说道“星树是这个世界最年长的智者,但他不是神,无所不能的神对于世界来说是不存在的。”
“可笑!你的意思是连龙神在内的强大神灵都和脆弱的凡人一样吗?”她驳道。
“梅莉,你太高估了我们的能力。事实上,相对于幻想乡之外的天地,在他人眼中拥有强大力量的我们,其实同样弱小如蝼蚁一般,只不过我们更擅长于利用世界的规律,却无法摆脱世界的规则,这一切也包括龙神在内。”幻月平静地说道。
“知道吗,幻月,这就是当年你会被龙神指名追杀的原因。你见过的东西太多,多得已经超过了所允许的范围,你了解的越多,越有可能成为一个可怕的威胁。”她说道“幻想乡需要的只是一个平和宁静的天地,不需要对一切了如指掌。”
“可是,梅莉,幻想乡真的如你所愿了吗?”幻月问道。
  第二天清晨,梅莉和莲子一起走下客车,这一站不远处便是森林,两人顺着道旁一条小径朝山腰走去,这条小径虽然是常年被人走出来的,但明显最近没什么人从这里通过,夏日的热度助长了这些杂草,锯齿状叶片如锋利刀片,划过皮肤便会留下一道血痕,茂密的枝叶间游走着小型的蜥蜴,挂在叶间的虫子会不时掉落在身上,大量的陡峭山坡更使得难以前行,两人只得小心前行。
  当两人抵达小木屋时已是正午,炙热的阳光使空气闷热难耐,两人在屋外树荫处一块岩石上坐下,喝了点水,梅莉打开随身带来的饭盒,捡出一块三明治递给莲子。
“哦,谢谢。”莲子似乎正在思考什么,她接过三明治慢慢咀嚼。
“在想什么?”梅莉好奇地问。
“你有没有觉得屋子的位置有变呢?”莲子说道“按照上一次的记录,这间屋子朝向应该是南偏东十四度,但现在呢……”
“是南偏西……”梅莉看着木屋说道“这里被人动过……”
“岂止是动过,你看那道凹槽,本应是板墙陷进去的痕迹,但现在却是横竖交织的模样,就像被粗暴拖动过一样。”莲子说道“如此看来,今天或许会有不小收获哦。”
“但是会是什么东西可以拖动一间木屋,太可怕了。”梅莉低声说道,不由自主地贴近莲子。
“谁知道呢?”莲子耸耸肩,吞下最后一小块三明治,她起身走到木屋附近的草丛中,翻来杂草检查着泥土,拿出光谱仪,一端连线在手机上,启动系统并转动旋钮档位,开始分析起土壤的元素成分。
“哎,莲子,这里有一只鼬。”梅莉的声音打断莲子的思绪,她抬头往梅莉所在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团黑漆模糊的影子伏在地上,梅莉将手中的食物递向它。
“梅莉,躲开!”莲子顿感不妙,大声喊道。那团黑雾一跃而起,拖着长长的尾巴,梅莉猛然一惊,翻身闪开,影子扑在地上,然后快速缩回丛林,好像有什么东西拖拽着它。
“那是什么?”梅莉惊魂未定,忙从地上爬起来。
“你没伤到吧?”莲子快步跑来问道,右手握着一把方壳枪。
“没有,那只鼬似的动物瞬间变了个样子,好像蟹爪。”梅莉说道。
“那东西看来就潜伏在四周,那这里当作了捕食的场所。”莲子环顾着木屋四周说道。
“也就是说它的食物,是人类!”梅莉惊道,捂住嘴巴。
“可以这么说吧,但为什么这里并没有失踪人口的报道啊,它在等待什么。”莲子有些疑惑地自语道。
“小心!它回来了!”梅莉大声警告,莲子一手拿着光谱仪,一手的枪对准梅莉所指的方向,霎时,一只庞大的黑色怪物从树木深处跃出,朝两人奔来,怪物生着六只巨手,与人类相似的头部却只有中央的一只红色独眼。
  莲子朝那巨兽连开数枪,球形弹伴随着电火噼啪声射向怪物,发出金属重击石块的响声。怪物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进攻吓住,一时停止了狂奔,莲子趁机抓住梅莉的手,往下山的方向逃。
“你的梦境还真是预言到了不得了的东西!”莲子边跑边笑道。
“都这种时候你还有闲情开玩笑!”梅莉抱怨道。
“光谱分析的结果显示那东西的主要成分是碳。”莲子说道。
“开什么玩笑,那种东西居然是有机质!”梅莉惊道“那样的话,火对它也有效吧?”
“当然,如果热量足够的话。”莲子答道。此时两人身后的怪物迅速一跃,像蛙一样跳起,越过几十米的距离,稳稳落在两人面前。莲子抓紧梅莉,将电磁枪对准怪物一通连射,可防身用电磁枪毕竟功率有限,球形弹丸更是难以穿透怪物的外皮。
“没子弹了!”莲子一脚刹住,停在离怪物几米开外的地方。
“怎么办!”梅莉急道,眼看那怪物站起来朝两人走去。
“梅莉,后退!”莲子边说边伸手进包里,抽出一瓶普通的喷雾杀虫剂,怪物张开满口利齿的嘴,扑向莲子。
“你要做什么!”梅莉吓坏了,却被莲子一下推在身后,她一手拿起喷雾瓶,一手将打火机立在前方,一股明火顿时顺着汽雾射进怪物毫无防御的嘴里。
“莲子!”梅莉喊道。
  那一刻世界似乎突然被莫名所力量扭曲,一个通体明亮的东西撕开空间,探出带状的身体,径直卷起咆哮着的怪物,将它拖进空间空洞中。莲子立刻拿起光谱仪,对准那明亮的物体,光谱仪在明恍刺眼的光线中发热,内件腾起一缕烟,莲子只来得及瞥一眼,那烫手的仪器便被抛在地上,落地的一刹那,机器发出一声爆响。
“莲子……”莲子闻声回头,见梅莉用手遮住双眼,看上去十分痛苦,莲子立刻摘下黑色礼帽挡在梅莉面前,就在这时,奇异的光却凭空消失了。
“梅莉,没事吧?”莲子小心扶她坐下,厚厚的杂草此时成了不错的垫子。
“没事的,只是眼睛有些痛,不过我看到那个生物了呢。”梅莉说道,她一时还不敢睁开双眼。
“生物?你确定那是生物?”莲子问道。
“我不清楚,但直觉上它是活的,一种像鳗鱼一样的生物。”梅莉说道。
“我知道了,梅莉。”莲子说道“这里不可久留,我们必须离开了。”
“好。”梅莉低声答道,莲子慢慢扶起梅莉,小心领她往山下走去。
  幻月撞在坚硬的地板上,梅莉双手拉紧镣铐,金属锁链虽在梅莉身体的重量下压向幻月的喉咙,但梅莉显然却没有足够的力气。幻月抓紧锁链,将梅莉推开,她匆匆起身,不稳定的重心使她跌向墙壁,幻月伸开左手,五指用力顶在墙上以稳住身体,以避免撞击产生的响声。
“为什么不把你的卫兵唤来?”梅莉挣扎着爬起来,开口说道。
“不,刚才他们如果闯进来,会杀死你的。”幻月答道。
“有必要这样吗,对于携带着阴阳眼的我,斩草除根不是最简单有效的方法吗?”梅莉问道。
“我……不会那么做,尤其是对幻想乡倾尽一生的你。”幻月答道“无论你的做法如何,但你仍然是这里的守护者,我没有资格对此作出任何裁定。”
“在不损伤你的视力前提下,阴阳眼我自会想办法剥离的,但在那之前我必须保证你不会有任何反抗行动,所以地牢不会向你提供任何补充,你的灵力应该足以维持身体需要,典狱官会每天差人留意你的身体状况的。不过看样子,我从你这里也无法顺利得到黑鸢的信息了,那么就此告辞。”幻月说完转身准备离开,梅莉倚着墙壁坐起来。
“幻月,你的仁慈就是你最大的弱点,我了解你的心性,所以才会对你说这些。”梅莉冰冷的声音说道“你明白的,人总是本性难移,面对一个冷酷贪婪的世界,你的心性迟早会要了你的性命。”
“我已经说过了,我做好了一切准备,龙神不会放过我,所以我也不会逃避它。”幻月转身说道。
“那么,你的信仰究竟是什么?”梅莉问道。
“真理。”幻月答道。
“究竟何为真理?”梅莉微微笑道。
“真相和未来。”幻月回答。
“答得好,真是简洁呢。”梅莉轻声叹息,然后对正要开门的幻月说道“黑鸢,就在太阳王座。”
“谢谢你,梅莉。”幻月回头说道,然后叩响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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