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卢克的正体 我们骑着马以小跑步的速度前进。奥古莱斯一行人全副武装脸不红气不喘地配合着我们。如果马全速跑起来的话可能就跟不上了,不过菲尼克斯本来也没有让马全速冲刺的本领。 队伍的安排是由奥古莱斯打头阵,然后是骑着马的菲尼克斯和卢克,菲尼克斯的两侧是琉奈和马汀,卢克的两侧是艾尔迪亚和菲莱雅。一行人按照这样的配置一边聊天一边前进。 离开贝伊贝尔以后,没有在第一个驿站留宿而是直接来到了第二个宿场。比起单纯的骑马反而要更早地抵达了。奥古莱斯一行人是跑着过来的,马则是以很轻松的步调前进着并没有特别累。 对于奥古莱斯一行人的留宿旅馆不出意外的表达了为难之意,对此菲尼克斯以【瓦根塞尔伯爵家】的威光强令他们借宿。即使如此也还是不得不接受奥古莱斯一行人不能出房间,就连吃饭也只能在自己房间里解决的条件。 “虽然是门蒂内格罗人,但你们可别想给我的从者们端些粗制滥造的食物。端出粗劣的食物的同时就代表着你们对我等的大不敬,到时候就做好被问罪的觉悟吧。” “是,是。我们会努力让您没有不满意的地方的,” 菲尼克斯尽可能装出一副了不起的样子。在旅馆的老板看来就像是一个滥用权力的贵族家的蠢儿子一样,真的会滥用权力似的。虽然是贵族,但菲尼克斯其实并不喜欢摆架子,不如说他是一个追求尽可能的以友好理性的态度相处的人。虽然不喜欢将带有御纹的印盒拿给别人看,但这是唯一有效的办法的时候也只能如此。 话虽如此,菲尼克斯并不认为旅馆的老板会因为自己的喜好就对门蒂内格罗人敲诈使坏。毕竟服务业是最容易站在这类差别对待问题上的最前线的行业。 不过即使旅馆老板认为差别对待客人是愚蠢的,也会因为绝大多数客人的【不想和门蒂内格罗人一起住】的想法而不得不去迎合,如果不这样弱小的旅馆很有可能会就此倒闭。 菲尼克斯体内的人以前所在的日本里也存在着同样的事情。所以法律规定了【除非特殊情况且是合理的、不得已而为之的情况以外,旅馆业不可以拒绝提供房间,否则就是违法。】 在尚未认知到【差别】是社会暗藏的罪恶的这个世界里,要想日本那样立法首先就需要改变人们的认识。这样的话,还是用压倒性的大资本在经济上蹂躏还来的快些。 某国民作家如此说道: “像希尔顿酒店或是四季酒店那样的连锁酒店本身正象征着文明。” 不论是黑人还是亚裔,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不论是老人还是孩童,只要能支付费用就为之提供安全的食宿。而其普遍性正是文明的本质。 如果是菲尼克斯的话,是能够在各地建设这样文明的旅馆的吧。菲尼克斯连锁旅馆公正无差别的对待每一个客人,希望存在这样的旅馆的人肯定不会只有门蒂内格罗人。不习惯旅行结果在旅馆中畏首畏尾放不开的人,不想被别人干涉不擅长社交的人,对这样的人来说一个称心的旅馆肯定是求之不得的。 这样即使一时因为那些说着【不想和门蒂内格罗人一起住】的人而遭受了损失,菲尼克斯的运营价值观明确的旅馆最后一定会扑灭不合理的价值观。这就是合理对不合理的胜利。 (把这个也加到应该做的事里面吧) 菲尼克斯的应该做的事的列表可是非常长的。 “没有逃跑呢,埃托兰” 和奥古莱斯等人一样,菲尼克斯和卢克也是在自己的房间中用食,这天菲尼克斯正好一个人在房间中。因为奥古莱斯一行是奇数,按照两人一间分配结果多了一个人出来,于是就变成卢克和奥古莱斯同住一间的情况了。不过两个人都已经是大人了,并没有因为这种事引发骚动。 其实也可以菲尼克斯和卢克住一间,让奥古莱斯独住一间。但考虑到这这样会给门蒂内格罗的她们增加不必要的精神负担,结果就决定贵族的菲尼克斯自己住一间。 但是卢克的用膳要改在菲尼克斯的房间。战战兢兢走进菲尼克斯房间的卢克,菲尼克斯一看见他就用埃托兰的名字称呼他。 “请放过我吧。”卢克叹了口气。 “虽然有些东西不得不好好说说,但还是先吃饭吧。” 两个人在沉默中开始吃饭。 离开贝伊贝尔的时候,贝伊贝尔边境伯爵居然等候在关卡。 边境伯爵早上得到报告以后本想立刻找到菲尼克斯,可没想到那时菲尼克斯已经离开旅馆了。不得已才急忙赶到城门这里等候。 “我和先代瓦根塞尔伯爵可是一起骑马作战的好友,来到贝伊贝尔却不来问候是不是有点太不通情理了,菲尼克斯卿。” “这不是贝伊贝尔边境伯爵阁下嘛。种种无礼的行为还望您海涵。这次来访纯粹是为了私事,像我这种不值一提的无名小辈去叨扰位高权重的阁下才真正是不可饶恕的失态行为。” 面对就算已经列入鬼籍也不奇怪的高龄的贝伊贝尔边境伯爵,菲尼克斯立即下马单膝跪地。 “唔呣,和年少不相符的谦虚虽然不错,但谦虚过头了也是一种无礼。我听说了你的达格伍德织和圆芋。如果连堪称瓦根塞尔一族中的麒麟儿的卿都是小辈,那么其他人就更是不值一提了。 卿不是一直在对瓦根塞尔卿尽孝行吗,单是圆芋就让瓦根塞尔家得到了不下一亿杜卡多的利益。 怎么样,如果卿需要后盾的话,虽然是过去的缘分了,老朽也不是不能借你一臂之力。总之这几天就先呆在我这里吧。这里有不少罕见的东西,卿一定也会喜欢的。” 就是因为不想变成这样菲尼克斯才特意没有去接触,对方居然会追到这个地方来确实是超出了菲尼克斯的想象。 “关于这件事,我还只是一个连家臣都凑不出来的晚辈。这次的护卫也是从我的兄长瓦根塞尔伯爵处借来的,自己的事情结束后就应该尽快将借来的东西返还。因此现在正要踏上旅途,还请您多多见谅。” “那么这位是伯爵家的骑士?” “是的。” “那么我就直说了,那边的抬起头来”伯爵朝单膝跪在菲尼克斯一旁的卢克说到。 “怎么了?慢慢的抬起头来” 久久踌躇之后,卢克才慢慢抬起头来。看见他的面容伯爵不禁哑然。 “埃托兰!你是埃托兰?不对,太年轻了。但真的太像了,绝非外人的那种偶然相像。” “诚惶诚恐,埃托兰是我的祖父,阁下。” “什么!这就说得通了,你和你的祖父真像,简直就是一个瓜藤上的瓜。居然会相像到如此程度” 之后也说明了我们因为【伯爵的命令】不得不尽快回去的事由,结果就以边境伯爵日后会往达格伍德村派遣商用的使者收场了。 之后的行程中菲尼克斯并没有向卢克追问这件事,因为还有奥古莱斯等人在场,所以一直忍耐着来到了旅馆。 为什么对于自己是否去拜访边境伯爵这件事卢克会如此上心。 卢克的祖父究竟是谁? 然后—— 为什么卢克还是和十二年前刚刚相识的那样像一个十多岁的青年一样,完全没有老去。 菲尼克斯在路上思考着,然后直呼他为埃托兰以此来逼问。 “自己会遭到这种程度的欺负,自己不也早就有数了吗?” 茶饭之余,卢克对菲尼克斯说到。 “天属性魔法使虽然稀少,但世上也并非只有马肯多夫一人。我想您应该是和马肯多夫一样的天属性的魔法使,所以才会不老。然后,埃托兰其实就是你自己没错吧?事前就知道你是边境伯爵那边的人了。” “您说对了一件,基本说对了一件,然后说错了一件事。我是埃托兰,和边境伯爵是相识这都是事实。那个人是一个执着礼仪且对自己中意的东西一定要弄到手的麻烦的人,虽然不是坏人就是了。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那个人正处于和您一样的年纪。但是性格这东西是没那么容易改变的。 菲尼克斯少爷访问贝伊贝尔一定会和那个人有所接触我已经料想到了。既然如此,还是别不讲礼数,直接由我方去拜访对方才是最好的判断。虽然结果还是变成那样了。 我并不是不老,只是几乎不老,实际上是一点点老去的。不过和马肯多夫不同我并不是天属性魔法使。天属性魔法使历史上确认的只有几人,马肯多夫则是当世唯一的天属性魔法使。 至于我,有一半是魔族。” “魔族?” “您可能不知道。魔族被赶到这个大陆已经经过了一万年,是一个居无定所的长命的种族,其中有几人在流离的过程中幸存下来,然后生活在人族当中,留下了众多的魔族后代,不过现在可能没有了。我知道自己的父亲是魔族的时候,父亲已经过世了。” 魔族的存在近乎传说,与其说是历史不如说是文学作品中的角色。而这个幻想般的物种确实是存在的。而且卢克便是半魔族。虽然是疯狂到难以置信的发言但菲尼克斯还是接受了。一方面他说到话和自己感觉到的违和感一致。另一方面对于异世界人的菲尼克斯来说这个世界的幻想色彩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据卢克所说,结束青春期的魔族近乎不老,会保持着当时的样貌步入晚年。对于半魔来说什么时候是晚年是不得而知的,自己也已经活了200年了。对于人生五十,包括婴儿死亡率在内人均三十岁的这个世界来说是相当漫长的时间了。 “埃托兰这个名字是三个世代之前我用的名字,之后就改为波登卜卢克了。” 卢克的口吻自始至终保持着冷静,语调低沉,在菲尼克斯听来就像是旁白一样。 “本名叫什么?” “善达鲁冯,是父亲取的名字,名字的含义就不知道了。” 菲尼克斯很惊愕,这一代的固有名词很明显受到了印欧语系的印象。可以推测其中的缘由和地球人应该有某种联系,善达鲁冯这个名字也明显是犹太教意味浓厚的闪语语系的名字。 硬要说的话,卢克这个名字也是一样。隐约可以看出是闪语语系中残余下来的名词。 “那我该叫你什么好?” “和以前一样,卢克” “既然如此,卢克,卢克这个名字也差不多到极限了吧。” “是呀,差不多过了十五年的安稳的日子,卢克这个人最多也就再用几年了吧。” “所以你才不和女性有过深的来往,今后也将那样过下去?”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我的命。比起这些,少爷相信这些无稽之谈吗?” “身上带着秘密的未必只有你一人,我也有不少秘密。你说的话和我带着的秘密的知识以及推测相吻合,所以我不否定。” “你究竟是什么人,凭着这样的年纪就开始想改变世界了” “注意到我打算改变世界的是因为自己已经活两百年了?”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菲尼克斯和卢克一齐发出凄凉的笑声。 “卢克,你迟早得离开瓦根塞尔伯爵家,要不干脆来我这?” “这是在挖墙脚吗?” “对” “达格伍德和瓦根塞尔太近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察觉到我的事情” “达格伍德家已经有一个这样的人了。就说是马肯多夫的影响就可以了。反正没有人,就连马肯多夫都不了解自己天属性的魔法到底是什么。那么这种情况也是存在的也说不定。” “与其说是大胆,不如说是语无伦次了” “这个世界就已经是混乱无序的了卢克。明明是有着魔法的世界却按照没有魔法的世界的标准发展。算了,我也搞不清楚现在到底再说什么了。再加上这次的魔族的事情,那种说法不过是小儿科。” “把我挖过去的话和安德莱大人的关系可是会恶化的。” “那种事我会想办法,重要的是你的想法。 不知道你接下来还会生存多久,你的人生也只能说全是些麻烦。但是普通人的一生的程度,只要我还活在还知道你的情况我就会为你提供居所。 就算不能一辈子在一起,只要还在达格伍德你就可以成家,爱然后被爱,养育子女,就算是你,肯定也曾经羡慕过这样的生活不是吗。” 卢克露出了突然被人打了一拳的表情。 “如果要让我的孩子和我背负一样的命运的话···” “不管是什么样的人生,比起没有出生肯定是出生然后活过更好,不是吗?你这一辈子肯定也有不少开心愉快的事情不是吗。而且半魔携带魔族的性质这种事我认为还是相当稀少的,如果是半魔的孩子的话更是如此。如果那种事是正常的,那么像卢克这样的人应该更多才多。” “我虽然是半魔但也不意味着我就会使用魔法。就算您这么做了,我也不一点排的上用场。” “你生活的两百年的经验就有足够的价值了。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了?就算是我偶尔也是会想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呀。” 这一次卢克是真的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菲尼克斯称呼卢克为朋友的事。 为了朋友菲尼克斯甘愿两肋插刀的事。 比起这些更让卢克震惊的是,他意识到自己完全没有认为菲尼克斯的态度和话语是自己预料之外。 啊啊,这个人,菲尼克斯·瓦根塞尔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人。然后自己注意到了这一点。这个人迟早会将不能打开的门给打开,卢克初次察觉到自己早已经有了预感。 这个十来岁的不知世事的贵族家的三男。 何等不可思议的,何等无可替代的,何等特别的少年。 卢克慢慢地单膝跪在地上。 “这是做什么?” “吾名为卢克,真名善达鲁冯。 我承认菲尼克斯·瓦根塞尔卿永为吾主,我在此宣誓。” 刚刚入夜,煤油灯的烟徐徐上升,寂静慢慢溢开。 “那么吾主,兄弟间的争斗您打算怎么处理呢?” 如此说笑着的卢克一如既往地散发出年轻男子的氛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