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红色的透明双瞳,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变化,更看不到任何的生气和感情色彩,在这被瓦砾所包围了的狭小而黑暗的空间中,显得格外的诡异,那以有些僵硬的方式缓缓坐起来毫无存在感的雪白色身影依旧如幽灵般的虚幻。
那呈标准“一”字型紧紧抿着的小嘴,还残留着的血丝,这似乎使得面无表情的她露出了几乎难以观察到的微小困惑和不解,以完全静止的姿态默立着,仿佛在脑中检索着什么东西似地。
“呜啊,终于醒过来了呐..... 喵”
虽然带着明显的疲惫,那细细嗓音却还是透露出庆幸和欢乐的意味,蹲坐在旁边依旧不自觉地眯着眼睛的可可,猫耳得意地晃来晃去,似乎透露着奇怪的成就感。
“…….嗯。”以近乎无言的方式表示了肯定的神月显得如此的沉默而缺乏人类所必要的生气,然而,对于她而言,这却是再正常不过的表现。
“队长先生,成功了呐…..很有营养,味道也很棒吧,而且是很新鲜的呐? 喵~”
“你这个笨猫当自己是奶牛么…神月,你的身体情况究竟怎么样?”
明明出了很多血,居然还这么有精神,完全没有任何自觉性,简直如同故意露出的无忧无虑样子在少年的目光中显得颇为不以为然而又无奈。
“…纯度很高的体液,很好的能量物质….很新鲜…可以完成所有既定动作和任务….身体的情况没有问题。”
虽然弄不清楚为什么要做出意味这么奇怪的表扬,不过神月的确已经恢复了常态这点倒是值得欣慰,并没有对自己等人将血喂给她表示惊讶,也没有任何的感谢,不过,望着那看不出任何情感线索的苍茫娇颜,一丝突然间传来的奇怪压抑却还是不知不觉引起了少年的警觉。
与此同时,那边的可可也察觉到了什么,猫耳毫无预兆便笔直竖起的她,纯真的小脸上同样出现了无法理解的茫然和困惑。
那微微的响动夹杂着无名而强大的力量,反复着,动荡着,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颤动,为了突破某种束缚而挣扎,由于爆炸而变得浑浊的空气中,更夹杂出无名的苦臭,那压抑而厚重的气息,开始不受抑制地扩散,那混沌莫名的力量开始顺着地下迅速蔓延到这狭小的空间中…
就像是地狱在缓慢地侵蚀周围的一切物质般,那种幽邃而不详的感觉…
“我们…赶紧离开这里…”没有做出任何的解释,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空灵紫红色双瞳依旧默默地注视着前方,面无表情的脸颊上也仍旧看不出慌乱,然而在那人类听觉极限处徘徊的轻微提醒声说出口的同时,那幽蓝色的玄冰之翼便顺着那人偶般的单薄身躯向后展开,那飘渺而虚幻的清冷光泽,瞬间便将肉眼所及的一切悉数掩盖….
无论是瓦砾还是那倾塌下来的立柱和钢筋,竟然不留痕迹的在那不可思议的湛蓝中消失,甚至连周围涌动的气息都完全休止,不,并不是消失或者是休止,这将一切都涵盖的湛蓝,望不到尽头的玄虚湛蓝…..根本就是另一个空间,一个只有冰蓝色存在的空间
没有时间和位置的概念,肉眼所及只有那在虚无中静静流动着的蓝色,从各个角度缓缓滑过,时聚时散,时快时慢,时凸时凹,这极为抽象的视界却在灵觉的引导中显示出非同一般的意义,那是极为纯净而单纯能量的在流动,以难以把握的复杂规律的能量循环所构造的空间….
这就是所谓的“冰月散华”么?漂浮在半空中,那半透明的翅膀如同是桨一般触动着周围空间,那冰蓝色的能量,在那虚幻的羽翼的触碰中,荡漾出一个又一个淡淡的涟漪,毫无疑问,神月她正在控制着这难以衡量的庞大力量所构成的空间按照她所需要的形式流动…
空间层次上的移动,在原空间上重新山重新构建和转换空间的位置,如果不是亲眼目睹,根本就没有办法能想象这超乎寻常,根本颠覆了常规的力量,然而,正当格洛普索恩和可可被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所震惊甚至不知所措的时候,那幻觉般的低语却再次传入脑海。
“格洛普…可可…不要乱动,现在定位雪山可可特村的坐标…实施空间转换….…需要三分十七秒…”
意思就是说,三分钟以后,便可以从那该死的地下回到雪山,彻底终结这该死的“噩梦”么?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的,不过确实感到松了口气,不过那挥之不去的不协调感却还是涌上心头。
“等等,莲怎么办?”一想到某个应该还在机械船上,估计已经吓得手足无措的少女,并不知道自己等人的去向,而且其本人安危未卜的情况下,即使是知道不应该打搅“正在忙”的神月,格洛普索恩还是不由自主地发问道。
“……可不可以直接回到船上呐?
喵”然而在对方有所反应前,那个细细的带着些许困惑的问询声却早一步响了起来。
如果可以直接“传送”到遥远的雪山,那么“传送”到极近的机械船上应该也是没有问题的,不过当格洛普索恩正想认可这个决定时….
“……找寻不到坐标…船不在广义空间内,格洛普…”
经过了短时间的沉默,悬浮着的少女居然做出了令人极度诧异的回应。
找不到存在的坐标?亦就是说,那艘机械船连同在上面给自己指引的文静少女,都彻底失去了踪影,这怎么可能?所谓的广义空间又是指什么?
对于这根本没有解释,便已经足以让人感到愕然莫名的回答和隐藏于其中的淡淡忧虑,眉头开始皱起来的少年打算问询,然而,以天使的形态舒展着羽翼的神月,竟然莫名其妙地愣在了,那暗淡无光的双眼,犹如是看到了什么东西而陷入了更深层次的静止。
锋利的手术刀,寒光闪闪,切开了皮肤…顺着肚子一路向上切…...
血,血喷出来了…但,还是在切….
心脏,刀子,刀子刺入了心脏…
不可以再切了,好疼啊,好疼啊,会死的….明明已经….明明已经…
不可以这样子…不可以这样子……不可以这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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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突然间,原本没有任何表情的神月,突然间开始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凄厉尖叫,那人偶般的身影剧烈地抽搐着,歇斯底里地挣扎着,决堤的水一般,那席卷而来的强烈气息,夹杂着浓烈无比的悲壮和痛苦,那原本没有任何存在感的冰蓝色身影,仿佛正在承担某种难以说明的痛苦般,几乎是与此同时,周围那有序流动着的能量也开始发生剧烈的动荡,整个空间都开始失控地扭曲……
“神月…你怎么了?”虽然被这毫无征兆的状况弄得大惊失色,而然已经习惯了应付突发状况的他仍是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陷入了混乱的神月已经捂着胸口跪倒在了地上,那难以言喻的惊恐和崩坏却将原本静默与无表情全部掩盖。
“不要,别,停下来,不要,好疼…好疼啊!”那根本不属于她的凄厉惨叫愈发的绝望,失去了控制的湛蓝之翼不受控制地向周围扫去,正好重重地击在了迅速赶来的银发少年身上。
显然已经失去了对力量的把握,倒飞而成的格洛普索恩,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那刺骨的寒意掠过,不知道是那该死的药的作用,还是连神经都被冰冻了,明明知道这一下自己觉得又是伤上添伤,雪上加霜,肯定是相当糟糕,不过却还是不觉得疼…
“飞飞,怎么样了呐!? 喵!”
“我没事,神月,她的袖子里…”
发觉胸口上那沉甸甸的感觉开始阻碍到自己正常的语言表达能力,面对着同样是一脸惊恐与焦急的可可,匆匆爬起身的他索性用手臂指引到。
的确,在少女那古朴而宽大的袖口中,一股无名的黑色气焰,正不断地涌出,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很显然,那很有可能就是神月发狂的原因,那蔚蓝色的空间已经失去了控制,然而那失衡的能量流开始暴走,如同是沸腾了似的,加上神月那扫向周围的羽翼,想要近身显然非常困难。
“知道了呐,我来想办法 喵。”
在格洛普索恩又所反应前,似乎明白了状况的可可,便以极快的速度冲了出去,作为“半猫”存在的她,一改往日的懒散和无忧无虑,倒的确是超出了人类境界的敏捷,然而那扭曲过来能量流和抽来的冰翼却还是如同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即使是她也很难近身,短短几米的路径似乎被无限地放大了。
尖锐的吱吱回声,开始顺着空间那缭乱的波动开始作响,显然这个空间随时都会崩溃,如此紧迫的局面,也无形中给了可可以极大的压力,如果不能迅速让神月镇静下来的话….
似乎正是明白这一点,索性孤注一掷的她迅速压低了身体,瞅着那动荡的空隙,向前冲去,两米,一米,然而正当她那纤细的手臂就要勾到神月的衣袖时,那由能量构成的空间却再她的眼前发生了扭曲,形成的能量流正正地轰了过来,就像是刚才的格洛普索恩一样,迅速地向后飞出,然后倒在了地上,然而,不管不顾的她却还是再一次地爬起,如同是企图抓住那渺茫生机的困兽般,再次向前突进,而然,那层层叠叠打来的蓝色巨翼却再一次地打在了她娇小的躯体上…
再一次地倒下,爬起,然后又被击中……可可的顽强几乎令以执着著称的格洛普索恩都感到自愧不如,然而,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不可完成的任务,却让她的行为变得如此的悲壮而惨烈。
身体重的像铅一般,即使是药也不能镇住这已经超出极限不知道多少的肉体,少年那满是汗水的脸颊变得如此的凝重,虽然知道自己随时都可能昏过去,然而,为了活下去的本能却支撑着他已经坚韧到极点的神经。
不可以倒下去,不可以看着可可,神月就这样子…
手臂终于开始动了,原本如石头般僵硬的手臂,开始麻木地紧握,紧握着根本就没有的空气。
如果是正常的空间,只能握到毫不足虑的空气,然而,在这个由纯质能量形成的空间里….
如果可以的话,如果这里也像是之前的虚空的话…
已经不知道被打翻了多少次了,即使是可可也差不多到达了极限,然而摇摇晃晃的她再一次地爬起,试着向神月靠拢的时候,那重复着,交错打来的冰翼,却再次映入了她的眼帘,那散乱的大大猫眼中也难以遏止地出现了绝望,然而,强烈的破空声却比眼前的一幕早一步进入她的耳中。
“嚓!”齐刷刷的切割声,将那冰翼和周围震荡着的能量流悉数切断,熟悉的雪亮刀光甚至势不可挡地向前冲击,斩断了一切阻碍……
“…队长先生呐,你…”
“快!可可,快啊!”
根本没有办法去向茫然望向自己的她做出更多的解释,少年能做的,只是嘶吼,拼尽最后的一点儿力量在嘶吼。
一把抓住了神月的袖子,那白皙的手臂立即伸了进去,在少年的注视下,同样拼尽了全力的可可将一个原本不可能在那里的东西拽了出来,剑柄,冒着黑色气焰,属于Mysteltainn的残破剑柄,那个原本应该本检察官带走了的东西,为什么……
没有办法做出更多的思考,虽然,几乎在剑柄被从袖中抽出的瞬间便开始停止挣扎,但是,周围的空间,已经……
被可可丢弃的剑柄,划出一个大弧,然后再转瞬之间便被那纷乱的能量流所吞噬,然而,少女的脸上刚刚出现几丝不做丝毫掩饰的喜色时,巨大的扭曲同样向她笼罩了过来,那娇小的身影在转瞬之间便消失在了扭曲的空间中。
“可可!!!!!!!”在声嘶力竭的呼喊中,格洛普索恩那冷峻的面孔开始扭曲,惊恐,愤怒,茫然失措,诧异,一切的一切融汇成从未有过的绝望,他不顾一切地跑动着,犹如是失去了一切而发疯的赌徒,对着那汇集过来的扭曲能量流,尽然奋力冲了上去……
............................................................................................................................. “抗拒力正在迅速提升,禁锢的圣痕正在承载过于强大的力量,长官,这个孩子的精神力突然间强得莫名其妙,在之前并没有这样子的抗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手中的铁质圣经中,金色的光芒不断地激荡着,而然却愈发的不稳定,然而,旁边传来的却依旧是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
“长官,我需要你的....你怎么了?”
发觉自己的诉求根本没有得到回应,已经满头大汗的修女不得不扭过头来,然而愣在了原地的检察官,居然端详着手中一个奇怪的物件——那块属于“弑神者”之剑的刀柄,竟然在他停滞了的视线中开始融化,解体,就像是一块冰一样…不,这就是冰,只不过,是形状和重量,甚至是触感,属性都与原物没有丝毫区别的冰块,即使是冷静而严肃的修女,也霎时间不由自主地愣住了。
“哎呀,哎呀,被摆了一道啊,原来如此,“那个家伙”居然也站在猎人们的一方呢,难怪会觉得奇怪…不好办了,教皇估计会哭啊….”
将手上几乎已经失去了形状的冰块无所谓地扔到了地上,一副“好倒霉”啊表情的神官,竟然无奈地耸了耸肩,看上去并没有多大的惊奇。
“…“不可接触者”么?”手中跃动着的圣经不由自主地落了下去,简直如同是忘记了自己的立场和吐槽,修女那庄重的外表竟然显得如遭到晴天霹雳般的茫然,几乎是以梦呓的口吻吐出了那几个字。
可以想象,即使是她也希望这只是个噩梦,可以想象,那是多么大的打击。
“是啊,玛丽…看来“Last Blue”竟然还存在着啊,上帝保佑…”
相当轻浮的祷告,却已经改变不了这恐怖的意义,包裹在修女身上的重型装甲和长袍甚至都没有办法阻碍那深及骨髓的深寒,那个漠然而固执的女性竟然开始不受抑制地颤抖。
“…你们,你们……请你们...把手举起来!!”
显得疲惫而散乱的轻喝,却在这时从身后响起,眼中挂着泪珠,同样由于情绪难以控制而颤抖不止,手提着轻型弩抢的莲已经将枪管对准了猝不及防的两人,那恬静的脸儿上仍旧带着挥之不去的绝望与彷徨。
刚刚从噩梦醒来的她,显然已经知道,这个噩梦其实是现实,无法挽回的现实。